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當然,是拴了狗繩的。
狗繩是她讓瓊芳用碎布頭編成的,麻繩太硬,她可舍不得套到将軍的脖子上。
毓景帝一見這情景就來氣。
他是眼饞威風凜凜的細犬,将軍也的确是細犬中的翹楚,但他心裏就是瞧它不順眼。
早知道就不讓莊明心将它弄進宮來了。
偏莊明心還不懂眼色的将手裏的繩子往他跟前一遞,笑道:“臣妾累了,皇上替臣妾遛一會兒。”
讓給他是不可能的,但可以偶爾借給他撸一撸。
毓景帝:“……”
要是拒絕她,她鬧起來,今兒這頓好吃的會不會就吃不成了?
美食當前,他連美人都能舍棄,更何況是遛一條傻狗了!
他将繩子接過來,白了将軍一眼,慢吞吞的牽着它往前走去。
将軍哪裏習慣得了這等遛法,要知道莊明心在家的時候,每日清晨都帶它跑五公裏,酷暑嚴寒皆不停歇的。
于是它暗中加速,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後竟小跑起來。
毓景帝由遛狗的,陡然變成了被遛的,為免這條傻狗被勒死,只好加快腳步,甚至不得不跟着跑起來。
這一跑,就是足足半個時辰。
他雖每日都練上兩刻鐘功夫,但都輕描淡寫,以強身健體為目的,哪經歷過如此大的運動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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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頭汗濕如雨,兩腿像灌了鉛一般,嘴裏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
若不是輸給一條傻狗太丢人,自此在莊明心跟前擡不起頭來,他早就撂挑子了。
好在将軍也到了極限,在再次經過莊明心的時候,一下撲到她腳下,邊吐舌頭邊蹭她的繡花鞋。
莊明心沒好氣的輕踢了它一腳,笑罵道:“叫你偷懶不鍛煉,這會子知道累了吧?該!”
毓景帝:“……”
有被內涵到。
☆、22
毓景帝沐浴完畢,來到東次間。
見莊明心坐在飯桌前,桌子上擱了只陶爐,陶爐上架着個鍋子,鍋子裏紅紅白白的,正咕嘟咕嘟的冒着熱氣。
他奇怪道:“怎地沒煮熟就端上桌了?”
也忒不講究了些。
莊明心笑道:“就跟鍋子(火鍋)一樣,邊煮邊吃才有意趣呢。”
打包回來的烤魚,滋味比不上直接在店裏吃,就是這樣的道理,有些事情省略了過程,結果也就變得遜色了。
邊煮邊吃也改變不了這只是一鍋炖魚的事實,毓景帝對炖魚無可無不可,勉為其難的坐了下來。
一回生二回熟,高巧眼觀鼻鼻觀心,絕口不提銀針試毒跟小太監試吃的規矩,橫豎提了皇上也不會聽,反還得罪婉嫔娘娘。
毓景帝見莊明心動了筷子,便也學着她從魚身上夾了一筷子魚肉,送進了嘴裏。
先是被濃郁的麻和辣刺激的“嘶”了一聲,然後越咀嚼越香。
完全不似炖魚那般軟趴趴的口感,反而外皮酥脆有彈性,內裏則柔嫩爽滑。
改夾了一筷子菘菜,滋味竟更濃郁,滿口的鹹香麻辣。
高巧見皇上一筷子接一筷子的,挑刺都不甚有耐心,恨不得連肉帶刺一塊兒吞下去,吓的他心驚肉跳。
連忙取過筷子跟盤子,夾出幾筷子來,仔細的挑幹淨刺兒,然後擱到毓景帝跟前。
“要你多事,朕自個來。”
毓景帝嫌棄的将盤子推遠,自鐵鍋裏夾了一筷子到自個盤子裏,吃的頭也不擡。
莊明心見丫餓死鬼投胎一般,吃的那叫一個賊香,不禁與高巧一樣,起了擔心他被魚刺卡住的憂慮。
現代都時常有人吃魚被刺卡住,然後去醫院挂耳鼻喉科的號取刺,更何況是古代了?
