第13章 (13)
尊的替自個描補道:“我原不是個嘴饞的,豈料自打懷上龍胎,就成了個饞貓,看見什麽新奇的物什,肚腑裏就抓耳撓腮的,非得立時吃到不可。”
你可真會說話,這要換了個多心的,只怕以為你在諷刺自個嘴饞呢,畢竟做出黃桃罐頭的自個,并未有孕。
她不甚走心的笑道:“這有身孕的人,如何能跟常人一樣?”
接着她身/子往與自個肩輿平行的靜妃那邊湊了湊,壓低聲音道:“不過姐姐待會兒去永壽宮的時候,可千萬別當衆提起此事。妹妹統共沒做幾瓶,除了給姐姐的那幾瓶,還得留出太後娘娘、太妃娘娘跟皇上的份兒,下剩沒幾瓶,若她們都開口跟我要,我給誰都不是,豈不為難死個人兒了?”
靜妃“哎呀”一聲:“偏了妹妹的好東西,我原打算當着她們的面好生誇贊妹妹一番呢,如此說來,倒是誇不得了。”
莊明心一陣後怕,這要是沒碰巧撞上她,自個的罐頭豈不是要長着翅膀飛走了?
自個吃不着便宜別個倒罷了,就怕好好的東西送出去,還會惹一身騷,誰知道會不會有哪個不長眼的借機生事?
她忙又叮囑了一遍:“姐姐好意妹妹心領了,懇請姐姐千萬別提這茬了。”
“放心吧,你與我說了厲害幹系,我自然曉得輕重,斷不會提及半個字的。”靜妃鄭重承諾。
莊明心舒了口氣,這靜妃不裝小白花的時候,還是能溝通的,并不是一味蠻橫不講道理。
其實也是,鄭太後何等樣人,若靜妃真是個沒腦子的,能得她老人家另眼相待?
就算是娘家侄女又如何,鄭家又不止她一個姑娘,一個不中用,大不了再送一個進來便是了。
她一個庶女,能從一衆嫡女中脫穎而出,顯然是有些過人之處的。
其實宮裏沒甚秘密,這點子事兒大家早就知道了,只不過事涉靜妃,只要靜妃自個不提,旁人哪會自找麻煩?
許是因為昨夜毓景帝未翻牌子的緣故,今兒請安時,張德妃并未生事,閑話幾句宮裏瑣事就叫散了。
回鐘粹宮用了個早膳後,莊明心叫人帶上給鄭太後跟廖太妃的黃桃罐頭,去往慈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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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着走着,她突然對瓊芳道:“回頭給他們六個太監每人一個金锞子。”
擡肩輿的雖只有四個,但他們是輪值,這會子不當值的另兩個與他們是一樣的。
鐘粹宮地方大,後院有井,離禦花園只幾步路,住着十分舒适,但張德妃的永壽宮在西六宮,鄭太後的慈寧宮在西六宮西南角,一東一西,橫跨大半個紫禁城。
只這麽一早晌的工夫,他們就擡着自個來回兩趟半了,不可謂不辛苦。
李連鷹立時就不樂意了,扁嘴委屈道:“娘娘,奴才的呢?”
他這個掌事太監雖然不必幹這些體力活,但他要操心的事兒多着呢,可不比他們六個輕松。
莊明心斜眼瞥他,笑罵道:“你從本宮手裏拿走的銀錢還少啊?”
“瞧娘娘說的,哪有人嫌銀錢多的?”李連鷹觍着臉皮笑。
“罷了。”不過二十兩銀子,莊明心懶得跟他掰扯,吩咐瓊芳:“也給李公公一個罷。”
瓊芳沒好氣的瞪了這個成日裏正事不幹、只知從娘娘手裏摳錢的李連鷹一眼,對莊明心跺了跺腳,着急道:“娘娘您就使勁霍霍吧,早晚有您精窮的時候。”
莊明心玩笑道:“本宮真精窮了,就尋摸個有錢的主把你賣了,你雖無甚姿色,但繡活還是能拿得出手的,想必也有人家願意買你去當牛做馬。”
“娘娘!”瓊芳險些被氣哭,恨恨道:“奴婢要再勸你,就是只小狗!”
