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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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嘉言有時候想,自己要也是個小姑娘多好,可以大大方方地對司洲司直男表示欣賞。他暗地裏翻了醋桶也沒處說,只能酸溜溜地咽下去,要是讓司洲本人領會到這種信號,對面恢複記憶了還指不定怎麽想他。
沒用,司直男跟你不行,還不準他跟其他人了?白嘉言想着,收回視線,繼續面不改色地備餐。
司洲鄰桌的一個小姑娘驀然站起身,長長的黑直發披散着,模樣頗為出衆,笑容自信地坐下到司洲對面:“一個人來吃嗎?你是蒼大的?”
“等人。”司洲表情淡淡。
“看來你等了很久了,那個人還會來嗎?”小姑娘将一份剛點的雞翅遞到司洲面前,說是請客,在他等的人到來之前自己陪着聊一會,還問對戀愛話題感不感興趣,意圖十分明顯,“有心儀的人嗎?喜歡什麽樣的?”
就在小姑娘說方才那一通的時候,司洲動動手指,在手機上下了一單。白嘉言那頭一看,一杯中可,備注,請讓白嘉言給他親自送過來。
作為快餐店店員白嘉言十分敬業,很快打好了一杯中可送到司洲桌前,東西剛放下就被人抓住手腕:“剛說的就是他,我喜歡這樣的。”
小姑娘意識到自己對着一個男同性戀聊了半天,尴尬地愣在座位,連帶着剛剛送餐的白嘉言也傻在當場:“我在忙。”
“嗯,知道,我等你下班。”司洲那臉笑意像是在春風裏轉了一趟,仿佛就真的是個等待戀人的小年輕。小姑娘莫名其妙被塞一口狗糧,連忙站起身來告辭。
司洲這才松開手,收回他那些假裝青澀少年的演技:“還有二十分鐘,去吧。”
白嘉言無奈,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就剛才那麽一瞬,他明顯察覺到有人把眼神投向這邊,多少有點不自在。他備完自己今天的最後一份餐,恰好到了時間,他脫下身上的工服圍裙,坐下到司洲對面。
人多的時候白嘉言在後廚幫着炸小食,此時額頭早已出了汗。司洲拿起桌上幹淨的餐巾紙替白嘉言擦去汗珠,順便将自己桌上看上去沒動但也可能喝了幾口的中可推到對方面前。
“我自己來吧。”白嘉言伸手去接司洲手裏的紙巾,被對方巧妙躲過。他只好放棄,又确實口渴,直接拿起那杯面前的可樂往嘴裏灌。司洲看着他急匆匆的模樣,不緊不慢地開了口:“你真會挑,剛好喝了我剛才喝過的地方。”
“我不是故意的……”白嘉言霎時不大好意思,司洲沒忍住彎嘴角:“開玩笑的,回去吧,張叔在等了。”
白嘉言沒推拒司洲的好意,以前他就經常坐張叔的車,挺習慣的。屁股剛沾上後座,司洲就跟着擠進來:“來我家練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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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這麽晚了,你是病人早點休息,不打擾你了。”司洲家隔音很好,不到卧室門邊聽不到琴聲,因此吵不吵鄰居沒在白嘉言的考慮範圍。
“沒有打擾。除非你沒空,不然別拒絕我。”司洲知道白嘉言參加的市級比賽就在兩周之後,“自己說的練琴另找時間,現在送上門都不要?”
白嘉言除了音樂沒什麽過多的愛好,也沒有在學生會或者社團身居要職,因此課餘時間除了練琴都算得空閑。他抵擋不住鋼琴的誘惑,答應了司洲的提議。
……
司洲父母恰好在家,白嘉言打過招呼,直接就被司洲帶上了卧室。
這麽多年,鋼琴一直被保養得很好。白嘉言坐在鋼琴凳上,樂譜翻開放在眼前,開始彈奏。
鋼琴聲緩緩流入司洲的耳朵裏,這首曲子有一種寧靜祥和的氛圍,仿佛月色入戶,遠處海波蕩漾。他癡迷地看着白嘉言演奏時的身姿,專注的側臉被燈光描繪着,仿佛和幼年的白嘉言重疊。
那一年白嘉言和他都只有八歲。司洲坐在離臺上最近的地方,聽白嘉言的鋼琴獨奏。盡管只是小小的區賽,白嘉言也毫不馬虎,常常和司洲交換房間睡,在隔音的卧室裏練到深夜,睡醒再各自翻窗戶溜回家中,誰家父母都沒發覺。
白嘉言彈奏的是舒曼的童年情景組曲中的《夢幻曲》。司洲第一次聽的時候,便滿懷好奇心地拉過白嘉言的胳膊:“嘉言,這首叫什麽呀?”
