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看着重新關上的木門,林硯池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
趙亭松在大會上撂攤子的事情他還沒追究,這會兒竟然還給他甩起了臉子。
自己從未得罪過他,如今反倒是受到了這樣的待遇,林硯池心中實在不爽。
對于趙亭松這不懂禮數的行為,趙保國也很生氣,罵罵咧咧道:“趙亭松你抽的是哪門子的瘋,有你這麽對客人的嗎?你老子我平時怎麽教你的?”
聽着趙保國的叫罵,趙亭松伸出兩根手指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身體卻又情不自禁的貼着門,唯恐漏掉林硯池的話。
一個人活了這麽多年,林硯池早就學會了用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掩飾自己。
盡管心裏有些委屈,吃了閉門羹的他也只是笑着摸了摸鼻子,玩笑道:“看來我來你們家次數太多,惹得小滿哥不高興了。既然小滿哥不歡迎我,那我就先回去了。”
林硯池說這話時,聲音故意大了些。
趙保國正想出言挽留,趙亭松房間的門一下就打開了,看見林硯池擡腳欲走,趙亭松急急忙忙地抓住他的手腕,手足無措地說道:“我沒有不歡迎你,你別走。”
林硯池挑了挑眉,盯着趙亭松那只抓着自己的手腕的大手,趙亭松被他盯得毛毛的,手上的力道不禁松了些。
趙保國知道趙亭松是個什麽臭脾氣,連忙給林硯池臺階:“小滿他不懂事,你別和他計較。”
林硯池忙大方道:“我和小滿哥鬧着玩呢,支書您可別當真了。”
他也不是真的想走。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好不容易能吃頓好的,他又怎麽會餓着肚子離開呢。
至于趙亭松這個臭脾氣的大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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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硯池看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趙亭松自然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看見林硯池依然挂着個笑臉,他心裏很自然就松了口氣。
林硯池是個脾氣很好的人,趙亭松從來沒見他生過氣,所以,他也想當然的認為這事就這麽過去了。
席間,他的視線頻頻落到林硯池身上,每當林硯池看向他時,他又慌忙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趙亭松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麽,想看林硯池,又不敢明目張膽和他對視。
大會上發生的事情已經過去那麽多天,每每想起,趙亭松仍會心跳加速,臉上溫度也跟着升溫。
他埋着頭,恨不得把自己整張臉都裝進碗裏。
林硯池把他的小動作看在眼裏,也沒點破。
吃完飯,林硯池就要回宿舍了,以往都是趙亭松送他回去的。
趙亭松心裏仍然緊張,可他的肢體動作比大腦反應還要快,腦子裏還沒理清那些惱人的情緒,人已經先站了起來。
林硯池卻道:“我知道回去的路,小滿哥不用送了。”
說着便跟趙家的人一一告辭,看着他離去的背影,趙亭松有些急了。
此刻他的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每次都要送的,怎麽這次林硯池就不要他送了呢?
他無措地看了趙保國一眼,希望趙保國能一如既往的給他指引方向。
趙保國瞅了他一眼,吧嗒吧嗒抽了兩口旱煙,看着他不知所措急得團團轉時,才不緊不慢道:“小知青氣性大着呢,嘴上說着沒事,心裏可氣狠了你。你把人家得罪了,人家以後都不跟你玩了,你識趣點,別去煩人家。”
趙亭松像個委屈的狼崽子一般哼了哼,氣呼呼地看了他一眼,反駁道:“才沒有!”
說完他拔腿就追了出去。
趙保國看着他的背影十分驚奇,啧啧嘆道:“這傻子還曉得追出去嘞!”
剛說完就被擰了擰耳朵,沈紅英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他身後,叉着腰道:“沒個當爹的樣,小滿心眼實,你老是逗他做什麽!”
趙保國吸了口煙,嘿嘿地笑。
……
林硯池一個人走在路上,點點繁星鑲嵌在天幕下,一閃一閃照耀着村裏每個角落,盡管村裏還沒有通電,回宿舍的道路仍舊清晰可見。
夏天的夜晚并不寧靜,除了聒耳的蛙聲和鬧人的蟬鳴,林硯池身後還傳來一陣清晰規律的腳步聲。
不論他走得快慢,腳步聲的主人都保持節奏跟在他身後,似乎一點也不怕被他發現。
用正大光明的姿态幹偷偷摸摸的事,這傻子可真是個人才。
林硯池知道跟在自己身後的人是誰,見他不打算主動開口,也懶得戳穿他這鬼祟的行徑。
趙亭松愛跟着,就讓他跟着好了。
村裏人的房子都挨得近,一路上林硯池碰到好多在壩子外面吃飯乘涼的人,不管認不認識的,只要別人和他打招呼,他都會停下來問好。
還有許多未出嫁的姑娘看到他,都紅着臉躲進了屋子裏。
也有人跟趙亭松說話,不過他不怎麽搭理人,兩個眼珠子落在林硯池身上,期盼着那人能回頭看自己一眼。
林硯池卻視他如空氣,連個眼神都不施舍給他。
趙亭松捏緊拳頭,心裏悶悶的,有些說不出來的委屈。
以前被人欺負的時候,他心裏都沒這麽難受過。
他好想站到林硯池面前,讓他看着自己,只跟自己一個人說話。
在多次被林硯池忽視後,他終于忍無可忍,上前抓住林硯池的手腕,不顧別人眼裏的詫異,說道:“換一條路走。”
回宿舍的路不止一條,趙亭松帶着林硯池遠離村裏的住家戶,繞了一條平時很少有人走的遠路。
村裏這些路趙亭松不知道走過了多少遍,誇張點說,他就是閉着眼睛也能把林硯池安全送回宿舍。
所以林硯池被他帶着走了一條陌生的小路時,心裏也沒有一點着急。
他倒想看看這大傻子想做些什麽。
可是這大傻子只是拉着他的手,頭也不回的往前走,一句話也不說。
果然他就不該對這缺根筋的傻子有任何期待。
林硯池停下腳步,在趙亭松不解的眼神中甩開他的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冷冰冰地看着他道:“我要回宿舍,你把我帶到這裏來做什麽?”