莊明心失笑:“想當小狗跟将軍争寵,那你可得努力些了。”
二姑娘嘴巴太遛了,瓊芳自知說不過去,“哼”的一聲扭過頭去,不吭聲了。
一路有瓊芳逗樂,不覺間就來到了慈寧宮。
張嬷嬷進去替她通禀,片刻後返回,嘴裏道:“太後娘娘有請。”
莊明心于是忙随張嬷嬷進了正殿的東次間。
進門後便蹲身行禮:“臣妾請太後娘娘、太妃娘娘安,兩位娘娘福壽安康。”
“起罷。”鄭太後手裏不疾不徐的轉着着根十八子手串,撇了眼後頭瓊芳手裏提着的竹籃,明知故問道:“婉妃來見哀家,可是有事兒?”
“太後娘娘喜靜,臣妾哪敢拿些雞零狗碎的瑣事兒來打擾娘娘?”
莊明心暗諷了張德妃一句,側身接過瓊芳手裏的竹籃,上前幾步放至鄭太後與廖太妃中間的炕桌上。
笑道:“先前皇上賞了兩筐山東貢上來的黃桃給臣妾,臣妾将其做成了罐頭,味道還算過得去,今兒特拿了幾瓶,孝敬太後娘娘跟太妃娘娘,還望太後娘娘跟太妃娘娘莫嫌棄。”
廖太妃伸手從竹籃裏取出一瓶,在手上掂了掂,又端詳了一番瓷瓶上頭的桃花圖,笑着與鄭太後道:“看來咱們又有口福了。”
鄭太後扯了扯嘴角,正要說話,張嬷嬷突然走進來,禀報道:“娘娘,寧王妃來了。”
“快請。”冰消雪融,鄭太後臉上頓時露出笑影來。
看來傳言沒錯,鄭太後果然很喜歡寧王妃這個小兒媳婦。
寧王妃上身耦色圓領袍下頭織金馬面裙,頭戴赤金八寶五鳳朝陽冠,打扮的頗為隆重。
進來後先給鄭太後跟廖太妃行禮,然後又與莊明心斯見過。
瞅了眼桌上的竹籃,她拿絲帕掩面輕笑道:“看來我今兒進宮來着了。”
“瞧瞧,哀家還沒發話呢,她就打起這罐頭的注意來了。”鄭太後拿戴了赤金嵌寶長護甲的手指着寧王妃,笑着與廖太妃控訴。
廖太妃笑道:“發不發話的,橫豎都少不了他們兩口子的份兒。”
“那可未必,若他們不孝順,哀家寧可自個吃,也不分與他們一口。”鄭太後故作嚴厲的哼了一聲。
寧王妃朝自個的丫鬟招了招手,笑道:“清芳,快将我親手給母後做的繡鞋呈上去,好讓母後看看我的孝心。”
叫清芳的丫鬟立時将手裏的匣子呈給張嬷嬷,張嬷嬷将其放到了炕桌上。
廖太妃太後掀開匣蓋,取了一只繡鞋出來,見上頭繡的是鳳穿牡丹圖案,牡丹的花心用的是米粒大小的珍珠。
她“啧”了一聲,贊道:“好鮮亮的繡工!好新奇的樣式!”
“你這孩子,給哀家做鞋就做鞋罷,怎地選了這樣鮮嫩的花樣?哀家老婆子一個,穿出去,豈不被人笑話?”鄭太後拿起另一只來端詳了一番,嗔了寧王妃一句。
雖嘴上時常以老人家自居,但鄭太後正值壯年,愛的就是這些鮮嫩的顏色跟花樣,素日打扮的比某些妃嫔都時髦。
哦,某些妃嫔說的就是莊明心。
為此沒少被毓景帝當面吐槽。
當然,那是從前。
如今得了毓景帝賞賜的幾箱好料子,以及內務府送來的妃位份例布料,已鳥木倉換火包,不可與過去同日而語了。
寧王妃立時反駁道:“太後娘娘快別妄自菲薄了,娘娘年輕着呢,與臣妾走一塊兒,別個都只當是姐妹呢,哪裏就穿不得鮮嫩花樣了?”
