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然她都背了下來,不然如何做得出涼皮、蛋糕等吃食?
他雖好奇,但也不必一定要弄到手,橫豎有她吃的就少不了自個的。
他幹脆利落的一揮手:“朕答應你了,你且說說你的主意。”
莊明心也沒磨叽,問他:“馬上要秋闱了吧?”
“是。”毓景帝點了下頭,說道:“九月初五開考第一場。”
她将計劃細細道來:“待考完之後,皇上叫人将玉馨郡主跟汪承澤以及汪承澤前未婚妻的故事編成話本子,送到說書先生跟戲班子手裏,叫他們在茶樓跟戲園子裏演繹。”
抿了口奶茶後,她又繼續道:“演繹半個月後,安插些人手到學子們中間,引導他們為汪承澤喊冤,能鬧多大就鬧多大,鬧的禦史臺跟內閣都被驚動,鬧到朝會上去。
到時汪家的姻親們自然會順勢站出來支撐學子們,清流們為着名聲也會附和……
朝裏朝外皆是如此,皇上也只好“十分為難”的改判汪承澤流放了。”
至于汪承澤在流放的路上會不會挂掉,這就要看安寧大長公主跟汪家的博弈了。
當然,毓景帝只怕也不會坐視不理,不然他何苦折騰這一場?
這些就與她無關了。
“好主意!”,毓景帝一巴掌拍在炕桌上,震的兩只裝了奶茶的蓋碗都跳動了起來。
她怕奶茶髒污了自個的新衣裳,閃電般出手捉住兩只蓋碗,然後“啪”的一下放回桌上。
毓景帝抿了抿唇,心想,這小丫頭功夫有些厲害啊。
莊明心也意識到暴露了什麽,打了個哈哈,将蓋碗往毓景帝跟前推了推,說道:“皇上喝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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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景帝端起蓋碗,一口悶掉,将蓋碗放回桌上,站起身來,說道:“事情宜早不宜晚,朕先去安排,待晚膳時再過來。”
想了想,又叮囑道:“朕還要吃砂鍋米線。”
永壽宮裏,張德妃聽聞皇上又翻了婉妃的牌子,氣的渾身發抖。
病也裝不下去了,忙不疊的更衣梳妝,坐着肩輿去了慈寧宮。
“太後娘娘正禮佛呢,怕是不能見德妃娘娘了,若德妃娘娘有事兒,與廖太妃娘娘說也是一樣的。”
張嬷嬷替她通禀之後,如是說道。
張德妃只好去東配殿見廖太妃。
與廖太妃哭訴道:“臣妾委實不知皇上發話說要翻婉妃妹妹的牌子,只是想着婉妃妹妹心疾未愈,且讓她好生修養幾日,就撤了她的綠頭牌,若早知道,臣妾哪敢違抗皇上的命令?”
廖太妃不甚走心的說道:“你向來是個守規矩的。”
得了回應,張德妃拿帕子抹了抹眼淚,又繼續道:“宮裏幾十號妃嫔,每日裏少說也有十幾二十件事兒要料理,臣妾雖愚鈍,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皇上竟因為這樣一件小事兒,就要收回臣妾的鳳印,臣妾真是冤呢。”
廖太妃敷衍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皇上不過是玩笑話,不必當真。”
鳳印是張德妃的根本,毓景帝這番狠話的确吓到她了。
她假哭道:“雖是玩笑話,可見皇上是在怪罪臣妾。都怪臣妾沒眼力勁,明知道婉妃妹妹正得寵,皇上接連翻了她三日牌子不說,才去靜妃妹妹宮裏待了一夜,今兒又翻了她的牌子……臣妾就不該擅自撤她的牌子,合該問過她的意思再說。”
廖太妃擡眼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新挖的茅坑還有三天香呢,婉嫔才侍寝,皇上待她熱乎也不奇怪。”
“太妃娘娘說的極是。”張德妃連忙點頭附和,然後話鋒一轉,擔憂道:“只是太後娘娘常說雨露均沾才是子嗣興旺之道,三五日的椒房獨寵倒罷了,若長此以往,可是不妙。”
廖太妃笑道:“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議,你這會子就擔憂這麽多作甚?沒得給自個平添煩惱。”
鄭太後自個不想插手,将屎盆子丢自個頭上,她又豈會沾染這個麻煩?
