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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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司洲注意到白嘉言投向自己這邊的視線,沒忍住輕聲開口問。
白嘉言莫名心虛,匆匆別過視線:“沒……沒什麽。”
“想看花?”司洲将桌面上的花瓶往白嘉言的方向挪了挪,“想看就趁早了,我不會養花,可能不知道哪天就被我養死了。”
“它……它還不能死。”白嘉言腦袋一混沌,說了一句自己也理解不透的話。
司洲倒是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嗯,還沒等到你收下,它還不能死。”接着他又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就是不知道我能讓它活多久。”
“我會幫忙養的。”白嘉言其實沒什麽養花的經驗,自然不懂這種鮮切花要怎樣才能延長觀賞時間,但他下意識就想這麽回答。
“你還真是……”司洲無奈地笑了一下,頓了頓接着開口,“你懂養花嗎?”
如果知道司洲沒有失去記憶,白嘉言就會明白這是一句反問,然而現在的他只認為是一句普通的疑問:“我可以學的。”說着就從口袋裏摸出手機,在搜索欄裏輸入“如何延長玫瑰花觀賞時間”這幾個字,開始仔細地閱讀起來。
“我看看,檢查修剪……”白嘉言念着,一旁的司洲打斷他:“我搜過了,也剪過了,還特地買了保鮮液。”
“哦……那,我會幫忙換水的。”白嘉言讪讪地關閉網頁。
“嗯,今天換過了。”司洲将花瓶推回原來的位置,“那你下次可要記得。”
“就放在你桌上,這麽顯眼,我肯定會記得換水的。”
“不是,是記得有人會永遠愛你。”司洲裝作漫不經心地轉動手裏的筆,餘光卻分明落向站在原地傻愣愣的白嘉言。良久他才割破空氣,輕笑一聲:“去忙吧。”
“啊……嗯。”白嘉言察覺到自己心裏某一角被牽動了一下,于是連忙在心中默念自己的鎖屏簽名,并深刻認為失憶後的司洲實在是很難應付。
他登錄T社區,再次搜索有關如何恢複記憶的帖子。他在衆多回複中四處查找有用的建議,最後想到自己可以帶司洲故地重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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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司洲有最多相關記憶的地方,除了家裏就是在學校。于是他試着上網搜索自己所就讀的小學的信息,确認周末允許訪客進入,這才默默開始做計劃。
“周末有空嗎?”白嘉言望向剛從陽臺走進來的司洲,對方随意地坐在了自己的書桌前,轉過身朝他點了點頭:“嗯,怎麽了?”
“有個地方想帶你去。”
……
白嘉言意料之中地得了感冒,司洲天天準時提醒他用藥,還非得親眼看着他吃,這才在周末之前把病給養好。
附小離家不遠,步行二十多分鐘就能到。白嘉言沒提前告訴司洲地點,也就沒坐張叔的車,他将提前買好的地鐵票塞進司洲手裏,到站的時候直接拉着對方下車,某人這才知道白嘉言要帶他來的地方是小學。
“來學校也這麽神神秘秘,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跟我求婚。”司洲忍俊不禁。
“……”白嘉言無奈,“別總是胡說。”
附小的大門緊閉着,旁邊有一個小門,保安大叔正在坐崗。白嘉言走上前去溝通幾句,說自己是畢業生想回來參觀,對方登記信息後,很痛快地開了小門,放兩人進去。
“師哥,你跟着我。”白嘉言回頭朝司洲擺了擺手。學校翻新了很多地方,譬如校門口的中央廣場新建起了雕塑。教學樓還是記憶的模樣,白嘉言從腦海深處找出幼時的路線,引着司洲往其中一棟教學樓走去,卻被身後的人輕輕扯了扯袖角:“不是這,旁邊。”
“哦……”白嘉言尴尬地調轉了方向,再次感慨司洲連小學教室在哪裏都記得,卻偏偏不記得他這個小學同學。
教學樓的走廊上挂着各種各樣的畫作和照片,有市領導來視察時的合照,也有最早幾任校長的照片,但最多的還是學生們的作品。附小每十年都會舉辦校慶,其中一個環節是書畫作品展,獲獎的前幾名會挂在教學樓走廊的牆上。
白嘉言慢慢往前走着,不由得将腳步停在一幅筆觸稚嫩的畫作前。他還記得自己四年級和司洲一起畫過一幅作品,兩個小孩都不懂畫畫,只是憑着想象随意塗鴉,卻意外拿了獎項,後來就被挂在了這面牆壁上。
司洲也跟着駐足,他的視線在畫上靜止許久,那是一架鋼琴,周圍點綴着各種繁茂生長的植物和活潑可愛的小動物,右下角署着兩個人的名字。“我和你一起畫的?”
“嗯,你說想畫,我就陪你。”白嘉言沒忍住彎起嘴角,“你說想畫我,畫好了我嫌你畫得太難看,你沒辦法只好把人物删掉,重新構思了一幅,不會畫的地方就讓我幫你。”
司洲沒忍住笑出聲:“我畫得是有多難看?”
