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姚瑾從正院出來,就去了柳姨娘居住的院子。
柳姨娘已經要歇下了,聽到丫鬟說四姑娘來了,忙起身穿衣讓人請了姚瑾進屋道:“外面天氣冷了,怎麽晚上還到處走動,那邊鬧騰跟咱們什麽關系,幹嘛非去湊那個熱鬧。”
柳姨娘早就聽說了姚珠上吊的事,只當是個笑話聽聽,并未放在心上。
“姨娘,我是怕她死了,太太會把注意打到我身上。”姚瑾苦着臉道:“好不容易讓太太打消了對我主意,不過去看看不放心。”
“有什麽不放心的。”柳姨娘耐心得跟姚瑾解釋道:“我跟你說,對面那位擦黑就出去了,剛剛才回來。那邊若是真的上吊了也鐵定死不了。”
姚瑾想到姚珠敲詐她的事,忍不住就心中生氣,恨恨地道:“還不如死了呢!”
“怎麽了?”柳姨娘輕皺着眉問道。
柳姨娘眉眼精致雙目明亮,額頭輕輕一皺便如西施捧腹,惹人注目。能讓姚新海喜歡到連莊鋪都給置辦的地步,柳姨娘也是個不能小觑的人。
姚瑾自然也知道,所以每次有事都喜歡找柳姨娘,見到柳姨娘關切的目光,她忍不住含着淚将事情說了一遍,然後問柳姨娘道:“姨娘,我們真得要給她這錢嗎?”
“真是潑皮無賴,跟她那個娘一樣是個上不了臺面的東西。”柳姨娘沒料到會有這種事,頓時怒火中燒,但看到姚瑾眉目含淚淚眼婆娑的看着她,只得強忍着怒火罵了幾句,又勸慰自己的女兒道:“好瑾兒,別哭了,哭壞了身體得不償失。再說這事本就不是你的錯,要怪就怪那狗東西見錢眼開欺軟怕硬,有本事,找太太要錢去!”
“姨娘,那這錢……”姚瑾抽噎着問:“能不能想個法子,不給她?”
柳姨娘看着姚瑾紅着眼睛目光晶然的看着自己,再大得火氣也發不出來,她拍拍姚瑾的手背道:“你放心,有我呢!明天一早我過去瞧瞧,我倒要看看,一個傻姑娘,怎麽會想起來敲詐起自己的妹妹來?”
說着,目光灼灼的看向門外,似乎想将目光化成利劍,透過門窗狠狠的射向對面的人身上。
第二天一早,天剛微微泛出白光,姚珠就被如玉推醒。雖然只是個妾室,但是因為惠州和并州距離較遠,她需要早起就開始準備。好在前幾天丫鬟婆子們已經準備了要帶去的衣服首飾,甚至連送她過去跟她過去的人都選好了,男的集結在前院,女的在姚珠院裏的空屋子暫時落腳。
如心和如蘭都是家生子,父母都是姚家的老仆人,自然不肯讓自己的兒女跟着一個妾去胡府。早就請示了姚太太,等姚珠走後還留在府裏做事。跟随姚珠去的,除了從小一起長大的如玉外,也就随意買了兩個差不多的小丫鬟跟着去了。
反正到了胡府,規格配置都要按照胡府的規矩,底下下人也有當家主母安排。若不是因為姚珠是姚珺的三妹,別說兩個小丫鬟,就是讓姚珠只提個包裹過去也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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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個妾室,對于身體虛弱沒有子嗣的胡府來說,作用不言而喻。
姚珠自然也知道自己這個妾室是去做什麽的。
生了兒子,好卻也不好。抱到嫡母身下撫養,嫡母會考慮兒子不是自己親生的,會不會對自己親?或者這個妾室到底聽不聽話?若是不聽話,要不要加點作料送她歸西?若是聽話,養子長大了會不會變成白眼狼,只記生恩不記養恩?
