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宋天清難得一次感到自責。
她不知道顧闫不能吃辣,更不知道他從前受過重傷,那什麽時候的事,顧闫從來沒跟她說過。
念着他顧闫身體不适,宋天清答應了今晚去承慶宮裏,陪陪他。
處理完奏折,女帝不急着去承慶宮,先是叫劉公公宣了太醫過來問詢顧闫的舊傷是怎麽回事,只是太醫也不太清楚,答得模糊,只說是皇後少年時落下的病根,腹部受傷,修養很長一段時間才好全,只是也落下了不能吃辛辣刺激的毛病。
一番話聽的宋天清懷疑人生,少年時?腹部受傷?他那八塊腹肌可又壯又硬,哪像是受過傷的模樣。
老太醫如實相告,“那是皇後私下問太醫院拿了凝玉膏,抹了幾個月才去掉了疤痕。”
女帝默默垂下了頭。
這個顧闫,不但受了傷不告訴她,還抹藥膏瞞着她!
自己還讓他瞞了那麽久。
坐在步辇上,百感交集。生氣、內疚、還帶着一點可憐和心疼,她只是不喜歡顧闫處處壓着自己,又不是真的恨他,哪裏至于要他受那麽大的罪還不跟她說半個字。
好歹是一對表面夫妻,怎麽弄得她像一個外人一樣。就連那個什麽三鳳都知道的事,她竟然不知道。
來到承慶宮,還沒進屋就聽見了女子的哭聲,還有男人嘔吐的聲音,宋天清闖進屋裏,顧皇後卧在床上,吐得嘴唇都發白了。一旁的三鳳低聲哭泣,大龍二虎也面露擔心。
罪魁禍首宋天清站在門邊,進退兩難。
小宮女端了藥進來,看到皇上來了,忙行禮,“陛下萬安。”
宋天清看到了她手上端的湯藥,催促道:“快給皇後端過去!”
男人從床上坐起來,忍着腸胃的不适喝下湯藥,過了一會兒才減緩了嘔吐的症狀,面色也慢慢恢複正常。
他已經看見了女帝就在門邊站着,只是方才吐的厲害沒能跟她說話,現在喝了藥,胃裏也舒服了些,便禀退了大龍二虎與三鳳,對宋天清喊道:“陛下過來坐吧。”
走到他身邊,宋天清苦着一張臉,刁蠻的小白兔難得在他面前這樣乖巧,顧闫将手搭在她的手上。
“陛下怎麽不說話?看到我方才的模樣,害怕了?”四下沒有人的時候,顧闫對她便自稱“我”,宋天清也是習慣的。
女帝搖搖頭。
“難道是因為讓我吃辣的事,清清自責了?”
“有一些……”宋天清擡眼看他,俊的很,還因為方才的急症顯得有些虛弱,給她一種“一推就倒”的錯覺,盡管眼前這人習武多年,身強體壯,宋天清依舊覺得他一定難受得緊。
脫了鞋子上床,耳邊是宮人關上門的聲音,宋天清更加大膽,跨坐在男人身上,上手想将他推到在床上,可惜顧闫雖然看起來虛弱,力氣還是在的,沒能被推動。
顧闫眼眸中浮現了一抹詫異,卻在察覺到她的意圖後,配合着她躺了下去。
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帶着不易察覺的炙熱,“我今日身體欠佳,可能服侍不好。但清清想要的話……”
聲音低沉得帶着一絲沙啞。
宋天清趕忙捂住了他的嘴,驀地擡頭,便對上了一雙漆黑卻感覺帶着火的眼眸。
他想什麽呢?又看看自己的姿勢,确實有些過界了,也難怪他誤會……慌亂解釋着:“你都難受成這樣了,朕還想,想那個,朕還是人嗎?”
