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結識忘年交
淩國,立南城。
這是江封憫父親端王的封地。立南城外有座立山,山高林密,據說常有野獸出沒,一向人跡罕至。于是這裏就成了江封憫練功的好地方。
她修習的寒冰訣不宜被人看見,所以她每天早上進山,晚上才出山,基本上要在山裏待一天。
進入二月,山林中的積雪融化,草樹都開始發芽。有小鳥在林間歌唱,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山泉旁的一塊大石上,江封憫坐在上面運功修習。她的周身接了一層薄薄的冰,看上去有些吓人。
突然,樹上的鳥齊齊飛了起來。江封憫突然睜開眼,從大石上站起,望向驚動飛鳥的地方。
她這一動,身上的冰層剝落,轉眼間她被水汽打濕的衣服已經幹透。而聲音也越來越清晰。江封憫沒動,靜靜地等待着聲音的靠近。過了一會兒,樹林裏突然竄出來一只黑色的熊,看樣子是剛從冬眠中醒來,出來覓食的。
江封憫武功不弱,但是黑熊皮糙肉厚,她要想力敵還是很危險的,所以她縱身上了一旁的樹枝,低頭看着下面的黑熊。
黑熊正在尋找食物,見江封憫躲了,它也不在意,繼續在林間穿梭。
待黑熊走遠,江封憫這才放下心來。此時她手裏沒有武器,這麽大的野獸很難對付。
接下來的時間她雖然還能繼續練功,卻多少被擾了心神,練功受到影響。後來她索性不練了,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準備下山。剛要走,她又看到遠處飛鳥四散,似乎受到了什麽驚吓。出于好奇,她朝着那邊掠了過去。
還沒靠近那個地點,她就聞到了濃重的血腥氣。她皺眉,那只黑熊找到食物了?
到了近前,她躲在樹上偷看,發現死得竟然是那只黑熊!地上全是血跡,蜿蜒流進旁邊的小河,連河水都染紅了。在黑熊的屍體旁,坐着一個衣衫褴褛的老頭,正在用手中的刀剝着熊皮。
“什麽人?”老者突然擡頭,手中的刀飛向了江封憫所在的方向。
江封憫立刻躲閃,換了一棵樹栖身。然後她就見剛剛襲向她的那把破刀竟然奇跡般地飛回了老者手中。
老者也已經發現了江封憫,眼睛看着她的方向,“出來吧,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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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封憫是個膽子大的,見被人發現,就大大方方翻到地上。“晚輩江封憫見過前輩。”
老者擡起頭,一雙渾濁的眼上下打量着江封憫。“你姓江?淩國皇族?”
江封憫老實道:“晚輩是端王之女。”
老者點點頭。“我和你父王有過一面之緣,他是個好人。”他一邊剝皮一邊說,“你一個郡主,怎麽跑到這山裏來了?”
江封憫覺得老者雖然其貌不揚,說話倒是有一股子獨特的氣質。她本性就是個話痨,沒事還願意逗個悶子呢,何況遇到個有意思的人?當下一老一小就聊開了。
通過聊天,江封憫得知老者是淩國最大的門派洛仙門的門主,名叫柳聖傑,不過是上上代門主了。當年他功成名就,突然覺得寂寞空虛冷,就把門主的位置傳給了徒弟,自己跑到山裏尋求生命的真谛。這一隐居就是五十多年。他每隔幾年就要換一座山隐居,說是那座山的靈氣都被他吸光了,所以要換。
柳聖傑隐居了這麽多年,期間也有出來溜達的時候,不過誰能想到當年風華如仙的門主會變成如今的邋遢老頭呢?所以世人大多避之唯恐不及,久而久之,他也失去了和人交談的興趣。今天遇到江封憫,他覺得這個小姑娘挺有趣的,既不會因為他的外貌嫌棄他,也不會因為聽到他的真實身份巴結他,自始至終就是和他嘚啵嘚。
從這天起,江封憫每天帶着兩人份的食物上山,練功結束後就去找柳聖傑聊天。很多她不能和父母姐妹說的話,甚至不能和舒雲慈說的話,都可以和柳聖傑聊。柳聖傑活了将近一百歲,覺得能遇到江封憫這樣一個小朋友,實在難得。兩人越聊越投機,成了忘年交。
柳聖傑看江封憫練寒冰訣,不住點頭。“若是沒有大量藥材積累,你的寒冰真氣不可能練得這麽快。小憫,不是我看不起你父王,以他的能力,根本無法弄到這麽多的藥材供你練功。”
江封憫笑道:“是有別人幫我。”她和柳聖傑聊了這麽久,始終沒有透露舒雲慈的事。
柳聖傑也不追問,“那人想必很看重你的天賦。不過也是,你這樣的根骨,怕是百年也難遇上一個。當年老夫收徒,自以為遇到一個好的,可是和你一比,我那徒兒還差得遠你。”
兩人就這樣日複一日的閑聊。轉眼間二月過了一半,江封憫深知自己再不去隐國,舒雲慈怕是要生氣了。她雖然舍不得柳聖傑這個朋友,也只能狠心道別。誰知在她準備道別的那天,柳聖傑竟然說要傳授她一套暗器手法。
她練武成癡,自然要見識一下。這就是後來她獨步江湖的暗器絕技——摘葉拈花。
這是柳聖傑隐居時所悟,未傳一人。實在是因為和江封憫投緣,這才動了傳授的心思。江封憫要拜師,被柳聖傑阻止了。
“你我都成了忘年交,怎好再壞了輩分?”
