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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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宋韻清的病無藥可治……
那上輩子是怎麽回事?上輩子宋韻清身體明明沒有出現什麽狀況,是後來治好了還是病一直都在……
上輩子洛沅與宋韻清還是秀女時便認識了,從此便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後宮嫔妃也不能出宮,所以自她們相識之後,宋韻清之後的所有人生經歷,洛沅全都知道甚詳,如果初進宮時宋韻清突發的那一場大病可以看作她身體并沒有好,那麽最起碼可以斷定她的病在宮外沒有治好……至于宮內……這個還需要仔細問過那為她診治的徐大夫之後才好做打算。
或許也就只是普通的弱症,調養好了也能安安然然的活個幾十年……洛沅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在宋韻清短命的前提下,之前下的一切決定轟然倒塌,此時洛沅甚至只希望真的如她所願的那樣,只是普通的弱症,只要宋韻清還活着,她就還有盼頭,若是這個世界宋韻清真的死了……洛沅心髒一窒,心中頓時翻天覆地,百般滋味,一言難盡。
作者有話要說: ……我已經不敢說話了
☆、……
宋韻清留宿,自然不是留宿在洛沅閨房。
洛沅為她收拾出了離她不遠的一個小院,喝完藥,便撐着傘将宋韻清送了過去。
雨水在擊打在傘面上,噼裏啪啦一陣悶響。
沒了人與她并肩,旁邊空蕩蕩的,洛沅一路無言回了院子。
一夜,雨方歇,窗外天光大白。
洛沅收拾齊整,揮退随侍的侍女,獨自走去了宋韻清那裏。
轉過長長的走廊拐角,洛沅一眼便看見了那個牆上攀着柔弱花枝的院子。
此時,院門緊閉,洛沅走近了一些,便看見昨天她親自推開目送宋韻清進去,門口燈籠上還新燃着亮光的大門緊閉,門上甚至還懸着一把欲落未落的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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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沅面色一變,上前推開大門。
沒了……
空蕩蕩的。
經過一夜大雨肆虐的院中,透着一股子蕭條的意味,花花草草耷拉着身子,被一夜不停歇的雨露恩澤的筋疲力盡。
洛沅放在身側的手緩緩收緊,宋韻清呢?難道昨天的一切都是她的一場大夢?
可是她明明還記得走時,宋韻清倚着門靜靜看她的模樣,也清清楚楚的記得那樓中燃起的亮光,難道是已經走了?洛沅轉頭環顧四周,終于在那大屋屋檐下發現了幾個淩亂的沾着泥水的腳印。
還沒等洛沅想出個所以然,身後便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青玉的聲音帶着喘.息随之而來:“我、我就知道你在這裏。”
原地緩了一口氣,青玉接着道:
“宋姑娘昨晚沾了寒氣,半夜便被接回宋府了。”
“怎麽沒人告訴我?”
“宋姑娘囑咐說不得驚擾你。”
“那她現在怎麽樣了?”
“這……我也不知道。”
“……”洛沅面色沉凝,“給我備馬!”
因為受到了宋韻清的影響,此時明明身體無事的青玉頭重腳輕,腦袋熏然,她今天難得起來晚了,等她收拾好一切去了洛沅院子,才發現洛沅人已經起了,揮退侍女人不知道去哪了,青玉略略一想便知道她的去向,不由急急趕來,好在兩人沒有錯過。
一番話解釋下來,青玉的額上也冒出了些許冷汗,原本臉色不是很好,腳步匆匆的洛沅無意中掃過,不由咬唇糾結了一下,又轉身拉起青玉的手往回走。
“小姐,不是要去宋府嗎?”
