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4)
沅心中暗襯,她雖對女子沒什麽特殊愛好,可是她卻是極為想見識見識那姿容絕世的花魁蓮傾月,若是柳沐雨因跟着她而錯過了與蓮傾月相識,這倒是她的罪過了,看來得找個機會絕了柳沐雨的一腔心思……
可憐柳沐雨,短短一會,就被心上人接連兩次否決,若是知道洛沅心中所想,指不定得多傷心。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大姨媽來臨躺床上只想當個廢人,碼到現在就出來一章我……我已經是個廢喵了……鑒于這個情況,明天更新不能八點半了,我又有一種快倒欠債的趕腳,容我拯救拯救!
中秋節這兩天走親戚,今天木有更新了,明天六點之前如果還不更新就也沒了,這兩天過去了我慢慢補回來,麽麽噠~(^з^)-☆
☆、算命
老道士還想再展示一下本事,不想放過這一群肥羊,可是剩下來的幾個人,徐雲對此不敢興趣,洛沅對此不感興趣,剩下青玉、宋韻清二人對視一眼,宋韻清一挑眉,又看了一眼粘糊在洛沅身邊讓人看着不勝其煩的柳沐雨,心中輕輕哼了一聲,緩緩踱步來到前面,聲音緩慢的問:“勞煩道長為我算上一卦,所求……便姻緣吧。”
眼看幾個女施主被那老道忽悠的駐足在原地,不進殿了,一旁門可羅雀的大和尚坐不住了,見此緩緩起身,高誦一句佛號,走了過來。
這都被人找上門,只差砸場子了,再淡定他也坐不住了。
更何況佛道不相容,還是一個如此沒有風範,叫花子一樣的老道。佛門重地,豈容此等人放肆胡來!
大和尚和善的臉上一臉威嚴,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僧法號元清,施主,此乃佛門重地,佛祖面前需保持誠心,若是想要求簽、解簽、求解姻緣,貧僧可以效勞。”
老道士臉上喜色還未褪去,見這禿驢不懷好心的想要攪事,眼睛一瞪,還未說話,洛沅便向前了一步,甩開旁邊時不時看她一眼,想往她身邊蹭的柳沐雨,笑了笑,雙手合十行了一禮,客氣婉拒:“多謝元清大師,我們一行是為祈願而來。”
洛沅說的委婉,元清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只能一臉慈悲的念了一句佛號,一派高僧風範的折了回去:等會就讓護寺僧人把那個蹭場子的老道給扔出去!
老道士見那和尚铩羽而歸,樂的胡子一翹一翹的,看了這被攔的一群肥羊,覺得這幾人還是有那麽一點眼光的,決定不忽悠了,正了正臉色,沒等洛沅開口婉拒便仔細打量起了面前的宋韻清。
只見這姑娘五官細致清貴,應是個一輩子清貴無雙的面相,奈何眉間卻根深蒂固的缭繞着一團淡淡的灰氣,是為病氣。清貴無雙的命格壓制不住那眉間驅之不盡的病氣,反之,那病氣卻也壓制不了她的命格,兩廂抑制,一生一死,月有盈虧,相得益彰……老道士點點頭,突見她一雙眉不由暗暗稱奇:那雙眉修長,斜斜挑入鬓角,乍一看像是劍眉,仔細一看卻明明只是一雙細彎的柳葉眉。
眉眼代表這一個人的精氣神,也可從中看出此人的性格,照這姑娘面相,分明是命格太貴重,凡人軀體承受不起,是以成年之前病氣纏身,體格孱弱,待得成年之後便會苦盡甘來,得命道眷顧。按她面相,應是個溫婉萬事看淡的性子,偏偏她一雙柳葉眉挑的修長,硬生生遮住了面上的溫婉,只餘淡漠,連面上的病氣都給破開,壓蓋住了整個面相,別人一看她,不會先注意到她蒼白的病氣,反而會先看見她淩利清冷的眉眼。
這人的眼睛也生的有些邪性,本來是個眼角微微上挑的杏眼,偏偏被這長眉帶累,眼角一抹折痕硬生生的将這溫和的杏仁眼帶累成了狹長上挑的鳳眼,冰冷淡漠,卻還是個眼帶桃花,整個面相被這一攪,頓時就有些一言難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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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瞅了一眼又一眼,暗暗惋惜,這就跟看着一個本來下半截直溜溜的小白楊,突然從中間開始便歪的慘不忍睹,那真是恨不得伸手給她扭回去一樣的心情。
洛沅一開始打發了那和尚其實是準備走的,可是那老道士突然正了臉色看起來還真有了那麽一點隐士高人的意思,所以也就沒走,左右不過是幾個銀錢,看這老道士的模樣,算不準也就當是救濟了,若是算的準……
洛沅心中苦笑,誰能比她這個過來人還要了解宋韻清的命呢?
