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師父的身世
舒雲慈見到遠明帝,起身過來見禮。遠明帝看到舒雲慈臉色蒼白,已經失去了少女該有的紅潤,皺着眉問道:“你這是生病了?怎麽不宣太醫看看?”
舒雲慈搖搖頭,“父皇不用擔心,澤隐無事。”
遠明帝不贊同地看着她,“可是為了你娘?”
舒雲慈擡頭,明亮的眼眸襯得臉色更加蒼白如雪。“父皇,母親病重,兒臣做女兒的能救一分是一分,這件事還請父皇不要阻攔兒臣,更不要責怪母親。”
鐘昭媛生病,遠明帝最先想到的是萬一鐘昭媛離世,澤隐今後該由何人照顧。至于鐘昭媛本人,說句實話,遠明帝對她幾乎沒有什麽印象。如今得知澤隐是為了救母才弄成這樣,他難免要遷怒鐘昭媛。
“澤隐,你娘的病自有太醫醫治,你還小,幫不上什麽忙,何必拖累自己的身子。”遠明帝不在乎一個妃嫔的生死,只要他的寶貝女兒是平安的。
父皇對母親的冷漠态度,這些年來舒雲慈早就習慣了。她柔順地點頭,“兒臣知道。”
遠明帝看女兒如此乖巧懂事,終于稍稍放心。出了錦明堂,他吩咐何悠安排人看護好舒雲慈的身體,不能讓她這樣肆意妄為了。
何悠點頭,心裏卻叫苦。這位澤隐公主哪是聽話的主兒?
鐘昭媛很快發現了女兒每晚會來為自己輸入內力續命的事,她抱着女兒,流着淚道:“慈兒,娘一把年紀了,就算哪天去了也沒什麽可惜的。可你還小,你有那麽多宏圖壯志要實現,不要為了娘傷了你自己的身子。”
舒雲慈拿着帕子幫鐘昭媛擦着眼淚。“娘,您還有誰呢?如果女兒連您都救不了,還說什麽宏圖壯志?娘,您放心,我有辦法。”
鐘昭媛不懂女兒的那些想法,她只知道不能讓女兒為了救自己這樣消耗下去。此時的她已經動了自盡的念頭。
舒雲慈夜夜輸入內力為母親續命,她到底年紀小,自身內力這樣虛耗下去,人明顯憔悴了很多。這一點被湖底那幾個老頭看出來了。
“你正在修煉歸元破魂,此時身體和心神都應該在最佳狀态,稍有缺損,就會走火入魔,這一點我早就告訴過你。”大老頭十分嚴肅,他不想自己幾十年收的第一個弟子就這麽廢了。
“練功可以緩緩,但是我娘的毒緩不了。”舒雲慈的态度十分堅決。她可以什麽都不做,她要救親娘。
“緩?”大老頭冷笑一聲,“你的功力調整到如今的狀态多麽不易你自己心裏清楚,為此你已經等了兩年,難道你還有下一個兩年時間可以等?”他對這個徒弟寄予的希望太高,高到容不得一點錯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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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雲慈低頭想了一會兒,“那就繼續練,我會控制好自己,不會走火入魔的。”
“你憑什麽敢說這樣的話?”大老頭心裏怒火早起。
舒雲慈擡頭,盯着大老頭陰測測的雙眼,揚了揚下巴,“就憑我是舒雲慈。”
大老頭氣得在石床上拍了一掌,直接拍出一個掌形坑。“小慈兒,你實在得意忘形了。”
舒雲慈的傲氣也出來了。“大老頭,我們打個賭可好?”
“賭什麽?”
“如果我及笄之前能夠練成歸元破魂,你就立刻教我歸元功第三重歸元滅魂。”舒雲慈有一種預感,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大老頭吹了吹垂到眼前的眉毛,“好!”
“加些彩頭如何?”舒雲慈竟然還不甘心。
“你說。”大老頭有些不耐煩。
“我想學你的那套劍法。”她的目光落到了大老頭身邊石床上放着的一柄長劍上。
大老頭倒吸了一口冷氣,“小慈兒,習武勿貪多。你看你這兩年……”
“你到底答不答應?”舒雲慈直接打斷了大老頭的絮絮叨叨。
“你若是做不到呢?”大老頭并沒有被打斷話的不滿,這幾年都習慣了。
舒雲慈一笑,“給你我的命。”
“我要你的命幹什麽?”大老頭咆哮。這個小女孩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幾十年才找到一個徒弟不容易,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苦心啊?