洛沅回頭瞪她一眼,沒好氣道:“一個兩個都是風吹就倒,不給我省心。”
青玉一怔,待明白了她的意思,臉上的笑便怎麽也卸不下來了。
讓管家請了大夫,壓着青玉躺下,洛沅滿含威脅的囑咐道:“不許起來,好好給我躺着,我找人來看着你。”
青玉感覺莫名其妙乏累無比的身體都被她這一瞪瞪的松快了,不由拉住她的手,“不用找人來看着我,我不起來。”
洛沅嘴角抿出一個笑,看了看外面,匆匆忙忙站了起來,疊聲道:“好了,我得出去了,你好好休息……我一會兒就回來。”
這下,沒等青玉答話,她便匆匆走了出去。
在徐蛋蛋不舍的目光下牽走了他的馬,洛沅一路快馬加鞭,片刻而至。
“籲!”勒停馬,洛沅利落下馬。
正巧便遇上了拿着藥方要出去抓藥的管家,管家昨晚上剛從洛府出來,一見洛沅,遲疑了一下,迎了上去,“敢問姑娘可是洛家小姐?”
“是我,你家小姐怎麽樣了?”洛沅一口應下,抓着管家詢問宋韻清病情。
管家一聽此,不由愁眉苦臉,“小姐身體底子弱,昨晚上受了寒氣,半夜就燒起來了,燒的人都迷糊了,這會剛剛喝完藥才睡下,大夫新寫了一張藥方,我這是去藥房抓藥去。”
洛沅一聽,心都揪了起來,順手便将手中的缰繩塞到了管家手裏,“騎馬去,速去速回,我先去看看她。”
最後的尾音剛落下,洛沅人都已經進了大門。
管家看了看面前的高頭大馬,傻住了。
馬踩着小碎步在原地走了走,打了一個響鼻,尾巴甩的啪啪響。
片刻後,留着一把風雅的小胡子的管家一咬牙,磕磕碰碰的上了馬。
從宋府到藥房來回最少需要半個時辰,府中人恐粗心大意,管家親去,為了自家小姐,縱是不會騎馬也得騎!
侍女将洛沅領到了宋韻清房內便輕聲離去。
滿屋子的苦澀藥味濃郁的能熏死人,那個已經喝過藥沉沉睡去的人此時一臉煞白的躺在床榻上,雙眸緊閉,睡夢之中還在皺着眉峰。
洛沅屏聲斂氣的來到榻前,眼眶不由微紅。
她帶着幾分惶恐撲到榻前,握住宋韻清冰涼的仿佛沒有一絲溫度的手,然後顫抖着呼出一口氣。
她帶着幾分難言的依戀蹭了蹭宋韻清的手,這份溫涼的溫度很好的緩解了她崩到極點的情緒,帶給了她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洛沅将頭貼到宋韻清胸前,聽聽她緩慢有力的心跳,又伸手抹平了她眉間的糾結,最後遲疑了一下,仗着屋中人都出去了,非常理所應當的踢掉了鞋,翻身爬上了床。
将宋韻清連着被子一起抱了個滿懷,精神已然松懈下來感到了些許疲憊的洛沅安心的閉上眼睛,準備小寐一會兒。
系統空間內。
“啧啧啧!”一個有眼睛的燈泡系統刻意的加大聲音,嘲諷的看着那個不知道看到了什麽一臉傻笑的捧着臉使勁往自己腳下看的宋韻清,頓感自己的內心受到了暴擊。
陷入了自己幻想的愚蠢人類啊!
“別傻笑了,你應該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比那個柳沐雨還傻!”
