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9)
(^з^)-☆
☆、冷卻的血
得到自家表姐的諒解與支持,柳沐雨當時便匆匆告辭,然後當天便派人将信給寄回家中。
她已經做好褪一層皮的準備了。
你道她為何要這麽做?
她與洛沅的一面之緣根基是過于淺薄,所以她在宋韻清的連番話語之下動搖了,可是她好像天生骨子裏就有一種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執拗,說白一點就是跟一頭犟驢一樣,這頭犟驢還是個野的,她幾天禁閉只是連續想一個問題:我喜歡上了女子,放棄了,那我以後還能不能接受嫁給一個男人?
答案是不能。
她以往被她爹壓着相看了那麽多人家,沒看上過什麽人,洛沅的出現便好似在她尚還單純純白的心間劃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尚還處于茫然的性向突然毫無招架之力的便被壓倒在地,再無翻身的餘地。
偏偏柳沐雨她又是個極為認真之人,她眼中除了能入她心之人便再也容不下別的了,她若是不夠認真,若是沒有那股子近乎是傻裏傻氣的執拗,那面對坦白之後那隐約露出冰山一角的艱難險阻,她可能會後退,如同常人遇見難以解決的問題而選擇将這件事掩埋在背地裏,可是她偏偏就不是那樣的人,所以她要坦白,她要自己往後的光明正大。
這條路本來就是一條陽光稀少的彎路,若是再全然黑暗一片,連頭頂天空都看不到,獨自在黑暗中摸索,那還有什麽意思?幹脆出家當尼姑算了。
柳沐雨就是這麽在信中跟她娘說的。
信件寄出,等待的時間便總是漫長,柳沐雨心中翻騰,也不知在翻騰些什麽,就和那日出房門時的情況一樣,柳沐雨猶豫了一下,決定去看看自家表姐。
宋韻清這個倒黴摧的又去床上躺着去了。
原本在那日柳沐雨走後就準備搬出去的,誰知也不知是不是那日懲罰留下了心理陰影,原本就加劇的疼痛猶如突然得到了莫名的加持,像是有人拿着刀子一刀刀的往自己下腹中痛,吸氣都成了一件困難的事情。
這倒是好了,她現在乏力的連罵系統都不想罵了,呵。
系統那日罰完之後提心吊膽了幾日,為了彌補讨好一下宋韻清,特意偷偷調出一點能量,借着她這幾天的“特殊日子”,将她身體之中經年累月的藥毒給借機排出,剛想要提醒她一下自己做的好事,誰知……
Advertisement
系統看了看瞬間變紅然後又瞬間褪色的情緒檢測系統,默默的住了嘴。
“表姐我來看你了。”
柳沐雨這個催債的聲音在外間響起。
宋韻清蔫噠噠的睜開眼,虛弱的喘着氣。
柳沐雨進來之後被她這副像是要立馬就要吹燈拔蠟的樣子給吓了一跳,桃花眼兀自瞪大:“這怎麽病的這麽重!”
宋韻清現在正處于憤世嫉俗的情緒低谷,處于看見個活人心中都要翻騰一下,對于柳沐雨……基本就是連看柳沐雨一眼都嫌眼疼的地步,現在又被她這大嗓門給鬧的頭疼,當即便是面色難看的拉下了臉。
“你怎麽來了。”宋韻清輕輕啓唇,氣息細弱游絲。
柳沐雨在床邊坐下,一臉凝重,沒理會她,“看大夫了嗎?怎麽病的這麽重也不派人來告訴我一聲!”
宋韻清輕輕掃了她一眼,面色倒是稍微和緩了一點。
“無事,女人家的小毛病,莫要大驚小怪。”她睨了柳沐雨一眼,聲音淡淡。
雖然這家夥還不放棄要去追洛沅,但是……宋韻清其實也挺佩服她的勇氣的。
能被她那樣打擊游說都還能繼續堅持,看來果然是已經徹底彎了。
難得的是她還不想藏在櫃中,要和家人出櫃。處于這樣的時代背景下,她當真也算是難能可貴。
宋韻清已經放棄再繼續游說她了。因為她就沒見過長歪了的小樹她還能再完好無損的直回去的。
且……你以為洛沅是那麽好追的?
