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被困在山莊的日子裏, 浣兒時常會過?來找白珠,請求她陪着自己去看望小禾。
男子怯生生的看向他,本就是不大的年紀遭遇了?重大變故, 白珠想?能幫襯一些就多幫襯一些。
來到陌生的環境害怕也是正?常的事?情, 等?到他的弟弟病情好轉,也就不用她再跟着去了?。
小禾的體溫降到了?正?常水平,郎中也是上了?年紀的人?, 膝下無子女的自然而然把小禾當成自家的孩子來看待,衣不解帶的照顧了?一夜又是一夜。
去的時候小禾吃了?藥又睡着了?,看臉色紅潤了?許多, 要想?把身體養的跟上正?常的同齡人?怕是還需要下功夫。
浣兒喜歡在小禾的床邊陪着坐一會,就靜靜的看着睡着的弟弟心裏頭懸着的心就能落下來, 為了?不打擾到病人?休息, 很快就離開了?。
空氣中彌漫着水汽, 白珠越發懶得打理自己,最簡單的發簪挽起頭發,絲絲縷縷垂下來的胡亂撥弄到耳後, 在外面等?着浣兒出來。
明顯的能感覺到雨勢要比之前小了?許多, 但願能盡快的停止。
山莊內的食物?還能撐一段時間, 并不會緊迫日常生活, 最擔心的是山頂上玩意有泥水沖下來, 不清楚山莊是否能承受住。
“大人?。”浣兒出來後眼角還帶着淚水, 低頭扯着袖子擦試着,“我時常午夜夢回抱着弟弟流浪無助的日子, 從夢中驚醒後久久不能平複。”
白珠抿唇, 這些天安慰的話能說的都說了?,可?還是阻止不了?浣兒的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掉。
頭一次覺得男人?怎麽能那麽愛哭, 為了?一件事?情反反複複的不停掉眼淚。
“我都不敢想?往後和弟弟的日子該怎麽生活。”浣兒幹脆坐在了?長廊邊不走了?。
好半天白珠只憋出了?一句來,“朝廷會撥款的。”
其他也說不了?什麽,天災只能期盼着朝廷的安撫能夠妥當。
“大人?!”浣兒突然站起身猛的抱住了?白珠,淚水一股腦的蹭在女人?的肩膀處,“還請大人?救救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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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來的狀況讓白珠來不及反應,手舉在兩側是一點也不敢碰到,“你…你先放開我。”
腰被緊緊的抱着,白珠渾身僵硬像一塊木頭一樣,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一道人?影上,瞬間瞪大了?眼睛,“福瑞!你站住!”
一眨眼,人?溜不見了?。
浣兒察覺到白珠的不悅,連忙松開手,小心翼翼的道,“對不起大人?,是我失态了?。”
“你的事?情待會再說。”白珠沒工夫去搭理他,冒雨追了?出去。
剛才詭異畫面有十張口?都說不清楚,要是被福瑞告訴沈書後果不堪設想?。
眼看着福瑞要溜進院子裏,白珠終于?是抓住了?他的手腕,喘氣是不願意挪動?半步,“你…等?等?。”
雨水淋濕了?兩人?的衣衫,貼在白珠的沈書勾勒出平日裏藏在寬大衣袍下的曲線,看的福瑞不自覺紅了?臉頰。
“你跑那麽快做什麽?”白珠道。
“大人?您不追,奴也不會跑。”福瑞盯着手腕處看了?又看,并沒主動?掙脫開。
白珠頭一次拿出了?主子的身份命令道,“剛才看到的事?情全部忘掉,知道嗎?”