雖然就算他被卡住了,自個也能用解剖工具給他取出來,但龍體有損可不是小事兒,只怕會傳揚的人盡皆知。
太後估計要怪自個伺候不盡心了。
妃嫔們她可以不理會,橫豎可以将毓景帝拉出來當擋箭牌,但太後可不是好糊弄的。
為了自個小命着想,還是別招惹這個上屆宮鬥總冠軍的好。
于是她進言道:“皇上還是讓高公公幫着挑刺吧,您的龍睛虎目留着看奏折處理國家大事就罷了,哪能浪費在挑刺這種小事兒上呢?沒得大材小用!”
這話說的她自個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沒法子,誰讓他屬驢子的,只能順毛捋呢。
生怕沒捋好,她又故意扁着嘴不樂意道:“不然,由臣妾給皇上挑?可是如此一來,臣妾就沒法陪皇上用膳了。”
設想了下她站着挑刺自個坐着享用的場景,爽快是爽快了,可為免太不近人情了些。
畢竟她今兒為了玉馨表妹的事兒,忙活了大半天,受了不少的腌臜,總不能連口熱飯熱菜都吃不上吧?
他擺擺手,說道:“不用你,讓高巧來就成。”
高巧頓時舒了口氣,不禁感嘆莊二姑娘果然不負虛名。
瞧這不動聲色潤物細無聲的本事,皇親貴胄出身的皇上,哪是她的敵手?多早晚要栽在她身上!
在高巧的服侍下,毓景帝吃掉了大半條烤魚跟一半配菜,外加兩碗禦田胭脂米。
肚子撐的滾圓,坐都坐不下了,只得在屋子裏來回轉着圈消食。
這模樣,像極了她前世去吃高級自助餐時的架勢,為了不虧本,吃到食物幾乎堵到嗓子眼,就差扶牆而出了。
她心裏樂的不行,偏面上還得崩住了,不然折了狗皇帝的臉面,狗皇帝非得惱羞成怒。
許是吃的高興,毓景帝很良心的記起了許給莊明心布料的事兒,吩咐高巧道:“去朕庫裏挑兩箱上好的料子,給婉嫔送來。”
“哎!”,高巧應的幹脆,其實他老早就挑好了,只不過皇上沒提,他也就只當沒這回事兒。
莊明心頓時高興了。
她自個倒無所謂,份例布料又不是穿不得,反正被閃瞎狗眼的又不是自個。
只是瓊芳這個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家夥,隔三差五就要念叨一回庫裏沒甚好料子給莊靜婉添妝,她被念叨的手癢。
若是毓景帝再不兌現承諾,她就要因為受不住念叨而怒将瓊芳狠抽一頓,然後攆出宮去了。
毓景帝傍晚被将軍溜着跑了足足半個時辰,這會兒又為求消食轉了兩刻鐘的圈,着實累的不輕。
往羅漢床/上一歪,就再也不想挪動半分了。
待高巧帶人将布料送來,莊明心親自過了目,吩咐崔喬歸置到庫房後,就到了宮門該下匙的時辰了。
高巧欲言又止,想詢問皇上到底是打算翻婉嫔牌子留宿鐘粹宮還是起駕回乾清宮,又怕煞風景,惹皇上動肝火。
莊明心就沒這麽多憂慮了,吃飽了不趕緊滾蛋,還想留下來吃宵夜不成?
她直接開口攆人:“皇上,夜深了,您該回乾清宮了。”
頓了頓,她又暧/昧一笑:“或者,讓高公公取綠頭牌來,您翻一位?”
毓景帝一個翻身,滾到了羅漢床內側,吩咐高巧:“傳話敬事房,今兒翻婉嫔的牌子。”
吩咐完之後,又擡眼看向莊明心,哼道:“朕在汪府受了驚吓,只怕夜裏要做噩夢,阖宮也只你一個膽子大,所以少不得要勞煩你陪朕躺着了。”
飽暖思淫/欲,美食進肚,他這會子又惦記上美人了,哪怕不能睡,抱着過過瘾也好呀。
再說了,他還真擔心自個會做噩夢,有她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煞星在旁邊鎮着,沒準能避過這一劫。
莊明心:“……”
又要當抱枕?