宋韻清低垂着眉眼,掃視自己那雙屬于宋韻清的手,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心弦微微一動,輕輕勾了勾唇角,眼中笑意一閃而過。
面對表姐一瞬間柔和了下來的氣質,柳沐雨有點摸不着頭腦的問了一個招仇恨的問題:“女人家的毛病?那是什麽毛病?”
宋韻清聽見這個,嘴角笑意瞬間便是一收,面無表情,眼神莫測的掃視着柳沐雨。
柳沐雨平常挺聰慧的一個小姑娘,奈何在表姐面前卻總是缺根筋。
見表姐話也不說了,只是拿着一雙幽亮的眼睛掃着她,她周身忽然就有些發寒,搓了搓手臂,張望了四周。
奇怪,怎麽突然又冷了。柳沐雨暗自嘀咕。
宋韻清涼涼的收回了視線。
算了,跟個傻子較什麽勁兒呢?
如今她差不多也可以稍微控制一下脾氣了,不然……
情緒檢測系統幾乎是瞬間便閃了起來,正在圍觀的系統若是有毛的話估計早就炸了起來,它立馬關閉了感知,縮了回去。
“沒什麽。”
來了不痛了不起麽?!呵呵。
宋韻清閉上已經不想再理柳沐雨。
然後柳沐雨得了這麽一個不明所以的答案,倒是也沒有繼續追問,她只是扭捏了一下,非常沒有眼色的說:“多謝那日表姐理解我,我、我寫那封信的時候想了很多,雖然我與那位洛姑娘只有一面之緣……”柳沐雨說着就有些惆悵。
“……”
“這麽長時間了……她估計也不會記的我是誰,可是我不想放棄,我當時就想,難道我放棄了這個我就能恢複正常,可以按照我爹的安排成親嗎?沒有洛姑娘也可能有別人,我若是一開始不争取,不争取一個光明正大,那麽我還有什麽資格去喜歡人家?這一輩子估計也就糊糊塗塗,渾渾噩噩的過了,可是誰讓我偏偏就突然清醒了那麽一回……”
她想到什麽說什麽,說的胡亂颠倒,偏偏每一句話都出自真心,只有她自己明白。
宋韻清的眼睛不知道何時睜開了,她靜靜看着她,眼中風起雲湧。
“我不後悔……若是後悔估計也就是後悔自己當時太過肆意,太過莽撞,當日順着自己心意……估計洛姑娘對我……印象可能不會很好……”她吞吞吐吐,滿臉少女心思,單純的赫然着。
昏暗的室內,宋韻清冷眼旁觀着柳沐雨。
她雖然在宋韻清話中動搖過,但是她決心坦白寫出那封信的時候的勇氣卻是從洛沅那裏獲得的。
不管她能不能成功打動洛沅,兩個人最後能不能在一起,洛沅這個人留下的痕跡也會讓她在心中記一輩子。
“你做的沒有錯。”宋韻清終于開口,她注視着五官豔麗此時卻笑的一臉傻氣的柳沐雨,淡淡開口:“不過現在這世道對于這些異于常人的感情并不理解,你若是能忍受的了父母親人的反對,和旁人的閑言碎語與指指點點,那麽你便一直走下去吧。”
她的聲音沒有了那日勸解時的有力,也并不擲地有聲,只是緩慢,柳沐雨卻覺得這次的表姐顯得尤為認真,那雙眼睛仿佛像是要看透一切一般的透徹。
柳沐雨表情稍整,深刻的眼窩有神而堅定,“我知道。”
宋韻清點了點頭,重新蔫蔫的閉上眼睛。
勇氣、執着……
這些在柳沐雨身上的特質仿佛是喚起了她那被層層包裹着沉到心底的東西的共鳴,讓她的血也跟着熱了起來。
洛沅……
她想着這個名字,在唇齒間翻轉了無數次,她睜開眼,怔怔看着自己那雙陌生的手,原本沸騰着的鮮血突然便一點一點的涼了。
緩慢跳動的心髒在胸口一下一下的跳着,怔愣的望着頭頂紗帳的宋韻清腦中突然冒出來了一句話:
她現在是宋韻清,不是青玉。
作者有話要說: 碼的時候磕磕絆絆,發上來也沒怎麽修,中間轉折好像有點不自然……我的信心……嘤嘤嘤需求安慰嘤嘤嘤(?_?)