“老師說叫《夢幻曲》。還說這是舒曼寫給戀人的情書,回憶着和戀人小時候相處的片段寫的。”白嘉言天真地眨着眼睛,“我不懂,曲子也能當情書嗎?我問老師,老師又說小孩子別懂這麽多,明明是他要告訴我的。”
司洲想了一下,歪着腦袋開口:“可是嘉言要是給我寫曲子的話,我會很開心的。”
“等我學會了就給你寫。”白嘉言似懂非懂地點了一下頭,司洲又看着他的眼睛問:“可我聽着有點想哭,他們小時候很難過嗎?”
“不是,老師說的,應該是因為這是他和戀人分開時候寫的。”白嘉言複述着話語。
司洲突然把白嘉言緊緊抱在懷裏:“我不要難過,不要跟你分開。”
“可我和你又不是戀人。”白嘉言呆呆地想了一下,“戀人不是會親嘴的那種嗎?”
司洲擡手輕輕拍了拍白嘉言的腦袋:“你好笨,你之前不是說要跟我結婚,然後天天給我彈琴嗎?結婚了就可以親嘴了。”
“你騙人,我媽說男的和女的才能結婚。”白嘉言覺得自己被捉弄,氣鼓鼓地去捏司洲的手臂,對方立馬換上一副委屈巴巴的語氣:“管他呢,我就不要跟嘉言分開。”
臺上的白嘉言演奏結束,他剛下臺,司洲就高高興興地跑過去接他,結果還沒走到人面前,白嘉言就在臺階上暈倒過去。救護車很快到達現場,司洲在醫院等着,急得嗚哇大哭:“嘉言不要死,我不要跟嘉言分開……”
一旁的父母急忙安慰,說白嘉言只是沒休息好,也沒吃早餐才暈倒的,一會就醒了。司洲這才擦幹眼淚,等病房門打開,就一把沖進去抱住白嘉言:“嗚嗚,別跟我分開,不要死掉……”
白嘉言錘了一下司洲胳膊:“你才死了呢。”
“那你以後也不準吓我,要永遠和我一起玩。”
“好呀。”白嘉言笑嘻嘻地和他拉勾。
……
自此以後,司洲總是把白嘉言捧着,生怕自己照顧不好對方。盡管只是個誤會,可司洲一直都忘不掉那時候的感受,沒有白嘉言他要怎麽辦?他們自幼就一直在一起,以後也應當順順利利地走下去。
每天只要睜開眼睛就能看見白嘉言。小學,初高中,甚至大學,不論是感情變質還是愛人般的迷戀,都是理所應當,不需要什麽很複雜的理由。
最後一個小節落下,司洲走到鋼琴邊:“很流暢了。”
“還差一點。”白嘉言反而皺了皺眉頭,“我有空去找老師問問。”接着站起身就要告辭。
司洲看對方走出房門,朝着背影開口,語氣輕得像風:“晚安,小嘉言。”
……
白嘉言昨天回到家已經很晚,還好父母睡得早,沒發現他深夜入宅,省下一頓罵。他今天早八,稍顯睡眠不足,以免出事故還是決定放棄自行車,坐地鐵去上學。
他對諸如思想道德與法治之類的公共課毫無興趣,因此整節課都提不起精神,混到下課就立馬趕往宿舍睡覺。
兩個室友都在,周植北笑得賤兮兮的,白嘉言進門就聽他開口問:“嘉言,聽說你真的把師哥那個鋼鐵直男掰彎了?”
“啊?”白嘉言滿臉莫名其妙,“你哪裏聽來的?”
“到處都傳了,說校門口炸雞店那邊,師哥拉着你的手,跟人家女孩子說喜歡你。”
白嘉言暗自無奈。司洲在數理院是個顯眼人物,成績好,是物理學班的班長,又在學生會擔任要職,還是青馬班學員,獎學金次次有份,正巧碰上認識的同學也不意外。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是……師哥他被女孩子纏着,實在沒辦法才抓着我說那些話的。”白嘉言連忙解釋。
周植北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樣,就連一向沉穩的林倚也湊過來對着白嘉言左看右瞧,似乎是在尋找撒謊的痕跡。白嘉言見這副情狀,面上更無奈了:“真的,誰不知道師哥比外面那晾衣杆還直。”
“哦,那個最近被林倚磕牆角上,差點斷了,正準備去買新的。”
白嘉言:“……”
還沒等白嘉言想出下一句臺詞,虛掩的宿舍門被人從外推開。他擡眼看過去,來的人正是腦袋上還裹着紗布的司洲。
見周植北和林倚圍着白嘉言,嚴刑逼供似的,再瞅瞅白嘉言那副傻樣,司洲就猜到人是對不上來話,上去就要幫忙解圍。
“小嘉言,我頭疼,你得照顧我。”說完就擺出一臉痛苦相,拉過白嘉言的手腕,還順帶暗示性地掃了一眼另外兩個室友。
“……”白嘉言總覺得,這好像是越描越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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