更何況婉妃妹妹即将嫁入廖家,自個跟婉妃也算是一家人了,她傻了才會給德妃撐腰尋婉妃的晦氣呢。
張德妃如何不知道這個,只是張嬷嬷就在旁邊,她這些話可不是對廖太妃說的,而是沖着鄭太後去的。
即便鄭太後因靜妃有孕不再在意子嗣傳承,但想必也不會樂見婉妃椒房獨寵穩壓靜妃一頭。
“多謝太妃娘娘點醒,果然是臣妾多慮了。”因該說的也都說了,張德妃“誠懇”道謝,然後果斷的起身告辭。
廖太妃搭着張嬷嬷的手,去了太後所在的小佛堂。
鄭太後并未如張嬷嬷口裏的“正在禮佛”,而是歪在一張美人榻上翻着話本子。
見廖太妃進來,她問道:“将人打發走了?”
“是。”廖太妃應了聲,笑道:“果如姐姐所料,正是來告婉妃狀的,我敷衍了她幾句,就将人打發走了。”
鄭太後“嘩啦”翻過一頁,哼道:“宮裏的女人啊,左不過這點子事兒,咱們都是經過見過的,還能瞞得過咱們去?一撅屁股就知道她要拉什麽屎。”
“姐姐。”廖太妃嗔了她一句,無奈道:“得虧皇上不在這兒,不然只怕擡腳就走了。”
皇上打小就怕腌臜,尚在襁褓中時,每每拉尿便放聲大哭,好讓別個替自個更換幹淨尿布,長大了更甚,別說見了,聽都聽不得。
鄭太後笑道:“那是以前,現在這毛病,只怕改的八九不離十了。”
不然如何會幾次三番的往慣常與死人打交道的婉妃跟前湊?
廖太妃笑了笑,沒接話。
鄭太後也不理會,自顧道:“都以為哀家偏疼靜妃,哪怕兒子不喜歡她,也逼着兒子寵/幸她。這會子見婉妃比靜妃得寵,她就跑來哀家跟前上眼藥,想讓哀家出手對付婉妃。”
說到這裏,她哼了一聲:“皇上是哀家的兒子,他喜歡睡誰就睡誰,哀家管他吃管他穿就罷了,還能管他的床/笫之事不成?兒子重要還是侄女重要,哀家還是知道的。”
不過是看他并不讨厭靜妃,才順手幫扶一把罷了。
廖太妃失笑:“這話姐姐可千萬別當着她們的面說,不然豈不是少了很多樂趣?”
鄭太後瞪她:“哀家又不傻,要你多嘴!”
慈寧宮這一番官司,才過個把時辰,就經由小滿的嘴傳到了莊明心耳朵裏。
莊明心咂舌,這小滿膽子也忒大了些,往張德妃的永壽宮裏打探消息就罷了,竟敢将手伸到慈寧宮去,是活膩歪了不成?
看來她得做好随時換宮女的心理準備了。
可惜張德妃生不逢時,倘若在靜妃有孕之前,她去鄭太後跟前告自個的狀,必定一告一個準。
可惜現下靜妃有孕,若生下個皇子,有鄭太後保駕護航,榮登皇後寶座不過是早晚的事兒,太子之位也唾手可得。
如此鄭太後又豈會在意旁的妃嫔得寵不得寵這種小事兒?