哪有上了年紀的女子不愛聽別個誇贊自個年輕的?鄭太後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幾分。
“你呀,就可勁把哀家打扮成個老/妖/精吧。”鄭太後隔空點了點寧王妃,叫張嬷嬷把匣子收起來。
寧王妃這才坐到莊明心對面的太師椅上,作出個認真打量莊明心的模樣,片刻後笑道:“婉妃娘娘頭上的這簇絨花倒是別致,正配娘娘這出水芙蓉一般的俏/臉呢。”
莊明心笑道:“這是先前獻涼皮方子與太後娘娘時,娘娘給的打賞,臣妾很是喜歡,恨不得每日都戴在頭上呢。”
“說起這涼皮方子……”寧王妃站起身來,朝莊明心福了一福,笑道:“先前我厚顏從太後娘娘這裏抄錄了一份兒,回府後叫廚子做出來,我們王爺嘗了之後,甚是喜愛,直說要我替他向娘娘道謝呢。”
“王妃折煞臣妾了,快別如此。”莊明心連忙站了起來,側身躲開,然後朝寧王妃福身道:“不值什麽,王妃喜歡就好。”
為避嫌,她将王爺喜歡改成了王妃喜歡。
心知肚明這不過是寧王妃與自個搭話的托詞,寧王若真喜歡涼皮,昨兒在禦花園碰到時,又怎會半句不提?
廖太妃打趣道:“你倆快別對着拜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要拜天地呢。”
鄭太後“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随即笑罵廖太妃:“你個嘴上沒把門的,胡吣什麽呢?”
莊明心跟寧王妃也跟着笑起來。
鄭太後瞪了眼寧王妃,沒好氣道:“你也別跟婉妃套近乎了,人家統共才得了兩筐黃桃,去核去皮的,做成罐頭也有限,又這個索要那個索要的,哪還能挪出你那份兒?”
然後又将炕桌上的竹籃推了一把,肉疼道:“也只好把哀家這份兒分一半與你們了。”
鄭太後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莊明心只好艱難的說道:“哪好動太後娘娘的東西,還是臣妾将自個那份兒分王妃一半吧。”
寧王妃立時順杆就爬:“這怎好意思?”
“王妃只管收下便是,大不了臣妾偷吃皇上的。”莊明心玩笑了一句。
“好主意。”鄭太後一拍巴掌。
廖太妃指着鄭太後,與寧王妃道:“從自個兒子嘴裏摳東西出來貼補兒媳婦,天底下再沒見過這樣的好婆婆,王妃好福氣。”
寧王妃立時得意道:“能得母後這樣的好婆婆,臣妾可是燒了幾輩子的高香。”
偷吃毓景帝那份兒顯然不可能的。
故而鄭太後、寧王妃傾情出演的這出婆媳相得大戲,其實是莊明心自個出資贊助的。
雖心如滴血,但回到鐘粹宮後,她還是叫瓊芳取了六瓶黃桃罐頭出來,裝進只木匣裏,打發李連鷹送去了寧王府。
好在李連鷹帶回了寧王妃的回禮,一罐大紅袍一塊松煙墨一打灑金花簽,後兩者倒罷了,前者她甚是喜歡,拿來做奶茶正正好。
勉強撫慰了她受傷(?)的心靈。
半下午的時候,又去寧壽宮見裴太妃。
寧壽宮就在東六宮東邊,她也沒坐肩輿,牽着将軍,慢悠悠的溜達了過去。
到寧壽宮的時候,裴太妃正在禮佛,聽人來通報,立時從西間的小佛堂裏走了出來。
“給姨母請安。”莊明心才要行禮,就被裴太妃一下拉了起來。
裴太妃握着她的手,拉她一塊兒在炕床/上坐下,笑道:“我記得你秋日愛犯咳疾,昨兒叫秋棠替你熬了些秋梨膏,想等下回阿瑾過來時替你帶去,不想你今兒自個過來了,倒是正好。”
莊靜婉是有這個時疾,瓊芳一早就提醒過,她本打算過幾日才開始“犯病”的,現下只好提前。
莊明心拿帕子掩唇,輕咳了幾聲,感激道:“難為姨母想着我,我正想叫人熬秋梨膏呢。”
她朝瓊芳擺了擺手。
瓊芳忙将手裏的竹籃呈到裴太妃跟前,她笑着解釋道:“這是我們姑娘做的黃桃罐頭,請太妃娘娘嘗個鮮。”
“又偏了你的好東西。”裴太妃側頭打量了一番,然後吩咐秋棠接了過去。
因是自家人,莊明心就沒那麽多顧忌,笑道:“姨母且放半月再吃,滋味更好些。”
“好。”裴太妃應了一聲,又問莊明心:“你母親還未遞牌子進來?”
