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月黑殺人夜
醫女憐君,不過是太醫院裏的一個尋常醫女。宮裏給娘娘們看病,有些地方不方便,所以醫女是必須要有的。太醫院每年都會在民間選一批小姑娘作為醫女培養,她們和其他宮女差不多,到了年紀就會被放出去。
憐君和舒雲慈同齡,進宮兩年,醫術卻極為了得。外人或許不知道,太醫院一衆老頭子們挨個教她,都只為了能培養出一個當世女華佗來。
憐君聽說澤隐公主找自己,立刻從房間裏面出來,她穿着醫女們統一穿着的青色宮裝,清秀的小臉上有細細密密的汗珠,方才她正在練習針灸呢。“奴婢見過公主。”
“跟我走。”舒雲慈轉身帶着憐君去了錦明堂。
“看看這是什麽。”舒雲慈讓絲瓶取出落霞草給憐君看。
憐君只看了一眼便道:“是落霞草。”
“這可是太醫院流出來的東西。”舒雲慈道。
憐君很聰明,和舒雲慈接觸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她明白舒雲慈的意思。“這個月給婕妤娘娘的補藥裏有一味石斛,公主是從這裏看出問題的吧?”
“我如何看出問題不重要。”舒雲慈看着她,“我要知道是誰。”
憐君低着頭想了一會兒,舒雲慈也不催她,任由她思考。“是藥堂新來的太監叫李如海的。”
絲瓶一聽這個名字微微抽了一口氣。這一點小動作也被舒雲慈發現了,“你說。”
絲瓶道:“淑妃娘娘的宮裏就有一個叫李如海的太監,前一段時間去了禦膳房,不知道是不是他。”作為舒雲慈的貼身宮女,絲瓶給人的感覺是笨笨的,憨憨的,不夠機靈。然而一個不機靈的宮女怎麽可能出現在舒雲慈的身邊,還成為了貼身宮女?
絲瓶的本事就是能夠記住宮裏每個人的姓名、模樣甚至家世。宮裏的太監宮女每年都會有大量的流動。這方面宮裏是有存檔的,但是去翻存檔未免動作太大,引人懷疑。就算可以買通管理存檔的太監偷偷查詢,到底麻煩。舒雲慈是個很沒有耐心的人,這麽麻煩的事情她當然懶得去做,所以絲瓶就記住了宮裏所有人的檔案。
“淑妃?”舒雲慈只是重複了這兩個字,而後她對憐君道:“我讓絲瓶送你回去。”
憐君苦笑,“公主想我投誠,直說便是。何必來這一招?”這麽大張旗鼓去太醫院找她,以舒雲慈如今衆矢之的的待遇,自己鐵定被劃為了澤隐公主一黨,這樣一來,她要想保命,就必須要投靠澤隐公主。
“你知道就好。”舒雲慈十分大方地承認了自己的小伎倆,她揚起下巴,“我是在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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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奴婢告退。”到底是孩子心性,和其他人對于舒雲慈的敬而遠之不同,憐君對于這位高高在上的澤隐公主,倒是一點都不害怕。
依梅宮,淑妃的寝宮。
淑妃剛剛用過晚膳,今天皇上去了劉充容的宮裏用晚膳,這讓她頗為不爽。正在暗自生氣,宮女桃香進來道:“娘娘,澤隐公主來了。”
“她來幹什麽?”淑妃可一點也不想和舒雲慈沾上邊。去年一個美人因為舒雲慈的無禮生了氣,仗着自己新寵,就動手教訓了舒雲慈。結果不僅被舒雲慈扭斷了手腕,還被皇上直接下旨賜死,連家人都被流放了。在那之後,舒雲慈就成了所有嫔妃的忌諱,連皇後都不敢再為難她。
如今她來自己宮裏,肯定沒什麽好事。可是她又不能不見,于是淑妃原本就郁悶的心情更加郁悶了。
花廳裏,淑妃帶着一陣香風走了出來。“澤隐公主,你怎麽來我依梅宮了?”
舒雲慈身邊一個宮女都沒帶,坐在寬大的紅木椅子上,更顯得身材嬌小。
“淑妃娘娘,澤隐前來和您打聽一個人。”她的眸子帶着笑,這讓她更加可愛。
可是看在淑妃眼中,卻完全不覺得面前這個小姑娘可愛。“公主要問誰?”
“李如海。”舒雲慈一向不喜歡拐彎抹角。
淑妃皺眉,“他去了禦膳房。”她的目光望向桃香,顯然對于一個奴才的去向,她是不大關心的。
桃香低頭道:“回娘娘,公主,李如海之前确實去了禦膳房,不過沒幹幾天就去了太醫院的藥堂,他家裏就是開藥堂的,做這個比較順手。”
舒雲慈看了主仆二人的反應,起身道:“多謝娘娘,澤隐告辭。”不知道是她高興,還是對答案比較滿意,臨走時,她給淑妃施了一個晚輩禮。
舒雲慈走後半晌,淑妃才抓着桃香的手說:“桃香,你看到沒有,澤隐公主她給本宮施禮了!”