男人擡起手來摸摸她的頭發,柔聲道:“我并不介意。”
“可是朕介意。”宋天清噘着嘴,扯開了他胸前的衣裳,再上等的膏藥也不會一丁點痕跡都留不下,她一定要問問顧闫,為什麽連太醫都知道的事,偏偏要瞞着她。
柔軟的纖手拂過他的胸膛,如同撓在了他心上一般,帶起一片溫熱,麥色的肌膚泛起薄紅。
顧闫的呼吸粗重,可宋天清沒注意,一心想要找到疤痕留下的丁點印記。果然,叫她注意到一處,在腰間有條小小的疤,很淡,但是看着應該有些年頭了。
是藥三分毒,凝玉膏也就是将疤痕生生的化去,就跟從人身上扒去一層皮似的,她以前也用過,只是為了治療膝蓋上小小一塊的疤痕,剛抹上去的時候涼涼的,不久就慢慢變痛,無法想象,顧闫在肚子上的傷得抹多少凝玉膏才修複成現在的樣子。
越看心裏越不是滋味,她甚至能想象出顧闫肚子上血肉模糊的慘狀,好歹算是青梅竹馬,她對他也是有感情的。
手掌附在他的腹肌上,宋天清小聲問:“你什麽時候受過傷?朕怎麽不知道,還是你不想讓朕知道……”
她在擔心他。
顧闫看得出來,他的清清天性善良,又重感情,兩人自小相識,成婚七年,她不可能對自己沒有感覺。
“清清。”顧闫擡起手來按住她的後腦勺壓下來,同她耳鬓厮磨,宋天清念着他身體不适,便沒有反抗。如此乖巧,竟叫顧闫有些舍不得松手。
“外出打仗總會受傷的,我若是每一次都告訴你,怕陛下會厭煩。”
“好像你把朕看作個傻子一樣。”宋天清忍不住嗆聲,“分明總是說想讓朕疼你,真的受傷了卻從不跟朕講,你到底還當不當自己是朕的皇後了。”
女帝聲聲斥責,句句走心,顧闫聽在耳裏,暖在心裏,柔聲道:“我錯了,以後不會再瞞着你了。”
顧闫認錯了?
那個大名鼎鼎,一掌能拍斷石頭的顧闫,竟然對她服軟了!?
“你剛才是跟朕認錯了?”宋天清趴在他身上,有些不可置信,如若平時顧闫也能對她服服軟,小小的縱容一下她的任性,也不至于她會看上林勤風……
此刻,僅僅是腦袋裏閃過丞相的臉,宋天清都覺得自己對不起顧闫。
脫了衣裳躺在他身邊,指尖把玩着他鬓邊的碎發,小聲嘟囔着:“為什麽要用凝玉膏,很疼的。”
顧闫将人攬在懷裏,“清清說過我的身子好看,我怕若是有了疤痕,你會厭棄我。”
“瞎說,朕是那種人嗎?”把她說的跟渣女一樣,她雖然喜歡美色,可也不至于因為美色休棄了自己的皇後。說着,不老實的手爪子就鑽進了被子裏,摸着男人肌理分明的肌肉,十分滿足。
是夜,帝後二人相擁而眠。
回想起來,他們剛成親那幾年,也是這麽純潔又親近,那時的顧闫還沒卸下鎮遠大将軍的職位,每年都要離京幾個月,宋天清又年輕,忙于政務,焦頭爛額,能相伴的時間不久,也就格外珍惜。
後來顧闫迫于後宮的壓力,卸任了鎮遠大将軍一職,兩人在一起的時間慢慢變長,矛盾和摩擦也變多,弄成現在這種局面。
清晨起來的時候,顧闫還睡着,單手不自覺地敷在自己的肚子上,應該還是不太舒服。
宋天清沒有打擾他,悄悄穿衣,傳了宮女進來梳妝打扮,去上早朝。
今天的天色多變,就像女帝的心情一樣,陰一會晴一會,臨到中午,下起雨來。
蒙蒙細雨吹打過來,女帝的心也被陰霾遮蔽。
經歷了昨天的事,宋天清不禁反思,她真的讨厭顧闫嗎?那為什麽看到他難受,知道他受傷,自己的心也會疼。她真的喜歡林勤風嗎?那為什麽,除了他的臉之外,關于他,自己腦中沒有其他的記憶點呢。
文妃說過,想要探明林相的想法,還是得直言,宋天清處理了政務,叫人宣了林勤風在禦花園一見。
不知為何,沒有了前幾日那種期待的感覺,腦子裏還擔憂着皇後的身體狀況。
還不斷反應自己是不是那種趁着家裏丈夫有病光明正大找姘頭的渣女,良心受到的譴責逐漸累積。亭外下着小雨,雨點落在亭檐上,敲打着宋天清的良心。
還發着呆的時候,劉公公小聲提醒:“陛下,丞相大人來了。”
“啊……”宋天清回過神來,看見林勤風撐着傘走過來,一身藍白色長衫,仿若水波白浪,同雨景融成一幅畫,看得女帝春心蕩漾。
來都來了,問一句不過分吧。
林勤風走進畢雨亭中,放下傘來給皇帝行禮,畢恭畢敬,“陛下萬安,不知陛下宣臣前來,所謂何事?”
