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夢之四六
這一晚好不容易揚眉吐氣的顏值夫婦的熱度終究還是被江洛突如其來的新聞給壓下去了, 微博甚至還為此崩了好一會兒,本來已經下班了的程序員又被抓了回去,苦兮兮地發了條微博, 表示以後大家搞事情的時候能不能有個預兆。
陳稚初一只手被晏裏拉着,任由男人為她牽引方向, 另一只手已經打開了手機, 正低頭專心浏覽微博動态。
她甚至無意間聽見旁邊不知是哪個房子裏傳出一聲哀嚎:“靠!江洛怎麽能談戀愛呢?”
其實并沒有拍到女方的臉,只有遠遠的一道模糊身影, 但網友多麽神通廣大, 等陳稚初看到的時候,女方的身份已經被扒得幹幹淨淨, 是江洛所在的娛樂公司的老總的女兒。
年齡比江洛大一些, 游戲人間多年, 自成年以後便緋聞不斷, 關注度比好多明星都要高。
江洛路人緣好, 是真正靠作品出圈的那種人,雖然這幾年日漸沒落,但餘威猶在, 吃瓜群衆一半的人在為江洛惋惜, 另一半則在問宋衫何德何能, 能與江洛談戀愛。
【真的是一顆好白菜被豬拱了!】
【但宋衫長得好看又有錢, 你們怎麽知道不是江洛自個兒湊上去的啊?】
【江洛怎麽可能?他要名氣有名氣,要錢有錢, 用得着這麽出賣自己嗎?你們不要把人想得太壞了, 為什麽就是不肯承認人家真的是真愛呢?】
陳稚初看得入神,沒提防前面的人突然停了腳步,她一頭撞到了男人的後背上, 額頭被他後肩的骨骼硌得紅了一片,她吃痛得“唉喲”了一聲,由于先前流淚太多,這會兒眼上的紅腫還沒消,整個人看起來可憐極了。
晏裏回頭睨她一眼,明明剛剛還好好的,這會兒卻又陰陽怪氣起來,他的聲音冷冷的:“怎麽,傷心了?”
陳稚初迷茫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是什麽意思,她壓了壓唇角,但笑意還是從眼睛裏跑了出來,她說:“晏裏老師真的很記仇诶!”
男人的眼神仍是冷的,但耳尖卻在後邊悄悄紅了起來,陳稚初踮起腳尖親了他一下,很及時地給大獅子順了順毛,她認真地解釋:“我現在就……吃瓜而已。”
的确是在單純的吃瓜,即便這其中有那麽一兩分複雜情緒,但也就僅限于那一兩分了,他們的情分早在當初江洛欺騙她時就用完了。
過早經歷過苦難的女孩,即便仍對世界抱以善意,但是對人情世故卻已看得通透,不放棄不該放棄的,不留戀不該留戀的。
他們此時已經來到了長安街他們當時住的那棟房子的底下,這片老街更加老了,陳稚初記得不久前的某一日晏裏似乎也帶她回來過,但當時她喝醉了,後來他就沒再提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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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她晃了晃晏裏的胳膊,問他:“你那天帶我回來,原本是要幹什麽?”
晏裏皺眉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就只是情緒所至的行為,好像也沒有什麽特別的目的,很多東西過了那個時間點,再說起來已經沒有意義了。
陳稚初也明白這個道理,便沒有再追問,他們順着樓道往上走。
因為是很老的小區,樓梯一周才有人過來打掃一次,裏面的聲控燈大多是壞的,于是他倆便一會兒迎着光,一會兒摸着黑地往上走。
很久以前他們也是這樣的,有時下完晚自習回來,他們會在巷口的小賣部裏買一堆零食,然後一路晃晃悠悠地提回來。
每次到燈壞了的地方,陳稚初就會去挽住晏裏的胳膊,黑暗将男孩略顯緊張的面龐全擋住了,狹小的空間裏只聽得見兩個人的呼吸聲。
然而現在他們卻不再是點到為止地挽着胳膊,他們的十指緊緊地扣在一起,陳稚初順手打開了手機裏的手電筒,光不太亮,在樓梯上暈開一道橙黃的光圈。
快走到他們之前住的那一層樓時,陳稚初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問:“你帶鑰匙了嗎?”
晏裏“嗯”了聲。
陳稚初又想到,當年她的生活明明那麽艱難,卻從未想過要将這裏賣掉,這個房子為和晏裏遮擋過太多風雨,也承載了他們太多的回憶。
又或者——她之所以沒有賣掉,其實更多的是出于補償心理,她人雖然離開了,總覺得将這個房子留給晏裏,就能彌補一點她心裏的愧疚。
她心裏思緒亂飛,直到一陣刺鼻的酒味将她的神思拉回。
晏裏亦皺眉在樓梯拐角處駐了足,陳稚初将手電筒的光晃過去,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地上橫七豎八堆積的好幾個啤酒瓶子,再往上便是一雙修長筆直的腿,然後是夾着煙的手、女人微卷的頭發……
陳稚初低低喚道:“江意映。”
女人歪了歪頭,聲音有些沙啞:“回來了?”