專欄收藏加了兩個,好開心(●°u°●)??」我感覺我明天就是大神了(臭不要臉
☆、再遇
“這可真是冤家路窄!”洛沅拉下一張小臉,有些氣悶的拉着青玉駐足在一家酒樓門前。
酒樓名叫食客居,乃是這小小的榮城之中的一大特色,洛沅在院中已待了接近半月多,今天特意打聽了拉着青玉前來嘗鮮,此時正值晌午,這食客居生意火爆,上下兩層均擺有桌位,此時已經是人滿為患。
而興致勃勃的洛沅一進門就見到了一點讓人不高興的事情。
那二樓正對着門,挨着二樓欄杆那張桌上,有兩個女子正在桌上吃飯。
這并沒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但是……
兩人旁邊圍了幾個侍女,其中一人身穿青色長裙面容被侍女擋着,洛沅沒有看清,而另一個……
“真是冤家路窄!”洛沅翻了個白眼,再一次強調。
青玉一見那人就明白了,她伸手輕輕摸了摸洛沅細滑的手背以示安撫,“來這裏又不是看她的,我們吃我們的便是。”
那日一場詭異的大病,接近瀕死,倒是讓她看開了一些事兒,她此時見那一角紅色衣裙,早已沒了當日的怒氣,反應頗為平淡,倒是洛沅……
青玉見她繃着嘴角稍稍往後退的架勢,勾了勾唇角,眼中笑意加深。
“莫怕,若她再扔些什麽東西,我便替你擋着再扔回去。”她俯身湊近洛沅,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唇角輕輕碰觸到了她的耳尖,一閃而過。
洛沅哆嗦了一下,回頭略有些尴尬的看了青玉一樣,心頭的那一點惱意早被青玉的舉動給牽了過去,等到青玉拉開距離,她耳尖上還仿佛殘留着那溫熱的觸感,莫名灼熱的氣息仿佛依舊噴灑在敏感的耳朵,而耳尖那一點微微濕潤的觸感使得她面色突兀紅潤了起來,同時耳根子已經是爆紅。
青玉将那一點暧昧把握的恰到好處,眼角餘光見到洛沅赫然已經是面紅耳赤的樣子,不由滿意的笑了笑。
“我們上樓吧。”洛沅神思不屬的說,倒是暫時将那一角衣裙給忘了。
“好勒客官這邊請——”
眼神機靈的小二一甩抹布,帶着洛沅、青玉,以及身後跟着出來保護她們的徐雲一起,向二樓去。
……
“表姐,我娘寫信給我說我爹過來了,估計已經快到了,讓我做好準備……你說他過來不能把我給剁了吧?”柳沐雨今天照舊是一身紅裙,光豔炙人,只不過現在她張揚豔麗的眉眼卻是無精打采的垂着,一臉顯露形色的焦灼,捏着手中竹筷,面對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飯菜,煩躁的戳了戳去。
“剁了你他再生一個?”宋韻清瞥了她一眼,有些煩,捏着筷子眼也不擡,仔細的夾着一塊筍片,放入口中細嚼慢咽。
“……”柳沐雨臉上表情一頓,也是哦!
老頭子三十有五才生下了自個這個寶貝疙瘩,他今年都五十多高壽了,比她娘老了快十歲,就算她娘現在能生,他能不能生還兩說呢!
