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夢之三八
故事發生到這裏, 顧沉已經漸漸明白自己對這個異父異母的姐姐雲瑤的感情了。
傍晚的那場戲,人工降雨嘩嘩往下潑,他站在門口, 看到雲瑤穿着大衣随着一個男人離開。
他從小跟雲瑤兩個人相依為命一起長大,在他心裏, 他們就是彼此心目中唯一的最重要的那個人, 但現在雲瑤心裏有別人了。
少年像飄在汪洋大海裏的一根浮木,原本有個人劃着小船拉着他, 那是他唯一的方向, 然後那個劃船的人突然松手了。
她有她更想要拉住的人了。
少年人偏執,本來自己那點在衆人看來十分見不得光的感情, 已經讓他非常痛苦了, 雲瑤與他人戀愛這件事對他來講無疑是雪上加霜。
道具師傅邊走邊跟陳稚初解釋:“傍晚那會兒拍完, 我就覺得晏裏老師不太對勁, 但是周導說晚上還要繼續拍, 讓他沉浸在這種狀态裏很好,我們就沒有去管他。”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小心地打量着陳稚初的神色。這位低調的晏太太自從來到劇組以後, 就一直以笑臉待人, 講話也輕聲細語的, 仿佛從來不會生氣。
但現在她臉上的笑容全都褪去了, 嘴唇抿得很緊,明明她的神色很平靜, 但莫名給人一種山雨欲來的壓力。
她開口問:“在哪裏?”
道具師傅沒反應過來, 啊了一聲,陳稚初出奇的有耐心:“晏裏在哪裏?”
“在天臺上,你知道, 那個天臺沒有護欄,他一個人在上面坐着,我們跟他說話他也不理,像是魔怔了……”
天臺其實不算非常高,畢竟這棟房子滿打滿算也只有三層,但即便如此,倘若從上面摔下去,也不是常人所能夠承受的。
他們走到第二層樓梯的拐角處,陳稚初才停下來。
樓梯在房子的外面,沒有鋪地磚,是水泥材質的地面,有些粗糙,上面的積雪已經被掃掉,但地面還是濕的,被雪水浸成了深灰色。
她側頭看了一眼周導,男人指間仍夾着煙,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仿佛覺得他們太大驚小怪:“他現在這個狀态,去拍晚上那個戲,明明是極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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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聲嘟囔,道具師傅在旁邊不敢說話,其實他們都不贊同周導的這種觀念,為了完成藝術去努力付出甚至犧牲一點什麽,固然令人尊敬,但這不代表要弄瘋自己甚至是毀掉自己正常的人生。
陳稚初像是也懶得再同他争辯什麽了,從她的角度,她已經可以看見晏裏的背影了。
他仍穿着戲裏那套校服,外面裹了那件深黑的羽絨服,沒有好好扣好扣子,他旁邊扔着煙盒跟打火機,還有一個喝完了的礦泉水瓶子,瓶子裏已經扔了好多煙頭。
天臺風很大,他的衣服被吹得獵獵作響,陳稚初眼睛忽然就酸起來,細細密密的心疼裹上來,她忍了好久的淚意就那樣猝不及防地湧出來。
她吸了口氣,将眼淚吞回去,才轉頭對周導說:“我敬佩每一個将自己獻給藝術的人,但是我這人自私,也沒有什麽遠大的理想,我只希望我的阿晏能夠快快樂樂,平安無虞。”
她的聲音很淡,說完,也不等周導回應,就直接上了天臺。
周導似乎是愣了一瞬,嘆口氣,下樓了,臨走前還囑咐道具師傅:“東西先收了,通知他們,今晚不拍了。”
道具師傅應了聲“是”,也跟在他後面走了,下樓前最後一眼,看到女人撐着單薄的身體,慢吞吞走到晏裏身邊坐下。
明明上一秒她就要哭出來了,但是坐到他旁邊時,她的眼睛已經彎起來,比早秋的月亮還要美。
她像是完全不害怕男人萬一沖動跳下去會累及到她似的,她坐下去後,就直接抱住了他的腰。
他身上好涼,身上混雜着淡淡的煙味兒,察覺到她的到來,他低下頭,迷瞪了一會兒,才說:“冷,快回房間去。”
陳稚初用臉頰慢慢蹭着他:“不要。”
她說:“阿晏心情不好。”
晏裏“唔”了聲,陳稚初握住他的手,一根一根摩挲他的手指。
天臺上很黑,只有一盞十幾瓦的小燈泡,還是劇組來之後,才找人接上的,用一根長長的繩子吊着。
晏裏的眼睛黑沉沉的,陳稚初又去抱他,抱得特別特別緊,她說:“我想阿晏了。”
晏裏終于笑了下:“姐姐又撒嬌。”