于是陳稚初與晏裏時隔好幾年再次回到家裏的第一件事,就是陪江意映喝酒。
這房子雖然久未有人居住,但晏裏一直定期請人打掃着,所以房間裏還算幹淨整潔。
江意映用外賣軟件點了許多啤酒和晚餐過來,堆得滿桌子都是,她在他們回來之前就喝了好多,但好在她酒量好,神思還算清楚,她窩在沙發裏盯着他倆看,若有所思地說:“為什麽你們還能和從前一樣?”
陳稚初猜測她是在為江洛的戀情難過,她不知道該說什麽,雖然當初江意映與江洛分手時很決絕,但是她有多喜歡江洛,陳稚初都是看在眼裏的。
她嘆了口氣,問她:“你怎麽知道我們今天會回來?”
江意映又點了一根煙,她今晚已經抽了太多煙了。
“不知道,只是想來坐一坐。”她眯了眯眼,她與江洛的事情并沒有很多人知道,想來想去,好像也就只有這裏可以來。
江意映偏過頭問晏裏:“娛樂圈這種名利場,對人的影響就這麽大嗎?”
不敢停歇,不敢止步,只能不惜一切代價地往上爬。因為爬得高才有話語權,爬得高才有自主權,爬得高才有尊嚴。
後面這幾句話是江洛很久以前對江意映說的,那是她第一次發現江洛與宋杉有糾葛的時候,她還記得那是一個雨夜,她站在窗邊接電話,雨水将整個世界都洗刷得模糊一片。
江洛見她不言語,又繼續說道:“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不要再像小孩子那樣天真了,這已經不是那個只要你有實力,就能夠出頭的時代了。”
這話江意映聽很多人說過,但她從前無一例外都是一笑置之,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日她能從江洛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她想起剛認識時那個意氣風發的江洛,站在主席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她半晌才聽明白江洛的言外之意,她少時就決絕,在短暫的怔愣之後,便毫不猶豫地跟江洛斷了關系。
後來她聽過宋杉許多緋聞,也零星聽過幾個有關江洛的緋聞,他們這幾年拉拉扯扯,終究還是走到了一起。
江意映甚至可以想象,他們之間或許也有一個美妙的故事,但那故事已經與她無關了。
江洛早就不是從前那個她所認識的少年了。
晏裏抿着唇,難得地接了她的話。
“不是。”他說,“有人想住高樓,有人哪怕窩在一隅之地也會覺得滿足,各人有各人的選擇罷了。”
江意映閉了閉眼,良久,忽然笑出了聲,在她又要把一罐啤酒送到自己嘴裏的時候,易拉罐突然被陳稚初搶了過來,女孩皺着眉,未置一言便一飲而盡,十分鐘後,她暈乎乎趴到了桌子上。
江意映靠在陽臺上抽煙,看晏裏小心翼翼地慢慢把女孩抱到沙發上,又從房間的回憶裏抱出一床毛毯給她蓋上。
毛毯大概不久前剛洗過,上面全是陽光的味道,即便神志尚不清楚,陳稚初依然舒服地用臉頰蹭了蹭上面的軟毛。
像只貪睡的小貓。
然後她又看見晏裏開始有條不紊地收拾桌子上的狼藉,男人眉眼都垂了下來,在燈光裏顯得特別溫柔。
她走過去,将煙撚滅在垃圾桶裏,才說:“那時候聽說你們在一起了,我覺得你特別沒有出息。我這人從來不會吃回頭草的,哪怕我再喜歡一個人都不會。何況她曾經給你帶來過那樣大的傷害。”
她這段話說得漫不經心,并不是要挑撥的意思,就僅是發表看法。
“我當時想,如果我是你,我絕對不會原諒她,更加不會再跟她有任何的聯系。我就是要看她後悔,看她即便後悔也無力回天,看她痛苦……”
“但是——”她低頭笑了笑,“我今天突然發現,你這樣選擇其實也不錯。”
人生苦短,何不遵從于心,何不遵從于愛。
她說完,就裹緊衣服走出去了,夜裏的風還是有些涼,拂起了她額前的頭發。
小小的房子裏又安靜了下來,酒氣還沒散,晏裏轉身去開窗戶,回來時,看到剛剛還昏睡在沙發上的女孩不知什麽時候坐了起來。
她手裏的手機亮着光,晏裏低頭瞥過去,看到上面明晃晃的:
【江洛/正在撥號…】
作者有話要說: 喝醉的初初,又在晏裏老師的雷區瘋狂蹦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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