總之,只要走上妾室這條路,就意味着與正室有了不可調和的矛盾。即使那正室是她同父異母生的親姐姐也不能脫俗。更可況,她們這種同父異母,在彼此出生時已經有了一層不可調和的嫡庶之争。
姚珠伸手去洗臉,手剛觸到銅盆就被燙的縮了回來,她看着眼神閃爍的如玉,伸手就将銅盆給掀翻了。銅盆落地,發出“哐當”的聲音,伴随着如玉的尖叫在地上彈跳兩下再也沒有了任何聲音。
“你叫什麽叫?”姚珠伸手扯過毛巾擦了兩下甩到地上,:“這麽熱的水,是想燙死我不成?昨天想拿藥毒死我,今天就想拿熱水燙死我,怎麽?對我不滿意?好啊,那你就滾,找讓你滿意的去!別在我面前礙我的眼!”
如玉哆哆嗦嗦,跪在地上不敢起身。滾燙得熱水浸濕她的衣衫,讓她忍不住咬牙不敢再發出聲音。周圍的丫鬟都站在旁邊不敢說話,生怕一個不小心會讓姚珠把火氣轉移到她們身上。
“還不快滾,別在這礙事!”姚珠說着伸出腳就要踢過去。
如玉忙起身逃了出去,走出門的時候,還被門檻拌了下差點摔倒。姚珠看到了,忍不住又罵道:“真是毛毛躁躁不長記性,還想伺候我?一會我就去回了太太,愛給誰給誰,我才不要你這樣的丫頭。沒得惹一肚子氣!你們幹嘛呢?裝木頭人?沒看到我這邊亂着呢嗎?還不趕緊打水服侍我梳洗?”
其他人忙起身,打水的打水,拿新毛巾的拿新毛巾,灑掃的灑掃。要跟着姚珠去胡府的兩個小丫鬟對視了一眼,見其他人都用不到自己,偷偷從旁邊繞到門口跑了出去……
柳姨娘就在這個時候進了屋子,看到屋內亂糟糟的,忙用帕子捂住嘴巴笑道:“喲,大早晨的,這是要幹嘛?”
“姨娘怎麽過來了,新來的丫鬟服侍不盡心,惹姑娘生氣了。真是的,亂糟糟的,倒讓姨娘笑話了……”如心将柳姨娘讓到室內,解釋道。
姚珠本來正拿着毛巾擦臉,聽到如心這麽熱情的跟柳姨娘解釋想要掩飾剛才發生的一切,忍不住扔下手裏的毛巾冷笑道:“誰家的姨娘?我還沒說什麽呢,就随便讓些阿貓阿狗的進來,當我這裏是市集嗎?”
如心低頭不敢應聲。
柳姨娘原本帶着笑容的臉頓時黑了下來,但是想到來的目的,她強忍着沒有爆發出來。這府裏大大小小的婆子管事,誰不給自己三分薄面?唯獨這個三姑娘,今兒不知吃了什麽嗆藥,沖着她就叫嚣起來。
“三姑娘今兒好大的火氣。”
姚珠冷哼,看也沒看柳姨娘道:“火氣早就有了,就是在今天發出來了而已,不然等明天,這火就是想發也不知道朝誰發啊。畢竟被人算計了這麽久,我還不能散散心中的郁氣?!”
“三姑娘這話說的,倒像被誰欺負了似的。來,告訴姨娘,姨娘找她理論去,也好給我們三姑娘出出氣。”柳姨娘道。
姚珠斜着眼看向柳姨娘,冷笑道:“姨娘,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姨娘也不用在我跟前打啞謎,我就不信四妹沒把事情告訴你。若是姨娘覺得四妹沒有跟你說清楚,那我就當着這些丫鬟婆子的面再說一遍,當然,那些話若是傳了出去,可就不能怪到我身上了。”
柳姨娘暗自咬牙切齒,道:“你別欺人太甚!”
姚珠似笑非笑的看着柳姨娘,最後嘴角一揚,道:“欺人太甚?姨娘是在說自己嗎?”說着将口脂盒重重得拍在桌上道:“泥人都有三分血性,更何況我不是泥人。被人算計到現在這種地步,我若是再不動動,別人豈不是要罵我是傻瓜?”