莊明心搖了搖頭:“尚未,許是在忙着替妹妹張羅嫁妝吧,姨母您是知道的,我妹妹原打算招贅的,家裏壓根不曾替她準備嫁妝,這會子可不就抓瞎了?”
“也是。”裴太妃點了點頭,又安慰莊明心道:“你也莫要太心急了,待你母親忙過這一陣子,就能有空進來瞧你了。橫豎還有姨母呢,姨母雖無能,幫不了你什麽,但同你說說話還是可以的,好歹撫慰一下你的思家之情。”
“事有輕重緩急,這點子道理我還是懂的,姨母不必擔心我。”
比起莊靜婉,母親裴氏其實更疼莊明心,若非被莊靜婉的婚事絆住了,她必定才剛初一就遞牌子了。
裴太妃點了點頭,猶豫了片刻,還是開了口:“我聽聞你近日很得聖寵,接連侍寝幾日不說,還晉了妃位,如此招人眼,只怕會成為衆矢之的……如今你祖父正病着,外頭無人替你撐腰,你合該退一步,裝病避一避才好。”
“須知,退一步海闊天空。”裴太妃又補了一句。
莊明心倒是想裝病來着,前提是毓景帝得信啊!
除非她跟自個身/子過不去,想法子弄出真病來。
但她腦子又沒進水,憑啥跟自個身/子過不去?
莊明心讪笑道:“姨母說得對,只是皇上絕頂聰明,再瞞不過他去的。”
狗皇帝正沉迷自個身/子呢,怎可能允許自個裝病躲避侍寝,怕是前腳裝病,後腳他就帶太醫過來打假了。
裴太妃怔了下,片刻後失笑,搖頭道:“也罷,你這是奔着寵妃去的,終究與我這等一輩子謹小慎微的不得寵妃嫔不同。”
其實裴太妃也是得寵過的,不然哪來的資格得罪鄭太後?
只不過先帝貪/花好/色,再絕色的人兒,也稀罕不了多久,就另覓新歡了。
得罪了鄭太後,膝下又沒個皇子可接她出宮過活,只能與其他先帝的妃嫔一塊兒龜縮在這寧壽宮,艱難度日。
不等莊明心回應,她又拍了拍她的手背,冷聲道:“既然奔着寵妃去的,那就要當最得寵的那個,并想方設法登上皇後寶座,否則一旦哪日皇上厭倦了你,你很可能小命不保。”
皇帝就只有一個,有人得寵,就有人失寵,得寵的那個必然樹敵無數,一旦失寵,群狼群起而攻之,哪裏還有活路?
自古以來,就沒有哪個沒登上皇後之位的寵妃能有好下場的。
莊明心被裴太妃給說愣住了。
說實話,她還真沒肖想過皇後之位。
作為一個鹹魚,只想關起門來過自個的小日子,若非有張德妃逼她下跪這一茬,她甚至都沒打算侍寝。
畢竟逃避侍寝的法子她少說也有三五個,只須挑一個不那麽傷身的用就是了。
就算有了張德妃逼她下跪這一茬,她也只是想盡量将位分提高一些,最好能封貴妃,如此就能壓張德妃一頭,不必被她用位分欺負。
裴太妃卻勸她打皇後之位的注意。
的确,裴太妃說的在理,瞧毓景帝這勁頭,自個不當寵妃也不行,如此也不知搶了別個多少侍寝的機會,別個能不視自個為眼中釘?