“看到什麽?”殊不知坐在屋檐下的沈書将她們的舉動?看的一清二楚,眉頭死死的擰起。
福瑞後知後覺的剛忙抽出手,小跑到沈書的身邊,頗有點掩蓋心虛的意味,“主子,奴剛才看見浣兒抱着大人?在哭。”
一時間只能聽見雨水拍打地?面的聲?音,沈書看向淋的狼狽的女人?,眼神晦暗不明,“滾下去。”
聲?音不大卻在嘈雜的雨聲?中準确的聽到了?,白珠思考着去哪裏暫時躲避下,順帶着把濕掉的衣裳換下來的時候。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福瑞被打的趴在了?地?上,捂着一側面頰難以置信的擡頭看向輪椅上的男人?,低聲?的喊了?一句,“主子。”
“是我的話聽不明白?”沈書低垂眼眸看人?帶着無端的傲氣,吓的福瑞大氣不敢出,也管不了?臉腫成什麽模樣,爬起來跑走了?。
站在院子門口?的白珠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還以為是沈書生氣讓她滾出去,都準備先走等?着人?消氣了?再回來解釋。
不再言語的沈書轉動?輪椅進了?屋內,白珠心下了?然連忙跟了?進去。
白珠像是一個做錯事?情的孩子,手腳被凍的冰涼也不敢亂動?彈一下,乖巧的站在屏風旁邊等?着郎君先開口?。
水順着低落下來,逐漸在腳下彙聚成一小灘水,濕的頭發散落下來粘在白皙脖頸處。
不得不承認,那麽多年過?去了?,白珠的容貌越發的好看。
沈書看她的模樣就明白其中是有隐情,可?架不住火從心底冒出來。
不論福瑞說的是真?是假,當看見白珠握着其手腕時,一股子想?要福瑞消失的念頭壓都壓不住。
“你若是受涼了?,可?不能再和我睡一起。”
一聽這話,白珠立馬去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頭發胡亂的綁在腦後免得礙事?。
“肚子裏的寶寶肯定不希望你生氣。”白珠賤嗖嗖的湊到旁邊,摟住男人?讨好着。
只是還沒抱熱乎就被一個反撲按在了?軟榻之上,沈書毫不客氣的在女人?的肩頭咬了?下去。
疼是真?的疼,不敢推開也是真?的不敢,小聲?抽吸着。
“能不能換個地?方?咬。”白珠忍不住提出了?意見,感覺肩膀上的那塊肉都要被咬掉下來似的,連忙的拍拍男人?的後背。
只可?惜沒再給白珠說話的機會,沈書捏着她下巴吻了?上去,血腥味瞬間在口?腔中彌漫開。
果然被咬破了?。
像是在發洩什麽似的,沈書的侵略性格外強,壓着白珠是一點也不讓她動?彈。
來強硬的白珠又不敢,畢竟郎君肚子裏揣着小崽子,一不留神碰傷了?可?就沒地?方?哭去了?。
直到唇瓣發麻,沈書沒了?支撐身體的力氣,才趴在女人?的身上喘息着。
紅潤破了?的嘴唇格外誘人?,仿佛春日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只是眸中的悲傷看的白珠心涼。
沈書望着一處出神,一側耳朵貼着妻主的心口?處,感受強勁有力的心跳,吶吶道,“不要再去接觸浣兒了?。”
白珠似乎明白了?郎君這幾?日情緒不高漲的原因,也沒功夫去在意肩膀上被咬成什麽樣子了?,安撫的順着他的後背道,
“照顧他是因為浣兒年紀不大,又是我親手救回來的,他的弟弟生病昏迷不醒,讓我看見了?…當初親人?離世後的自己。”
白珠嘆了?一口?氣,“但我發現我做的确實有些太多了?,讓你多想?了?。”
“你若是不放心他,我可?以出面去幫你做。”沈書擡起上半身看見了?女人?肩膀處被咬的猙獰的牙印,才恍然間察覺到情緒失控時自己都做了?什麽。