宋韻清充耳不聞,繼續笑,臉都有些紅。
系統氣的原地蹦了兩下。
……
等到洛沅醒來的時候,臉下一片溫軟,無意識的蹭了蹭,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鑽進了被子裏,而原本躺着的宋韻清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坐了起來,她的兩只手還抱着宋韻清的腰,頭也枕在她的大腿上……
洛沅仿若被蟄住,第一時間松開手,彈坐了起來,臉臊的通紅,渾身上下都透着別扭。
“你你醒了……”
“嗯,餓了吧,我聽青玉說你今天早上來的時候都沒吃飯,見你睡的香也舍不得打攪你,現在醒了,起來用點東西吧。”宋韻清臉上帶着淺笑,雖然面色依舊煞白,卻詭異的給人一種容光煥發的感覺。
她起身拉起洛沅,蹲下身子,溫溫柔柔的給她穿上繡鞋,仔細給她打理好睡皺了的衣裙,又用手指輕柔的給她順了順頭發,最後溫涼的手指暧昧的順着她精巧的下颚劃了一下,笑眯眯道:“好了,我帶你去吃點東西。”
洛沅腳跟長在地上一般不動彈,宋韻清回頭看她,全程僵硬狀态的洛沅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下意識的避過了剛剛宋韻清一系列的舉動,有些像是刻意轉移自己關注點一般朗聲問道:“你身體有沒有好一點?”
心情好的不行的宋韻清見她一醒就問自己的身體,心髒頓時便遭到了洛沅裹着花瓣的一記重擊,飄飄灑灑的花瓣落下,她心花怒放笑呵呵的回答她:“不知道,應該已經好了吧。”
身體不知道,心情好的不得了!
洛沅:“……”
作者有話要說: 卡文卡的我渾身酸爽,十五萬字了,差不多該完結了。
☆、木有标題
洛沅深吸一口氣,神情肅穆的将她拉扯到床上,“躺下。”
宋韻清含笑乖乖躺下。
原本的擔憂急切被這一攪和,全都化為了烏有,還因為宋韻清的那一番舉動讓洛沅心中更是亂的不行,見她面色也不像是很嚴重的樣子,洛沅将被子好好蓋在她身上,蹙眉心情亂糟糟的說:“你臉色還那麽白,躺下來休息吧,既然你沒什麽事了,我就先走了。”
宋韻清臉上笑容刷一下便消失不見,遭受到了一記重擊。
意識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她先是有些後悔卻還有點釋然。
借着這個說開了也好,她想到。
昨天晚上其實是她心急,害怕自己再待在這具身體裏她會忍不住真的用這個身份把與洛沅之間的一切都說開,畢竟因為這具身體自帶的病弱屬性,洛沅對她的态度已經越來越軟,她害怕自己極力保持的一丁點距離會耐不住對方的敞開,畢竟她最擅長得寸進尺了。
可是最後的結果并不算太好。她的靈魂剛剛離體,系統才将宋韻清的靈魂放置進去,最後甚至沒有堅持多長時間,這具身體便突兀的噴出一口熱血,生機極速流逝,靈魂波動很快便微弱了下來……最後一秒鐘,系統不得已重新将靈魂收起,而她也只能繼續進入這具身體,切身體會這一片爛攤子。
因為實在解釋不了病情,系統便動用了它的障眼法,讓那幾個大夫診斷她是染了寒氣,堅持着叫來了人,吩咐好一切,她全程意識昏迷從洛府回了宋府。
這個時候就可以看出多了一輩子閱歷的區別,若是之前那個沒有記憶的宋韻清,估計早就在心中暗暗詛咒造成這一切的系統,而不是如今這種堪稱毫無波瀾的态度。
“那你今天晚上能不能過來陪我?”宋韻清蒼白的臉上帶着些許期待,态度也不遮不掩光明正大。
洛沅對上她的眼睛,有些狼狽的移開視線,耳後染上了一抹霞紅,吶吶的道:“嗯,好。”
她感覺有些不對勁,心中卻也不怎麽想拒絕,只能自我安慰道:她只是生病了,我也只是擔心她,不就是過來陪一晚……陪一晚?
洛沅上輩子好歹也算是個嫁過人的女人,神經再遲鈍她也是有點的,她怎麽想怎麽感覺這會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暧昧的不行,雖然上輩子也常常有這個事,但是上輩子明明覺得很正常、很平常的!
是我腦袋壞了嗎?還是宋韻清語氣不對?
沒有,很正常啊!
