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真正的主使
聽到舒雲慈醒了,一夜未睡的太醫們立刻過來查看。方銘診過脈後,看了幾位須發皆白的同僚,大家都長出了一口氣,不管怎麽樣,澤隐公主這條命保住了。
遠明帝得到消息早朝都不上了,趕過來看女兒。舒雲慈十分虛弱,臉上的鐵青之色褪去,卻蒼白得吓人。
“父皇,兒臣沒事。父皇切勿因兒臣誤了早朝,那就是兒臣的罪過了。”她見遠明帝沒有離開的意思,強撐着身體要起來,吓得遠明帝安慰了她幾句急忙上朝去了。
鐘昭媛手捧着剛剛送來的湯藥,“慈兒,該喝藥了。”她說着舀起藥汁想要試試溫度,被舒雲慈打斷。
“娘,不是和您說過了嘛,我沒嘗過的東西,您不要随便入口。”她被絲瓶扶坐起來,靠在一個軟枕上,伸手拿過鐘昭媛手中的藥碗,喝了一口試試溫度,并不太燙,顯然有人在外面放到了溫度适宜才拿過來,她就直接喝下了。
苦澀的藥汁還帶着酸澀的味道,絲瓶看得都直皺眉。舒雲慈卻眼都不眨地喝得一滴不剩。鐘昭媛拿過蜜餞塞進她嘴裏,“你這孩子,都已經這樣了,還替娘着想。就算真有什麽危險,那也該娘去替你擋,如今卻害得你差點喪命。”說着說着,鐘昭媛的眼淚就下來了。
“娘,我如今可沒有力氣哄您開心了。您放心,女兒不會死的。”她伸手拉住鐘昭媛的手,用力地握了握。
這舉動意在讓鐘昭媛放心,可是鐘昭媛看到女兒瘦弱的手,忍不住心疼。宮裏錦衣玉食,舒雲慈卻瘦弱至此,可見平日裏這孩子過得根本就不好。
“都是娘沒用……”她剛要繼續說自責的話,就看見舒雲慈皺了皺眉,顯然是不喜歡聽這樣的話,她立時頓住不說了。
“你才剛剛醒,還是多休息,不要久坐。娘出去問問太醫你的身體怎麽樣了。”
鐘昭媛走後,舒雲慈松了一口氣。對于自己主動中毒害父母擔心,尤其是害母親擔心,她是有愧疚的。只是事情這樣做是最好也是最快的,她也只能如此了。
絲瓶扶着舒雲慈重新躺下,擔憂地說:“公主,奴婢要知道這毒這麽兇險,斷然不會同意您這樣做的。”她是唯一一個事先之情的人,舒雲慈說只是一點傷害,她也相信自家公主的武功,沒想到真的差點沒命,她現在想想都後怕。
“你們一個兩個都這麽在乎我,當然不能告訴你實話。不過這一關我已經闖過了,這至少給我争取了三五年的時間。”舒雲慈蒼白的臉上都是志在必得的神情。
遠明帝下朝之後又趕來幻玉宮。這時候皇後和各宮的妃嫔聽說澤隐公主醒了都過來看望。鐘昭媛擔心這些人打擾女兒養病,但是來的大都比她位份高,她也沒有拒絕的權利,正急得團團轉。
遠明帝一進來看到鬧鬧哄哄一群人圍着舒雲慈,立刻沉了臉色。
皇後見遠明帝進來,帶着衆人施禮。“皇上,臣妾等聽說澤隐醒了,過來看看。澤隐是個有福的,經過了這場劫難,日後必定能逢兇化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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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只願澤隐日後再沒有兇險。”遠明帝冷冷地說。撥開人群,他看到了坐在床上的舒雲慈,舒雲慈朝他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父女兩人心照不宣。
“你們都探視過了,各回各宮吧。澤隐需要靜養,以後沒什麽事就別過來了。”遠明帝讓衆人離開,唯獨留下了淑妃。
淑妃剛開始還心中暗喜,以為這是皇上獨寵自己,可是當她偷眼看到遠明帝微微眯起的眼睛,心中就是一驚。入宮承寵多年,她只認十分了解遠明帝,這樣的神情,正是遠明帝發怒前的樣子。
“你好好照顧澤隐。”遠明帝囑咐了鐘昭媛一句,帶着淑妃出門進了舒雲慈的西偏殿。
“皇上,不知您留下臣妾,有什麽吩咐?”淑妃小心翼翼地問。
“對于澤隐中毒,你有什麽想說的嗎?”遠明帝太多溫和地問。
淑妃一個哆嗦,“皇上,您……您該不會懷疑這件事和臣妾有關吧?”她見遠明帝不說話,立刻跪倒在地,指天發誓,表示這件事絕對和自己沒有任何關系。
遠明帝點點頭,也不多說什麽,叫進來大太監何悠,“何悠,你和淑妃說說都查到了什麽。”
何悠彎着腰,一臉謙卑。“娘娘,鐘昭媛的藥和香包裏的落霞草都指向了一個人,是藥堂中新去的一個太監,叫李如海。李如海幾天前失蹤了,翻遍皇宮各處,都找不到這個人,死活都沒有。據查,李如海是娘娘宮裏出去的人。”
這是昨天舒雲慈中毒後宮裏迅速查出來的,所有的結果都會報到何悠這裏,再由他上報給遠明帝。
所有的一切都直指李如海,而李如海的背景十分簡單,就是淑妃宮裏的奴才,和其他人并沒有什麽關系。一切都在無聲地說着下毒害舒雲慈的人就是淑妃,然而這件事的指向性太明确,反倒讓人起了懷疑。
遠明帝聽到上報上來的消息就知道這是有人要一箭雙雕。只是事情既然和淑妃有關,他想知道淑妃會如何辯解。老實說,關于舒雲慈會中毒,他就覺得很不可思議。這些年來,後宮中用了多少手段,舒雲慈還不是好好活到現在。起初他加派了大量人手,幾乎是日夜不停地保護着舒雲慈,但随着女兒一天天長大,他發現自己的保護越來越多餘。這個小小的女孩完全能夠自己保護自己。明刀暗箭,下毒意外,她都可以很好地應付,所以對于舒雲慈此次會中毒,而且是這麽厲害的劇毒,他心裏始終有個疑問。
“皇上,此時臣妾是冤枉的。李如海确實是臣妾宮裏的人,可他不過是個管花草的粗使奴才,數月前他和臣妾說想去禦膳房當差。臣妾以為他想奔個好前程,就答應了。之後臣妾再沒見過他。”淑妃眼中含淚,極為委屈。
遠明帝聽了後讓淑妃平身,問:“你對李如海了解多少?”
