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鐘昭媛生病
遠明二十年初冬,雪已經下過兩場,都不大。舒雲慈下課回來,來不及換衣服,徑直去了鐘昭媛的寝殿。最近鐘昭媛病了,一開始病情不嚴重,但是從秋天病到冬天,一直也不見好。太醫院的太醫只說是痰疾,開了些清熱化痰的方子,吃着也沒有多大用處。
舒雲慈叫來憐君查看,憐君說看不出什麽問題,但是她的态度并不明朗,顯然不排除其他的可能。
“娘,這會兒感覺如何?”舒雲慈站在火盆邊烤掉了身上的寒氣才來到床邊。
鐘昭媛形容憔悴,“娘沒事。不過就是小病,是娘身子弱,總也不見好。大約過了這個冬天就會好的。你學習這麽忙,別總想着娘。”她不願意給女兒增加負擔,其實她心裏明白,自己這身子,大概撐不過這個冬天了。她沒有什麽不滿的,如果不是女兒保護,她早就死了。能看着女兒一天天長大,她已經很知足了。
舒雲慈的手指搭在鐘昭媛的手腕上,感覺脈象時強時弱,很不規律。更多的問題,她也看不出。“娘說的是,您好好養着,來年春暖花開就痊愈了。”她只是順着鐘昭媛的話說。陪着鐘昭媛說了一會兒話,她見鐘昭媛有些倦了,就服侍着母親睡下了。
回到自己的寝殿,絲瓶似乎剛剛收到什麽消息,過來在舒雲慈的耳邊道:“公主,憐君有發現,說晚些時候會過來向您禀告。”
舒雲慈低着頭,久久不說話。鐘昭媛病得蹊跷,這件事她若是查不出端倪就無處使力。若是要懷疑,宮中有可能對她下手的人太多了。自己樹大招風,有人算計她倒也無懼,只是這些人總是對她娘下手,實在煩心。
果然是後宮婦人,只懂得這些算計婦人的伎倆。
掌燈之後,醫女憐君來到幻玉宮。
“有人下毒?”舒雲慈頭也不擡地問。
憐君發現她正在寫字,這位公主自己本身就有永遠學不完的功課,如今還要為了鐘昭媛的病費神,眼見着人已經瘦了好幾圈。
“昭媛娘娘确實是中毒了。”
“什麽毒?能解嗎?”舒雲慈終于擡頭,她沒有問誰下的毒,這不是她目前關心的問題。
憐君道:“是幾種毒藥,分了幾次下的。所以……”她說到這裏頓住了。
“你能解對不對?”憐君沒說解不了,那就是能解,但是有困難。
憐君沒有接話。她是醫女,但她是被整個太醫院的所有太醫合力教出來的醫女。她的天分很高,卻不在治病,而在制毒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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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有把握?”舒雲慈用手撐着頭,“我知道盛辭是怎麽培養你的。”
憐君扁扁嘴,“院判大人都查不出來。”
舒雲慈慵懶地點頭。“但是你查出來了。這說明至少在用毒方面,你比院判要強。又或者說,太醫院的那些老大人們都被下毒之人收買了,而你還能對我說實話。”
憐君繼續不說話。她實在無話可說。宮廷争鬥,原本不是她一個小小醫女能夠插手的。但是她身處其中,被澤隐公主牢牢捆綁在一起,早就脫不開身了。
“你若是怕事後會有殺身之禍,我可以安排你事後出宮,去盛辭身邊,以她的能耐,足夠保下你。”舒雲慈越說頭腦越清明,她明白憐君的顧慮,既然有顧慮,就說明憐君是有辦法解毒的。
憐君的眸子亮了。說句實話,她并不喜歡宮裏的環境。雖然能夠學到很多知識,但是宮裏爾虞我詐,這些太醫們本身也各有立場,說話辦事都要小心,實在不是适合她的地方。
“公主,奴婢不能保證一定會配出解藥。”醜話永遠要說在前面的。
舒雲慈點頭。“你盡力就好。”
“奴婢不敢隐瞞,其實昭媛娘娘的身體撐不過這個冬天。”她猶豫着還是把話說了出來。
“所以呢?”舒雲慈眉頭微微動了一下。
“奴婢配制解藥需要時間,恐怕會來不及。”
“多久?”
“至少要三個月的時間,或許更長。”
舒雲慈了然地點點頭。“還是那句話,你盡力就好。需要什麽藥材提前寫好單子交給絲瓶,她會幫你找齊的。”
憐君以為舒雲慈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急忙道:“公主,昭媛娘娘的身體絕對撐不住三個月。”
“我知道,那不是你要考慮的事,好好研究解毒之法,這可是關乎到盛辭的識人之能,別給她丢臉。”她說完,看憐君沒什麽話要說,就命絲瓶派人将其送走了。
絲瓶回來道:“公主,您如何能延緩昭媛娘娘的毒性蔓延?”