只是當抱枕的話,她勉強可以接受,畢竟他睡相不錯,也沒有打呼嚕的惡習。
如果打的是旁的主意的話,那她可不奉陪。
她一臉警惕的問道:“只是陪皇上躺着?”
“廢話,不然你還想朕做甚?”毓景帝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朕今兒暈厥了一回,又被你的傻狗拉着跑了幾十圈,就算有甚想法,也有心無力,你大可以放心。”
說的好像有些道理。
她猶不放心的警告道:“皇上一言九鼎,可別臨陣反悔,不然臣妾可要惱的。”
毓景帝哼了一身,翻過身/子去,不理她了,用行動來鄙視她對自個的質疑。
兩人分別沐浴後,一起躺在了東哨間的紫檀拔步床/上。
受前世影響,莊明心不習慣古代的單人被子,總覺得一不小心就會露出肩膀或者腿來,故而份例發下來後,見裏頭有棉花有細棉布,就叫瓊芳帶人做了床2.2米*2.4米的大被子。
這會子兩人蓋着,也仍有富餘。
毓景帝将她摟進懷裏,閉着眼睛哼哼:“你這被子甚好,明兒朕也要叫人做幾床來蓋。”
“不值什麽,臣妾親自替皇上做幾床便是了。”
以上是正常劇情發展該出現的對話,但放莊明心這裏就是做夢。
一來,她針線活還停留在上輩子掌握的縫扣子水平,棉被肯定是不會做的。
二來,替皇上做被子這等拉仇恨的活計,除非她想成為後宮公敵,不然還是不要嘩衆取寵了。
故而她一聲不吭,只當自個已然睡着,并未聽到他的言語。
好在毓景帝不過随口一說,并未對她有甚期待,說完就罷了。
他手“不經意”的搭到她纖細不足兩手之握的柳腰上,感受着寝衣之下滑/膩的肌/膚,不禁有些心猿意馬。
一個翻身趴伏到她身上,他湊近她耳蝸,用略帶低沉暗啞的聲音問道:“真不想侍寝?不妨試試,朕定不會叫你失望。”
莊明心簡直想翻白眼,真要失望了,還能有後悔藥吃?
而且這不是失望不失望的問題,她可不想這麽早生娃。
然而不等莊明心出言反對,他就一下含/住了她的耳垂。
繼而,啃/咬起來。
天生耳垂敏/感的她渾/身猶如過電一般,一陣酥/麻從腳底直沖頭頂,腳趾頭都不禁蜷縮了起來。
☆、23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哪怕這男人是擁有至高無上權利的皇帝,也一樣。
床/上的話一句都信不得。
莊明心曲腿,腳丫子抵在毓景帝的肚子上,然後一使勁,就将他踹到了牆根。
她扭過身/子,冷冷的瞪着他,哼道:“臣妾說過,倘若皇上毀諾,臣妾會惱的。”
拔步床四周圍了棉芯床圍子,毓景帝并未摔疼。
只是先前晚膳用的太飽,這會子肚子還脹着,她這一腳,險些讓他當場給吐出來。
捂着肚子緩了好一會子,才将作嘔的念頭給壓下去。
同時壓下去的還有眸中翻騰的欲/念。
若換了旁人,他這暴脾氣,不說打入冷宮,自此絕不會翻第二次牌子。
偏他對莊明心氣不起來。
畢竟是自個說話不算話,她輕踹自個一腳已算大大的手下留情了。
按探子查探到的消息,她功夫很是了得,十來個捕快合力都奈何不得。
且又是個熟知人體奇經八脈的,她要真動了殺機,估計一招就能斃命。
說到底,還是惦記她這裏的吃食,一旦撕破臉,可就不好再來蹭吃蹭喝了。
故而他無奈的嘆了口氣:“你也就是仗着朕寵你,才這般無法無天,仔細哪天朕不寵你了,看你悔還是不悔!”