若自個能登上皇後之位,用絕對的權勢壓制住她們還好。
可若登上皇後之位的是別人,別人斷然容不下自個。
看來這皇後之位,不争也得争了。
然而這并非易事,因為毓景帝曾發過話,繼後必得是太子生母,雖是為了拒絕安寧大長公主提議玉馨郡主當繼後而想的托詞,但皇帝金口玉言,又豈是能更改的?
除非她能生下個皇子。
可她才十六歲,明年也才十七。
着急慌忙生孩子的話,相當于用生命來争這個皇後之位。
她才沒那麽傻呢。
所以皇後之位只能推後,近幾年的目标是先混成貴妃。
橫豎上頭沒有皇後,貴妃就可以在宮裏橫着走了。
她對着裴太妃笑了笑:“姨母放心,我心裏有數。”
“嗯,那就好,我知道你是個有成算的好孩子。”裴太妃點了點頭。
深吸了一口氣後,她閉眼嘆道:“我雖不喜歡鄭太後,但鄭太後到底是皇帝生母,你還該多去她跟前侍奉,弄出的新奇吃食也要先孝敬她,如此即便她不會舍靜妃這個侄女而主動幫你,也狠不下心來給你下絆子。”
“好,我聽姨母的,會多去太後娘娘跟前轉悠的。”莊明心爽快應下。
其實她已經在這麽做了。
☆、35
回到鐘粹宮的時候, 李連鷹兩手托着個香粉罐進來,笑嘻嘻道;“啓禀娘娘,您要的紫茉莉花粉做好了, 您試試?”
“也好,本宮就試試。”莊明心感興趣的挑了挑眉, 吩咐立夏端打水給自個洗臉。
洗了個臉, 擦幹之後抹上面脂, 然後她拿小毛刷自香粉罐裏蘸了些粉,往臉上刷去。
刷完左半邊臉,重新蘸了些粉, 正欲刷右半邊臉, 突然外頭傳來高巧的聲音:“皇上駕到!”
莊明心才要站起身來出去迎接聖駕, 毓景帝自個大步流星的進了東哨間。
他笑道:“大白天的躲在卧房裏作甚?”
“皇上聖躬安。”莊明心蹲身行禮,回道:“遛狗遛出一身汗, 才剛洗了個臉,正擦粉呢, 皇上就過來了。”
“聖躬安。”毓景帝一擡手, 将莊明心從地上拉起來, 擡眼在她臉上細細打量了一番, 指了指她的左半邊臉, 笑道:“這邊臉擦過了吧?鐘炀果然長進了不少, 這回送進來的香粉瞧着很是通透輕/薄,不似往常石灰膏子刷牆一般, 夜裏燭火一照,慘白慘白的,朕見一回被唬一回,偏還不好直說。”
莊明心:“……”
作為一個日理萬機的皇帝, 難道不該是個鋼鐵直男,妃嫔們擦了粉也只會認為是天生麗質;拿姜蒜抹眼掉淚,他也只當別個傷心至極?
石灰膏子刷牆的吐槽顯然針對的不是自個,因她懼怕鉛粉的危害,素日即便擦粉也只擦薄薄一層,且回到鐘粹宮後就會立時洗掉。
若其他妃嫔知曉,只怕要傷心欲絕了。
頂着個陰陽臉着實有些別扭,莊明心又坐回梳妝臺前,拿起小毛刷将另外半邊臉刷過。
這才笑道:“這可不是內造的香粉,而是臣妾自個做的,用的是禦花園的紫茉莉花籽。”
頓了頓她又暗搓搓的補了一句:“連皇上都誇的,可見确實不錯。可惜禦花園裏只一小簇紫茉莉,能做出來的有限,不然臣妾如何都得孝敬太後娘娘一些。”
她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他不得表示表示?