于是當即心下稍安。
老天爺給你關上了一扇門,總是還會給你留窗的嘛!
雖然只有她一個女兒,香火後繼全擔在她身上,可是就是因為只有自己這一個女兒,老頭子才不會把自己怎麽樣呢!好不容易養這麽大,成天好處沒有竟在後面跟着擦屁股了,那奸商才不會這麽大方呢!
“表姐現在說話越發一針見血了。”她點了點頭,正直的拍了個馬匹。
宋韻清懶的理她,眼也沒擡。
柳沐雨的心更加安定了,當即屁股也不紮了,飯菜也香了,但是一看,面前的幾盤菜早已經慘遭毒手,被她給戳的慘不忍睹,敗家子柳沐雨利落的放下筷子,準備喊小二将這桌菜全都撤下,重新換一桌上來,才扭頭,便整個人僵住了……
“姑娘在這桌吧,包間已經全部滿了,現下只有這桌空着。”個子不高的小二領着洛沅上了樓,給她們騰出來了一個沒人的桌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臉上笑起來一對酒窩,惹的洛沅不由多看一眼。
見這桌與那邊之間隔着三張桌子,且桌桌客滿,洛沅對這個距離很滿意,當即也懶得再看那桌,點了點頭:“就這桌吧。”
“好勒!” 小二手腳利落的摘下肩上幹淨的抹布,擦了擦桌椅,笑意滿滿。
“客官您請坐。”
洛沅拉着青玉坐下,一旁的徐雲依舊站的筆直,擋住了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
“在外面不用拘束,坐下來一起吧。”洛沅朝徐雲擡了擡下巴,露出笑意,說道。
徐雲身材高大,此時站在那裏反倒是吸引了一些注目,見自己站着只能給添麻煩,徐雲稍稍猶豫,便坐了下來。
洛沅滿意了。
“上菜吧,把你們這裏的招牌菜通通都上來,再來一壺花雕。”
“好嘞,客官稍等。”小二擺好杯盞,滿上茶水,哈了哈腰,将白抹布往肩上一甩,腳步輕快的下了樓。
這二樓人滿為患,到處都飄着一股飯菜煙火氣,洛沅此時肚子裏的饞蟲被勾起,且人影疏密,坐下來也看不見什麽礙眼的人,剛剛的一點莫名其妙的不自在早已經被她遺忘到腦後。
而與洛沅相隔二三桌客人的柳沐雨卻突然又出了狀況,自那扭頭之後,便失魂落魄了起來,總是時不時的往後看去,連剛剛準備敗的家也給忘了,整個人夢游一般的不自知的拿着筷子又禍害起來了她手邊的菜。
一道好好的珊瑚桂魚被她戳成了珊瑚魚泥,還有珍珠圓子都被她給扒拉到了盤外……
宋韻清本就食量小,見此皺了皺眉,放下筷子,抿了一口茶水。
“你這是又怎麽了?”
“表姐……”柳沐雨擡頭,像是看救星一樣看着她,“她也來了!”柳沐雨激動又扭捏,嘴角癡笑宛若智障。
宋韻清愣了一下,失手打翻了手邊的茶水。
“啊!”旁邊侍女驚呼,趕緊捏起手帕去擦那桌上的水,生怕擦不及讓它淌了下來。
宋韻清一瞬間喉嚨發緊,幾乎說不出來。
她腦子一片空白,只是眼睛卻第一時間望向了柳沐雨身後——她一開始異常時看向的方向。
幾桌人群阻隔了她的視線,她只能極力從空隙之中捕捉到半片淡藍色的衣角。
而此時半點沒有察覺到自家表姐異樣的柳沐雨已經完全陷入了癡想之中,兀自喋喋不休。
“你說我該不該過去打個招呼,順便道個歉?”柳沐雨雙眼發亮,一臉羞澀,“也不知她還記不記得我……”
她有些忐忑的垂下眼,突然眼睛亮了亮,臉上五官生動飛揚,豔麗的灼灼逼人,她歡歡喜喜的從袖子裏扯出來一條鮮豔的紅色帕子——當日遍嘗百姓踐踏之辱的手帕,後來又被侍女給撿了回去,洗幹淨了。
她露出笑容:
“不過沒關系!幸好我還帶了信物,想必她一看見這個就能想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碼的好坎坷,我發現我對于這種場面稍微大點的劇情把握的特別差,經常顧的了臉就顧不着屁股,這種應該怎麽鍛煉呢?
