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生辰的禮物
舒雲慈的眸子縮了一下,“絕無例外?”
憐君很堅定地搖頭,“絕無例外。”
舒雲慈望着那個裝着竹葵天心藤的木匣子若有所思。
“公主,恕奴婢直言,公主固然天分極高,但這世上有些東西還是不要挑戰的好。”憐君已經感覺到一絲危險的氣息。
舒雲慈微微擡起頭,“你覺得我會用這種法子來練功?”
憐君沒說話。她是醫女,醫術以外的事情她不會多言。
“你不用替我擔心,我要練功還需要用這麽笨這麽危險的法子?只有蠢人才會這麽練功。”她朝身邊的絲瓶看了一眼,絲瓶過來抱走了木匣子收好。
憐君低下頭,“公主如果沒有別的吩咐,奴婢告退。”
“這件事你不會說出去的。”舒雲慈手裏已經在擺弄其他藥材了,這句話聲音也極小,小到憐君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奴婢告退。”她沒有答舒雲慈的話。
絲瓶見人走了,過來道:“公主當真相信憐君?”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有人看中了憐君,你猜是誰?”舒雲慈饒有興致地問。
絲瓶老實搖頭。“奴婢不知。”
“笨!”舒雲慈做了個鬼臉,“猜不到不告訴你!”
“咳咳……”絲瓶被自家主子這麽孩子氣的樣子吓到,一口氣噎住,噎得直咳嗽。
到底絲瓶也不知道到底誰看中了憐君,讓舒雲慈這麽信任。舒雲慈也确實沒有告訴她,讓她一直狐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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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禮物大部分都已經登記入庫。幻玉宮比之前的寶湖苑大了很多,庫房自然也大,裝了這麽多賞賜還有地方。舒雲慈去正殿陪着鐘昭媛說話,正趕上鐘昭媛的補藥熬好了送過來,舒雲慈順手接了過來。
“慈兒,我自己喝就行了。當心你身上沾了藥味,你不喜歡的。”鐘昭媛要伸手,被舒雲慈格開。
“娘,難得今天我不用去上課,就讓女兒侍候您一回,盡盡人女之孝。”她用銀勺輕輕攪動着湯藥,舀起一勺輕輕吹了幾下,放到嘴邊喝了一小口試試溫度。她似乎覺得湯藥還是燙,又吹了幾下,這才将銀勺送到鐘昭媛嘴邊。
鐘昭媛看着女兒的動作,這些事女兒并不常做,此刻做來,竟然不見半分生疏,這孩子太聰明,做什麽都像模像樣的。
“娘……”舒雲慈見母親只是看着自己,并不張嘴,忍不住叫了一聲。
鐘昭媛回神,急忙張嘴。誰知這一口湯藥還沒喝到,勺子已經落下,灑了她一身的湯藥。
“慈兒!”鐘昭媛沒空管自己的衣裳,她看到舒雲慈突然口吐鮮血昏倒在自己懷裏,吓得她聲音都是顫抖的。“來人!快來人!”
遠明帝舒弘業正在換禮服,今天是愛女的生辰,他要盛裝出席。剛剛換好嶄新的禮服,就有小太監跌跌撞撞進來禀告:“啓禀皇上,澤隐公主吐血了!”
遠明帝愣在原地,“你說什麽?澤隐怎麽了?”
小太監口齒伶俐,雖然被吓得臉色煞白,還是道:“剛剛幻玉宮傳來的消息,澤隐公主吐血了!現在太醫院的太醫們正在趕往幻玉宮,昭媛娘娘派人請皇上過去瞧瞧。”
“擺駕!”遠明帝兩個字說完,人已經一陣風一般出了熙華殿。
幻玉宮裏,太醫院所有當值的太醫都在,院判方銘已經給陷入昏迷還在不時吐血的舒雲慈診過脈,确診是中了毒,而且是劇毒。他用祖傳的金針幫助舒雲慈暫時鎮住毒性。滿頭大汗的老院判剛出來就看到了面沉似水的皇帝。
“澤隐怎麽了?可有危險?”遠明帝問。
“回禀皇上,公主所中之毒極為兇險。若非公主自幼習武,有內力護體,此刻已經救不回來了。饒是如此,這毒對公主的身體損害也極大,微臣和其他太醫們一定盡力醫治,但是到底能不能救,還請皇上恕罪,此乃天定了。”老頭說了半天,就是盡人事,聽天命的意思,換句話說,能不能救活舒雲慈,他也沒有把握。
遠明帝沒有打擾太醫救治,他進入正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舒雲慈。在皇帝的印象中,除了舒雲慈的嬰兒時期,他就沒怎麽看到老實躺在床上的舒雲慈。這個小娃似乎永遠活力充沛。不是四處調皮的那種活力,而是永遠在學習東西的那種活力。她對于每一件事都感到好奇,都想知道背後的緣由。随着年紀的增長,舒雲慈眼中的光亮卻越來越少,遠明帝知道,她知道的東西越來越多,對于事物的好奇心也就越來越少。
這個女兒有野心,而且是無窮無盡的野心。這一點遠明帝非常清楚。他覺得這沒什麽不對。身在帝王之家,如果只想當個富貴閑王,那真是不配得到他的寵愛。所以他遲遲不立儲,群臣猜得不錯,他确實想給舒雲慈一次機會,他想知道舒雲慈能不能比皇子們更能托起隐國的未來。
如今,這個自己屬意的未來接班人竟然這樣毫無生氣地躺在床上,這讓遠明帝如何能夠接受?
