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四分之一

第16章 晚安

C大東門處有一平緩坡地，清幽私密，備受小情侶們喜愛。

一到夜晚，當晚星的光芒将這座校園溫柔地包裹起來時，總能見到三三兩兩的情侶或是攜手走在林間，或是坐在坡上竊竊私語。

久而久之，這片坡地就成了C大著名的戀愛聖地，取名“情人坡”。

林驚帆和應喆在東門下車時已經接近十點，他們并肩而行，緩緩穿過籠罩在一片暧昧燈光下的情人坡。

皓月穿過林梢，灑下皎潔的光芒，夜風襲來，帶着春季獨有的花香，令人心裏癢癢的。

“接下來去哪兒”，應喆問。

他們盡量挑人少的，沒有燈光的地方走，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不知道，先随便走走吧”，林驚帆道，“我還不太想回去，你呢？”

黑暗中，應喆似乎是淡淡地笑了下，他打開手機看了眼時間，問：“還有一個小時，去小操場？”

“好啊。”

兩人默契地往更為偏僻的小操場走，轉過路口時，看到一對情侶在樹下纏綿的接吻。

燈光暧昧，黑暗中兩人交纏的動作有種情難自禁的熱烈。

應喆不懷好意地用肩膀撞了一下林驚帆，兩人對視一眼，彼此心中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小操場偏僻幽靜，連路燈都沒有幾個，平時都是用作備用操場。

直到這會兒，林驚帆一直提着的心才稍微放松了下來，仿佛終于來到了屬于他們的地方。

應喆道：“你平時都喜歡做什麽？”

“也沒什麽特別的，就看看劇刷刷微博，最近挺喜歡拍照的。”

林驚帆想起開學那會拍到的那張照片，當時還在想要是「吉吉」長這麽帥，他二話不說就跟他面基談戀愛了。

結果還真被他說中了，這世上緣分真的是……小說都不敢這麽寫。

“你呢？”林驚帆問。

操場上只有幾個體育生在跑步，兩人靠的很近，行走間手臂有意無意會撞在一起。偶爾肌膚相觸時，就像有微弱的電流淌過一般，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微妙感覺。

“我這人挺無聊的，平時就喜歡打球、看書啥的。”

林驚帆轉過身倒退着走，眸中流轉着靈動的光芒，與他對視：“其實，我從第一眼見你，就覺得你有一種，嗯，介于陽光和文藝之間的氣質。”

路燈微弱的光線投下兩人淡淡的影子，偶爾交疊在一處又倏然分開。

應喆笑着去踩他的影子：“是麽，估計看太多現實文學了吧，剛開始那陣兒看了好多書和電影，藍宇春光乍洩斷背山、南康張國榮蔡康永都是那會兒知道的，後來看了李銀河才慢慢地正視了自己……”

林驚帆略帶茫然地看着他，應喆所說的這些，除了張國榮略有了解，其他的則幾乎完全沒有聽過。

應喆的表現則是直接震驚了：“你不知道南康白起？”

林驚帆：“不知道。”

應喆覺得自己的三觀有些被颠覆，更讓他震驚的是，林驚帆甚至連哪怕一個gay朋友都沒有。

他是怎麽混到現在還順便找了個男朋友的？

“你就說你到底知道些啥”，應喆簡直都不知道說啥好了，“你就知道個blued。”

林驚帆嘿嘿一笑，道：“我就是一個普通人嘛，唯一跟別人不一樣的，就是喜歡男生而已。”

這是「吉吉」曾經對他說過的話，然而從林驚帆口中說出來，又有種不太一樣的感覺，應喆在那一瞬間似乎有些動容。

月朗星稀，小操場四周都是樹，風吹來時窸窣作響。

周圍很安靜，偶爾有體育生跑步經過時，呼吸聲隔着老遠都能聽到。

“上blued也只是想‘同類’聊聊”，兩人面對面站在雙杠邊上，林驚帆道，“有合适的就談，這不就遇着你了。”

應喆靜了一會兒。

“你總是這麽”，他似乎有些不知道怎麽措辭，“這麽坦白嗎，什麽話都說......”

“事無不可對人言嘛，坦誠點不好？”

林驚帆雙眸清澈，臉上帶着輕松的笑意，“能說的就說，不能說的就不說，再說也沒啥不能說的。”

應喆神色複雜地看着他，似乎重新認識了他一樣。

“我這人一直都是這樣”，林驚帆自嘲的笑笑，“你是不是覺得挺蠢的？”

應喆似乎回過神來，道：“沒，你這樣挺……好的，我是說，你挺真誠的。”

“好不好不知道”，林驚帆聳了聳肩，“不過坦白才能換坦白嘛，說實話，我是你約出來的第幾個？”

他的目光帶着狡黠的笑意，應喆忽而笑了：“我要說是第一個，你信不？”

“當然不信”，林驚帆不假思索答道。

“約見面的，的确不是第一個”，應喆的神色認真了起來，“不過在一起的，你是第一個。”

那一刻林驚帆沒法形容自己的感受，只覺得夜間吹來的風都似乎帶着絲絲的甜味。

“第一次面基是高中那會兒，約的老家的一個大學生，一見面才發現跟照片根本不是一個人。”

“見光死”，林驚帆笑道。

“嗯”，應喆背靠在單杠上，月光為他的臉龐隴上一層淡淡的光，“後來約的幾個都差不多，有改寫年齡的，也有那種長得很......安全的......”