就算自個真的生下個皇子來,也不能與靜妃相比。
退一步說,就算靜妃生的是個公主,也能與張德妃一較高下,一年之後,鳳印鹿死誰手可不好說。
至于與張德妃共掌鳳印的衛賢妃……
想到衛賢妃,莊明心立時眉頭皺了起來。
毓景帝被穿越的可能性極低,但衛賢妃是否是穿越女現下還未有結論,她也不知該躲得遠一些還是該湊上去。
認親是不可能認親的,但她得弄清楚衛賢妃突然對自個百般示好的緣由。
畢竟她祖父倒下了,才剛進宮膝下也沒皇子,就算得寵些,也不值得她一個四妃之一的人放低身段來讨好。
“娘娘,皇上叫人送了一匣子山東貢上來的珍珠,說給您鑲釵戴。”
崔喬突然端着個紫檀木的小匣子走進來,打開匣蓋給她看。
莊明心瞅了一眼,見裏頭珍珠圓/潤飽/滿,個個都有拇指肚那麽大,顯是上等貨色,可謂價值連城。
可惜不能拿出去賣,不然就這一滿滿一匣子,賣個千金想必不是難事。
“先收起來吧。”她吩咐了崔喬一句。
狗皇帝就會給她找麻煩。
珍珠經不住時間摧殘,會逐漸發黃暗淡,放着不用可惜了的,若真如他所言鑲釵戴,又太張揚,未免遭人妒。
只好先放起來,日後再說了。
☆、33
傍晚毓景帝來鐘粹宮用晚膳時, 與莊明心閑聊道:“朕叫人給你送來的珍珠,你可瞧了?”
莊明心笑道:“臣妾瞧了,個個都好, 多謝皇上想着臣妾。”
毓景帝得意的揚了揚下巴,不甚在意的說道:“你鑲幾根釵戴, 下剩的留着做珍珠奶茶吧, 用完了朕再給你送。”
啥玩意兒?
“噗……”莊明心被他這番話給驚的一下将嘴裏的米線湯給噴了出去。
是, 她是随口說了句“回頭等奶茶杯跟吸管燒好了,臣妾給皇上做珍珠奶茶。”,但此珍珠非彼珍珠啊!
用他送來的拇指肚大小的珍珠做珍珠奶茶, 是想咯掉大牙?還是想噎死?
“混賬東西, 你噴朕作甚?”
毓景帝被米線湯噴個正着, 一下從錦杌上跳起來。
“哎呀,皇上恕罪, 臣妾不是故意的。”莊明心連忙從衣襟上扯下絲帕,上前替他擦臉。
毓景帝奪過帕子, 自個擦起臉來, 邊擦邊恨恨道:“吃你幾口米線, 能值幾個錢, 至于如此惡心朕嗎?”
看來她不說實話是不行了, 只好忍笑道:“那個, 珍珠奶茶的珍珠乃是用木薯粉搓成的小團子,并非蚌殼裏頭開出的珍珠……”
毓景帝:“……”
感情自個這馬屁拍在馬腿上不說, 竟還成了笑料?
難怪她笑的連米線湯都噴出來了。
這也實在太丢份了,尴尬的他耳朵都紅了起來。
嘴裏卻蠻橫道:“都怪你說的不清不楚的,朕日理萬機,哪裏知道這些不起眼小物什的區別?”
拇指肚大小的上等珍珠都算不起眼小物什的話, 那她還真不知道這世間還有什麽東西是起眼的了。
顯然他這是在挽尊。
她心裏腹诽,面上立時誠懇認錯:“都是臣妾的錯,倒偏了皇上一匣子好珍珠。”
他哼了一聲:“你留着鑲釵戴罷。”
丢臉歸丢臉,但送出去的東西絕沒有再收回來的道理。
莊明心叫人将桌上的砂鍋米線撤了下去,重新煮了兩鍋。
她用湯匙從自個鍋裏舀了一顆牛肉丸,放到毓景帝的鍋裏,賠笑道:“皇上您吃牛肉丸。”
畢竟噴了人家一臉口水,讨好一下還是應該的。
如此小意溫柔,吃軟不吃硬的毓景帝果然緩和了臉色,夾起她舀過來的牛肉丸塞到嘴裏。
用完晚膳,兩人照例遛了大半個時辰将軍,又對弈了一局,這才安置。
毓景帝邊解她的寝衣邊冷哼道:“你今兒害朕丢了個大臉,朕前兒要試的那個花樣,你不能再反對。”
莊明心也算是見過些世面的,但想起他先前提的那個花樣,就不禁有些面紅耳赤。
實在是太羞人了。
她扭了下柳/腰,翻過身去,将後背留給他,嘴裏哼唧道:“皇上還是将臣妾打入冷宮吧。”
毓景帝瞅着她瑩/潤的脊/背,喉嚨裏難/耐的吞咽了幾下,立時将腦袋湊了上去。
前序工作太到位,莊明心整個人都有些迷糊,到底還是被他把住腿彎抱到了梳妝鏡前。
後頭的事兒簡直沒法說。
只知道中途她不經意瞅了一眼梳妝鏡,就險些羞死過去。
次日瓊芳來喚她起床時,她将臉用被子蒙住,做了好一番心裏建設,這才爬起來。
該死的狗皇帝,到底哪裏學來的這些歪門邪道,簡直是恬不知恥!