☆、再遇
柳沐雨捏着帕子起身的時候,宋韻清不知道為何沒有出言阻止。
期間柳沐雨說過想讓她也一起去見見洛沅,被她拒絕了。
那種一臉藏不住想要把自己的心上人介紹給家人的扭捏看的她心煩意亂。
而且……
宋韻清垂下眼,視線看似緊盯面前,實則早已不知神游到了那裏了。
而此時自從洛沅一出現就檢測到了的系統心驚膽戰的發出了一條任務。
“叮,請綁定者在三分鐘之內離開這裏,并且不得與洛沅産生交集。”系統用冰冷的機械音,掩蓋住心虛的說道。
宋韻清面色微怔,柔弱蒼白的臉上一雙幽幽的眼睛輕輕看向洛沅的方向,随後微微垂下眼睛,出奇溫順的放下手中杯盞,朝身邊幾個侍女揮了揮手:“去結賬,我們先走。”
系統看着不知怎地突然變黑的情緒檢測燈,都快要吓尿了!
這、這這……不走可以商量啊!為什麽動不動就要傷害它!(此地的它指情緒檢測系統)
三個漂亮的侍女面面相觑,“那小姐怎麽辦?”
宋韻清此時已經站起了身,她接過旁邊侍女手中拿着的紗帽,若隐若現的眼睛在面紗後面輕輕看了一眼說話的侍女,“不管她了,我們先走。”
幾個侍女雖然是柳府的人,可是到底也是個奴才,此番跟來就是為了照顧體弱的宋韻清,見她已經如此說了,便相當利落的丢下了自家小姐,一個捏着荷包去結賬,兩個跟在宋韻清身後,從另一邊下了樓。
而此時……
“洛姑娘可還記得我?”柳沐雨站在洛沅身邊,雙眼殷切的彎着腰。
記得,當然記得,呵。
洛沅面無表情的咀嚼着口中的魚肉丸子,放下手中筷子。
“不知姑娘有何貴幹?”青玉蹭了蹭洛沅的手,看似溫和的接過話語權,黝黑的眼中卻一絲溫度也沒有,被她盯着,柳沐雨突然就感覺到了詭異的熟悉冷意。
啧。
只要不是面對洛沅,那柳沐雨就是正常的。
柳沐雨倨傲的挑高了一邊眉梢,硬着頭皮的拉過一張凳子坐下。
她看着洛沅,面色突然詭異紅潤了起來。
“當日對姑娘一見如故,做了些糊塗事,今日有緣再次相見,我是特意過來與姑娘賠罪的。”她說着,拿起那擺在桌面上的花雕酒,又拿起一個空杯盞,(她其實是想拿洛沅面前那個的,可是……)柳沐雨紅了紅臉,将自己面前的杯中倒滿了酒。
她放下酒,端起酒杯,朝洛沅面前遞了遞。
洛沅咽下口中食物,冷眼看她。
“今日我便以酒代為賠罪,還請姑娘……原諒我當日的糊塗。”柳沐雨眸光不明的看着洛沅頗為細致漠然的眉眼說着,眼中帶着隐晦的熱意,一飲而盡。
柳沐雨酒量不錯,喝了一杯陳年花雕也只是面色稍微紅潤了一些,她放下酒杯,擡眼看向洛沅,只見原本已經放下筷想要說些什麽的洛沅突然就沒空理她了——她旁邊那個與自家表姐有些像的女子給她夾了一筷子菜,送到了嘴邊,而洛沅臉上并無半點不滿,而且眼神也柔和了,溫順的張嘴。
兩個人之間氣氛親昵,別人壓根插不進去。
……現在洛沅根本沒空理她。
柳沐雨不知為何,看到這一幕油然而生了一種淡淡的苦逼感。
她豔羨的看了一眼那投喂的年輕女子,又看了看被投喂的洛沅,突然就手癢想揉一揉她。
等到洛沅将嘴裏的菜吃完,伸手按住青玉還要再給她夾菜的手,柳沐雨方才得到一點回應。
“你當日……”洛沅挑剔的挑眉看了她一眼,想了半天,方才換了一個委婉點的問法:“所為何事?”
