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姚太太進內室的時候,如心已經在裏面等候有一段時間了。
早晨三姑娘的作為,讓如心升起一絲警惕。若是如玉真的被三姑娘留了下來,那跟去胡府的事情只能落在她和如蘭兩人身上,具體誰去,就要看太太的安排了。
她和如蘭都是家生子,父母在姚家的職位都差不多,端看太太到底要舍棄誰。她早早地過來,也是為了讓太太看看,到底誰留下更有價值。畢竟二姑娘出府的時候,是要選幾個信得過的家生子跟着的。
姚太太坐在塌上,對李媽媽使了個眼色,李媽媽會議,出去候在門口。
“起來說吧,什麽事?”姚太太漫不經心的問道。事情都到了現在,去胡府的事情不會再有什麽改變,如心所說的不過是些許小事,姚太太自然不慌。
“謝太太體恤。”如心站起身回禀道:“柳姨娘走後,三姑娘賞了如蘭五兩銀子,讓如蘭直接去找如玉姐姐要銀子。”
“哦?”姚太太挑挑眉,念頭在腦海轉了一圈,瞬間就明白如心的意思。
如心聽到姚太太淡淡的一聲,心裏七上八下,不知道太太這一聲“哦”中到底包含了什麽意思,不敢大意,忙道:“奴婢過來的時候,看到周姨娘進了如玉姐姐的屋子,進去的時候,手裏的錦袋裏圓鼓鼓的,似乎裝了不少東西……”
如心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忙禁聲不再說話。剛閉上嘴,就聽到外面傳來李媽媽的聲音:“三姑娘來了,太太剛剛有點頭暈,正在內室休息。二姑娘和四姑娘都在耳室,三姑娘馬上就要出府了,還是好好跟姐妹們道個別才是。”
姚珠慢慢擡眼看向內室的簾子,又轉向李媽媽身上打量幾下才笑道:“二姐和四妹在耳室?真是巧了,我正想着找她們要添妝呢。李媽媽好好看着,不能讓別人擾了母親的休息,我就先去找二姐了。”
“三姑娘慢走,一會太太醒了我再去喚您。”李媽媽道。
姚珠笑道:“那就麻煩媽媽了。”
李媽媽忙笑道:“不麻煩不麻煩。”等姚珠的身影消失後,才忍不住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
三姑娘剛才的目光真是透徹,仿佛把一切都看在眼裏了。以前都沒有這種感覺,怎麽這次倒讓人看不懂了。
屋內的姚太太聽到如心的話後,就不想再聽下去了。這丫頭忠心不足功利心又太重,心機不少又欠缺謹慎穩重,若是真的放到姚珠身邊跟去胡府,說不準又生事端,不好不好。如蘭那丫頭雖然穩重,到底缺了幾分靈性,跟過去怕是幾句話幾兩銀子就被收買了;而且真要讓她來回傳話,說不準幾次就被別人看穿了,也不好。
新買的丫鬟太小又沒受過□□,原來的丫鬟又毛病太多不堪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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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太太想來想去,也就如玉那個丫頭,機靈穩重,做事也麻利,可是那丫頭到底能不能為自己所用呢?姚太太忽然想起姚瑾說的話來,“因為聽母親的話受到三姐的遷怒,今晚怕是不好過。”
姚太太忍不住笑起來。
姚珠伸手掀開簾子,就看到姚琪嘟着嘴坐在塌上,姚瑾在旁邊小心的陪着不是。看到門簾響動,兩人頓時擡起頭看過來。
這一刻,姚珠也不知道怎麽解釋這複雜的目光。一個是如同蒼蠅遇到了蜜糖,兩只眼睛閃閃發亮;一個是明火遇到了幹柴,恨不得立刻将她燒死。不過無論哪個目光,都讓她嘴角忍不住上翹。
姚琪率先站起身,拿過榻前桌子上随意丢棄的盒子對姚珠道:“三妹,今天是你出閣的日子,這是二姐給你的添妝,專門讓婆子從寺廟開了光的,你可不要嫌棄。”
姚瑾聽了這話嘴角翹了翹,往旁邊站了站沒有開腔。今天這兩人對上,無論誰吃了虧都讓她心情大好,她才不會沒事找事的上前湊呢。
姚珠自然也看到了姚瑾的小動作,忍不住皺了皺眉,想要躲在一邊看笑話,真是做夢!