掉眼淚的事?情沈書很少會有,也沒什麽值得他哭的,可?就是在意識到給自己的愛人?帶來了?什麽樣的傷害後,淚水瞬間從眼眶中落下來。
“哎呦。”看沈書掉眼淚和看浣兒哭是兩種不同的感受,前者瞧着她心都要碎了?,也顧不得肩膀上的疼痛連忙坐起來。
扯着袖子擦試男人?的小淚珠,半哄着道,“我這樣還沒哭呢,你倒是哭起來了?。”
一看白珠的樣子,綁着濕掉頭發的發帶已經不知道掉落在什麽地?方?了?,濕漉漉的發絲黏糊糊的粘在身上。
被沈書扒拉開的衣裳半掉不掉的挂在白珠的肩頭,不提那肩膀處的齒痕了?,破掉的嘴唇就夠狼狽了?。
不說還好,一說沈書嘴一撇,又是掉眼淚了?。
平日裏不哭的人?一旦哭起來就停不下來了?,趴在妻主的肩頭顫抖着抽泣,是一點兒形象都不顧及了?。
安慰了?好半天才止住了?哭聲?,眼皮腫的跟兔子似的,找來藥箱小心翼翼的為白珠處理傷口?。
雖然白珠表示沒什麽大不了?的,但晚上睡覺沈書還心心念念的,一聽見她發出奇怪的聲?音就要爬起來看看,是不是壓着傷口?疼了?。
多日的陰天終于?放晴見到太陽,暴雨也停止了?,熱烈的陽光下水退的很快。
只想?來山莊內休息幾?日的嚴文文被迫留在了?山上小半個月,整日裏頭暗自愁工作上的事?情,仿佛朝廷內缺少她就轉不了?似的。
學院放假一身清閑的白珠并不能體會她的感受,只曉得下山路能走時,嚴文文第一個嚷嚷要回去的。
小禾的身體已經痊愈了?,小男孩怕生的厲害,躲在浣兒的身後一句多餘的話都不願意說。
他們兄弟兩個如何處理是一件麻煩事?情,一大一小的沒有在立足的能力,不管不顧最後的下場定然好不到哪裏去。
沈書雖生氣浣兒對妻主的心思,卻也不是鐵石心腸、落井下石之人?,主動?提出帶他們一同前往京城,按照流民身份配合朝廷的安排。
城外是一座座新搭建起來的篷子,給流民暫時安置的地?方?,其他地?方?的府衙也在盡力的收容無家可?歸的百姓,緩解京城這邊的壓力。
沈家施粥鋪子在一衆搭起的建築下顯得格外龐大,十幾?名工人?在打理粥鋪,有條不絮的給災民發放食物?。
不親眼看見永遠無法想?象天災會給百姓帶來什麽樣的傷害,孩子啼哭聲?四起,破爛的衣裳,發燒的體弱者亦或者是為了?生存下去的争搶。
懷孕後最見不得的就是孩子受到傷害,沈書不忍的放下側窗簾子,埋頭靠在妻主的肩膀上。
無法阻隔喧嘈的聲?音,白珠貼心的捂住男人?的耳朵,入城後聲?音才消散開。
一牆之隔,相差甚大。
聽聞他們回來了?,安蕭還沒看見人?就先難過?的哭了?出來,邊擦試眼淚邊去迎接他們。
半個月的時間裏安蕭幾?乎是望着外頭的暴雨以內洗面,吃不下睡不好的,就擔心在山莊內的兩口?子出什麽意外。
看見完好無損的人?站在眼前,懸着的心終于?是放了?下來,喃喃自語道,“沒事?就好,人?沒事?就是萬幸。”
沈穆南表達對家人?的關?心并不直接,不過?眼下的烏青能看出來她幾?天來都沒有休息好,想?來不止要擔心她們的事?情,還要去安排救助災民。
沈書不願意自己走就坐在輪椅上被推着,他輕輕的拉着父親的手微微泛紅了?眼眶,比起安全的回來還有更值得喜悅的事?情沒說。
趁着安蕭低頭擦眼淚的功夫,沈書小聲?的說了?句,“父親我懷孕了?。”
“還提什麽懷孕,你人?沒事?就好…”安蕭想?也沒想?的回他,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連動?作都僵硬住,睜大眼睛看着他,不确定的詢問,“你再說一遍?”
“我懷孕了?,你要做姥爺了?。”沈書看似淡定的又說了?一遍,實則一直在觀察父親的反應,心裏忍不住再跟着高興了?一次。
“你聽見沒有?”安蕭抓着身旁的妻主晃了?又晃,驚喜之餘是對未知的緊張,“我要當老爺了?!”