柳沐雨臉頰一紅,嗫喏半天,心虛的偷偷觑了觑她冷眼看她時那顯得格外冰冷光潔的小臉,紅了紅臉,有些尴尬的道:“我、我、我就是看姑娘帶着面紗,想要看看姑娘到底長什麽樣……”
看她窩窩囊囊的,半點不見那日神采飛揚的精神,洛沅疑惑的掃了她一圈,只把她看的臉越來越紅,越來越紅,只得收回視線,随口問了一句:“你叫什麽名字?”
柳沐雨顯然也覺得自己有些丢人,待得心中那股再見的激動平複,整了整臉色,恢複了正常。
“我叫柳沐雨,洛姑娘你……”她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一旦直視,極為讨人喜歡,就連洛沅這等一開始對她感觀不佳的人也不由注目。
“柳沐雨是吧……”洛沅原本只是随意的問了一下,誰知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了一人。
“你叫柳沐雨?”她面色奇怪的問,神情隐隐有些複雜難辨。
“是。”柳沐雨乖乖作答。
“可是湘源柳家人?”
“洛姑娘也知道柳家?”
“可是湘源柳家人?”
“……是。”
洛沅住了口,靜靜的看着柳沐雨一臉疑惑卻含笑沒有多問的臉。
青玉掀了掀眼皮,看了柳沐雨一眼,順手将手中剝好了殼的蝦蘸了蘸醬料,遞到洛沅嘴邊。
洛沅表情依舊複雜,卻還是張了張嘴,将青玉手中的蝦叼到嘴裏。
你說這洛沅為何如此震驚?
實在是在柳沐雨名頭太大,上輩子她的事鬧的連宮中都有所耳聞。
敢将自己異于常人的愛好曝光于衆,甚至頂着衆人的熱議,光明正大的将那昔日名動京城的花魁——蓮傾月娶回家中,兩人同為女子,卻結為夫妻,違了世間陰陽相合之道,惹了無數讀書人口誅筆伐,鬧的人盡皆知,如此驚世駭俗的人物現在還如此青澀——此時正坐在她旁邊,一臉局促。
百聞不如一見,見她現在模樣,洛沅想起她那大無畏的舉動,突然想起一些舊事來。
想到之前她對面坐着的看不清面貌的女子,她眼神複雜,低聲問了一句:“蓮傾月可好?”
柳沐雨一頭霧水,“蓮傾月?那是誰?”
不是蓮傾月……洛沅想着一開始看時,她旁邊那人,突然便有了個猜測。
“一個人。”洛沅态度和緩了很多,她眼睛在柳沐雨臉上搜尋了一圈,突然忍不住問了一句:“你表姐身體可還好?”