“又醜又不像,你還不肯扔,說不定在哪裏藏着。”
司洲還記得這件事,那時候白嘉言還很孩子氣,因為一幅畫就和他在房間裏鬧起枕頭大戰,盡管沒分出勝負,他還是向對方妥協。那張畫還藏在他房間櫃子的角落裏,保存得很好。
他幾步走到那張畫的底下,伸手握住畫框,似乎要将那副作品取下來。白嘉言連忙湊過去阻止他:“你別偷東西……”
“什麽偷東西?這不本來就是我們的東西嗎?”司洲繼續動手,“大不了我把畫框挂回去。”
“不太合适……”
“我拿回我自己的東西有什麽不合适的。”司洲沒把白嘉言的話聽進耳朵裏,開始動手拆畫框,事情剛過一半,白嘉言驀然慌慌張張地扯了扯司洲的袖子:“好像有人來了。”
“嗯?”司洲下意識回過頭去,發現不遠處果然有一個保安巡樓。還沒等他把畫框裝好,對方就先發現了他們:“喂,你們幹什麽?”
司洲手上一急,不小心被畫框的棱角劃傷了手。他匆匆忙忙扔下東西,用沒有淌血的手拿着畫開始飛奔,還不忘叫上白嘉言:“跟上。”
白嘉言跟着他順着走廊跑,盡最快速度下了樓,司洲這才停下腳步。他知道白嘉言身體不好,特地問對方感覺怎麽樣。白嘉言有些氣喘籲籲,但還不至于有不良反應。
“你們兩個!”
“草,還跟過來。”司洲連忙将畫塞進白嘉言手裏,白嘉言本人則被他攔腰抱起來,人帶着人繞着教學樓跑了大半圈,這才到角落裏的一處小圍牆停下。
白嘉言被重新放回地面,胳膊沾染了司洲手上傷口的血,他的視線連忙在對方身上四處搜索,最後才發現手掌上淺淺一道傷口:“你受傷了……”
“小事。”司洲目光停在圍牆上,“能翻出去嗎?”
白嘉言點點頭,這個高度的圍牆小學生翻不出去,他一個一米八的成年人倒是不在話下。他正要動手,司洲卻驀地攔住他:“算了,我先過去,免得你摔了也沒人扶你。”
“我沒那麽笨……”
“那是誰進來的時候還帶錯路?”司洲幾步走到圍牆邊,動作利落地直接翻了出去,隔着圍牆給了白嘉言信號,“來。”
白嘉言也十分順利地到了外面:“沒摔。”
司洲頓時發出一陣笑聲,白嘉言滿臉莫名:“沒摔你還笑,我還沒笑你被保安追了大半個學校,就為了偷小學生畫作呢。”
“哦,那現在畫在誰的手上?”司洲看向白嘉言手裏被抓得微微發皺的畫,“幫兇?”
白嘉言下意識将畫背到背後藏起來:“那也是你逼的。”
“好好好。”司洲沒忍住接着笑,用那只幹淨的手揉了揉白嘉言的頭發,“那我們是不是該趕緊逃離案發現場?”
“先給你處理傷口,這附近有藥店。”
“這點小傷用不着,我回去貼個創可貼行了,你看,自己止血了。”司洲将手掌翻到白嘉言面前,對方這才勉強答應先回宿舍。
……
創可貼就在司洲書桌的抽屜裏,司洲翻出來一個,白嘉言替他撕開包裝,恰到好處地讓它覆蓋在傷口上。
結束動作之後,白嘉言下意識擡起頭,注意到桌面上浸泡着玫瑰花的水顯得有些混濁,于是他便拿起花瓶去陽臺換了水,再重新放回到原位上。
“這麽關心花?這頭剛幫我貼好傷口,那頭就立馬去照顧花了。”司洲故作漫不經心地道。
“你不是也想花好好活着嗎,你也很關心它。”
“那你的意思是因為我了?”
白嘉言頓了一下:“因為我答應過你的。”
“嗯。”司洲淡淡地答了一聲。白嘉言将帶回來的那張畫展平,遞到司洲手裏:“你拿着吧。”
“你不想要?”
“是你要取下來的,你應該更想要一點。”
“那我不客氣了。”司洲的視線在畫上停頓許久,等到他終于重新将紙張卷起,白嘉言沒忍住問他:“你有想起什麽嗎?”
“沒有。”司洲想也不想就回答,但實際上屬于回憶裏童稚的聲音在他的腦海裏響起,他坐在小學教室裏,戳了戳前桌白嘉言的背:
“嘉言,我想畫畫參加那個書畫展,畫個你。”
“你會畫畫嗎?”白嘉言回過頭問。
“不會,但我就是想畫你。”司洲說着,目光在白嘉言的臉上描摹,“你真好看,彈琴特別好聽。”
白嘉言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那你想畫就畫啊。”
“老師說可以好幾個人一起畫的,我想跟你一起。”
“可我不會畫畫。”白嘉言有些為難。
“沒關系,又不是非要拿獎,我就是想跟你一起。”司洲拉着白嘉言的校服,像是在撒嬌,“好不好?一起畫我們就有更多時間在一起了,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嗎?”
白嘉言連忙回答:“怎麽會不想,我就只想跟你玩。”
“真的嗎?那你要發誓,說你最喜歡跟司洲在一起。”
“嗯,我最喜歡跟司洲在一起。”
思緒到此停滞,司洲沒忍住悄悄彎起嘴角笑了一下,但還是被白嘉言捕捉到表情:“怎麽沒想起來還笑。”
“你還是……”司洲說到這裏頓了頓,“笑你可愛。”
你還是小的時候最喜歡我。司洲将這句話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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