淑妃站起身,“臣妾只知道他家中是開藥鋪的,所以對花草比較了解,當時宮裏把他分過來的時候就是粗使太監,臣妾就讓他照看花草了。”
遠明帝只是沉着臉并沒有說話。淑妃試探着問:“皇上,有句話臣妾不知道該不該說?”
“你說。”
“皇上,李如海自己斷然不會害澤隐公主,顯然是被人收買。這件事一旦查出來絕對是掉頭的大罪,李如海既然肯做,必然是有極大的好處。如今人不見了,這好處去哪了呢?”淑妃攤手,她自有一股子小女人的嬌媚之态。
遠明帝望向了一旁的何悠,何悠急忙躬身,“奴才這就去查。”
京城向西十八裏,有一個不小的鎮子叫“十八裏集”,因為臨近京城,又是西面進京的必經之地,所以非常繁華富庶。鎮子裏有一家叫做“和氣堂”的藥鋪,已經經營了兩代人,有了一些規模。
此時正是晌午,大太陽照得道旁的樹無精打采地搖晃着樹枝。和氣堂卻還未開門營業。在和氣堂的後門,幾名黑衣人橫七豎八躺在地上,都已經斷了氣。
和氣堂的老板一家五口看着地上的屍體吓得站都站不穩,一個兩個抖得體如篩糠。此刻他們都看着面前的黑衣女子。
老板顫抖着上前,“多……多謝……姑娘相救。”
黑衣女子看都沒看老板一眼,上前摘下一個黑衣殺手的面紗,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她的手在黑衣殺手的左肩上一抓,黑衣被抓破,露出裏面的龍形紋身。
“你過來看看。”黑衣女子指着老板。
老板哆哆嗦嗦走過來一看,立刻瞪大了眼睛。“這……這……”他似乎又意識到了什麽,突然閉嘴。
黑衣女子擡頭看着他,“你兒子李如海已經死了。你知道為什麽你一家會被追殺了嗎?”
“什麽?海兒死了?”說話的是老板娘。她此時顧不得害怕,走過來看到黑衣殺手肩上的紋身,“這個紋身和海兒身上的一樣!是……”
“你閉嘴!”老板喝道。
夫妻倆都不說話,一邊哭一邊看着黑衣女子。
“你們不需要和我說什麽,很快會有人來問你們話。我只會保護到那些人來了為止。之後就算有人在我面前殺了你們,我也不會出手的。要如何說,你們自己決定。”黑衣女子說完,腳下一點上了房,很快就消失在房脊之間。
夫妻倆面面相觑,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深夜,舒雲慈終于回到了自己的寝殿裏,還是自己的床睡着舒服。她剛剛喝了藥,太醫們在藥裏面放了安神的東西,大概是想她睡得安穩一點。她這會兒很困,可她偏偏在用自己的意志力去對抗睡意。
房間裏的幽蘭香散發着淡淡的香氣,有一只飛蛾不知怎的進來了,繞着燈罩子飛個不停,發出了細微的聲音。
舒雲慈此刻雖然身體狀況不佳,但是感官依舊靈敏。她擡手剛要對付飛蛾,就見飛蛾的翅膀已經上了一層霜,随後就掉在了地上不動了。
“寒氣好像更厲害了一些。”舒雲慈笑道。
黑暗中黑衣少女走出來,臉上竟然沒有帶面紗。
“今天竟然肯露臉了。是不是覺得自己漂亮了?”舒雲慈開着玩笑,等到黑衣少女走到床邊坐下後,她就很自然地趴到黑衣少女的腿上。
“你這是……熱了?”黑衣少女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剛剛用自己的寒冰內力凍住那飛蛾,此刻全身內力外溢還沒消失,正是涼冰冰的時候。
“對啊,有點熱,她們不許我開窗,不許我用冰,只是讓我忍着。”舒雲慈噘嘴,“我知道這群人都是借機報複我,難得我有這麽虛弱的時候。”
确實難得。黑衣少女暗道,難得這位小大人兒能露出這麽孩子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