下次他再如此胡來,自個必不能由着他了。
前往永壽宮請安的路上,竟碰上了同住東六宮的宸妃。
兩人都在肩輿上,故而莊明心只弓了下/身/子,笑道:“見過宸妃姐姐。”
升了妃位之後,遇到四妃之外的其他妃子,就不必喊娘娘了,有資格以姐妹相稱。
“婉妃妹妹不必多禮。”宸妃溫和的笑了笑,又道:“還沒恭喜妹妹晉升妃位呢,妹妹倒是個好福氣的。”
莊明心羞澀的笑了笑,又感激道:“還要謝謝宸妃姐姐送的賀禮呢,那兩塊料子花樣極好,我很喜歡,已送去尚衣局做衣裳了。”
宸妃聞言臉上笑意更深,柔柔道:“妹妹喜歡就好。”
兩人一路閑聊,正經話一句沒有,偏都是一副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模樣。
宮人有不少妃嫔模仿先皇後,但宸妃無疑是最成功的的一個,待宮人和氣不說,也不從與其他妃嫔起争執,是有口皆碑的賢良人。
至少表面上如此。
作為鄭太後的外甥女,在靜妃未入宮之前,宸妃是最會讨鄭太後歡心的妃嫔。
但自打靜妃入宮後,宸妃就要退一射之地了。
畢竟胞弟的女兒跟庶妹的女兒,還是不能比的。
到永壽宮的時候,妃嫔們竟早早到齊,就連有孕的靜妃,也赫然在列。
不待張德妃發難,莊明心就主動上前,将崔喬手裏的一沓宣旨接過來,遞給永壽宮的掌事宮女汀蘭。
嘴裏道:“娘娘罰臣妾抄寫的《女戒》,臣妾已經抄好了,請娘娘過目。”
張德妃借着汀蘭的手随意瞅了一眼,見字跡工整,內容也是《女戒》無疑,顯然尋不出什麽錯處,只得暫時作罷,嘴裏冷冷道:“望你記住教訓,切勿再犯,否則本宮決不輕饒。”
莊明心福了福身:“多謝德妃娘娘教誨,臣妾定牢記在心。”
見張德妃再無言語,她便歸了座。
晉升妃位後,座次也有了變動,由福嫔下首挪到了福嫔的上首,旁邊是寧妃,對面則是靜妃。
她眉心頓時蹙了起來,這座次實在太糟糕了,靜妃她實在惹不起。
果然下一刻靜妃就“嘤嘤嘤”起來,邊“嘤嘤嘤”邊對莊明心道:“我知道婉妃妹妹怨恨我,這也不怪你,論理我不該遣人去妹妹那兒請皇上,可我畢竟初次有孕,突然動了胎氣,心裏慌的跟什麽似得,實在是太害怕了,這才……”
這白蓮花的模樣,簡直是欠抽的很。
然而不待莊明心回擊,寧妃就先笑了起來:“靜妃妹妹多慮了,婉妃妹妹必定不會怨恨你,畢竟皇上最後不還是在鐘粹宮安置的?”
莊明心:“……”
寧妃這架橋撥火的姿勢當真一如既往的娴熟。
靜妃哭聲一梗,顯然被寧妃噎的夠嗆。
随即哭的更大聲了:“寧妃姐姐,你這是在取笑我?是,上次是我害你被太後娘娘懲罰,可我已經跟你致過歉了,你怎能記恨至今,對我這般不依不饒?”