趙亭松怕他誤會,急着解釋:“這條路也可以回去。”
林硯池又道:“我都說了不要你送,你還跟出來幹什麽?”
林硯池的态度讓趙亭松有些難受,兩人認識以來林硯池還從來沒對他生過氣。
這兇巴巴的樣子他還是第一次見。
他不說話,像犯錯的學生站在老師面前,低頭看自己的腳尖。
林硯池可不覺得他可憐,自己追上來找罵,他可不會嘴下留情。
“怎麽,你還委屈上了?以前對你溫柔體貼,那是拿你當朋友,你現在發脾氣甩臉子給我看,還指望我像以前那樣對你,做夢呢?”
也不是多大回事,但他心裏就是不舒坦。
他這個人最不喜歡的就是熱臉貼冷屁股。
朋友之間,合則來,不合則散,趙亭松要是不喜歡和他做朋友,直說就行,一天天故意躲他,還當着家人的面讓他下不來臺,真當他沒心沒肺一點不介意呢?
趙亭松突然擡起頭,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那現在呢?”
林硯池有點懵:“什麽?”
“現在你還願意跟我做朋友嗎?”
說他是傻子,他倒是挺會抓重點,林硯池張了張嘴,一口氣堵在胸口散不出去。
沒認錯就想得到他的原諒,想得可真美。
遲遲得不到他的回複,趙亭松有些焦躁,氣氛微微僵持時,他突然彎了彎身子,低下頭把腦袋湊到了林硯池跟前。
林硯池被他這舉動弄得摸不着頭腦,下意識往後退的時候,這人那雙比鐵還牢固的手握住了他的腰,隔着襯衣林硯池都能感受到他手上的滾燙。
溫度随着腰窩蔓延到脖頸,夜色下林硯池被他弄得紅了臉,本來還跟小炮仗一樣的他,這會兒說話都有些不利索。
“你……你……你,幹什麽?”
趙亭松低垂着頭,啞着嗓子道:“我錯了,給你摸頭,你摸了我的頭就原諒我好不好?”
林硯池不懂他的邏輯,摸頭和原諒之間有什麽必然關系嗎?
這傻子不會以為這樣就能獲得原諒吧,他可是個很有原則的人。
趙亭松的腦袋在他身上拱了拱,柔軟的頭發紮在脆弱的脖子上,帶來無盡的癢意,林硯池身體忍不住往後仰,卻被趙亭松用雙手釘在了原地。
鼻息間傳來一股若隐若現的皂角香味,明明是那麽幹淨,卻又帶着十足的侵略性,林硯池感覺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稀薄,惹得他連呼吸都急促了些。
趙亭松不知他的困境,央求道:“你就摸一下好不好?”
兩人之間過于親密的距離,讓林硯池很不自在,可是只要稍微一動,握着他腰肢的大手就會用力一分。
林硯池懷疑,這人要是稍微再用點力,自己這腰說不定就要被他掐斷了。
林硯池被他的無奈行徑弄得沒了脾氣,看着埋在自己跟前的那顆毛茸茸的大腦袋,終于伸手狠狠揉了兩把。
“我跟你說,這次我就原諒你了,要是下次你還這樣無緣無故給我臉色看,我就……”
面前的腦袋又拱了拱,趙亭松急切地擡起頭:“不會的,不會的,我以後再也不惹你生氣了,你不要不理我。”
林硯池生氣的樣子他已經見過一次了,再也不想見第二次,他根本沒有辦法忍受林硯池對他的冷待。
若是他身後有根尾巴,這會兒為表自己的心意,肯定也會搖起來。
林硯池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眼裏含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火:“還不松手?”
這麽無賴的樣,怎麽看也不像個傻子。
今天這事換成其他人,林硯池早就跟他劃清界限了。
他趙亭松憑什麽就跟別人不一樣?
林硯池看着他臊眉耷眼,可憐兮兮卻仍顯英俊的臉龐,不太想承認自己那點小心思。
可能就憑他比一般人蠢吧。
在林硯池的嗔怪中趙亭松飛速收回手,手上的觸感慢慢消退,他卻忍不住回憶剛才的一切。
林硯池腰很細,兩只手輕輕一握似乎就能把他擁入懷中,身上的味道也和一般人不一樣,村裏那些男人,大多都是一身汗味,只有他身上帶着股淡淡的草藥香。
聞起來沁人心脾,惹人沉醉,趙亭松甚至想埋進他懷裏,再次體會……
他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将自己從那些不堪的幻想中拉了回來,小心翼翼地觑了林硯池一眼。
林硯池會生氣,他不能胡思亂想。
他牽起林硯池的手,開心道:“我送你回去。”
他倒是沒心沒肺啥也不想,可憐林硯池一顆心被他弄得七上八下,煩不甚煩。
又不是小孩子,兩個大男人走路牽什麽手。
算了,左右這小路沒人,他要牽就讓他牽好了。
林硯池心想,朋友做到他這個份上,也是沒誰了,趙亭松要是再不識好,也別怪他以後翻臉無情。
趙亭松的大手幹燥有力,林硯池狀似無意的走着,張開的手指卻也慢慢跟着合上。
就在兩人十指快要交握時,趙亭松突然松手:“那邊有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