上輩子諾大一個後宮,莺莺燕燕的嫔妃最後不都被她踏在了腳下,身體不好的時候有她護着,在後宮那種地方也是毫發無傷、身心清靜,身體稍有起色,便一步登天,這後宮女人要争要搶的一切對于她來說都是唾手可得,她若命還不好,那就沒有命好的了。
且這道士算命,自然也都是挑好的說,宋韻清這命,道士說再誇張,她也是能夠受得了的。
“這位姑娘照面相看那命格真是極貴,可是這眉眼神态不太好,太過銳利,把這面相都給壓了下去,須知過剛易折,姑娘家還是性格柔軟些要好。”老道士自覺自己實乃高人,不由挺直了腰背,雄赳赳氣昂昂的站在那裏,捋着白花花的胡子,等着被膜拜。
眉眼神态?
洛沅聽完一愣,不由看了一眼宋韻清眉眼。
柳沐雨此時已經視自家表姐為情敵,見着老道說宋韻清不夠溫柔,嘴裏哼哼兩聲,心中附議。
一點不溫柔!
反倒是宋韻清對此無甚反應,也沒有對老道士驚為天人、奉為高人,只是察覺了洛沅的視線,朝她輕輕一笑,眉眼冷意盡皆融化,狹長鳳眼笑意溫軟,看着便讓人心生暖意。
接着,她帶着笑意緩慢開口:“道長莫不是聽錯了?”
“剛剛小女子所求只為一卦,姻緣,并不是相面。”聲音柔和輕緩,不帶一點情緒。
幾人被這一句話點醒,這才反應過來,剛剛确實是說要算卦的,這怎麽歪着歪着,成了相面了?
老道士也反應過來了,老臉紅了紅,索性被胡子擋住,別人不怎麽看的清楚,他輕咳一聲,看看天看看地,自覺尴尬過後,裝作一臉若無其事的解釋:“算卦之前先相面,卦象更為準确。”
不知別人信不信,反正老道士已經決定忘記這件事了,為了彌補自己的高人風範,他表情突然肅穆了起來,背手搖着龜殼繞着宋韻清走了一圈,随後又看了看宋韻清的手相與面相,站定,倒出龜殼之中的銅錢。
一番動作莫名其妙,甚至還有些漫不經心,前來上香的人中已有幾人被他動作吸引,駐足觀望,一旁的大和尚緊緊盯着這個老道士,心中焦急。
“啧!”老道士一看手中銅錢,頓時便驚訝的啧了一聲。
此番為了挽回面子,他特意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領,這可不是一開始對付柳沐雨時粗陋的演算手法,柳沐雨那裏只得出了一個良人将近,別的再沒有了,而此卦……
老道士擡頭看了一眼宋韻清,心中讪讪,懷疑自己是不是推算錯了,這怎麽還有兩朵桃花?兩個良人?
還是個一男一女?
這、這、這這!!……這可如何是好?!