莊明心:“……”
你丫穿越到霸總小說裏了吧?
她哼笑一聲,豪邁道:“臣妾無甚後悔的,若真有必須倚仗皇上的寵愛才能活下去的那麽一天,再想法子将皇上籠絡過來就是了。”
毓景帝聞言,嘴硬道:“朕的禦膳房可不是吃白飯的,你搗鼓出來的東西,即便沒有方子,他們仿也能仿個大概,朕未必非要到你這裏來才有的吃。”
華夏人的山寨能力,現代過來的莊明心再了解不過的。
況且他還在自個身邊安排了人,裏應外合一同操作,山寨些吃食還真無甚難度。
言下之意,新奇的吃食總歸有限,待禦膳房一一山寨出來,想再籠絡回他,可沒那麽容易了。
她笑了笑,不甚在意的說道:“臣妾會的東西多着呢,吃食不過閑來無事折騰着玩的,萬一真要想籠絡回皇上,自然會拿出些更稀罕更有用的。”
毓景帝聽的心動,放柔了聲音,誘/導道:“比如說?”
“沒比如。”莊明心可是輔修過心理學的,哪會上他這個當,當即就給了堵了回去。
毓景帝:“……”
真是個狡猾的小狐貍!
他又換成了激将法,将身/子往床尾子上一歪,哼道:“連比如都無,誰曉得你是不是吹牛皮,朕可不上你的當。”
“不上就不上,待臣妾想籠絡皇上的時候,您自然就知道了。”說着她狡黠一笑,氣死人不償命的補了一句:“興許一輩子都不會落到那個地步呢。”
外有首輔祖父撐腰,內有位份跟銀錢開道,她要是沒把日子過好,淪落到需要倚仗皇上的恩/寵才能活下去的地步,羞也羞死了。
可惜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高巧在外頭一聲驚呼,她才立好的FLAG竟就應驗了。
“啓禀皇上、婉嫔娘娘,大事不好,莊首輔中風了!”
莊明心已經顧不上思考宮門下匙莊家無法上報高巧是如何得知的消息,是否在自家安插了探子等問題了,她忽的一下從床/上爬了起來。
“瓊芳、崔喬,替本宮更衣!”
拔高聲音吩咐了一句,這才意識到如今人已不在莊府,想要前去探望祖父,必得經過毓景帝的同意。
她深吸了口氣,平複了下心中的焦灼,眨巴了幾下眼睛。
再轉過身的時候,已然眼淚汪汪:“求皇上恩準臣妾出宮。”
“胡鬧!”毓景帝板着臉呵斥了一句,實在是不板臉不行,因為他怕一不小心洩露了自個的狂喜。
不枉他日盼夜盼,總算盼到莊羲承這老狐貍病倒在床。
中風可是頑疾,即便能搶回性命,只怕也會落個半身不遂,別想再上朝理政,只能乞骸骨告老。
他出聲将高巧喚了進來,裝作關切的詢問道:“可請太醫瞧過了?”