江封憫花了一個月學會了柳聖傑的摘葉拈花。算算日子,只覺得烏雲蓋頂。她和柳聖傑道別,約定明年過年再聚。
她匆匆趕到隐國國都,已經是三月了。想到舒雲慈那傲嬌難哄的性子,她就感覺後背一陣陣冒涼風。
夜晚,她敲敲溜進了舒雲慈的寝殿。還沒站穩,就見一樣東西兜頭砸來。她不知道是什麽,卻也不敢讓拿東西落地,生怕弄出更大動靜驚動了其他人。她伸手接住,只覺得觸手堅硬冰涼。她低頭一看,卻是個和自己有幾分相像的瓷娃娃。
“你這是送我的新年禮物?”她這幾個月和柳聖傑整日嘚啵嘚,此時還難改話痨本性,笑着走過來。
“想得美!”舒雲慈似乎真生氣了,小臉漲得通紅,眉頭皺起,那張經常放毒的小嘴也不自覺地撅起來。“你怎麽答應我的?”
“遇到一些事,回來遲了。我向你賠罪好不好?”江封憫來到床邊坐下,任由舒雲慈将自己的臉頰捏得變了形。
舒雲慈捏臉都覺得不解氣。此刻她最生自己的氣,竟然為了這麽個嬉皮笑臉的家夥苦等了三個月,想想都替自己不值。
江封憫見舒雲慈突然背過身去不理自己,也覺得頭大。她只好将小小的人抱在懷裏,“好了,我知道錯了。難道你不想知道我遇到什麽事了嗎?”
舒雲慈擡頭冷笑,“你遇到什麽事與我何幹?我并不想知道。”嘴上這麽說,心裏卻暗道:“就不問,憋死你!”
“好好好,你不想知道,可是我想告訴你。這件事我憋了好久了,和爹娘我都沒說,就想和你分享。”江封憫是個做姐姐的,又是個話痨,特別會哄人。雖然……舒雲慈确實是她見過的最難哄的一個,沒有之一。
事實證明,澤隐公主要是生氣,那真不是幾句好話就能哄好的。江封憫每天晚上過來賠不是,足足一個月舒雲慈才肯原諒她。而且除了最開始那晚她進到了寝殿內,以後的每天晚上絲瓶都在內室守着,見到她來就說舒雲慈不許她進房間。
“你知不知道有些人是不能失約的?”舒雲慈冷冷地問。
終于能夠再次登堂入室的江封憫此刻明白,舒雲慈是要給她一個教訓。兩人之間多年的感情,就算不說,也早已超過了當年互相幫助的利益關系。舒雲慈是要為君之人,君臣之間的距離,她時刻都記着呢。
“我答應你,以後絕不會對你失約。就算死,我也會趕到你身邊再死。”江封憫許下誓言。
“記着你今天說的話。沒有我的允許,你沒有資格死。”舒雲慈面無表情地說。
江封憫點頭。她雖然是個話痨,但是對于誓言一向重視,這句話,她一生都遵守,再沒失約過。
遠明十八年,江封憫學會了“摘葉拈花”,而舒雲慈則從大老頭那裏學會了“歸元封魂訣”。此時的兩人還都沒有一件趁手的兵器。
遠明十九年,江封憫過年時如約回去立山中尋找忘年交柳聖傑,卻一無所獲。她清楚這種人就是閑雲野鶴,自己能遇到一次,并且被傳授了武功已經是幸運,不能太貪心了。
這一年九月十七,江封憫及笄。端王給女兒準備了一場盛大的及笄禮。皇族衆人多數到場,大家大多出自對于江封憫的同情,畢竟這樣一個孩子再過五年就要死了。
江封憫回國參加及笄禮,舒雲慈卻遭遇了幾次行刺。她身邊有人,雖然沒有江封憫那樣厲害,卻也是好手。刺客只有一次突破了護衛的防守,一劍直接刺向了舒雲慈的咽喉。
那刺客見舒雲慈不躲不避,以為這個小公主已經被吓傻,心中暗喜。但是轉眼間,他的劍就斷成了一寸寸的廢鐵。而他甚至沒有看到舒雲慈動手。
舒雲慈沒有說話,也沒有看這個被吓傻了的刺客。她只是微微轉頭,看向了沒有防住此刻的護衛們。這一眼,淡淡的,看不出情緒。侍衛們卻在制服所有刺客後齊齊下跪道:“是我等護衛不利,讓公主受驚了。”
舒雲慈緩緩呼出一口氣,“再練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