寧妃“嗤”了一聲,好笑道:“妹妹可別亂誣賴好人,我不過說了句人人都知道的大實話罷了,哪裏取笑你了?我是什麽牌面上的人兒,敢取笑妹妹?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呀。”
這番冷嘲熱諷十分到位,嘴笨的靜妃完全不知該如何反駁,只好掩面繼續“嘤嘤嘤”。
衛賢妃突然說道:“靜妃你還是消停些罷,肚子裏正懷着龍胎呢,哪經得住這般折騰?若有個好歹,看你如何跟太後娘娘交待!”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靜妃只是幹打雷不下雨,壓根就沒動氣,故而聽了衛賢妃這話也不甚在意,只敷衍道:“多謝賢妃娘娘挂心。”
衛賢妃扯了扯嘴角,良言難勸該死的鬼,她又何必多管閑事呢。
自衛賢妃開口,莊明心就一直在暗中觀察她的表情,見她聽完靜妃的話後露出嘲諷中略帶惋惜的神色來,不禁若有所思。
莫非靜妃這一胎會保不住?
衛賢妃如何會未蔔先知?是重生者還是熟知劇情的穿書者?
罷了,這些不重要,橫豎她看起來對自個并無惡意。
最要緊的是得千方百計的避着靜妃,能退讓就退讓,萬不可跟她別苗頭,以免“小産”這個屎盆子扣到自個頭上。
否則就算毓景帝出面,只怕也很難從鄭太後的雷霆之怒下将自個毫發無傷的救出。
哪怕只是降位分,她也不樂意,這次晉升算是撿了個大漏,下次可未必再有這樣的好運氣了。
故而她笑眯眯的對靜妃道:“靜妃姐姐動了胎氣,皇上前去探望是理所應當的,妹妹又不是那等小氣人兒,哪會因為這個怨恨姐姐?”
“婉妃妹妹不怨恨我就好。”靜妃破涕為笑,還誇張的舒了口氣。
張德妃突然道:“婉妃妹妹已接連侍寝四五日了吧?妹妹還該多勸着皇上些,讓他務必保重龍體才是。”
這倒是實話,房事必須節制,三五日一回正好,若日日放縱,只怕會腎/虛。
但毓景帝如今也不過二十二歲,年輕氣盛,且正在興頭上,勸說也是無用,只能等他自個吃飽,到時熱情自然會降下來。
當然,這些都是說不得的,面上她只乖巧應道:“是,臣妾一定好生規勸皇上。”
寧妃笑道:“如此才好,太後娘娘可是說過‘雨露均沾方是子嗣興盛之道’,可見椒房獨寵最是要不得。”
莊明心扯了扯嘴角,人家張德妃一口一個“保重龍體”,一副為毓景帝龍體着想的賢惠樣,寧妃可倒好,一下點破人家的僞裝,豈不叫人臉上挂不住?
果然張德妃頓時臉色難看至極,罵寧妃道:“你少說幾句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寧妃立時作委屈狀:“臣妾哪裏說錯了?”
張德妃懶得跟寧妃掰扯,橫豎婉妃勸與不勸都不重要,再這麽下去,鄭太後必會出手整治她。
她一揮手:“都散了吧。”
用完早膳後,實在無事可做,莊明心便給将軍拴上狗繩,帶它去禦花園遛一遛。
之前一陣子,它都只是在院子裏活動,作為一只獵犬,實在有些憋屈。
禦花園裏菊/花還未撤去,月季跟丹桂也開着,景色還算不錯。
才剛拐上花園正中的甬道,就見一主一仆兩個年輕男子向這邊走來。
前頭的那個頭戴金冠身穿醬紫蟒袍,手裏拿着把折扇,邊走邊用折扇敲打着手心,十分惬意的模樣。
後頭那個二十歲上下,面白無須,喉結幾不可見,明顯是一太監。
她止住腳步,蹲身行禮道:“給寧王請安,王爺吉祥安康。”
“原來是婉妃娘娘,小王有禮了。”寧王裴瑾拱手回禮,然後挑了挑眉:“娘娘見過小王?”