高巧忙回道:“莊大人叫人拿了帖子去請孫院判,這會子孫院判應已到莊府了。”
“叫人繼續哨探着,一有新的消息,立刻來回。”毓景帝擡手,将高巧打發了出去。
他轉頭安撫莊明心道:“宮規暫且不提,就算朕願做一回‘烽火戲諸侯’的昏君,你又不是大夫,回去幫不上忙不說,反還添亂,不如與朕一塊兒在宮裏等消息。”
宮門到了時辰就下匙,只要不是兵臨城下這等大事兒,是萬萬不能随意開啓的,故而毓景帝才有“烽火戲諸侯”一說。
莊明心是胎穿,莊羲承就是自個的親祖父,她關心則亂,不免失了往日的伶俐。
被毓景帝一說,她倒是冷靜了幾分。
宮妃回娘家省親不稀奇,但一應都要按照規矩來,看過《紅樓夢》元妃省親的都知道,沒個一年半載的,是安排不過來的。
就算事出緊急,一應規矩都省了,太後也看在她曾幫過安寧大長公主的份兒上不做阻攔,也得天亮之後才行。
夜扣宮門等同于造反,同樣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她點點頭,表示了贊同。
想了想,又對毓景帝道:“臣妾今夜是睡不得了,皇上明兒還要早朝,且回乾清宮歇息吧。”
他倒是想,回到乾清宮就可以肆無忌憚的想笑就笑了,然而卻是不能。
莊羲承好歹做過他的太傅,又是先帝臨終指定的顧命大臣,哪怕是裝,他也得裝出一副憂慮的模樣來。
且明兒必得辍朝,親去莊府探望“恩師”才行。
他接過崔喬遞來的外衫,親自給莊明心披上,嘆氣道:“你睡不得,朕又如何睡得?老師如今生死未蔔,朕這做學生的,不能親自侍疾就已是平生憾事了,哪裏還有心思安置呢?”
若不是自個在跟前,他估計樂得要放鞭炮慶祝了吧?
莊明心在心裏冷哼一聲,也沒拆穿他。
祖父情況好就罷了,若情況不好,還指望他恩準自個回娘家探病呢,不好在這個當口惹惱他。
已是初秋,夜間有了涼意,兩人在拔步床床沿上并排坐了兩盞茶的工夫,實在扛不住,又一塊兒躺了回去。
橫豎都是等,躺着等顯然比坐着等,要舒适的多。
毓景帝怕自個睡着打臉,不停的同莊明心說話,莊明心本不想搭理他,但也怕自個扛不住生理本能睡死過去,就有一搭沒一撘的回應幾句。
又熬了小半個時辰,總算等到高巧再次出聲。
“啓禀皇上、婉嫔娘娘,莊首輔性命無礙,人已蘇醒過來,只是如今左半邊身/子動不得,能否康複如初,孫院判不敢打包票,只說先吃半個月湯藥看看。”
中風的根由是腦部血管堵塞,左半邊身/子動彈不得,說明堵的是右腦。
能否康複如初,要看血管疏通情況、側支循環建立情況以及後續的複健情況了。
運氣好的話,手腳能恢複大部分的功能,運氣不好的話,就只能永久的躺在病床/上了。
太醫院有針對中風的方子,她對此一竅不通,提不出什麽有效的意見來。
複健的話她倒是有些主意,不過這都是後話了,離複健期還遠。
“知道了。”毓景帝應了一聲,又吩咐道:“打發人到莊府,問問可缺了什麽藥材,明兒一早朕跟婉嫔去莊府的時候也好帶上。”
莊明心聞言,頓時心中一喜,還以為明兒一早要去太後那裏求恩典呢,沒想到毓景帝竟松了口。
面上她卻躊躇道:“接連兩日出宮,只怕太後會不高興。”
毓景帝篤定道:“兩日出宮都有正事兒,又不是任性的跑出去玩耍,母後自來寬厚,必不會多說什麽的。”
太後對你是寬厚,對旁人可就未必了。
她可聽說了,先前太後因為靜嫔告宸妃狀,連坐了所有嫔以上的妃嫔呢。
這可不是什麽寬厚的來頭!
不過兩日出宮都是跟他一塊兒,太後要是真尋自個晦氣的話,她也有話說。
☆、24
既然得到了祖父暫且安好的消息,且明兒就能出宮回府探病,也就不必再幹熬着不睡。
因出了這樣的變故,毓景帝肚子裏的花花腸子早蜷縮的沒了蹤影,老實的抱着莊明心睡了半宿。
莊明心醒來時,寝殿內已沒了毓景帝的蹤影。
據李連鷹回禀,說是去了養心殿。
為表對恩師敬重,毓景帝辍朝是辍朝了,但朝政卻不能不理,一幹大臣在養心殿等着禀事呢,只能料理完了再前往莊府。
沒個把時辰只怕很難空閑下來。
莊明心只得收拾一番,先去永壽宮給張德妃請安。
昨兒一整天,在她身上發生了太多的事兒,被太後傳召、皇上親自陪同前往汪府給玉馨郡主驗屍以及祖父莊首輔突然中風癱瘓在床,故而毫無意外的成為衆妃嫔中的焦點。
寧妃清流出身,父親官拜禦史中丞,與內閣三位閣老并無瓜葛,素日就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蹦跶的比誰都歡,這會子又豈會甘願落于人後?