洛沅的語氣溫和,口吻卻像是她什麽長輩似的。
确實差不多,若是宋韻清在此,這丫頭得向她喊姐姐。
誰讓她是宋韻清表妹呢……忽然想到這個,洛沅蹙了蹙眉,感覺胸口有些悶,像是有人拿了一個大錘子砸完之後又捏着細針紮,難受的她一把便抓住旁邊青玉的手。
聽着洛沅那跟自家長輩一樣的口吻,柳沐雨渾身都別扭了起來。
“洛姑娘你認識我表姐?”她問。
洛沅想到宋韻清,想到剛剛那個模糊的青色影子,想起上輩子一切還未發生時的情景,胸口滞了滞,半晌卻搖了搖頭。
“我見你剛剛身邊還有一人,想着估計是你姐妹。”洛沅勉強的勾了勾嘴角,想到剛剛宋韻清居然就與她隔了三張桌子的距離,胸口處的心髒突然便後知後覺的狂跳了起來。
柳沐雨滴溜溜的桃花眼轉了一圈兒,最後笑着說:“她身體不太好,不能在外面久待,估計現在可能回去了吧。”
洛沅呼吸一滞,抓着青玉的手不自覺的使勁。
青玉低頭看了看,掃了一眼洛沅好像是帶着笑卻嘴角有些僵硬的笑容,眉梢輕輕挑起,心中突然蒙上了一片名為宋韻清的陰影。
“她病了?”洛沅低聲問。
柳沐雨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想着這洛姑娘估計在哪見過她表姐,她表姐的身體在京城也不是什麽秘密,所以利索的點了點頭:“她身體從小就弱,老毛病了。”
洛沅疲憊的低垂着眼,不說話了。
柳沐雨不知發生了什麽,見她突然沉默,努力絞盡腦汁想要說些笑話逗她,可是洛沅卻反應平平,惹的她滿腔難言的心思付之如流水,出師未捷身先死,怎是一個悲傷可以概括!
作者有話要說: 上了一趟論壇,感覺有力氣了,明天更新延後,但是不斷,斷了你們就打死我,碼一千我也要上來!
☆、……
老是躲開躲去,該是時候睜開眼睛辨別方向了。
洛沅腦海中突然出現了這個認知。
像是上輩子那一死将她的心氣熱血都給凍成了渣,這輩子睜開眼狂喜着想着想那,不重蹈這個覆轍,不重蹈那個覆轍,想要收拾那個想要收拾這個,那一腔躊躇滿志就像是即将放上天的煙火,初初經了人手,便被身邊圓滿的安樂給腐蝕空了內裏的邪火,只短短冒了個頭兒,便如同流火一般煙消雲散。
如今她親人家族皆在,什麽也不用她操心,青玉也遠離了宮中那些詭秘伎倆,好好的在她身邊呆着,季長安更不必說,洛沅感覺自己是肖想不起來了,這輩子還是老老實實的當自己的敗家小姐為好,原本早該在睜開眼的時候明白的道理直到現在她才想清楚,一直逃避着與上輩子有關的事情,逃避到現在才發現自己不過是害怕,害怕再遇見她,害怕再身不由己的被她牽扯進上輩子那一灘渾水之中,措手不及之下的一面,幾天後還有那個餘威将她吓的如同喪家之犬一般着急忙慌的跑來榮城,不成想躲來躲去,好似冥冥之中有雙手在撥弄,硬把她與宋韻清牽扯到一起,糾纏不清。
若她能狠的下心一刀兩斷,對她充耳不聞也就罷了,可是……
洛沅臉上情緒稍整,開口打斷突兀喋喋不休的柳沐雨:“同為京中來客,我對貴表姐素有耳聞,若不知道便罷了,既然知道,說不得便要去看望一二,還請柳小姐代為引薦,洛沅在此謝過。”
說罷,伸出素手接過桌上酒壺,将二人面前杯盞斟滿。
因為洛清遠的緣故,這次洛沅出京消息隐蔽,任那柳沐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過從那洛府下人口中探得她的姓,至于名字她還不知道,這次突然被她親口告知,剛剛還倍感冷落的柳沐雨賤骨頭似的受寵若驚了,紅着臉道:“原、原來你叫洛沅,名字真好聽……哦,好的好的,我家與表姐府中只隔一道牆,那個,你先去我府中稍作,我去問問表姐現在回去了沒,洛姑娘不必客氣,小事一樁、舉手之勞呵呵……”柳沐雨傻笑着小心翼翼的将洛沅親自斟的并且親手端過來的酒一飲而盡。
這花雕不比上輩子番邦特供給後宮的果酒,度數高,滋味也辣,那其中香醇濃厚的滋味是給那些酒中高手品鑒的,而洛沅這等低手自是什麽也嘗不出來,只能感受着那烈酒穿喉劃過,如同一團液态的火焰從喉嚨口燒到腹中,平白辣出了一身熱汗。
可憐洛沅那自小錦衣玉食嬌養出來的細嫩嗓子,偏偏她還不願在人前丢面,硬是忍住了那喉中的異樣,端坐出一番不動聲色的優雅矜貴來。
青玉在旁一語不發,只是在洛沅蹙眉忍受酒水熱辣辣的沿着喉嚨劃下的難受時,默默的夾了一筷子菜,放到她面前潔白的碟子中。
洛沅眉眼一動,看了青玉一眼,心中一暖。
洛沅細細吃完,接過青玉拿來的帕子,細細沾了沾嘴,帶着臉上兩抹不勝酒力的暈紅,對着不知為何突然不說話了的柳沐雨輕聲道:“柳姑娘可用好了?”