莊靜婉見沒見過寧王她不曉得,但寧王在刑部任右侍郎,自個沒少跟他打交道。
她信口胡編道:“之前在一位老诰命的壽宴上遠遠瞧見過殿下。”
“哦,原來如此。”寧王點了點頭,笑道:“小王與令妹是極熟的,不過如今她在備嫁,已不再去大理寺坐班了。”
莊明心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女子終歸要以相夫教子為己要,驗屍斷案畢竟是小道。”
寧王擡手,放肆的打量了下她的神色,好笑道:“婉妃娘娘當真如此認為?只怕有些言不由衷吧,不然玉馨的案子,令妹都不願意沾手,你一個宮妃卻毫不避忌……”
不待莊明心回話,他又朝她拱了拱手,誠懇道:“娘娘一身本事,就此放棄未免有些可惜,日後刑部有甚奇案要案,還請娘娘務必施以援手,小王在此先行謝過娘娘了。”
莊明心好奇道:“王爺去請臣妾妹妹豈不更好?未來妹婿是王爺表弟,王爺發話,他還能拒絕不成?”
“若非吃了閉門羹,小王又如何會舍近求遠?”寧王無奈的搖了搖頭,心想自個與莊二姑娘也算頗有些交情了,不想她竟如此絕情。
莊明心既沒答應也沒徹底拒絕,只揚了揚手裏的狗繩,歉意道:“不敢打擾王爺正事,臣妾且去遛狗了,王爺請自便。”
寧王這才注意到将軍,詫異的“咦”了一聲,然後伸手撫/摸将軍的狗頭。
嘴裏疑惑道:“令妹竟然舍得将她最寶貝的将軍贈與娘娘?”
莊明心坦然道:“在家的時候,臣妾沒少照顧将軍,自打臣妾進宮,将軍就有些食欲不振,眼瞅着瘦了一大圈……臣妾妹妹只好忍痛割愛,将它送進宮來陪伴臣妾了。”
“原來如此。”寧王了然,随即拱了拱手,然後領着自個的貼身太監,沿着東六宮與坤寧宮中間的夾道,往前頭去了。
寧王與毓景帝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生母正是鄭太後。
之所以出現在禦花園,多半是從後頭的神武門進來,往慈寧宮給鄭太後請安的。
候寧王身影消失在夾道中,崔喬這才猶猶豫豫的說道:“娘娘,寧王爺乃是外男,您行禮之後就該避開,不好跟他搭話的,被人曉得了,只怕與娘娘名聲有礙。”
莊明心“嗯”了一聲,安撫她道:“寧王問本宮話,本宮豈有不答之禮?不礙事的,放心便是。”
狗皇帝只怕早就将自個這些年的所作所為調查的一清二楚了,與寧王閑話幾句這等小事兒他都計較的話,那還真計較不過來呢。
要知道從前外出查案的時候,因錯過宿頭,她可沒少跟大理寺的捕快們同擠一間破廟。
崔喬猶有些不放心,勉強道:“娘娘有成算就行。”
莊明心牽着将軍在禦花園裏溜達起來,溜達至西邊千秋亭附近的時候,發現亭後長了一叢紫茉莉,上頭一層黑色的花籽。
頓時心下大喜。
內造的香粉裏頭含鉛,長期使用會導致鉛中毒,她正想尋找替代品呢,不想竟然在這裏發現了紫茉莉花籽。
簡直是瞌睡碰上了枕頭。
忙叫崔喬以及跟出來的立春、立夏三人上前,跟她一塊兒摘花籽。
崔喬等人以為她是摘來做花種,留到明年種到花壇子裏,也就沒多言語。
看着小小一叢,花籽卻着實不少,裝滿了四人帶着的荷包,卻才只摘了一半。
眼瞅着沒地兒放了,莊明心對立夏道:“你回去取只竹籃來。”
立夏應了聲“是”,正欲離開,千秋亭裏突然探出只蔥白的玉手來,手裏捏着個精致的竹籃。
随即一個既柔且軟的聲音自亭子裏傳來:“嫔妾的籃子借娘娘使。”
見莊明心不接,裏頭的人快步從涼亭正面繞過來,笑着朝莊明心行了一禮:“延禧宮阮美人給婉妃娘娘請安,娘娘吉祥安康。”