林驚帆“噗”地一聲笑了出來，“想不到你還挺顏控的。”

“對啊，才知道”，應喆勾起一抹邪氣的笑，“哥哥就是看上了你俊俏的皮相，咋滴。”

林驚帆：“彼此彼此，我看上的也是你好看的皮囊。”

“多謝誇獎”，應喆彬彬有禮道。

兩人相視一笑，不知什麽時候，他們已經靠的越來越近，林驚帆聞到了應喆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和一股清爽的男性氣息。

昏黃的路燈投射下旖旎的燈光，周圍的空氣似乎都浮動着某種暧昧，應喆的嘴唇動了動，有那麽一瞬間，林驚帆以為他們會接吻。

然而最終他們還是默契地遠離對方，體育生從跑道掠過，兩人并肩靠在雙杠上，誰都沒有說話。

應喆的唇角微微勾着，林驚帆的眼睛則亮晶晶的，仿佛在回味那一瞬的情動。

月光朗潤，靜靜挂在天邊一角，兩人沉默地看着月亮，此時此刻說什麽話都是多餘的。

“快十一點了”，體育生跑完步了，從背包裏拿出毛巾，邊擦汗邊往外走，林驚帆看了一眼時間。

“我們也回？”應喆道。

“嗯”，林驚帆點了點頭。

他們一前一後回到宿舍樓，平時喂過的那只小花貓剛好在樓下。

林驚帆率先回去逗了會兒貓，與後到的應喆裝作在宿舍樓下偶遇的樣子，一起上樓，互道晚安，回宿舍睡覺。

周翔依舊趴在欄杆上和女朋友視頻，張昭和隔壁宿舍組隊lol，許澤群正激動的蹲在椅子上看蘿莉風小姐姐直播。

沒有人對他的晚歸表示八卦與好奇，只有林驚帆自己知道，這個世界因為應喆，已經完全變了樣。

他匆匆洗漱完畢，躺在床上時仍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我這就開始談戀愛了麽？

應喆以後就是我的男朋友了？

我喜歡他嗎？

林驚帆只覺得和男生談戀愛的感覺和女生截然不同，他竭力回想起和初戀在一起的感覺，然而那實在是太過遙遠了。

至于喜歡應喆嗎？他也說不清楚。

太久沒有談戀愛，他覺得自己都有些不會了。不，初中的初戀根本不算談戀愛，應喆才是他的初戀。

他不禁又開始回憶兩個人相處的這短短幾個小時，只覺得應喆帥氣的臉、好聽的聲音、風趣的談吐都令他忍不住着迷。

熄燈了，宿舍樓裏響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哀嚎聲。

許澤群的電腦“刷”一下斷電黑屏，寬面條淚大喊“女神，不要離開我~”，張昭一群人差一點就推塔了，一斷網瞬間涼涼，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

周翔還在摸黑跟女朋友視頻沒回來，林驚帆打開手機，看到應喆十分鐘前發來的信息：到宿舍了。

他的唇角不受控制地揚起，打字回複：剛剛在洗漱，現在已經躺下了。

「吉吉愛吃魚」：我怎麽感覺一點都不困？

「一葉扁舟」：哈哈外面太吵了吧，再過半小時就消停了。

「吉吉愛吃魚」：不是這個原因。

林驚帆的臉上有些發熱：跟我有關系？

「吉吉愛吃魚」：你說呢？

Boom煙花炸開。

林驚帆捂着胸口，心想你特麽別這麽撩老子，再撩下去老子就要……就要……

他也不知道究竟就要怎麽樣，只好深吸一口氣道。

「一葉扁舟」：那怎麽辦？

「吉吉愛吃魚」：我明天起不來，你是不是要負全責？

林驚帆樂了。

兩人的戰線從線下轉移到了線上，又唧唧歪歪地聊了許久。直到聊到沒什麽可聊了，仍然不願意放下手機。

最後實在是困得不行了，明天又都有早課，必須得睡了，才戀戀不舍地結束對話。

「吉吉愛吃魚」：明天見。

「一葉扁舟」：晚安。

林驚帆閉上眼睛，明明身體已經疲憊無比，精神卻依舊很亢奮。

回想起剛剛在樓道分別的時，他們的手輕輕撞在一處，而後小拇指非常自然地勾在一起，彼此交換體溫後又一觸即分。

應喆說“明天見”，他說“晚安”。

多麽美好的兩個詞。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依然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