“難道你要皇位?”舒雲慈笑眯眯走到大老頭近前,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都這麽一大把年紀了,還有什麽看不開的?你教我不就是我與旁人不同?那你為什麽不能相信我能做到旁人做不到的事呢?大老頭,你還是好好想想今後有什麽東西能教我吧。”
大老頭吹胡子瞪眼兇了半天,一點效果都沒有。他這會兒擡手摸摸舒雲慈的頭,“你知道就好。不過既然這樣,我幹嘛要跟你賭?”他蒼老的眼睛裏閃出了狡黠的光。
“因為你需要一個教我歸元滅魂的理由。”她靠近大老頭的耳朵小聲道:“你也不希望聽那幾個老頭聒噪吧?”
“哦呵呵呵!”大老頭笑得開懷。果然幾十年沒白等,這個徒弟好知心。
“喂!你幹嘛!”到底還是有舒雲慈預料不到的事情發生。大老頭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舒雲慈只覺得一股強大的內力被傳入自己的體內。
“別說話,好好接收內力。”大老頭的語氣非常嚴肅。
舒雲慈沒敢掙紮,這可不是鬧着玩的,搞不好兩人都有性命之憂。
半個時辰後,大老頭松開了手。舒雲慈神情複雜地看着他,“我會還你的。”
“你還我做什麽?我都這個年紀了,又一直躲在這湖底密室裏,要內力何用?”大老頭的神情有些委頓。
“你不想報仇嗎?”舒雲慈問。
大老頭看着她,仔仔細細地看着她,仿佛從來沒有見過她一樣。
“你不用看了,我怎麽會跟着一群來歷不明的人學了這麽多年的功夫?我早就知道你們的身世。”舒雲慈嘆了口氣,“大老頭,你要好好活着,看着弟子給你報仇。”
大老頭突然笑了,哈哈大笑。這笑聲引來了其他幾個老頭,都探頭探腦地過來張望。
“老大,你和小慈兒說什麽了?這麽高興?”胡子老頭憋不住問道。
“小慈兒竟然知道了我們的身份,可笑我們竟然以為隐藏得很好。”大老頭笑道。
幾個老頭驚恐地望着舒雲慈,胖老頭搖頭,“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你才多大。”
百年前隐國北邊的方贏州是贏王封地。那是隐國最能征善戰的王爺,贏王在方贏州經營數代,邊關苦寒之地,多出好勇鬥狠之人。贏王帶領的子弟兵,是隐國最強大的一支軍隊,為隐國征戰屢建功勳。贏王在方贏州甚至整個隐國都有着極高的威信。臣子功高蓋主歷來都是大忌,遠明帝的祖父勤意帝怕贏王割據方贏州自立,終于對贏王一家下手。
這一次的奪爵計劃了數年之久,一舉拿下了贏王及其軍中部下百餘人。這些人大多被賜死,少數圈禁致死,至此方贏州歸朝廷直接管轄,一舉掃除了皇帝的心腹大患。
當初抄家之時贏王幼子舒正危在外學藝,後來朝廷發下海捕文書也沒有找到人。直到勤意帝過世,舒正危依然杳無蹤跡,仿佛人間蒸發一般。
“當年沒有找到的除了舒正危,還有贏王的佩劍西雷劍。”她的目光又落到了大老頭身邊的那把長劍上。
大老頭目光一寒,石床上的長劍突然出鞘,直奔舒雲慈。舒雲慈伸手接了,極強的力道讓她不得不原地轉了個圈才緩下力道。她站定後舉起長劍細看,但見手中劍比一般劍長且寬,劍身暗沉,不見光彩。在靠近劍柄處刻着兩個古體大字——西雷。
“你在這湖底密室幾十年,随時有機會複仇,為什麽你不動手?”舒雲慈問。
“我當年就攜劍入宮想報仇,是勤意帝的一番話讓我打消了報仇的念頭。既然當年都不報仇,我又怎麽會傷害勤意帝的子孫?再說我也姓舒,這種事我看得開。你放心,我不會對你父皇不利的。”大老頭說這番話的時候眉目舒朗,語氣溫柔,竟然有些立地成佛的意味。
“勤意帝說了什麽?”舒雲慈對此極其好奇。
“他說我可以殺了他,他無怨無悔。他只是讓我保重,說幾十年後會有七曜彙聚,到時就是隐國的天機。他讓我順應天機,收一個滿意的徒弟。”大老頭想起當時勤意帝神神叨叨仿佛一個神棍的樣子,不覺好笑。他背負着血海深仇,卻被勤意帝一通忽悠。當時他西雷劍在手,完全能夠手刃仇人,卻莫名其妙地停了手。
事後他慶幸,幸好當時沒有動手。因為勤意帝辭世之前,給了他一個地址,在一個偏遠村落裏,那些被賜死被圈禁的人,都安然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