候莊明心一入座,她就驚呼道:“哎呀呀,婉嫔妹妹可真了不得,原以為你只是略懂皮毛,不想竟然比莊二姑娘都厲害,若不是你出神入化的本事,只怕玉馨郡主就這麽白白冤死了!”
頓了一頓之後,她嘆了口氣:“只是如此一來,可算是徹底将汪家得罪了。”
然後又接了一句話,将宸妃給拉進了戰圈:“倘若沒記錯的話,玉馨郡馬的堂妹汪美人似乎住在宸妃妹妹宮裏,宸妃妹妹可要把人看好了,千萬別讓她惹出什麽亂子來。”
宸妃閉了閉眼,誰說靜嫔是後宮攪屎棍的,最大的攪屎棍杵在這兒呢,非寧妃莫屬。
她淡淡道:“玉馨郡主的案子今兒一早才移交到大理寺,這會子尚未查出個子醜寅卯來呢,姐姐就給将屎盆子扣到了汪家人頭上,只怕真正得罪汪家人的是姐姐吧?”
反将寧妃一軍後,她又道:“就算最後查實兇手的确出自汪家,又與婉嫔何幹?是婉嫔逼着汪家人給玉馨郡主下藥的?汪美人若連這個道理都想不通,那就是個十足的糊塗人,不值得本宮護她周全。”
寧妃冷笑一聲,道理是這樣,但倘若沒有婉嫔橫插一杠,興許就瞞過去了呢,汪家人真能做到就事論事不遷怒他人?
她不屑道:“只怕妹妹想護也護不住,婉嫔妹妹本事何其之高,汪美人真想動什麽手腳,也不過是搬起石頭砸自個的腳,必瞞不過她的眼睛。”
莊明心:“……”
你們兩個膝下皆育有皇子的妃子打擂臺就打擂臺,何苦拿她做筏子?
二皇子一歲半,三皇子半歲,離八歲序齒的年紀還差的老遠。
古代嬰幼兒夭折率奇高,哪怕生在皇家亦不能避免,說句不中聽的話,能否養大還未可知呢,其母妃們這會子就開始為儲位明争暗鬥了。
只能說,純屬閑的。
孟嫔見狀,插了一句,将話題轉移開了。
她問道:“聽聞莊首輔抱恙,不知是否打緊?”
皇上都為此辍朝了,昨夜又是歇在鐘粹宮的,想來莊首輔的情形,婉嫔應是知曉的。
頓時殿內鴉雀無聲,衆人都豎起了耳朵。
莊明心也不想聽寧妃跟宸妃打機鋒了,忙不疊的回道:“性命倒是無礙,只是半邊身/子動彈不得,能否康複如初不好說。”
自來中風癱瘓的病人,重新站起來的就沒幾個,莊羲承又年逾古稀,恐怕這一倒下,就再沒機會重新回到內閣了。
如此一來,內閣首輔的位子就得換人來坐了。
人選肯定是從兩位次輔裏頭選,至于是陳世禮還是程敬,得看毓景帝的意思。
衆人頓時将目光聚焦到欣貴人陳钰沁跟和貴人程和敏身上。
陳钰沁向來眼高于頂,等閑不理會旁人。
程和敏要虛僞許多,大方的接受別人的端詳不說,還笑眯眯的對莊明心道:“入宮這些日子,多賴娘娘照顧,如今娘娘祖父抱恙,嫔妾旁的幫不上忙,倒是有根百年人參品相還算上佳,回頭叫阿然給娘娘送去,留着給莊首輔補身/子用。”
陳钰沁見狀,冷哼道:“這個節骨眼上送藥材,你可真是心大,只可惜你敢送別個卻未必敢收。”
“欣貴人此言差矣。”莊明心斜了她倆一眼,笑道:“好歹是和貴人的一片心意,就算祖父用不上,拿去藥鋪也能賣個幾百兩銀子呢。”
程和敏:“……”
她早該知道的,若論氣人的本事,莊靜婉敢稱第二,只怕無人敢稱第一。
可是話都出口了,哪怕人家明說要拿去賣錢,她也不能不送。
只得假裝大度的抿唇一笑:“東西給了娘娘,娘娘如何處置都使得,嫔妾再無二話的。”
內室突然有了動靜,于是衆人齊刷刷站了起來,恭迎張德妃。
一番繁瑣的禮儀過後,張德妃在地平寶座上坐定,擡眼在殿內打量了一番,視線鎖定到莊明心身上。
她皺眉道:“婉嫔,本宮罰你抄寫的十遍《女戒》,可寫完了?”