他又算了一遍,剛剛的卦象卻再也找不到了,卦象卻成了一片空白……
看着周圍看熱鬧的一圈人,以及面前宋韻清帶着笑意詢問的眼神,甚至還有背後那大和尚如芒在背一般的視線……老道士深吸一口氣,抑制住自己轉身就跑的沖動,保持住自己高深莫測的高人風範,收回手中銅錢,道:“姑娘的姻緣一事需順其自然,時候到了便自然會得償所願。”
他故作深沉的忽悠了一通,說了一通狗屁不通的話,便想轉身就走。
誰知宋韻清聽了面色微怔,片刻後眼神複雜的游移了一瞬,神色稍整攔住了老道士,說:“多謝道長此卦。”說不出的鄭重,接着,從荷包中摸出幾片金葉子,遞了上去。
老道士天生便是個愛財的性子,修了半輩子道也沒把他這點愛好消磨掉,反倒是愈演愈烈了,一見此便走不動道了,遲疑了幾息,便毫不慚愧的将東西收了起來。
然後不等圍觀之人上前,便腳底抹油一般溜了。
那大和尚見幾個解簽的站在面前,卻看向那個老道,心中實在憋屈,此時見那道士自己跑了,不由一喜,對旁邊幾個武僧使了個顏色,幾個武僧悄悄順着道士跑的方向跟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文裏的卦我也是狗屁不通,亂編的哈哈哈哈,終于恢複更新,這兩天家中貓撒嬌撒的我都成廢人了
☆、……
京城,永安候府。
秋風漸起,葉落秋黃。
“站住,侯爺與少爺正在書房議事,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書房門口,兩個守門的小厮攔住了來人。
洛随謙貼身随從來福抱着一只小木箱,笑道:“幾位兄弟,我不進去,只是勞煩你們進去通報一聲,小姐從榮城捎來了東西。”
兩個守門的人看了看他手中的東西,其中一個口中說道:“你等着。”然後敲了敲門,直到屋內傳來了一聲“進”,兩人方才讓開位置。
書房內。
來福退下,書房內只剩下了洛随謙與洛清遠,洛清遠看了一眼兒子懷中的木箱,故作淡然的收回了視線。洛随謙打開木箱,只見裏面一塊墊着絨布的硯臺,一封封着蠟的信,硯臺上還有一張紙,注明硯臺是給她爹的,而信封上“大哥親啓”四字,也讓洛随謙不由自主的露出一點笑模樣。
想起遠在榮城的洛沅,洛随謙不由又老生常談。
“父親,這三皇子既已被關押,我想不日便起身去榮城接回沅兒。”洛随謙捏着洛沅寄來的家書,面上笑意明朗。
坐在他面前的洛清遠盯了一會洛随謙手中的信紙,輕哼了一聲:“那丫頭連封信都不往回寄,想必是在那榮城是樂不思蜀了,接她回來幹什麽?”
說着,越想越是那回事,被女兒忽略心裏有些不得勁的洛清遠心裏暗道一聲:小混蛋,忘性真大,走之前還說着要勤寄信回家,誰知這一去月餘,竟是連只言片語也沒有往回捎過!
洛随謙看了一眼他爹的臭臉,連忙拿出身後的東西。
“誰說的,沅兒特意為爹從榮城捎回來的禮物,還特意指明讓我親手給爹,輕拿輕放。”
“哦。”洛清遠扭過臉,架子擺的老高接過硯臺,不動聲色的伸手摸了摸,面色稍稍和緩,“算她還有良心。”
“爹,那這接沅兒回來的事……”
洛清遠摸着硯臺愛不釋手,将他原本的硯臺收了起來,把這個擺上去,還親自倒了點水研了研墨,聽此沉吟了一下,最終還是說:“我知道你與沅兒向來親厚,但是相比起局勢緊張的京城,我還是傾向于将沅兒暫且留在風平浪靜的榮城。”
洛清遠想的遠,他只洛沅這一個女兒,從小如珠如寶,可是就是因為太過愛護,反而很可能會成為外人的突破點。洛清遠期望在此番局勢之中脫穎而出,為永安候府多留一條後路,也為洛随謙盡力鋪平道路。所以他需要心無顧忌,而洛沅不是會乖乖被揣在兜裏的玩偶,洛清遠一邊為自家女兒的聰穎敏捷感到驕傲,一邊卻又是會擔心她在這番局勢中出什麽事情,太子那等人尚且能差點在家門口被行刺成功,更何況他這一家呢?