新的生命帶着喜悅和期待,安全的回來加上孩子的出現在亂糟的局勢下是唯一的好消息,不論局勢如何沈家今晚都要好好慶祝了?一番。
沈書再次成為重點保護對象,為了?避免神思過?度,名下的賬簿暫時交給沈穆南看管,自個在家裏頭安心養胎。
繁瑣的賬本每隔幾?天就要對賬,防止下面的人?做假賬可?謂是親力親為。
如果不是身邊沒有可?信任的人?,沈書才不願意對着枯燥的賬簿一坐就是幾?個時辰,現在好了?可?以正?大光明的偷懶,讓母親幫着他去處理。
不過?操勞的習慣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改掉的,沈穆南在書房內處理店鋪裏的事?情,沈書也沒事?幹就搬着小板凳坐在旁邊等?着。
等?到沈穆南處理到他的店鋪時就湊的近一些,捧着妻主給他洗好的水果,一邊吃一邊監督不要出錯。
幾?次下來沈穆南恨不得給人?攆出去,辛苦了?大半輩子不用為別?人?打工了?,到頭來竟然被自家孩子監督是否偷懶。
當即養成了?進書房鎖門的好習慣,就是害怕沈書會端着一盤水果慢悠悠的過?來監工。
突然閑下來沈書很不習慣,妻主看起來有事?情要忙碌,整天早出晚歸的沈書大致猜出了?她去幹什麽了?,也就沒去打擾。
逐漸的把目光放在平日裏疏于?照顧的弟弟沈星河身上,一直都是父親在教導沈星河的功課為人?處事?,沈書很少去過?問弟弟的事?情。
剛好趁着沒事?情做,好好審視一下未來沈星河的發展。
這一看可?是不得了?,沈星河的功課寫的一塌糊塗,且會說話去騙安蕭學習上的事?情。
從小不需要人?多管教,自覺性極高的沈書給安蕭留下的印象是孩子都那麽好管教,所以對沈星河的話是半點沒有質疑。
若不是被沈書發現了?,這小子還不知道要瞞多久,文章寫的稀巴爛,字也是歪歪扭扭的。
‘罪行’被公之于?衆的沈星河羞恥的話少了?許多,飯桌上也沒了?從前那般八卦的勁,自顧自的低頭吃飯,生怕一個不小心被哥哥再找到點來。
從那以後沈書有了?無聊時解悶的事?情做了?,盯着沈星河做功課。
男子的學院唯獨白珠創建的一家,只可?惜學院目前的資源受衆只存在于?平民,像沈家這般有實力的大家族會專門請師長入宅授教。
上課時常不安分的沈星河是師長頭疼的存在,抱着書籍惆悵又要看那奇怪的文章,也不清楚沈家小少爺心裏是怎麽想?了?。
原生家庭的條件比大部分的男子都好,卻心思不放在學業上面,作為師長也勸說過?,可?惜用處不大,久而久之也就不願意多言。
這次的課堂不一樣多了?一個旁聽的人?,沈家大公子手裏頭拿着戒尺乖巧的坐在自家弟弟的身邊,明明是勾着唇角可?看起來格外慎人?。
而一向活潑的沈星河如鹌鹑一般,看見她後主動?問好上交了?作業。
大致看了?一眼竟是比平日裏的要好上不少。師長可?不認為是沈星河突然開竅了?,目光不禁看向了?沈書。
師長照常的按照安排授課,正?低頭講着突然啪打一聲?聽的她心肝一顫。
沈星河捂着後背疼的龇牙咧嘴的,犯困的眼睛瞬間睜大,坐的也端正?了?起來,委屈的想?哭卻明白哥哥不會縱容他,只能憋住眼淚。
一堂課下來沈星河是一點兒也不敢走神,專心堅持到了?結束後瞬間趴在了?桌子上,思考着向父親告狀。
殊不知在安蕭看見他被打的紅腫的後背,心疼是肯定心疼的,但聽過?沈書說的事?情後更多的是惱怒于?孩子的說謊。
唯一的靠山父親不站在自己身邊,才徹底讓沈星河明白只能乖乖的聽哥哥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