莊明心打量了這阮美人一番,見她人如其名,眉眼清秀可人,身段纖/細妖/嬈,一口吳侬軟語,仿佛輕風拂過心頭,再熨帖不過。
她要是個男人,只怕立時就得撲上去,非折騰的她嬌/吟哭求不可。
狗皇帝真是好福氣,宮裏各色美人齊全。
且這阮美人還挺知/情/識/趣,心知自個未必認得她,請安時直接連住處帶位分都報了出來,不可謂不貼心。
莊明心叫崔喬接過竹籃,笑道:“本宮正愁沒籃子使呢,可巧你就送了來。”
“能替娘娘分憂,是嫔妾的福氣。”阮美人展顏一笑,又吩咐自個身後的宮女道:“禾繡,你去給婉妃娘娘幫把手。”
有人幫忙自然再好不過了,莊明心也沒拒絕,只笑道:“那就勞煩禾繡姑娘了。”
禾繡惶恐道:“娘娘折煞奴婢了。”
在禾繡的幫忙下,又用一盞茶的功夫,總算将能尋到的花籽全部采摘了個幹淨。
倒也不擔心絕種的問題,還有不少花朵盛放着呢,自然會再結新的籽出來。
回到鐘粹宮後,莊明心将花籽倒出,空籃子裏放了兩瓶黃桃罐頭,叫李竹子給阮美人送了回去。
雖然是舉手之勞,但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能立時還掉的人情還該立時還掉的好。
誰知這兩瓶黃桃罐頭,竟惹出是非來。
因今兒毓景帝沒過來,她早早的用過晚膳,在院子裏帶着将軍消食呢,延禧宮突然來了個叫藿香的宮女。
藿香給莊明心行了禮,說道:“我們娘娘自打懷了身孕,就愛吃些稀罕物什,可巧東配殿的阮美人獻了一罐黃桃罐頭上來,我們娘娘吃着好,問了阮美人才知是娘娘給的,故而我們娘娘打發奴婢來向娘娘讨要幾罐。”
這靜妃也忒不懂規矩了些,哪有空手向人讨東西的道理?
或許她不是不懂規矩,只是懶得與自個講規矩吧?
莊明心閉了下眼,早上才打定主意要避着靜妃,誰知道因着一個竹籃,竟與她有了吃食上的牽扯。
吃食最是說不清,萬一靜妃中了其他人的招,自個豈不妥妥的成了替罪羊?
這個阮美人,想要讨好一宮主位她可以理解,但随随便便就拿不确定是否安全的吃食給孕婦,是心大還是傻?
不過這點莊明心倒是錯怪阮美人了,阮美人是自個吃完一罐無任何不适,這才敢獻給靜妃的。
她用玩笑的語氣對藿香道:“你們娘娘雙身/子,哪好亂吃東西?就不怕本宮在裏頭下毒?也忒心大了些。”
藿香似是未料到莊明心這般直白,怔了一下後,才笑道:“娘娘說笑了,阖宮上下,誰不知道娘娘最是磊落的一個人兒,哪會幹這等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兒?我們娘娘說了,別個的吃食她不敢動,娘娘的吃食卻是再放心不過的。”
橫豎有毒無毒,也是她們這些做宮人的先試吃,如何能傷到主子?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她還能如何,只好叫瓊芳取了六瓶罐頭出來,給裝到提籃裏帶走了。
也沒提擱置半月再食用這茬,橫豎人家已經吃完一罐了,說也無用。
她一拍桌子:“瓊芳,給本宮開一瓶罐頭。”
等不得了,誰曉得半月之後她那百來瓶罐頭還有沒有的剩下,與其便宜別個,倒不如先進到自個肚子裏。
嗯,改日狗皇帝來了,也給他開一瓶吃,畢竟黃桃是他賞的。
瓊芳端了個去掉木蓋的瓷罐頭瓶到她跟前的炕桌上,并遞上了根湯匙。
莊明心先舀了一勺汁水到嘴裏,只覺甘甜中泛着果香,又舀了塊黃桃,軟糯可口,比前世味道要好很多。
興許是原材料綠色無污染的原因?