果然毓景帝豪爽道:“這也好辦,朕吩咐皇莊明年開春種上幾畝紫茉莉花,到時愛妃想做多少紫茉莉花粉就做多少紫茉莉花粉,想孝敬誰就孝敬誰,再不必捉襟見肘。”
“臣妾謝皇上隆恩。”莊明心立時站起來,福了一福身,道謝道的十分真誠。
“你呀。”毓景帝拉住她的手,牽她來到東次間,自個先在羅漢床下坐下,又将她按坐在自個腿上,點着她的小鼻子,無奈道:“也只用到朕的時候,才肯說幾句真心話。”
莊明心扭了扭身/子,躲開他的手指頭,哼笑道:“若真心話易得,世間便沒有那麽多愛恨情仇了。”
毓景帝眉毛立時豎了起來:“看看,不小心說出實話來了吧?你果然對朕無半點真心。”
屁股下頭被某不合時宜的物什膈的難受,她又扭了扭身/子,用挑釁的眼神瞅着他:“這會子沒真心,并不代表以後沒真心,往後日子長着呢,皇上急什麽?”
她是故意實話實說的。
作為一個帝王,如何能甘心自個的妃嫔對自個沒有真心?少不得要更努力一些。
須知多少的戀戀不舍,都是從不甘心開始的。
“老實點,你若再亂動,朕就真的急了。”毓景帝擡手在她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日頭才落到半山腰,天還沒開始黑呢,為免他真的不管不顧的将自個就地正法,她只好放低聲音,軟軟的“哀求”道:“皇上您就放臣妾下來吧……”
這樣的做派,若放在高挑健壯的靜妃身上,毓景帝當即就能笑場。
但莊明心小臉巴掌大,一雙桃花眼水霧蒙蒙的,身量玲珑,腰/肢纖/細,嫣/紅的小/嘴委屈的噘/起,鐵石心腸的人都要變作繞指柔,哪怕她想要天上的月亮也必得想法子摘了來。
然後他就摟的更緊了。
莊明心:“……”
她只好祭出奶茶大法,利誘道:“皇上不想喝奶茶了?您且放開臣妾,臣妾親手給您做。”
毓景帝大手從她腰間往上游移,在最高的兩處好一番作怪,過足了手瘾,這才将她放開,大言不慚道:“多做點,朕要喝兩杯,不,三杯。”
“三杯下肚,您還能用的下晚膳?”莊明心嗔了他一句,蠻橫道:“最多一杯,再讨價還價,一杯也沒得了。”
毓景帝被她這逞兇耍狠的小野貓樣給勾的心裏更癢了,恨不得立時就将人按倒。
然終究還是忍了下來,含笑道:“自然是愛妃說了算。”
莊明心用了寧王妃送來的大紅袍,替兩人各沖了一杯奶茶。
毓景帝端起蓋碗抿了一口,“唔”一聲,說道:“味道比先前要好些,用的什麽茶?”
莊明心答道:“昨兒去慈寧宮給太後娘娘送黃桃罐頭時,可巧碰見了寧王妃,順手也給了她幾瓶……這大紅袍就是她給的回禮,臣妾嘗着甚是不錯,這才拿來給皇上做奶茶用。”
“你不說黃桃罐頭,朕還想不起呢。朕賞賜給你的黃桃,結果你又是送裴尚宮,又是送阮美人,阿貓阿狗都送了個遍,偏沒有朕的份兒,你說你是不是該死?”