一腦門子烏雲的洛沅出了宋府,接過管家手中的缰繩的時候表情都是木的,她正要縱身上馬,眼睛掃過旁邊,突然一凝。
柳府……
柳沐雨……
好嘛,總算是找到根源了!
柳沐雨聽聞表姐病了,已經幾日不曾出門的她軟磨硬泡的磨的她爹勉為其難帶着她一起去看表姐。
雖然只是在旁邊,充其量也就是從這個坑挪到哪個坑,可是換個坑那也是不同的感受啊。
可能是老天爺也覺得她這陣子黴運走的有點密集,這不,一出門,老天爺就給了她一個驚喜。
看見大道上那個騎在馬上顯得英姿飒爽的青衣女子,柳沐雨眼睛一亮,倒吸了一口驚喜的涼氣。
洛姐姐!
好在她還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只是在心中小小的驚呼一聲,面上仍舊裝的滴水不漏,沒讓眼光毒辣的柳繼業看出什麽彎彎繞繞來。
“爹,你先去看表姐,我去與洛、姑娘打個招呼。”柳沐雨面色如常,除了一雙晶晶亮的桃花眼。
柳繼業這幾天正處于看個女的都得疑心病一番的階段,對于柳沐雨的堅持也算是稀裏糊塗的有些既不想放任卻也舍不得她再犟的階段,總之就是毫無辦法。而且他認定柳沐雨肯定是看上什麽人了,還是個女人,不然她不可能态度這麽堅決,決定下的這麽早,所以見她要見一個姑娘,不由仔細打量宋府門前的那姑娘,見她一身清貴,又是從宋府出來,便料想是與自家外甥女有交情的,既然韻清都不知道沐雨看上了什麽人,那麽想必不是她認識的,他女兒他知道,要是真的喜歡人家那是絕對不會在她表姐面前隐瞞,她隐瞞的只是他們這群當父母的……怎麽越想越心酸!
對自家外甥女的品性極為放心的柳繼業可萬萬想不到,宋韻清早就知道柳沐雨喜歡的人是誰,從一開始柳沐雨展露意圖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比洛沅這個當事人知道的還早。
被蒙在鼓裏單純的煩惱着的柳繼業擺了擺手,自己先帶着随從進了宋府。
途徑洛沅,也只是粗略的點了下頭。
洛沅在想事情,臉色不是很好,但是從小到大的修養也避免了她的失禮,就算是在想事情,她也還是準确捕捉到了柳父的禮節,下意識的回了一禮。
待柳府進了門,柳沐雨表情一松懈便喜笑顏開的湊到了洛沅馬前,“洛姐姐。”
洛沅居高臨下的看她一眼。
宋韻清是沒辦法,可是柳沐雨可是早就該遠離的,上次祈願日不好明着開口,這次怎麽着也得把那個冷藏的态度擺正,務必讓柳沐雨明白她的意思。
她想罷,冷淡的一點頭,微微往下看時的眼睛尤為黑白分明,透着一股冰冷而透徹的光,特別的冷豔高貴,叫人不敢觸犯。
柳沐雨不自覺被震在原地,眼睜睜傻乎乎的看着洛沅絕塵而去,吃了一嘴巴灰。
過了許久,柳沐雨才笑着開口:“真漂亮!”