他微微擡頭,看到了守在床邊正在抹眼淚的鐘昭媛。“澤隐怎麽會中毒的?不是讓你好好照顧她嗎?你連一個孩子都照顧不好,怎麽當娘的?”
鐘昭媛看到舒雲慈吐血的時候已經被吓掉了半條命,這會兒她只有寸步不離地守着女兒,別的也做不了什麽。遠明帝的責問,讓她立刻起身跪倒在地,“皇上息怒,是臣妾無能,是臣妾害了澤隐。”
遠明帝怕打擾舒雲慈修養,吩咐絲瓶照顧好公主,他來到外室,坐在椅子上道:“把事情說清楚。”
鐘昭媛一邊哭一邊把事情經過說了。遠明帝聽了皺眉,“澤隐替你嘗藥後就中毒了?”他立刻吩咐大太監何悠,去把那碗藥拿去給太醫檢查。”
檢查結果很快出來,藥裏并沒有毒。遠明帝大怒,沒毒他女兒怎麽中毒了?太醫院的諸位太醫頭頂雷霆之怒,一個個都縮着脖子,大氣都不敢喘。院判方銘在內室裏轉了一圈,找到了四下懸挂的香包。
很快原因被找到,香包裏加了落霞草,和湯藥裏的石斛混在一起就是劇毒。遠明帝看着香包裏的花花草草,立刻明白了這手段表面是要害鐘昭媛,實際上卻是針對舒雲慈的。
舒雲慈侍母至孝,從小就會親自替鐘昭媛嘗藥,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當然,舒雲慈也是被逼無奈。自她出生之後,就有無數明刀暗箭對着這對母女。尚在襁褓中的舒雲慈就曾數次中毒,好在都無大礙。等她長大了一點,逐漸懂事後,幾乎所有送給鐘昭媛的食物和藥物,她都要嘗上一口。遠明帝知道她這個習慣,所以送給這對母女的東西,必須由信得過的專人經手,這才能安穩地度過這十年光陰。
“查!不管這件事牽扯到誰,一查到底,絕不姑息!”這道聖旨瞬間傳遍後宮。後宮裏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蟬,他們都意識到,狂風暴雨很快就來了。
原本安排好的生辰宴自然也取消了,皇後帶着各宮妃嫔過來探視,遠明帝一概阻攔在外不去進入。他現在看到每一個人都覺得是害他寶貝女兒的兇手,所以包括皇後在內,全都吃了閉門羹。
太醫院當班不當班的太醫全都請來幻玉宮,藥開了幾副熬好了喂下去,舒雲慈吐了幾回,裏面都帶着血沫子,看得遠明帝膽戰心驚。
到了晚上,舒雲慈還是沒有半點要蘇醒的跡象,一張小臉白中透灰,眼看着就是将死的跡象。
鐘昭媛已經昏過去一次了,被宮女架着去了舒雲慈的寝殿休息。遠明帝雖然擔心,卻有諸多國事要處理,不能一直留在後宮。他臨走時吩咐,舒雲慈的情況有一點變化,立刻去熙華殿通報。
太醫們都在西寝殿候着,商讨下一步的治療方案。今晚烏雲遮月,漆黑一片。正殿中,絲瓶看到房間裏無端多出來的黑衣少女,什麽話都沒說,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內室。
黑衣少女一步上前,從被子裏抓起舒雲慈的手腕探了一下內息。她皺着眉,擡手就要輸內力給舒雲慈,就在這時,她注意到舒雲慈慢慢睜開了雙眼。
“你的寒冰內力我雖然能用,卻不會舒服,別浪費了。”舒雲慈的聲音十分慵懶。
她擡起手,黑衣少女握住她的手,唯一用力,将人拉起來,在她的身後墊了一個軟枕。
舒雲慈的臉色十分難看,神色也十分疲憊的樣子。
“為什麽?”黑衣少女問。
“你問哪方面?”舒雲慈動了動,讓自己靠得更加舒服一點。她用內力護住心脈才不至于毒發喪命,這會兒可真是一點都不輕松。
“你明明有很多辦法可以處理這件事,就算要讓人中毒,也不必自己以身犯險,你從來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這次為什麽?”黑衣少女覺得舒雲慈這次玩得太大,大到讓她感到害怕。
舒雲慈疲憊得連表情都懶得做了。“我只是想知道,這種毒我能不能承受。”她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好了不開玩笑了,今天是我生辰,所有人送的禮物又怎及我自己準備的禮物呢?我要一次解決儲位問題,這件事我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和精力,所以,只能這樣了。”
黑衣少女還想說什麽,但是看到舒雲慈難看至極的臉色,到嘴邊的話也只能換成一聲嘆息。“我替你守着。”
舒雲慈微微點頭。她盤膝坐在床上,開始運功逼毒。黑衣少女站在一旁,看着她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手握成拳。
清晨,絲瓶派小宮女通知太醫,澤隐公主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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