“朕……”
宋天清欲言又止,禀退了其餘的宮人,只留一個劉公公在此服侍。
閑雜人等撤幹淨了,宋天清才擺出自如的模樣,佯裝輕松道:“朕覺得愛卿相貌堂堂,如今二十多歲的年紀,府中也沒有家室照顧,便想着為愛卿謀一份姻緣。”
丞相的眼中水波不驚,對皇帝的提議無感,拒絕道:“臣多謝陛下好意,只是婚姻大事當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來定,陛下乃是天子,不該為臣的姻緣浪費您寶貴的時間和心力。”
“朕不是那個意思。”宋天清直言,“愛卿覺得朕怎麽樣?”
“……”林勤風慎言,“臣不敢妄議天子。”
“朕許你現在可以說。”
擡頭看皇帝,不像是在說笑的模樣,林勤風才開口回道:“陛下您……實在薄情。”
???薄情?
能被美男這麽評價,宋天清屬實沒想到,若是被其他人如此評價,女帝早就賞他一頓板子打死了,偏偏說這話的人是林勤風,便忍了這一時。
看見女帝一臉“和善”的笑,林勤風又補充道:“顧皇後為将軍時征戰沙場、保家衛國,身在後宮又對陛下無微不至、處處照料,顧皇後将身與心都獻給了東齊獻給了陛下,于公于私陛下都不該冷落他,更不該傷害他。”
“朕傷害他?”宋天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冷落顧闫是真的,可她怎麽傷害他了,就他那身板,她哪裏敢……
過了好一會兒,宋天清才反應過來,自己昨天是傷害了顧闫,因為那盤辣子雞讓他痛了一整夜。
這事兒傳的那麽快嗎?就連林勤風都知道了,他話裏話外指責她在情感上虧欠了顧闫,倒是把顧闫誇得跟朵花一樣。難不成……林勤風……是顧闫的迷弟?
林勤風:“陛下若是沒有其他的事,臣便退下了,府裏還有詩書沒搬好,若是靠近窗子受了潮氣,臣會心疼的。”
他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但是宋天清已經知道他的态度了。
擺擺手,讓他自行退下。
她那青澀的愛情啊,還沒發芽就被林勤風一腳踩死了。
可能,她真就是那薄情的人?不然也不會讓顧闫受苦,也不會讓丞相讨厭。
看着林勤風離開的背影,宋天清愣愣地向下走了幾個臺階,頭上落了雨也不讓劉公公上前來,委屈的快要哭出來了。
頭頂遮來一柄油紙傘,宋天清擡頭看,不是劉公公,是顧闫。
“你怎麽來了……”
“臣妾看不得陛下淋雨。”
“你身子好些了嗎?”話音剛落,被男人擁入懷中,溫熱的胸膛暖着她被雨淋濕的身子,一下子就哭出來了。
“他兇朕,他還說朕薄情……你是不是也讨厭朕,朕害得你肚子疼,唔啊啊啊!”
懷裏的女子哭的梨花帶雨,顧闫早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卻沒想過林勤風會拒絕的這麽果敢,也沒想過會因為自己的問題讓清清如此內疚。
雖然她曾把目光落到林勤風身上,但現在,她就在他的懷裏。顧闫單手捏起她的下颌,低頭吻掉她眼角的淚珠,向下含着她柔軟的唇瓣吻上去,将哭聲盡數堵在口中。
劉公公轉過身去,躲在遠處的宮人也自行低頭。
宋天清瞪着眼睛,驚訝的看着他,不過片刻就被這個深吻給俘虜了,雙手抱緊他的後背,極盡溫柔。
這個男人,她真是敗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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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存稿中,陸續會放出來的,謝謝小可愛們的喜愛,我會好好寫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