笑的一臉傻氣的進了宋府。
蓮傾月一路喬裝改扮,路上躲過了幾次追殺,總算是就近混進了一座城鎮,暫時避開了追殺。
如今京中幾個皇子與太子鬥的天昏地暗,個個都企圖揪住一些敵人的弱點用與加重自己手中的籌碼,大皇子自然不會任由她這個還活着的把柄落入別人手中,不管是幾位皇子還是太子,落到任何一位手中,這把昔日他用的最為順手的利刃都會調轉方向,傷及他自身。
死人是最能夠保守秘密的,那一次行動中,別的人都很識相的死了,唯有她一個人還活着。
按照那件事情的嚴重和大皇子喜歡萬無一失的性格,不管事情完成不完成,完成了她也會死,完不成她還是會死,別無選擇,所以她選擇了叛逃。
活得一時是一時,就連當初被抓進那種人間地獄她都沒有放棄,如今更是沒有什麽困境能讓她選擇去死,那從小到大洗腦一般的忠誠更是不可能。
她還有事情沒有完成,就算是到了地獄,她爬也會重新爬上來繼續。
喧鬧的集市,蓮傾月如同一個幽靈一般在人群中穿行,背後那道差點貫穿胸口的箭傷隐隐作痛,傷口上附着的毒氣緩緩侵蝕着周圍的皮肉,無法,她只能選擇用內勁護住心脈,腳下幾乎足不點地的滑開熙熙攘攘的人群。
蘇記藥房的瘦掌櫃此時正坐在門口暖洋洋的曬着太陽,叼着他寶貝的白玉煙杆享受的吞吐着草藥制成的煙草。
眼前垂下了一片陰影,他懶洋洋的睜開混濁的眼睛,吐出一口白霧,手腕輕顫抖落掉幾點煙灰,聲音蒼老懶散:“抓藥去櫃臺,看病去裏間,別擋着老夫亮光。”
說完,又享受的閉上眼睛,吸了一口煙,自覺此刻就算是皇帝老子都沒他享受。
“……”
一只錢袋被一只修長的手遞到掌櫃的眼前,裏面東西因為這番動作碰撞出了好聽的厚重的聲響,不是銅錢碰撞出的那種較輕靈清脆的聲響,也不是碎銀子細碎的嘩響,而是類似于沉重的銀錠相互碰撞而發出的清脆的,卻厚重留有回音的音色。
與此同時,還帶着一股淡淡的,微不可察的血腥氣,撲鼻而來
掌櫃的不自覺的睜開老眼。
他的面前站着一個披着灰撲撲的褐色粗麻披風的修長人影,來人風塵仆仆,連露出兜帽的頭發上都沾着灰塵,看起來就和那些千裏迢迢來榮城的赤腳商人一般。
總之看着不是很有錢。
将手中煙杆放在椅子扶手上敲了敲,掌櫃的眼中暗光一閃而逝,接着慢吞吞,不緊不慢的開口,“這位客人,要抓藥還是看病呢?”
“抓藥。”一個沙啞,雌雄莫辨的聲音從兜帽下傳來,于此同時,那只修長,虎口帶着薄繭的手輕輕一揚,那只看上去份量不小的錢袋伴随着一陣短促的清響被扔進了掌櫃的懷中。
被錢砸是個小事,砸的越重他越高興,按照那疼度,這少說也得有個三四十兩。掌櫃的心中暗襯,面色依舊不變。
“把這張藥方上的藥材都給我包起來,我帶走。”一張泛黃的,被折的整整齊齊的紙遞了過來,掌櫃的翻開一看,稀疏的眉毛一挑。
“這……”他面色有點犯難,含蓄的提醒,“這藥方上的別的還好說,但是這個百年生的長生草小店稀缺,且價值不菲……”
明白說,就是給的錢不夠。
這長生草平日裏束之高閣無人問津,所以店中存貨也不多,前幾日被柳家高價給收了,一整根兒百年生的他可是足賣了百兩白銀,平日裏也就是七八十兩而已。
這回又有人要,怎麽說也得個平價一百兩吧。
掌櫃心中有數,好整以暇的準備要錢。
“夠了。”那人說,“裏面是金子,勞煩幫我快點弄好,我急用。”
掌櫃的扯開錢袋,瞬間喜笑顏開。
“我突然想起來庫房中還有一株,這就給您包起來,您稍等。”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越過三千及格線了,呼
☆、蓮傾月
有了金錢催動,辦事效率就是不同凡響,不到片刻,藥方上的藥就全給包的整整齊齊,用草繩給系成一溜串,被掌櫃的雙手奉上。
