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就這樣坎坎坷坷颠颠簸簸行了三五日, 才上了官道入了內城不再露宿野外。內城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吃喝叫賣聲此起彼伏, 喊話都編的如同歌兒一樣好聽, 直到中午日頭偏西, 馬車才在一處寂靜的胡同停下。
董先生下車去敲門,門很快被打開, 裏面的人不過問了兩句就開了大門, 院子裏似乎也開始活躍,隔着牆都能聽見裏面人跑動的腳步聲。
不一會姚珠聽到董先生在車外喊她,“姨娘, 我們到地方了, 您先下車休息休息吧。”
如蘭掀開簾子,姚珠在如玉的攙扶下下了馬車。好幾天的奔波, 姚珠臉色蒼白,腳着了地才覺得心落到了心裏。馬車被車夫牽到後門入府,姚珠站在原地看看周圍的情況,紅牆綠瓦,青石板路, 門邊的兩頭石獅子小巧玲珑。
別人家的石獅子都是威武霸氣很有威嚴,這裏的石獅子倒是稀奇, 頗有股委婉的意味。
姚珠看得仔細,董先生卻是催促道,“奔波勞碌,姨娘也累了, 先進去休息休息洗洗疲乏。這裏有姨娘熟識的人,等您休息差不多了也該去見見主人。”
姚珠也知現在不是好奇的時候,但她總覺得那些石獅子仿佛在哪裏看到過,只是一時沒有想起來。聽得董先生的話,她直起身子又彎腰拜下去,“一路辛苦,還未拜謝董先生照顧。”
董先生卻是側身,不及防受了半禮,忙彎腰回禮道,“姨娘客氣,都是董某應該做的。姨娘請,主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姚珠很是奇怪,不曉得是什麽主人,進入院中想要先拜會主人,卻被引路的婆子攔住,“姨娘還是先去洗漱休息,主子那邊不急着這一時片刻。”
主子?姚珠微怔。
“你家主子……”姚珠蹙起眉開口,話還沒說出來就被婆子搶了去。那婆子滿臉是笑,一邊引着姚珠上前,一邊說,“您應該沒見過我家主子,但這裏有姨娘認識的一位太太,您盡管在此處安頓下來,就當是在您自己的家裏便好。”
她認識的?
姚珠一頭霧水,看婆子的态度也知道自己問不出什麽,便跟随着她去沐浴更衣。一路馬不停蹄,再加上天氣越來越熱,姚珠只覺得像是從污水坑裏爬出來,全身都散發着酸臭味。她也知道這樣見客極其失禮,也不再多問什麽,跟着婆子去了偏室沐浴更衣。
房間裏早就準備好了熱水巾帕,不遠處還擺放着澡豆香精,需求的東西應有盡有。旁邊的桌子上,準備了沐浴後要穿的衣物。
等姚珠沐浴後穿戴完畢,引路的婆子已經不見了,倒是有個雙丫髻的丫鬟在外面。見到姚珠,那丫鬟福了福禮,眉眼間帶着恭敬和笑意,“姨娘跟奴婢走吧,太太在正院跟人說話,正等着姨娘過去。”
姚珠滿腹狐疑,既然是胡清的安排,那必然是沒問題的,但是這又是太太又是熟識的人,又是沐浴又是更衣,到讓她起了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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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清在她離開的時候還說是送她回并州,誰知一覺醒來,如蘭卻說董先生聽了胡清的吩咐往南走。但是胡清也吩咐過她,一切都交給董先生,路程也由董先生定奪。
是胡清隐瞞了自己?還是董先生騙了胡清?
姚珠一路左猜右想,心裏一陣急切一陣煩躁。終于到了主人的院子,姚珠卻突然靜了下來。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只能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見招拆招了。
正院的院子鋪滿了跟胡同裏一樣的青石板,幹淨整潔不染塵埃。整個院子裏除了側對院門的一顆桂花樹和樹下的搖椅石桌外,就再也沒了其他的裝飾。光禿禿的樣子不像一直居住的院子,倒像是臨時的落腳點一般。
剛到門口,裏面就傳來一陣愉快的笑聲,聲音爽朗。
門口的人看到姚珠來了,忙對屋內禀報,“太妃,姚姨娘過來了。”
太妃?姚珠微怔,但她來不及多想,就聽屋內傳來“有請”的話。旁邊的丫鬟撩起簾子對姚珠福禮道,“姨娘裏面請,太妃等了多時了。”
還沒踏進屋內,姚珠聽得一個熟悉的帶着笑意的聲音開口,“太妃,您這樣打趣我,我可是不依的。”
姚珠突然想起上一世,她被劉姨娘兩句話堵的心裏憋悶,就喊了如玉一起出去胡吃海塞,在酒樓點了一大堆東西,吃不了就拿筷子戳着點心開罵。這時候有人敲門,說是隔壁她們主子聽了姚珠的話想要見見她。她正在生氣,卻也知道不該發洩到外人身上,別人好意來請,她不過去倒顯得失禮,便跟着起身過去。
隔壁屋子裏簾子後面貌似就是這個聲音。而且她重生回來,還曾跟着這個聲音的主人談天說地聊天解悶了很長時間。只是當時她只覺得熟悉,并沒有想到在哪裏聽過。
“你不依又能怎樣?還不是你自己做下的?明明有能力有本事偏偏假清高……”看到姚珠進來,太妃把目光放到姚珠身上,“你看看,你跟你兒子學學,也不用在并州一窩那麽多年,我都替你憋屈的慌。”
姚珠一臉茫然。
“這是胡太妃。”旁邊的婆子提醒道。
姚珠恍然大悟。她記得胡清曾說過,胡家有個女兒嫁給了先帝,後來當今皇上登基,那位姑姑就跟着被封為慎王的兒子去了封地,已經有二十年沒有再回京了。
現在怎麽會在這裏?