“你我倒是不需太過擔心,但是你妹妹不一樣,一旦京中出事,那些狗急跳牆之輩第一個要找的軟柿子便是她……”洛清遠憂心忡忡道。
他若是明确站位,他自己倒不怎麽擔心,可是洛沅若在京城,洛清遠便少不得便要畏手畏腳,千思百慮。
洛随謙聽完,籲出一口濁氣,不得不承認自己确實有些焦躁了。
“父親所言極是,是我考慮不周了。”
“這件事便先再緩緩。”洛清遠見兒子想明白了,語氣輕緩的寬慰道。
“這京中接下來還有一場鬧騰,皇上這身體誰也說不好什麽時候不行,到時候鬧起來了,事端多,難免有疏忽,還是讓她待在榮城待到事态明了之後再接她回來,你也不要太過擔心,沅兒性子吃不得苦,她若是真的在榮城待不慣,估計早就哭着喊着要回來了,她既沒提,也還有心給我買這硯臺,那想必是在榮城待的不錯,何必再要她回來攪到渾水中去呢?”
……
當朝皇帝季瑾柏,纏綿病榻數年,每每都有朝臣面對着金銮殿上空蕩蕩的龍椅,以為他要不行了,但是每次就跟刻意吊人胃口一般,虛驚一場。
此次,自上次太子遇刺,到如今已有近半月沒見到皇帝,朝臣習以為常,再者朝政在太子手下有條不紊的運行着,除了宮中時不時傳來危言聳聽的傳聞,幾年下來,已經對任何消息處變不驚的衆朝臣猛一聽到皇帝真不行的消息時,幾乎都是淡定的不行,以為又是要虛驚一場。
然而幾位皇子之間越發緊繃的氣氛和向來對此事沉靜溫和的太子一下朝便急匆匆往宮中跑的姿态,最終還是讓朝臣後知後覺的坐立難安了起來。
已然繃到極限的平靜冰面“砰”的一聲,被這消息重擊出了條條裂縫,那底下冰冷徹骨的水幾乎是在瞬間便順着縫隙彌漫了出來。
京城瞬間炸開了鍋。
三更天,更深夜靜,萬籁俱寂。
巍峨高大的宮門淹沒在黑暗中,周圍豎起的火把在夜間冷冽的寒風中浮動不定,一隊隊披甲執銳的禦林軍來回巡邏,氣氛冷肅。
“——吱呀”
一聲沉重的響動傳來,厚重的宮門被從內打開,冷肅沉重的甲胄聲一頓,片刻時間,宮門已徹底大開,有暖黃的亮光透出,照亮漆黑如墨的宮門。
幾道長長的影子印在地上,随着宮門徹底大開,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随之響起。
身上還穿着朝服的季長安沉肅着面容快步走出,身上在宮中沾染的丁點醉生夢死的熏香和暖意随着一陣冷冽的風,被吹了個一幹二淨,身後跟着身着便服的周塵。
一隊禦林軍沉默的行禮。
季長安走的飛快,還不等宮人的燈籠照亮前路,便帶着周塵長腿一邁,踏入了黑暗,坐上了停在宮門口被黑夜遮擋住了的馬車。
一聲清脆的鞭聲響起,馬車緩緩駛離宮門。
周塵摸索着點亮了車中放置的燈籠,暖暖黃光灑滿車內,将季長安冷郁的面容照了個透徹。
季長安眯了眯眼睛遮擋突如其來的光線,向來清俊溫和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陰霾。
周塵欲言又止,但是最終,滾到喉嚨口的話還是被他咽了下去。
他相信現在的局勢太子心中已有成算,就算現在皇帝立刻駕崩,其餘對那位置虎視眈眈的皇子們也絕不可能得到什麽。
想到剛剛龍床上瘦脫了形,披着明黃色的亵衣活似一具骷髅一樣的季瑾柏,季長安面色淡漠,垂在身側的手臂卻曝出了青筋。
将幾個兒子捏在手心擺弄了這麽長時間,他終于堅持不住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昨天的更新,今天的更新在下午,以及為大家補上一句中秋節快樂!大家吃的月餅都是什麽餡的呢?