蓮傾月接過藥,将掌櫃找的錢随手收起,轉身便隐入人群,無蹤無跡。
那掌櫃橘子皮似的老臉上如同菊花一樣的笑瞬間消失不見,混濁的老眼精光一閃而逝,他掂了掂手中分量十足的錢袋子,伸手進去摸了摸。
他笑眯眯的順口喚來一個夥計,賞了塊不到一錢的碎銀,吩咐他“去城門口看看有沒有什麽新貼的告示啥的。”
夥計顯然對此已經習以為常,自從半年前掌櫃的向官府舉報了一個來店裏抓藥的逃犯領了一百兩銀子的懸賞,他就對此樂此不疲的每隔段時間就要人去城門口搜羅一份告示,以便再接個大風刮來的百十兩賞金。
要他說,哪有那麽多逃犯能那麽巧的再讓掌櫃的告發,這人老了老了反倒不切實際了起來。不過他也只是想想,畢竟有賞錢還能在外面轉轉,店裏不知道多少夥計都在眼紅着他這份差事,也多虧了他姐夫與那守城門的官兵有點交情,他可以将那官府裏出的剩下的一批告示給帶回來,只不過需要花個幾十文錢買點好酒糕點什麽的,他還能剩下一多半,頂的上他快半個月的工錢了。
那守城的幾個官兵正說說笑笑,其中一個身材粗壯的披着一身甲胄活似個成了精的野豬的官兵眼尖,見到一手提溜着油紙包一手提溜着一小壺酒的夥計,招了招手,對對幾個同僚粗着嗓子笑道:“嘿,有油水來了。”
幾個官兵口中哄笑,圍了上來。
夥計賠着笑臉,奉上手中的好酒好菜,笑着道:“幾位大人,咱家掌櫃的讓小的來看看告示,大人們手中若是還有剩餘的,我正好一道拿回去讓他老人家看看,這點酒菜是孝敬你們的,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嗯嗯,先讓哥幾個看看東西。”
這幾個官兵對此已經是習以為常,口中随意的應着,一把就打開了那油紙包,一個裏面包着一小包炒熟的花生,另一個裏面包着拌好的涼菜,拔開酒塞聞了聞,還算滿意,但是還需要敲打敲打,下次讓着小子多帶點。
“你小子知不知道這寫告示的都是咱們縣衙門的師爺,師爺這筆下的一幅字拿出來最少也得個好幾兩銀子,你小子這麽點東西就白白得了那麽多告示?”身材粗壯的官兵一副不甚滿意的樣子,看着身材瘦小的夥計,掂了掂手中的酒,一臉顯而易見的不滿意。
夥計心中暗罵這群人得寸進尺,若不是他,這告示放在那裏也根本就是給蟲蛀,面上卻還得應承着下回多帶些保證讓幾位吃好之類的好話,總算是圓滿完成了任務。
下回再來就把那酒裏菜裏全給吐上口水。
夥計心中暗想,腳下不停,抱着懷中的一摞告示回了藥房。
掏出一點銅錢打發了夥計,瘦掌櫃的揣起告示進了裏間。
一刻鐘後,掌櫃的出來,一張橘子皮臉都仿佛被喜色撫開,雙眼精光四射的伸手招過夥計。
在夥計耳邊耳語幾句,又難得大方塞給了他一塊足有二錢的碎銀子,夥計一臉詫異的跑了出去。
……
萬萬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露了行蹤的蓮傾月帶着藥回了寄身的客棧,向掌櫃的租了廚房,拎着幾包藥便進去了。
傷口上的毒不是劇毒,但是極為難纏,幸好蓮傾月早已為此次叛逃準備了數年,可解毒的藥方早已被她暗自撕下,一直在她手中攥着,如今藥材備齊,只要毒一解,她的易容術乃是天下獨一,到時擺脫了那能被傷口上的毒吸引而來的藥蝶,她稍作改扮,便能混入人群,讓那群人瞪眼着急,無功而返。
她還在京中留了一份東西,到時候那東西暴露,想到那人的下場,她嘴角不由勾了一勾。
然後,等到一切結束之後,她就去湘源,報了那小時的一命之恩……
原本冷肅的臉龐稍作柔和,她墨綠色的眼睛暗沉稍褪,注視着咕嚕咕嚕冒着泡的藥罐,眼神悠遠。
十年前。