江寧往南大概五天的距離,離慎王的封地相差還很遠。難道說前世,就是慎王?
姚珠搖搖頭把腦海裏的想法甩出去,上前一步跪下請安,還沒等她跪下去,胡太妃就一疊聲的吩咐,“快扶起來,扶起來,跪什麽跪,我最不耐煩這些禮節了。”
旁邊的嬷嬷忙伸手攙扶不讓姚珠跪下,姚珠有些不知所措看向旁邊的胡太太,胡太太為姚珠解圍,“禮不可廢,她做小輩的,就當是給長輩請安問禮,是應該的。”
姚珠就在嬷嬷的攙扶下跪了下去。
太妃不再強求,只是吩咐道,“禮也行了,趕緊起來,又不是什麽大場合,非要弄得這麽繁瑣。來,坐在你母親那裏我們幾個說說話。好久沒見了,都不用拘禮,我又不是老虎,難道你們害怕我?”
姚珠跪拜完起身,聽從吩咐走到胡太太身邊。
胡太妃看着姚珠走路是有點瘸拐,忍不住關心的問道,“這腳還是腿,是怎麽了?好好的姑娘怎麽成瘸子了?”
姚珠,“……”胡太妃您說話真是直白。
姚珠站住面對胡太妃回話,“謝太妃關心,不過是腳受了點傷,現在已經好多了。”
胡太妃露出後悔的神色,搖搖頭開口道:“我有瓶上好的良藥,敷上三五天就好,可以沒有帶在身邊,不然拿來給你,也不用歪歪斜斜的走路了。可憐一個小姑娘家,真是可惜了。”
“太妃,您這次可是可惜錯了。”旁邊的嬷嬷低下頭湊過身,将姚珠腳傷的事情粗略的說了一遍。
胡太妃臉色鐵青,将手重重拍在旁邊的桌子上,破口大罵,“真是蛇鼠一窩,我就知道他們那一群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一個拜佛比拜祖宗還親,一個癖好奇葩又爛了心,好好的人都被他們給作踐了!當自己是什麽好東西。黑了心爛了肺的,沒得丢了祖宗的臉面!幸虧他們不在我身邊,不然我一個人給他們幾拐杖!真當自己成了皇帝就沒人管束得了了。也不怕他父皇從地下爬出來找他們算賬!”
姚珠瞪着眼不敢說話,胡太太只好拉了她的手坐下,拍拍手讓她放心。
胡太妃又罵了一陣,氣的胸口劇烈起伏,旁邊的嬷嬷撫胸口的撫胸口,端茶的端茶,胡太妃這才平靜下來。
“太妃,您跟那兩個畜生生什麽氣,沒得氣壞了自己的身子。”胡太太開口。
姚珠看了胡太太一眼。把皇上和平王稱作畜生?她活了兩輩子可算是第一次聽到。
“這哪裏是畜生!簡直是畜生不如!他們這樣做,是要葬送了我朝百年基業啊!”胡太妃恨聲罵道,“看着他們這樣糟踐,百年後我都不知道該如何面見先皇。”
“這又不是您的錯。”胡太太開口勸慰。
“你不懂。”胡太妃對胡太太搖搖頭,“當初若不是我,他哪裏能坐上這個位置。也就慎兒不在乎,若是慎兒當時想要争奪這個位置,哪裏還有他們蹦噠的機會……”
“太妃!”旁邊的嬷嬷忙阻止胡太妃說下去。胡太妃卻是擺擺手道,“這裏也沒外人,你就讓我說說吧。這些話積攢在我心裏好多年了,再不說我就要被憋死了。再說我說說又如何,當着他們的面我也敢說,就怕他們臊得慌不敢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