他說完姐姐這兩個字,微微愣了一瞬,陳稚初湊過去,吻住了他的嘴。
他嘴裏也有煙味,還有酒味,周導是戲瘋子,為求真實,下午那場戲讓他喝了不少酒。此時晏裏腦子這樣混亂,大抵也與酒精的作用有關。
陳稚初的嘴唇才剛碰上去,晏裏就反客為主,手掌壓住了她的後腦勺。
男人的情緒大抵真的壓得太久,他這次的吻好像裹挾了雷霆氣勢。陳稚初從天臺邊坐起來,身子微微往後退了一些,但脖頸仍然在晏裏的掌握之中,她跪坐在地上,捏了捏晏裏的手,聲音被他吞得有些模糊。
她說:“往後,過來一點。”
晏裏便也起身,直接把陳稚初撈起抱住,天臺旁還有一個小小的閣樓,他将她壓在閣樓的牆面上,不等她再多說什麽,密密匝匝的吻又落下去。
他個子太高,陳稚初必須要一直仰着脖子才行,他的手停在她的腰窩上,沿着她的羽絨服伸了進去。
有些癢,陳稚初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都在漸漸被抽空,她的眼角溢出一點生理性的淚水,晏裏的聲音低低的,含混不清地說:“喜歡,姐姐。”
他現在腦子裏仍舊是混亂的,陳稚初得出一點空來,語氣很溫柔地說:“我也喜歡阿晏。”
晏裏低下頭,眼裏露出一點迷茫的神色,好一會兒,才用鼻尖蹭着陳稚初的鼻尖:“讓初初為我擔心了。”
陳稚初說:“阿晏很厲害,很多人想入戲都不行。”
晏裏說:“很沒用。”
陳稚初說:“很酷。”
話才落音,他的吻又落下來。
他們又在天臺上待了一會兒,才下樓,走到樓梯口時,劇組一個工作人員突然叫陳稚初,說有人找她。
快要過年了,很多人都放假了,梅城終于也熱鬧一些,不時有推着車賣小吃的小販吆喝着從樓下走過。
《新婚日記》第二期早就播了,第三期也已經播出。因為周導的要求過于嚴苛,即便沒有晏裏的戲,他也一直叨叨說希望晏裏最好留在劇組。
Cici思索之後,和節目組協商,直接把他倆的“新房”改到了劇組。節目組每期會固定時間過來取材,而那兩天陳稚初便被要求必須和晏裏住在一起。
周導雖然對此表示非常不滿,但由于晏裏已經為他妥協很多,他也就沒有多說什麽。
但即便陳稚初覺得她現在與晏裏的表現大概已經甜化,但是人們一旦認定了一件事,就很難再改變自己的看法,顏值夫婦每次播出後依然會攜“難嗑”兩字登上熱搜,被演出cp的粉絲狠狠嘲笑。
對此,關起門來嗑瘋了的顏值夫婦cpf只能說一句:
【如果他倆不是真的,我就是假的!】
【看不出他倆是真的的人,都沒有談過戀愛吧!兩個人的愛意根本掩飾不住了呀!捂住嘴巴都要從晏裏跑出來了啊!】
遭到晏裏粉絲的無情反駁:【哥哥演技好好哦!看根電線杆子都深情的那種】
……
看根電線杆子都深情的晏裏,此時卻緊緊抓住陳稚初的手,臉上很難得地露出了一點委屈的神色,讓叫走陳稚初的工作人員覺得自己好像在犯罪。
陳稚初像哄小孩兒似的,她說:“我很快就回來。”
未想這句話讓晏裏反應更大,他抓她的手抓得更緊了,陳稚初愣了片刻,才後知後覺地想到,多年前的那個午後,她亦是在同他說完這句話後,再也沒有回來。
她嘆了口氣,臉上扯出一個笑容來,對晏裏此時少見的脆弱與粘人表現得格外寬容,她說:“我一定會回來的。”
晏裏垂下眼睛,說了句:“好。”
樓梯上的燈還是很亮的,大概是怕大家不小心踩空,摔出個什麽好歹來。晏裏順着樓梯往自己房間走,看到陳稚初已經被工作人員引到了門外。
顧小北家裏有事,最近請了假,還要過兩天才能回來,他路過他的門口,走向自己的房間。
在兩米遠時,突然停下來,他眯起眼。
他的門口坐着一個女人。
方文淇還穿着白日裏戲裏的戲服,整個身子都蜷縮在晏裏的門前,白天他們拍戲時,也是在這裏拍的。晏裏正是站在這扇門前的廊檐下,看着雲瑤笑顏如花地跟着一個男人頭也不回地走掉。
此時那件大衣還穿在方文淇身上,她臉上的笑容也同白天如出一轍,她歪頭看了看晏裏,語氣也和故事裏的雲瑤一模一樣。
“阿弟,你是不是喜歡我?”
她的聲音很輕,蠱惑似地,這樣說着,慢吞吞站起來。
晏裏的房門沒鎖,她像是喝醉了,沒骨頭似地靠在門邊,這是故事接下來的內容,原本計劃好今晚開拍的。
晏裏無聲張了張嘴,臉上神色平靜,半晌他說:“是啊。”
他的語氣裏帶了笑,朝方文淇走過去,方文淇知道他又入戲了,她低頭笑了下,推開了晏裏的門。
室內一片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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