一隊胡人奴隸被鐵籠子鎖着,緩緩駛入了湘源水城。
時年八歲卻瘦弱的像個五六歲的小孩的蓮傾月衣衫褴褛,披散着一頭因為營養不良而顯得枯黃的卷發,一雙小手緊緊抓着鏽跡斑斑的鐵欄杆,面黃肌瘦的臉上一雙晶亮的墨綠色瞳孔隔着欄杆使勁兒的望着外面。
“真、漂亮。”她結結巴巴的用自己這幾個月以來唯一學會的中原話贊嘆着。
她是被妻妾成群的父親直接賣給奴隸販子的,她母親極力護着她,也被父親一起賣了。
從北疆一路迢迢的來到如此遠的中原,母親因為路上企圖帶着她逃跑被管事的打了一頓鞭子,然後被幾個高大的男人拖了下去。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因為那時一位比她大不了多少的胡人少女将她抱在懷裏,牢牢的捂住了她的眼睛。
後來母親就病倒了,努力堅持了一個多月,死在了來中原的路上。
她看着眼前這一切繁華景象,想回頭告訴她,我們不用逃了,中原真的很漂亮,沒有北疆凜冽刮骨的寒風,也沒有北疆百裏不見人影的荒涼,更沒有那些兇神惡煞的官兵……可是回過頭來她才想起,她已經不在了。
她睡在來中原的路上。
一只枯黃的手伸了過來,将她抱離了圍欄邊。
一個有着更加澄澈的綠色眼睛的胡人少女。
她顯然是有些力不從心,幾個月食不果腹的生活讓她變得極為虛弱,但是她仍舊是美麗的。她将蓮傾月抱在懷裏,用磕磕絆絆中原話說:“別看,那外面都是一群披着人皮的、豺狼。”最後兩個字她是用胡語說的,那雙總是帶着溫軟美麗的綠眼睛裏滿是厭惡痛恨。
她是被一個漢人女子出賣了,那個女人說好要帶她走,離開北疆那片一望無際的荒原,可是在她準備好一切之後,那個女人的仆從沖進了她簡陋的帳中,将她送上了這隊關押着成群奴隸的車隊中。
蓮傾月睜着墨綠色的眼睛看着她,少女看着這雙與她有些相似的眼睛,神情重新柔軟了下來。
這個孩子的眼睛和她的母親一樣,都是充滿包容的墨綠色,每次看到這雙眼睛,她就忍不住想起母親溫暖的手心和她做的熱氣騰騰的油茶。
一行在城中停留了兩天,一群奴隸難得吃上了一頓熱氣騰騰的飯菜。
将養了兩天,管事的開始領人來相看奴隸。
男人是最先賣出去的,胡人身材高大,當勞力只用管食宿,簽了賣身契生生世世都是廉價的苦力。
胡人女人是最珍貴的,她們身材姣好,深邃的五官和稀奇的眼睛發色,妖異十足,大多是買給一些商人做妾,或者就是賣去青樓。
綠色眼睛的胡人少女被一個青樓老鸨相中,買了下來。她知道她接下來的宿命,相比起蓮傾月學會的幾個中原話,外面這些中原人說的話她大多數都能夠聽懂,所以她知道被這個女人買下會有什麽後果,但是她依舊是拉着蓮傾月的手,沒有放開。
她太小了,還沒有學會幾句中原話,與其放任她被賣到別的地方,那還不如和她一起被賣去青樓,最起碼在那個地方,她還能夠護着她。
妝容豔麗的老鸨搖着手中羽扇看了看小小的蓮傾月,看清了她雖然面黃肌瘦但是五官底子不錯,眼睛一轉,和管事的指了指她。
最後經過幾番讨價還價,蓮傾月以十兩銀子被一起買了下來。
綠眼睛少女被老鸨起名叫蓮娜,蓮娜摸着蓮傾月還有些枯燥的頭發,偷偷給她按照自己的名字起了一個中原名字,蓮傾月。
然而青樓的日子并沒有蓮娜想象的那樣平靜,在一次陪客中,出落的精致小巧的蓮傾月被客人看見,然後……蓮娜為了蓮傾月得罪了那人。
蓮娜被老鸨打的皮開肉綻,而蓮傾月直接被她為了巴結那人送給了他。
有人中途踹門而入救下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我好喜歡寫配角啊,主角越寫越沒勁兒,明天可能還是蓮傾月大美人的專場,猜猜看,救她的人是誰?