☆、木有标題
這次的病危來的氣勢洶洶又迅捷無比,季瑾柏只堅持了三天,連遺囑都沒來得及留下便在自己的乾元殿駕崩了。
這消息蘊含的哀意估計連片刻都沒過去,便被巨大的利益沖散,景元帝季瑾柏有六個孩子,除了已經算是廢了的三皇子季長浔,其餘諸位皇子均野心勃勃,對那終于空出來的龍位有觊觎之心。
大皇子季長昭沉穩穩重,又占了長,且他母妃雖非皇後,但是執掌後宮權柄,位皇貴妃,相當于副後,朝中以他外祖父為主的幾位朝中大臣均站在他這一派,與季長安有一拼之力。
四皇子季長青,雖沒有有力的外家,但是他的同胞兄弟五皇子季長鋒手中卻是握有兵權,且與京城禁軍統領關系緊密,全力簇擁着他上位,實力不容小觑。
剩下一位六皇子季長春,雖有奪位之心,卻奈何年齡最小,尚不及弱冠,無有力外家,但是他母妃孫玉柔卻是先帝寵妃,且自稱手中握有先帝遺囑,再加上有武将趙家支持,雖勢力薄弱,卻也有一争之力。
不過那龍椅雖空出來了,可是那龍椅面前卻還站着季長安,因景元帝生前對太子不聞不問,動驟大力斥責,反而是對其餘幾個兒子格外優容,于是便成為了外人攻擊太子的利器,後宮之中也傳出了先帝早有廢太子之意,幾位皇子勢下的朝臣也拿孝道說事,說先帝病中太子拒侍疾,反趁先帝病中把持朝政,結黨營私,圖謀不軌等等。
這一盆盆污水劈頭蓋臉的澆去,就算傷不了筋動不了骨,最起碼也能借扯幾張光明正大的旗號,一時間,朝中不朝,臣也不臣,沒有硝煙的戰火悄無聲息的燃起,燒的京城雞犬不寧。
這大亂之下,景元帝的大葬就如同一枚石子掉進了浪潮翻湧的大海,眨眼間,那微弱的漣漪便被海水吞沒,留不下一絲痕跡。
近些時日疲于奔命此時剛從太子府中出來的洛随謙被那甲劄上反射的光刺了一下眼睛,不由擡頭看那頭頂忽明忽暗被雲遮住的陽光,仿佛是看到了那一層籠罩在城上的陰霾,徐徐嘆了一口氣,不由感嘆父親眼光長遠,自己遠不能及也。
大亂将至,風雨欲來,其勢不可擋矣。
煙雨樓。
“媽媽當日收留我時便與我說明了,只要我奉上五百兩黃金便随我去處,我這段時日也算是有些積蓄,不多不少,恰好五百兩,今日奉上銀錢,便向媽媽買我這一條命。”
淡淡的,帶着些許沙啞的柔軟女聲在這間處處精致奢華的房內響起,混合着香爐中冉冉升起的輕薄煙霧,虛無缥缈的仿佛隔着一層若隐若現的屏障,聽不真切。
屋內精致的梳妝臺前,有一女子正背對着窗戶,輕輕卸下一頭釵環,濃密卷曲的烏發直垂到柔軟婀娜的腰際,一雙雪白的如同牛乳一般的雙手順着卷曲烏發輕輕的順下,黑的極黑,白的極白,恍惚間,便要将人的魂兒給攝出。
她的身後站着一個中年婦人,夫人錦玉華服,養尊處優的臉上隐約可見年輕時的美麗,一雙精光四射的眼中滿是柔媚與世故,看着女子的背影的目光滿是震驚與不解,揣着心肝斟酌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的問道:“傾月可是有了去處?”