舒雲慈嘆了口氣,“有一種最笨的法子。”
江封憫最近幾天進山裏去獵了一只白狐貍,她費勁巴拉地将那只白狐貍扛出了山,在山下的村子裏找了個有經驗的老獵人把皮完好無損地扒了下來。那老獵人邊扒皮邊研究,這狐貍全身上下一點傷都沒有,怎麽就死了?等扒了皮才發現,狐貍裏面的皮肉之下,全都凍成了冰坨子。他吓得錢都不敢收,只說是手藝不好,不敢收錢。江封憫還是給了銀子,這才帶着狐貍皮回來京城。
夜裏她背着狐貍皮進了幻玉宮,卻沒在舒雲慈的寝殿裏看到人。她皺眉,将包着狐貍皮的包袱放到桌子上,她出門看了一圈,在正殿裏發現了舒雲慈。
此刻的舒雲慈正抓着鐘昭媛的手,輸入內力幫她逼出所中之毒。江封憫不敢打擾,直到舒雲慈收回手,小心地幫着始終昏睡的鐘昭媛蓋好被子,這才舒了口氣。
舒雲慈看了眼江封憫藏身的後窗,沒說什麽,帶着絲瓶出了正殿,回了自己的寝殿。絲瓶看到江封憫現身,默默退了出去。
“什麽味道?”舒雲慈一進來就皺眉。
“我去山裏獵了只狐貍皮給你。”江封憫原本的好心情在看到舒雲慈為鐘昭媛逼毒後蕩然無存。
舒雲慈過來打開包袱看了一眼,“你有心了。”她讓絲瓶進來将包袱拿走,等天亮送去司制坊做成圍脖再拿回來。
“剛剛是怎麽回事?”絲瓶剛退出去,江封憫就忍不住問起來。
“你不是都看到了,我在為我娘逼毒。”她脫下身上的披風,裏面天青色的小襖也脫了,只穿着輕薄的裏衣。
江封憫怕她凍着,催着她上床去蓋上被子。“我當然看到了,可是我才幾天沒來,怎麽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舒雲慈将憐君的判斷和她說了,“我需要幫我娘撐住三個月,或許還需要撐更長的時間。”她的神色不變,仿佛說的只是一件很尋常的事情。
江封憫卻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她自幼習武,深知若是以自身內力為他人逼毒,本就需要耗費更多的內力。若是一次性逼出所中之毒還好,最怕的就是連續地為人逼毒,那簡直就是不斷在掏空自己的內力,到最後很有可能影響自身的內力修為,更有可能直接導致內力虛耗過度,補不回來。
“不能一次性逼出所有的毒嗎?如果你內力不夠,我可以幫忙。”
“你說誰內力不夠?”舒雲慈挑眉問她。
江封憫很識趣地閉嘴。
“我娘身子虛弱,太多的內力會直接要了她的命。而且聽憐君說,她中了幾種不同的毒藥,我現在其實只是渡一點內力給她,幫她多撐一段日子。真正要救她,還需要憐君的解藥。”她看江封憫指着自己,搖頭道:“你的內力至陰至寒,我娘根本受不住,如果不是我前幾年練了那個不知名的心法,能夠中和內力,我的內力她也受不住。”
道理江封憫聽明白了,可是這樣下去,舒雲慈的身體就撐不住了。
“那你怎麽辦?”江封憫可不信舒雲慈沒有想到這一點。
“暫時我還撐得住。這也許背後主使人的目的。這樣至少能夠拖垮我,看來我的真實武功被人發現了。”她擡頭看着江封憫,“你幫我把這個人查出來,死活不論。”
這就是下了必殺令了。江封憫自然沒有二話。
“你能中和我的內力,既然我的內力不能給昭媛娘娘,那可以給你。”
舒雲慈皺眉,伸手扯着江封憫的臉頰,“你說什麽傻話呢?我以傾國之力助你練功,是讓你把內力給我的嗎?”
“可是你……”江封憫的臉被扯得變了形,說話都有些困難。
“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舒雲慈微微眯起眼,“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沒有。”江封憫不敢再多言。舒雲慈的驕傲讓她不會低頭認輸,不過江封憫也清楚,舒雲慈從來不會拿自己的身體和她的宏圖大業開玩笑的。
遠明帝得知鐘昭媛病情加重,也來看過兩回,當然是看在舒雲慈的面子上。今日下朝後聽說舒雲慈最近臉色都不好,他立刻帶着何悠趕到錦明堂。
錦明堂裏,皇子公主們正在上課,看到一閃而過的遠明帝,都有些雀躍。因為舒雲慈的關系,這些皇子公主們都很少能見到自己的父皇。然而他們的父皇此刻心裏,卻只有自己最在意的寶貝女兒澤隐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