桃香也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澤隐公主的高傲宮裏誰不知道,就是見了皇後她也從不施禮。如今竟然給淑妃施禮,還是晚輩禮,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夜黑風高,正是作案的好時機。
在寶湖苑的東偏殿裏,舒雲慈披着鬥篷,裹住了自己小小的身軀。在她面前,站着黑衣少女,在地上,還捆着一個堵着嘴的太監。
太監從看見面前的澤隐公主開始,就一直在瑟瑟發抖。舒雲慈看了他幾眼,轉頭看着黑衣少女,“讓他吃點苦頭,別給凍死了,我要活口問話。”
黑衣少女一句話都沒說,上前伸手按在太監的肩頭,那太監立刻從上到下泛起了一層冰寒之氣,整個人更是凍得直打哆嗦。奈何嘴被堵着,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
舒雲慈裹緊了鬥篷,房間裏瞬間降下來的溫度讓她也覺得冷。
一炷香的時間過後,黑衣少女默默走到一邊。舒雲慈看着臉上都泛着清霜的太監,懷疑道:“你确定沒死?”
黑衣少女踹了太監一腳,那太監猛然清醒過來,掙紮着滿地打滾。
“李如海,我要問你話,你只要敢喊,或者說一句謊話,我立刻殺了你。”
叫李如海的太監立刻點頭。
舒雲慈看了黑衣少女一眼,少女立刻過來拿下堵着李如海嘴的帕子。
“公主饒命!公主饒命!”李如海立刻磕頭道。顧忌着舒雲慈的話,他還不敢大聲,憋憋屈屈的聲音聽着都可憐。
“誰指使你在給鐘婕妤的花草中摻入落霞草的?”
李如海不敢擡頭,“沒……沒人指使奴才。”
這話一出口,連一旁的黑衣少女都在搖頭。一般人聽了這話不是該矢口否認,大聲喊冤的嗎?
“是誰?”舒雲慈用她的問題表示她對這個答案一點都不滿意。
李如海哆嗦了半天,“是……是淑妃娘娘。”
舒雲慈點頭,“是誰?”
李如海擡頭,“真的是淑妃娘娘啊!”
舒雲慈搖頭,看了黑衣少女一眼,只是這一眼,李如海就已經斷了氣,而且是無聲無息,身上連傷口都沒有。
“你之前就用內力震傷了他?”舒雲慈覺得黑衣少女的武功真是一天一個樣子,還挺有趣的。
“反正你不會留活口的。”
舒雲慈不滿,“說得像我很嗜殺似的。”
黑衣少女搖頭,“嗜殺的是我,你是幹淨的。”
舒雲慈冷哼了一聲,“什麽幹淨不幹淨的?你以為本公主在乎?”她仰起頭,看着暗處的黑衣少女。自己注定要走一條孤獨的路,所幸還有這個人在。
有太監進來處理了李如海的屍體,絲瓶進來點了幽蘭香,想要驅散了房間裏并不存在的血腥氣。
等一切重歸寧靜後,舒雲慈又裹了裹鬥篷,“冷。”
一直隐在黑暗處的黑衣少女露出無奈的表情。舒雲慈看了她一眼,“你過來。”
黑衣少女猶豫了一下,看到舒雲慈挑眉,還是老實地走到床邊。
“坐。”舒雲慈将身子往裏面挪了挪,讓出了位置。
黑衣少女坐在床邊,看得出來,面對舒雲慈,她還是有些緊張的。
舒雲慈拉住了她的手,笑道:“內力是冷的,可人是熱的。”
黑衣少女感到舒雲慈的手冷冰冰的,她知道是自己外溢的內力讓房間裏的溫度降低,不過目前她還沒辦法很好的控制內力,所以她盡量減少和別人的接觸,只是面前這個小女孩……
“你不怕被我凍傷?”
舒雲慈好笑道:“你可以試試。”
黑衣少女不說話了。
“你練的武功太過兇險霸道,還是當心吧,我不希望失去你這個朋友。”舒雲慈的手指了指自己床頭放着的一個大袋子,“這些藥材夠你用上一個月了,按時服用,別馬虎了。”
黑衣少女拿過袋子,嘴唇動了動,微不可聞地說了聲:“多謝。”
這句話還是被舒雲慈聽到了,她伸手捏住黑衣少女的下巴,強迫其看着自己,“我以隐國全國之力助你練功,一句謝是不夠的。”
“我明白。我早就對你許下忠心,永世不反。”黑衣少女道。
舒雲慈松開手,皺眉不滿,“你這個樣子真讨厭,誰稀罕你的忠心?多得是人願意我為去死。”她突然伸手,拉着黑衣少女的衣服讓她靠近自己,“封憫,我要的不是你的忠心,是你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