姚珠伸出兩根手指捏住姚琪遞過來的木盒,用另一只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趕緊将盒子丢到身後的如蘭懷裏,拍拍手說道:“如蘭,還不快謝過二姑娘的賞賜。”
如蘭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她知道自己又得到了好東西,笑着福了福禮,道:“這是二姑娘送給姑娘,姑娘又送給我的,那奴婢要感謝也得感謝姑娘啊。多謝姑娘賞賜,奴婢以後一定好好聽姑娘的話,好好幹活!”
姚珠:“……”
她以前怎麽沒發現如蘭這麽好玩呢。
但是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旁邊還有人低頭偷笑呢,怎麽能讓對方好過!
姚珠無視姚琪陰沉的臉色,揚起笑臉對姚瑾道:“我等着四妹昨天答應我的添妝呢,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送來?”
姚琪一愣,姚珠對自己的禮物棄若敝屣,卻對姚瑾的禮物這麽看重。她們之間發生了什麽嗎?難不成姚瑾背着自己跟姚珠交好,所以今天早晨才來晚了?姚琪原本射在姚珠身上的目光頓時轉了個彎到了姚瑾身上。姚瑾氣的握緊拳頭,連指甲陷到肉裏都沒有發覺。
姚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難纏了?!前兩天還傻不拉幾被她幾句話就耍的團團轉,從昨天開始還算計起她來了。只是算計也就罷了,偏偏還把她算計的死死的,讓她解釋都無從解釋。這怎麽能不讓她生氣,怎麽能不讓她郁悶。
但是,這個時候,她又不能發火。
姚瑾強擠出笑容道:“三姐真是說笑了,我的添妝怎麽比得上二姐的。”
“比不比得上那得看我自己了,二姐的添妝雖然心誠,但比不得四妹的貴重不是?”姚珠笑得開懷,意有所指地道:“我是個俗人,看中的都是些俗物。那些情呀愛呀的我都不喜歡,就喜歡真金白銀。”
姚琪一個眼刀子甩過來,姚瑾頓時低下頭不再出聲。看着姚珠粉色的繡鞋在裙子下若隐若現,她氣的牙根癢癢的同時又痛快的舒暢。活該你給別人做妾!一輩子不能穿紅色!
姚珠自然知曉姚瑾會在心裏詛咒她,以前或許她還會在意,但是這次看在兩千兩銀子的份上,她不跟她一般見識。在姚琪的目光中,姚珠奕奕然走到桌旁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喝的怡然自得。
姚琪狠瞪了姚瑾兩眼,雖然她很想質問姚瑾,但現在明顯不是時候。問姚瑾的時間充裕,對姚珠卻是過了這村沒這店了。想到這裏,姚琪彎起嘴角笑着對姚珠道:“三妹不看看二姐給你的添妝是什麽嗎?”
“哦。”姚珠淡淡應了聲,道:“不用看也知道。寺廟僧人都有的佛珠嘛!二姐在這事上諷刺了我這麽多年還沒膩嗎?我覺得自己陪二姐演戲都演的厭煩了,沒想到二姐還樂此不疲。真是長情啊!”