蓮傾月緩緩放下手,轉過身來,輕輕答道:“并無。”
縱使看了無數遍,煙雨夫人依舊還是會為蓮傾月這一副容貌而驚豔。
面前的女子帶着一些胡人的血統,有別于中原女子的柔和,她的五官深邃,肌膚如同牛乳一般雪白,嫣紅的雙唇如同雪地上綻開的紅梅,勾人視線,一雙狹長深邃的眼睛是澄澈的墨綠色,讓她多了一點妖異,如同月色下在礁石上歌唱的鲛人,海水輕吻她潔白的肌膚,月光撫摸她濃密的烏發……世人不可想象的絕美妖異,蠱惑着她,只是一眼,她便決定冒着風險收留重傷倒在血水中的她。
而之後源源不斷的客人與財源也肯定了她的眼光,短短不到兩月,煙雨樓便将昔日的第一花樓琴風閣踩在腳下,無數高官商賈聞名而來,大把大把的銀子賺的煙雨夫人盆滿缽滿,樂不可支。
她也曾擔心過她傷好後會離開這煙花之地,但是這擔心在她接第一位客人後便煙消雲散,這煙柳之地,若你還是清倌還有從良的可能,一旦接客破了黃花,那便是沾上了一層附骨之蛆一般的污水,從良也洗不幹淨,一輩子背着個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嘗的下流名號,除非那妓子是年老色衰,接不到客了,不然年輕貌美的,少有從良的,之前那麽多高官商賈争相要為她贖身,她不願,煙雨夫人滿以為她會一直留在這裏當搖錢樹,接受那些高官商賈的追捧與迷戀,誰知卻來了這麽一遭,實在是讓這她措手不及。
聽她并不是有了去處,煙雨夫人心中稍安,又問:“那可是下人們服侍的不精心?還是受了什麽委屈?若是有客人對你無禮你便告訴媽媽,媽媽替你做主,你這孤身一人,若是離了煙雨樓也不知要淪落到什麽地方去,更何況你這姿容如此不凡,若是引得外面那些宵小之輩觊觎,你一個弱女子可如何應付?”
煙雨夫人年輕時也是個豔名遠播的花魁,紅了十多年,後來年紀稍長便開了這個煙雨樓,慣常是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精明人,此番話似是意有所指,威脅恐吓意味濃厚,卻經她嘴一說出來,反倒貼心的很,很是替人着想,若是膽子小點的,或者是真是個普通女子估計也就被吓住了,可惜蓮傾月依舊不為所動,只是輕輕瞥她一眼,目光流轉笑了笑,笑的人目眩神迷。
“多謝媽媽擔心,我意已決,還請媽媽收下我這買命錢。”
蓮傾月将梳妝臺上的小箱子抱起,輕移蓮步放到煙雨夫人懷中,嘴角含笑輕輕打開箱子。
拇指大的東珠鋪滿了一箱底,圓滑溫潤,溫如一灣碧水的冰種翡翠镯子、透白剔透的羊脂玉手镯、墜着指肚般大的墨綠色寶石的額飾,幾對祖母綠的水滴耳墜,一套黃金打制的蝶戲首飾……
滿箱子耀眼的珠寶首飾晃的煙雨夫人眼都花了,所幸煙雨夫人也是見過世面的,很快便将眼睛從那箱子裏拽了出來,她心知這一箱子首飾價值比之五百兩黃金只多不少,但是這東西比起蓮傾月這個人的價值就顯得不值得一提了。
當利益足夠大時,便可以引誘人冒任何險。
她收斂了心神,合上了箱子,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說道:
“你當日重傷昏在我家後院,我救你一命,如今這煙雨樓若是沒了你,必是很快便敗落下去,我雖許你五百兩便可贖身,但是我私心是不願放你的……”煙雨夫人說到這裏頓了頓,看向蓮傾月。
蓮傾月表情并無波動,嘴角噙着笑意。
煙雨夫人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她以往懲治對付那些樓裏那些倔犟姑娘們的手段那麽多,卻對着蓮傾月一個也不敢使,皆因為救蓮傾月當日,有官兵來回搜羅,那蓮傾月身上攜着利刃,身上的傷也是刀傷,她鬼迷心竅藏下了她,第二日有心想要借此威脅一下,誰知她清醒時便撂翻了她滿樓的護院,至今想起,她仿佛都能感受到那極薄的冷鐵貼着脖子時的膽寒。
威脅不行,恩情也留不住她,煙雨夫人咬了咬牙,那令人頭皮發麻的膽寒都不能掩蓋住她滿心的不甘,只能強行硬着頭皮準備利誘:
“若是我将這煙雨樓予你一半,你可願留下?”
蓮傾月:“夫人莫要再費口舌勸我,我心中已有決斷,不會更改。”
蓮傾月嘴角噙笑,妖異的面容逼的人不敢直視,雖有胡人血統,一舉一動卻如同中原大家閨秀一般的溫文爾雅,而遭受過一次挾持的煙雨夫人則聽明白了她語中深意,滿心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作者有話要說: 來晚了,不好意思,前兩天因為去走親戚,那一群人一喝酒便沒完沒了,像是不把那飯店裏的酒給喝完就虧了一樣喝到十二點多,然後回來,又拉着扯到一兩點,昨天和今天下午原本準備碼字,不知不覺便睡死過去了,一下子便睡到了三點多,碼到現在,啊……感覺自己已經是個廢人了
☆、……
翌日,煙雨夫人推門而入,便發現牆上懸挂的那一把裝飾品一樣的劍不見了。
她迅速關上門,翻了翻屋中的東西,首飾還在,衣物還在,一切都沒少……她狠狠的扯下紗帳,忍耐許久的怒氣噴薄而出。
好一個蓮傾月!
還不及她想出什麽對策便幹脆利落的跑了!
煙雨夫人滿心後悔,早知道這個搖錢樹留不住,她還不如答應了六皇子,給煙雨樓找個靠山,如今這人財兩空,怎一個虧本了得!
煙雨夫人悔不當初!
而此時,排着隊等着出城的人中,一個有着奇異卷發,身材高挑,面容普通的的皮毛商人,攜帶着一馬車的絲綢瓷器出了城門,直直向南而去。
“瞧這天,要下雨了。”馬車緩緩駛出,守城的衛兵看了看陰沉沉的天,和呼嘯而過的狂風,不着痕跡的打了個哆嗦,緊了緊身上只是做個樣子其實一點也不保暖的鐵片甲胄。
“今年的天比上年冷多了,估計再過不了半月就要飄雪花了。”
兩個衛兵便檢查出城的人,便随口聊着。
攜刻着歷史風霜的城牆上,一張已經貼了月餘的通緝令被寒風席卷,卷落在地。
兩個看守城門的衛兵對視了一眼。
“通緝令被吹跑了,要不要撿回來?”一人遲疑道。
“……別撿了,都好幾個月了,早就應該換下來,現在吹下來了正好。”
“可是這可是統領大人發的,對了,是犯了什麽罪來着?”