洛沅簡直是要把這輩子的溫柔都一口氣用光,細聲細氣的,配上她那白皙的臉頰上那兩抹暈紅,硬是把那原本就坐立不安的柳沐雨給勾出了幾分绮思來。
“好、好了,”柳沐雨一雙桃花眼控制不住的亂飛,暈暈乎乎的就順着洛沅的意思接到:“我們這便起身吧,外面炎熱,我我去吩咐個車子……”
說完,跟被釘子紮了似的跑了下去。
洛沅啞然半晌,想要看她如何在這給變出一輛車子,只見那柳沐雨下樓,直接便鑽進了後面,幾個看門的夥計也沒攔她,過了一會兒就見那食客居的胖掌櫃跟火燒屁股似的急匆匆往外跑……
倒是忘了,那柳家産業遍布夏囯各地,這柳家下一任當家柳沐雨在此,這榮城怎麽會沒有柳家的産業。
洛沅心中暗暗想到。
還不等她再看,一旁的青玉卻發聲了:“小姐……”
洛沅回頭。
誰知青玉好像只是為了喊一聲,洛沅等了半天沒有等到她下一句話。
眼下洛沅自己心中都沒個頭緒,更不要說解釋自己這一番舉動到底是什麽意思了,見青玉不說話了,她暗地裏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氣。
她無論如何都得邁過自己這關,這輩子的宋韻清與她素不相識,可是這輩子所有的一切都被她打亂了,若是宋韻清還按照上輩子那樣走下去,保不準便是一個提早夭折的命運,她不能眼睜睜看着宋韻清去死!
所以她要提前阻止她進宮,上輩子兩人相識是在選秀之中,當年她雖然喜歡季長安,可是她爹怕她攪進奪位那灘渾水之中,硬是拖到季長安繼位,方才趁着大選秀女的機會把她放出,而當時新皇登基,四下還有叛黨餘孽未清,以及一些位高權重一時清洗不了的大臣将候府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洛清遠這個女婿別的大用沒有,倒是将譚老将軍身上幾乎都要快現形的仇恨給一塊全拉了,正是人嫌狗不待見的時候,洛沅選秀,當即就有些目光放到了她身上,連番栽贓陷害,想借着她再掀起一番風浪,洛清遠忙着收拾那些從宮外伸到洛沅眼前的觸角,沒空管洛沅,洛沅脾氣又不好,一屆幾百個待選秀女誰都能察覺到她身上緊張的局勢,都不敢招她,連走路都是繞着走的,洛沅身邊唯一一個活人青玉還被那教養嬷嬷管的緊緊的,當時只有身體孱弱的宋韻清肯與她說話,她脾氣好,身體卻時不時就要出問題,洛沅最是招架不住這種人,沒過多久兩個人就調了個頭,洛沅開始小心翼翼的護她,從秀女………護到她登上高位。
作者有話要說: 上午家裏來客人了,陪着一起去個超市,誰知一發不可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