姚珠搖搖頭感嘆道。
姚琪頓時氣結。
姚瑾卻覺得心內舒暢。剛才還瞪我,也讓你嘗嘗被人氣的說不出話來的感覺。真是解氣啊!但是想到即将被送出去的兩千兩銀子,姚瑾卻又笑不出來了。
李媽媽掀開簾子進到耳室的時候,就覺得屋裏意外的安靜。若是平時,二姑娘肯定是張揚的大笑,三姑娘委屈難耐,四姑娘站在旁邊跟沒事人似的喝着茶。可今天倒是反過來了,不,也不對,四姑娘的臉色可不像沒事人,倒像是便秘,拉不出來難受,拉出來也難受……
李媽媽沒空多想,對着姚珠行了禮道:“太太醒了,讓三姑娘過去趟。”
姚珠奕奕然起身,率先掀了簾子去了內室。姚珠進入內室時,就看到姚太太頭上包了發帶坐在榻上,一副剛睡醒的樣子。
看到姚珠進來,她放下手中的杯盅,伸手招呼姚珠上前,問道:“我聽說早晨起來的時候有人惹你生氣了?”
姚珠聽後撅起嘴看向姚太太道:“母親,我能不能不帶如玉過去?那麽熱的水就給我端過來使用,連兌點涼水都不會,你說她是不是太笨了?我可是去大姐那裏的,若是丢了大姐的臉面多不好。”
“你呀,就會在我跟前賣乖,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姚太太寵溺道,“我仔細想了想,你貼身的丫鬟也就如玉貼心點,懂得照顧人。你想想,她服侍了你這麽多年,猛的再換人豈不是不習慣?我可聽人說了,賞賜如蘭的時候,你可是還讓她找如玉要銀子來着。”說着,姚太太低低笑了起來。
姚珠面上不服,小聲嘀咕道:“那也不是非她不可啊!我看如蘭就挺合适的。”
“如蘭也不錯,但是她陪你說說話還行,安排事情照顧起居可就差得遠了。你大姐自小體弱,找個妥帖的過去,也好不讓她多擔憂你。”姚太太雖然說的輕巧,但語氣已經不容置疑。
“那好吧!”姚珠面上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心下卻忍不住苦笑。前世什麽都沒學會,哭弱裝委屈的技能卻是蹭蹭上漲。胡清雖然說話毒舌,笑裏藏刀,但是面對妻妾的哭弱委屈時,卻又心軟的不行。
姚珠也是花了半年才摸索出胡清這個毛病,還想着權是有了殺手锏。卻沒想到在男人不喜歡你不愛你的時候,什麽哭弱可憐,就算是去死他也不會看你一眼。
胡清就是這麽一個冷心冷肺的人。
姚珠有時也會想,她前世之所以會被胡清厭棄,也是自己太相信那個男人愛上那個男人的緣故吧。
胡清是什麽人,他身邊妻妾成群,蜂蝶亂舞。她姚珠又不是什麽獨一無二讓的,如何會讓胡清一直寵着?。不過也罷,今生她不求寵也不求愛,只求自己活得自在潇灑。
別人把她當佛珠,當魚目混珠,她就做自己的珍珠!自己寵着自己就好了,何必非得找別人呢!
“那我要如蘭跟着過去陪我說話。”姚珠嘟了嘟嘴道。
即使姚太太不喜歡庶女,可到底養在身邊這麽多年。就算是阿貓阿狗也該有了感情,更何況是人呢?而且姚珠以前傻不拉幾,喜歡和讨厭都放在明面上,不像姚瑾外表恭謹有度,內裏卻又自己的小九九。因此姚太太對姚珠算是比較喜歡的,偶爾的放肆也當她直腸子從來沒有放在心上。像是昨天的上吊,她也只當她鬧鬧,對自己的安排進行的抗議而已,且這次去胡府,怎麽也得讓姚珠高興了,不過是個丫鬟,姚珠喜歡就随她去吧。
說不定到時候,會對大姐兒有什麽幫助。畢竟她的父母都在姚府,她們的賣身契都在自己手裏攥着。
想到這裏,姚太太點了頭道:“那就把那兩個小丫鬟替換個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