☆、救命恩人
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孩直接財大氣粗的向老鸨買下了她,老鸨顯然是認得她的,确切來說是認得她名字的,愣是沒敢說什麽就任由這人将她贖了身。
從小就不學好,當年尚且年幼而且膽大包天的柳沐雨第一回逛青樓,便被命運牽引着溜達到了滿心惶恐的蓮傾月門外,聽聲不對,更是熱血上頭的擡腳揣了廂房門,從天而降在了當時恐懼不已,衣衫不整的蓮傾月面前,伸出了那只雖然幼小卻對蓮傾月而言代表着短暫人生中唯一的,如同星星之火一般的希望的手。
與那人的遇見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可是這段時間并不長久,柳沐雨因為這件事被她爹狠狠的責罰了一頓,而在柳府呆了幾天的蓮傾月實在是擔心蓮娜,自己偷偷跑了出去,想要去打聽打聽她怎麽樣了,然而就是這唯一的一次自作主張,卻造成了她往後十多年的人間地獄。
她才出狼窩又入虎穴,泥足深陷在了另一個地方。那個地方沒有奴隸,沒有希望,沒有光明,只有永無止境的殺戮與黑暗。
她憑着心中的一份信念,從中脫穎而出。等到她可以獨當一面,重見天日的時候,她想要去找找那個恩人,可是恩人一家只是留下了一座宅子,人卻不知去向,且她不能把自己身上的麻煩惹到她身上,所以只能默默退走,将那個名字記在心中,餘下那麽多年反反複複的想起,念起,狠狠的将那個人以這種方式刻入了自己的心中。
受傷的時候,第一次殺人的時候,快死的時候……無數次的絕境因為那個人而讓她硬生生的挺了過來,每次她感覺頻臨絕境的時候,她都會想起那雙小小軟軟的,甚至帶着些許奶香味,看起來脆弱卻于她而言是能将她從絕境之中拉出來的有力、手腕。
後來做任務的時候她自然也去蓮娜的那個青樓去找過她,可是當年的那個老鸨如今已經蒼老不堪,告訴她,她被贖走的第二日,就有一個女子将蓮娜贖走,兩人此後不知蹤跡。
蓮傾月想起了蓮娜口中的那個将她賣給奴隸販子的漢人女子,若有所思之下卻也算放下了一樁牽挂。
唯二的兩個牽挂其中一個放下了,唯有最後的那一個牽挂讓她夜以繼日的頻頻想起,最後終成執念。
華燈初上,人聲鼎沸。
原本安然和樂的氣氛突然被一聲尖叫聲劃破。
“啊!有人跳河了!”
“哪裏哪裏!”
“……”
人群幾乎是一下子便躁動了起來。
離的不遠的一個賣糖人的小攤子面前,柳沐雨才剛剛碰到糖人的手一抖,才做好的糖人啪嗒一聲便掉地上了。
“啊呀,這可怎麽辦!”頭發花白的老板看着地上的糖人,痛心疾首急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