毓景帝将蓋碗往桌上“碰”的一放,一臉憤怒的瞪着她。
“您看看您,動不動就生氣,氣壞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莊明心小手摸上他心口,邊替他輕撫順氣邊笑着解釋道:“少了旁人的,還能少了皇上的?您的那份兒臣妾一早就預留出來了。”
頓了頓,又給他戴高帽“旁人嘗不出好賴,皇上這樣的老饕豈能将就?總要放夠了時日,滋味到了最佳的時候,才好拿給皇上嘛。”
毓景帝高興了,只是嘴裏仍不放心的哼了一聲:“別留着留着,留到你的肚腑裏去了。”
“瞧皇上說的,臣妾哪敢動皇上的東西,不要命了?”莊明心膽大包天的白了他一眼。
“別朕打馬虎眼,你明知道朕不可能為了幾瓶黃桃罐頭就要你的小命。”毓景帝毫不留情的戳穿她。
“大旱三年餓不到廚子,皇上放心吧,沒別人吃的,還能沒臣妾吃的?”對外宣稱将自個那份兒都分了一半出去給寧王妃了,想來再沒人會打黃桃罐頭的主意了。
實則小倉庫裏還有一百來瓶呢,足夠她吃上三五個月了。
聽這話音,毓景帝猜度她必定私藏了不少,果然是只狡猾的小狐貍。
“禀皇上、娘娘,晚膳備好了。”崔喬在明間裏揚聲禀報。
莊明心從毓景帝身上掙脫出來,嗔道:“該用晚膳了。”
“晚上再收拾你。”毓景帝站起身來,擡手刮了她的鼻子一下,湊她耳邊暧/昧的威脅了一句。
莊明心哼道:“您用完晚膳就去別的姐妹那吧,臣妾接連侍寝四五日了,今兒若再侍寝,只怕很多人要不高興了。”
“朕自個高興就行,管她們作甚?”毓景帝毫不在意的“嗤”了一聲。
“您倒是高興了,她們可不會跟臣妾善罷甘休。”莊明心幽怨的瞪了她一眼。
毓景帝好笑道:“她們能是你的對手?”
陰謀詭計她不怕,她怕的是位份壓制。
只不過她才晉升妃位,這已經很是惹眼了,這會子提位份的事情顯然十分不妥當。
故而她只笑了笑,一副無奈的模樣:“罷了,您非要留下,臣妾也不能拿大棒槌将您打出去。”
其實趕他離開不過是玩笑話,他牌子都翻了,真将他趕去其他妃嫔那裏,丢臉的還不是她?
今兒小廚房做的是烤魚,用上了匠作監才打制出來的烤盤。
才一端上桌,毓景帝臉就黑了,罵她:“好啊你,朕今兒若不過來,你豈不是要吃獨食?”
“那又如何?這本就是臣妾的份例,皇上可沒交一文錢夥食費,難不成要吃甚不吃甚,還得經過皇上同意不成?”莊明心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毓景帝耍起無賴來:“你的份例也是朕賜予的,背着朕偷吃烤魚就是大錯。”
“行,您是皇帝,您說了算。”莊明心懶得跟他掰扯,幹脆道:“一會兒用完晚膳,臣妾就把烤魚的方子寫出來,叫人送去禦膳房,皇上以後再也不愁吃不到烤魚了。”
毓景帝;“……”
獨自一人在乾清宮吃烤魚,也沒個可以鬥嘴的人兒陪伴,有甚趣味?
他連忙拒絕:“不必了,朕若想吃,過來鐘粹宮便是。”
見狗皇帝退讓一步,不再幹涉自個小廚房的菜單,她也就沒再堅持送食譜這事兒。
用完晚膳,見天色還早,毓景帝便提議到禦花園溜達溜達,近來事忙,他上次來逛禦花園還是中秋那日,距今已然半個多月。
莊明心無可不無可,正好她要遛将軍,禦花園比鐘粹宮的院子還寬敞些呢。
誰知二人一狗才溜達了才兩刻鐘的功夫,就有狗血的事情發生了。
溜達至萬春亭的時候,突然有空靈婉轉的歌聲自亭子裏傳出來。
墜在後頭的小滿快走幾步追上來,湊到莊明心身邊悄悄說道:“娘娘,唱歌的是喻美人,住承乾宮西配殿,乃現任蘇州知府喻康楠的女兒。當初選秀時她就是憑着這把好嗓子,讨得了太後娘娘的喜歡,才被留了牌子。”
其實她只要提一句喻美人,後頭這些莊明心自個就能想起來。
這喻美人也是今年才選進來的,長相在諸位新人裏只能算一般,不過倒是生了一把好嗓子,莊明心才聽幾句,就仿佛被帶到了小橋流水的江南水鄉。
若生在現代,估計能當個實力派歌手。
就是太嚣張了些,既然能打聽到皇上來了禦花園,想必也能打聽到自個被翻牌子的事兒。
明知如此,還要跑來萬春亭唱歌,企圖借此将毓景帝搶走。
是打量自個脾性太好,還是對自個的嗓音足夠有信心?