柳姨娘直直的盯着姚珠,想到自己昨天的話,暗忖是不是被對面聽去告訴了三姑娘,半晌道:“三姑娘真是長大了,倒是我以往瞧錯了。”
說完,轉身離開。
姚珠笑笑,對着柳姨娘的背影大喊:“姨娘,我等着三妹妹答應我的添妝呢,你可要告訴三妹妹千萬不能忘記了!”
柳姨娘身下一個踉跄,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她本想着就此離開,讓姚瑾裝病不出來,姚珠這話一出來,就算是裝病,也不能少了她說的那一份‘添妝’。想到被她早就準備好卻不想拿出來的銀票,柳姨娘心裏火燒火燎的難受。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作為一個妾室,這麽大張旗鼓的跟人要添妝,跟她那個姨娘一樣沒有一點教養。
柳姨娘彈彈身上的裙子,仰着頭就邁過了門檻,卻不料如蘭正捧着用水暈開的胭脂走進來,兩人正好相撞到一起。只見柳姨娘月白色的衣衫頓時變得紅一塊白一塊,即使對着如蘭不斷的道歉,柳姨娘原本陰沉的臉色頓時黑如鍋底。
姚珠看着這情形哈哈大笑,看着幾乎是落荒而逃的柳姨娘對如蘭誇贊道:“做的好!姑娘我今天高興,賞如蘭五兩銀子,一會去找你如玉姐姐領吧!”
一副忘記剛才發落過如玉的樣子。
旁邊的如心眼睛閃了閃,低下頭沒有說話。如蘭本以為自己做錯了事情會被姑娘責罰,沒想到竟然得到了賞賜,頓時高興的眉開眼笑。
等姚珠裝扮好,正院姚太太派來送親的婆子也到了,看到姚珠正是按照原先定好的裝飾打扮的,滿意的點點頭,上前一步給姚珠請安道:“三姑娘,太太已經在正院等候多時了,咱們現在就過去吧。”
姚珠眨了眨眼睛,覺得有些不對。前世的這個時候,姚琪帶着姚瑾到了她的院子,對她冷嘲熱諷洋洋得意,怎麽現在太太那裏的婆子都到了,她們還沒到呢?
姚琪身上可都是好東西,她可還打算從姚琪身上摸點好東西下來,這下可要虧了不少。姚珠有些失望的想。
姚府正院,姚琪嘟着嘴不高興的坐在一邊,看着在她身邊坐卧不安的姚瑾忍不住埋怨道:“昨天不是說好跟我去姚珠那裏的嗎?怎麽來的這麽晚?”
姚瑾抿了抿嘴道:“是我昨日睡得晚了,醒來發現過時間了。”想了想又補充道:“昨天我去問了婆子,出發的時辰是在巳時初,離現在還有段時間。”
“那有什麽用啊?這段時間她都得在正院跟娘待在一起,哪有單獨一人的時候。真是掃興!”姚琪一臉不高興。
那也不見得。姚瑾心道。
姚太太坐在正院花廳,喝着手中的茶,聽着婆子的禀報。婆子侃侃而談,對今天發生的事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
首先是伺候三姑娘的如玉服侍三姑娘梳洗,誰知倒得水太熱,讓三姑娘給潑了一身,恰巧潑到了腳上,瞬間就起了大大小小的燎泡,簡直慘不忍睹。
接着柳姨娘上門,被三姑娘幾句話趕了出去,柳姨娘氣的臉色鐵青。
随後,柳姨娘跟進門的如蘭相撞,身上月白的衣衫被沾了水的胭脂弄得到處都是,一條好好的裙子再也沒法穿了。
姚太太聽得臉色大好。沒想到,昨晚沒死成,今兒倒是都放開了,連柳姨娘都在她那裏吃了虧,真是讓人忍不住叫好。
她越是鬧,就證明對這門親事不樂意。胡清是她大女婿,她可不想到時候成了庶女婿。
婆子說完,觑着姚太太的臉色,上前幾步低聲道:“太太,如心姑娘過來了,說是有幾句話想跟太太禀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