單吃黃桃定然比不上現代改良過的品種,但加上黃/冰/糖做成罐頭後,就不同了。
後悔沒有朝毓景帝多要幾筐了。
她嘆了口氣,吩咐瓊芳:“尋三只竹籃出來,兩只竹籃裝八瓶黃桃罐頭,一只竹籃裝六瓶黃桃罐頭,明兒本宮要去拜見鄭太後、廖太妃跟裴太妃。”
被靜妃這一折騰,只怕阖宮上下都知道自個有黃桃罐頭這事兒了,若不孝敬一些給鄭太後跟廖太妃,只怕會被人說嘴。
至于裴太妃,那本就是在計劃中的。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以下小天使的霸王票:
攀攀扔了1個火箭炮
迪奧亞特蘭蒂斯翠花扔了1個地雷
☆、34
因今兒要去給太後以及兩位太妃送黃桃罐頭, 早起梳妝打扮時,莊明心特意叮囑崔喬給自個選一身質地跟顏色都普通的衣衫。
臉上僅塗了面脂跟畫了畫眉毛,首飾的話除了耳朵上的耳墜子, 就只戴了一支單尾挂珠小鳳釵跟一簇金黃的丹桂絨花。
如此即便鄭太後要找茬,也很難從衣着打扮上罵她“打扮的妖/精一般”。
小滿湊過來, 滿臉帶笑的向莊明心禀報道:“娘娘, 昨兒皇上沒翻牌子, 獨自歇在了乾清宮。”
莊明心:“……”
你到底是狗皇帝派來鐘粹宮的奸細還是自個派到狗皇帝身邊的奸細?
而且狗皇帝不翻牌子有甚稀奇的,接連奮鬥四五天,就算他自個不在意, 太醫也會勸誡的, 畢竟每日都去乾清宮請平安脈呢。
“知道了。”她應了聲。
想了想, 又多嘴了一句:“你悠着點,別亂打聽皇上的事兒, 仔細犯忌諱。”
“奴婢省的,娘娘放心便是。”小滿不甚在意的應了一句, 這可不是她打聽的, 而是高總管一早打發小太監來說與自個的。
莊明心見狀, 也沒再多言。
臨去永壽宮時, 她還不忘吩咐崔喬:“叫李連鷹領着人把本宮昨兒摘回來的紫茉莉花籽敲碎外殼, 取出裏邊的仁來, 用石臼搗成粉,再取幾顆先前皇上打發人來的珍珠磨成粉, 摻一塊兒後,細細過篩幾遍,然後用它們替換掉香粉罐裏頭的香粉。”
崔喬笑道:“娘娘這是嫌棄內造的香粉不好使?娘娘在家時可有慣用的?若有的話,叫李公公出宮去替娘娘采買回來便是了。”
一宮主位的掌事太監可自由出入宮闱, 不過一旬(十日)只得一次機會。
受技術限制,這個時代無論宮內還是宮外,所有的香粉裏都添加了鉛粉,并無甚區別。
她擺了下手,笑道:“這紫茉莉花粉就是本宮在家時慣用的。”
“原來如此。”崔喬笑了笑,應道:“奴婢一定将娘娘的吩咐好生交待給李公公。”
莊明心這才坐上肩輿,經禦花園方向,往永壽宮去。
巧的是在途徑乾清宮與景仁宮中間的夾道時,竟遇上了靜妃一行人。
“給靜妃姐姐請安。”莊明心照例在肩輿上弓了下/身/子。
“婉妃妹妹快別多禮了。”許是吃了自個罐頭的原因,靜妃态度要熱情許多,“昨兒厚顏打發人去向妹妹讨要黃桃罐頭,讓妹妹見笑了。”
又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