莊明心站了起來,垂首道:“回娘娘,臣妾尚未寫完,只怕要過幾日才能給娘娘送來。”
還一字未寫呢,昨兒早上罰的她,下午在忙着驗屍,晚上忙着投喂毓景帝,她又沒有三頭六臂,哪能一天工夫不到,就寫完十遍《女戒》?
未免有些強人所難了。
張德妃還真是強人所難,自打知道皇上親自陪婉嫔出宮,夜裏又翻她的牌子後,心裏就跟打翻了一壇子老陳醋一般,酸的不行。
她冷冷道:“你事務繁忙,哪裏還會将本宮的吩咐當回事兒呢。”
言下之意,莊明心仗着皇上的寵愛,不将她張德妃這個掌管鳳印的高位妃嫔放在眼裏。
莊明心忙蹲了個身,讷讷道:“娘娘的吩咐,臣妾片刻都不敢忘,只是昨兒出了些意外,這才沒顧得上……此事錯在臣妾,臣妾不敢辯駁,只好多抄十遍《女戒》獻與娘娘,以表臣妾悔過之心。”
權當練字了。
說起來,祖父對她的毛筆字可是頗有微詞的,提起來就吹胡子瞪眼睛,奈何她在這上頭着實無甚天賦,只能勉強做到工整,風骨什麽的是如何都練不出來的。
張德妃臉色更難看了,她還未開口呢,婉嫔就自個将處罰給定好了,簡直是沒将自個放在眼裏。
她怒道:“本宮要如何罰你,何時輪到你來做主了?你果然沒将本宮放在眼裏!給本宮到院子裏跪着去,不到一個時辰不許起身!”
衛賢妃突然說道:“姐姐要罰婉嫔,往後有的是機會,何苦趕在莊首輔才病倒的當口?叫外頭知道了,還當娘娘欺軟怕硬,一見婉嫔失了靠山,就忙不疊的下手呢。”
張德妃緩緩轉動腦袋,将視線轉到衛賢妃身上,仿佛不認識她一般,好一番打量,然後忽的笑了。
“若非知根知底,只怕要誤以為賢妃妹妹被什麽精怪附身了呢,不然怎地能一口氣說出如此長的話語?”
衛賢妃跟着笑了,竟還開起玩笑來:“是不是精怪附身,燒一燒就知道了。”
張德妃:“妹妹說笑了。”
她再有能為,也不敢将衛賢妃架到火上烤,巫蠱可是宮裏的大忌,誰提誰死。
莊明心卻有些不解,衛賢妃已是第二次替自個說話了。
她何德何能讓阖宮人盡皆知的木頭人轉性?
要知道他們莊家與衛賢妃出身的興寧伯府并無交集,自個也沒投靠她。
她圖什麽?
尚未想明白呢,就聽張德妃對她說道:“既然賢妃替你求情,本宮就把你的賬暫且記下,往後循規蹈矩不再犯錯就罷了,若再有錯處,一并算總賬。”
莊明心面上恭敬的應了聲“是”,然後以帕掩唇撇了撇嘴。
要是存心找茬,怎可能尋不到錯處?