莊明心輕笑一聲,對毓景帝道:“人家辛苦獻唱,皇上不過去瞧瞧,豈不辜負人家這一番苦心?”
毓景帝握/住莊明心的手,勾唇笑道:“那,愛妃陪朕去瞧瞧?”
“瞧皇上說的,您去看美人,拉上臣妾作甚?”莊明心晃了晃手,欲從他的大手中掙脫出來。
毓景帝握的更緊了幾分:“有愛妃這個美人在,旁人一概不能入朕的眼。”
然後話音一轉,笑道:“愛妃不是正嫌無趣麽,正好叫喻美人唱幾曲江南小調給你解悶。”
方才小滿與莊明心說的悄悄話,毓景帝聽的分明。
“您要聽曲就聽曲,何苦拿臣妾當擋箭牌。”莊明心哼了一聲。
手上卻沒再掙紮,這喻美人歌聲的确動聽,多聽幾曲自然再好不過了。
“嫔妾給皇上、婉妃娘娘請安。”面容清秀,猶帶些稚氣的喻美人半蹲下/身行禮。
然後一臉惶恐的說道:“臣妾該死,不知皇上跟婉妃娘娘在此,驚擾了皇上跟婉妃娘娘,還請皇上跟婉妃娘娘恕罪。”
這話未免太假了些。
莊明心是自個有小廚房,今兒開飯早,如喻美人這般要吃內膳房大鍋飯的,這個時辰正是內膳房才剛開始派膳的時候。
她不好好待在承乾宮待着等飯,卻空着肚腑跑來禦花園唱歌,說不是來偶遇皇帝的誰信?
莊明心笑眯眯道:“談不上驚擾,倒是我們耳朵有福,聽了好一曲江南小調。”
毓景帝牽着莊明心的手,繞過跪在地上的喻美人,進了萬春亭。
萬春亭內有左右兩排,共四張椅子,每排椅子中間有一高幾。
他們二人在東側的兩張椅子上坐下,高巧一揮手,立時有宮女呈上茶壺、茶盤跟茶盅。
莊明心提起茶壺,斟了杯茶,放到毓景帝跟前,然後又給自個斟了一杯。
毓景帝正眼都沒給喻美人一個,捏起茶盅,抿了口茶後,這才淡淡道:“起來吧。”
待喻美人站起身來後,他又吩咐道:“小曲唱的不錯,再唱幾曲來聽聽。”
被誇獎的喻美人頓時臉上露出喜色,抑揚頓挫的應道:“是,嫔妾遵命。”
略一思索後,喻美人再次唱了起來。
這支曲子就更有意思了,辭藻裏滿滿都是女子對戀慕之人的情誼,将暗戀的那種不見面時盼着見面,見面之後又羞澀讷言的糾結情感,表達的十分淋漓盡致。
莊明心朝毓景帝一揚下巴,嘴唇勾起個意有所指的笑意來。
毓景帝不理會的她的打趣,往椅背上一靠,閉目。
喻美人以為皇上聽的入神,唱的更加賣力了。
連唱三曲,毓景帝這才睜眼,擺了下手:“不必再唱了。”
“高巧。”毓景帝喚了一聲,吩咐道:“賞喻美人內造珠花一對,香粉兩罐。”
分明讨厭妃嫔們拿香粉刷牆一般厚塗臉,卻偏偏這會子又賞賜喻美人香粉。
這暗搓搓表衷心的行徑,莊明心哪會不懂?
故而夜裏侍寝時,他靠牆跪坐着,将自個按坐在他身上的時候,她不但沒反對,還主動跟他親了個嘴。
這可捅了馬蜂窩了,狗皇帝紅着眼睛,手掐着她的柳/腰,肩扛着她的雙/腿,把她抵在牆上,瘋狂動作個不停。
她算是體會了一把什麽叫做“為愛哐哐撞大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