“這麽長時間了,我哪記得清楚……好像是偷了什麽東西吧,我也不太清楚。”
……飽經風霜的草紙在風力作用下,下一秒便将上面那個英俊的卷發胡人畫像撕裂。
“那東西肯定很值錢,不過他長的那麽周正,居然還偷東西……”
“你怎麽注意上男人長相了,你什麽時候好上男風了?”
“去你的!”
……
此時,遠在榮城的柳沐雨完全不知道自己未來命定的克星已經朝着榮城而來,那日祈願日回來之後便做着與心上人雙宿□□的美夢,迄今為止,還在為說服自己爹的任務而努力。
那老道士為她算了個“紅鸾星已動身,命定之人不日将至”,被她奉為金玉良言,就連被她爹關在書房讀些不知所雲的書的時候,想想她都會傻笑出聲。
就連那日過後,表姐親口與她說她喜歡洛姐姐,還打擊自己說自己沒機會都不能掩蓋住她的好心情。
洛姐姐紅鸾星動,她紅鸾星也動,兩個人天作之合,反正她是不會覺得自己還能喜歡上別的女人,所以這個紅鸾星動說的一定就是洛沅!
柳沐雨迷信十足、信心也十足的想到。
表姐什麽的,根本就無足輕重,影響不了注定的結果!
……
自那日從靈源寺中想明白,回來之後洛沅便對宋韻清改了态度。
原先一心別扭之時沒注意,如今終于克服自己了,卻傳來了皇帝駕崩的消息,讓洛沅突然發現,原本大把大把的時間有些不夠用了。
皇帝駕崩,季長安要不了多久就會收拾完其餘幾位意圖奪位的皇子,登基為皇,到時候,他會為了拉攏中立朝臣而開始他第一次的選妃,然後無數待字閨中的貴女會如過江之鲫一般湧向後宮,其中包括宋韻清。
按理來說,宋韻清身體孱弱,本來可以避免入宮選秀的,上輩子遇見她的時候洛沅完全沒想過這個問題,但是如今想來,她腦海中便浮現出了她還未來榮城之時,在那喧鬧的大街上見到的一幕。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洛沅心中一沉,有些氣悶。
宋韻清……可能是也喜歡季長安吧……
她原想着勸她不要入宮,可是她拿什麽勸?告訴她:就算你入宮,估計季長安那時也早就把你給忘了,你會得個不高不低的位分,然後雪上加霜的在宮中差點病死,或者凍死,這還不算,就算你勉強熬過,那些如狼似虎的宮妃也不是省油的燈……
宋韻清會信才有鬼!
洛沅以己度人,若是上輩子的時候有人告訴她,你別進宮,你進宮了也入不了季長安的眼,反而還會被一個女人傷透了心,父親與哥哥會被你拖累,到了最後,你還會在冷宮中慢慢咽氣……
洛沅立馬就讓她血濺當場!讓她見識見識胡說八道的下場!
不從頭到尾的經歷過一回,外人說的結果再凄慘,也是打動不了她或者她的。
甚至還會抱着這次我已經知道了劇情,那麽我可以盡力避免,躲過那些悲劇等等的僥幸心理。
當年從秀女到宮妃,宋韻清還未等到侍寝便病情複發,差點便被遣送回家。沒有侍寝,她便只是個不得寵的貴人,縱然她有家世可倚仗,但是人都知道,宋太傅與繼室夫人乃是一對恩愛眷侶,對亡妻的女兒估計也沒多少感情,身體那麽弱還被送進宮,估計也就是個棄子什麽的。
而洛沅也自顧不暇,她那時喜歡季長安,入了宮脾氣也不知收斂,得罪了季長安身邊的掌事太監,那綠頭牌輪了兩月,都沒輪到她,新晉秀女太多,她被擠的連個頭皮都冒不了,兩個人難姐難妹,艱難時,還曾為了節省炭火一個被窩抱着相互取暖……
洛沅思及此,面色微怔,心情複雜。
當時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如今想起,她與宋韻清的關系着實有些太過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