難怪宮裏人人都想往上爬,對于低位妃嫔來說,與世無争就是句笑話。
嫔雖然是一宮主位,但顯然還不夠高。
以往有祖父這個內閣首輔做靠山,張德妃不敢得罪自個太狠,免得惹來祖父對她父兄的報複。
哪怕處罰,也只是罰寫十遍《女戒》這等不痛不癢的。
如今祖父才剛躺下,她就迫不及待的落井下石了。
看來自個的位分,很有必要進一進了。
☆、25(含入V公告)
莊明心揣着一肚子氣從永壽宮離開,回到鐘粹宮後帶着将軍跑了十幾圈,才将将消火。
素日無瓜葛的時候,她還挺可憐宮裏這些女人的,被關在這麽一小片天空,或為了家族榮耀,或為了子嗣前程,或是單純貪戀權柄,成日裏勾心鬥角沒個寧日。
當別個踩到自個頭上的時候,才發現事不關己才能高高挂起。
事實證明,入宮之前的她那些關起門來過自個小日子的想法,實在是太幼稚。
不過是仗着有祖父撐腰罷了。
如今祖父才倒下不到一天呢,牛鬼蛇神的就都蹿出來要她的強了。
張德妃竟然要讓自個罰跪,若非衛賢妃出面阻攔,這個羞辱她就不得不受着。
陰謀詭計她不怕,見招拆招就是了,但位分的壓制卻讓她毫無還手之力。
若能未蔔先知的話,她先前就不拒絕侍寝了。
不過現在醒悟,尚不算晚。
“娘娘,将軍交給奴婢,您趕緊去沐浴吧,李連鷹哨探到皇上已經回到乾清宮了,正用早膳呢,只怕一會兒就要過來了。”
崔喬突然出聲,打斷了莊明心的思緒。
這些都是後話,出宮探望祖父才是當務之急,于是她點了點頭,将狗繩遞給崔喬,快步去了淨房。
沐浴完畢,叫瓊芳好生替自個裝扮了一番,首飾用的是毓景帝賞賜的五尾赤金鑲珠嵌紅寶挂珠釵,衣裳換上了陳钰沁送的織金緞立領對襟長衫。
衣錦還鄉,才能讓家裏人放心。
在這期間,程和敏打發宮女将許諾的百年人參送了來,孟嫔跟鐘才人也各自打發人送來些補品。
最出乎意料的是衛賢妃竟然也打發人送了張二百兩的銀票來。
莊明心疑惑的問瓊芳:“你可知咱們府上同興寧伯府是否有不為人知的淵源?”
衛賢妃屢屢向自個示好,似乎熱情的有些過頭了。
瓊芳搖了搖頭:“興寧伯府是世襲罔替的勳貴,咱們莊府仕宦之家,老太爺又不喜與武将打交道,兩家素無來往……”
停頓了片刻後,她突然眼神一亮,急道:“奴婢想起來了,也不能算素無來往,咱家老太太娘家大嫂的娘家侄女嫁的就是興寧伯府的三老爺。
那年大舅老爺家的三表姑娘出嫁,娘娘跟二姑娘給這位表姑太太見禮的時候,表姑太太還給了娘娘跟二姑娘一對蝴蝶禁步當見面禮呢。”
莊明心擰眉思索了下,似乎是有這麽一回事兒。
就這一拐了十八個彎、八杆子打不着的親戚關系,值得衛賢妃如此?
不管旁人信不信,反正莊明心是不信的。
這其中必有蹊跷!
不過這蹊跷目前對自個有利,她就暫時不糾結了。
“皇上駕到!”
院子裏突然傳來高巧尖利的聲音。
片刻後,頭戴銀冠身穿月白龍袍的毓景帝走進來,不等莊明心上前行禮,他就“哦呵”了一聲:“這才有點子寵妃的模樣,先前穿的那都是些啥玩意兒!”
想到先前的憋屈,她順杆就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