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傅忘生戳了戳孫攀峰。“你剛剛有看到什麽?”
“跟你們差不多吧,”孫攀峰緊張地吞了口唾沫,“要不我怎麽會跟燙腳似得,往桌子上面爬。”
孫攀峰是心大,又不是沒有腦子,心理幹預對他的影響雖然不大,但攪和到腦子裏,他跟普通乘客也就差不多了,該看到的,該恐懼的,一個不少。
但npc也說了,孫攀峰必須死,因此對他采取的措施必然要勝過普通乘客,要判別是不是幻覺,只需要将孫攀峰踹下去,看他是不是在安全的地方上蹿下跳就可以了。
換做別人,興許還猶豫猶豫,心好的放不下孫攀峰這條命,心壞的,怕孫攀峰這一死,站點算成自相殘殺,自己也讨不得好,但傅忘生不是別人……
他一腳就将孫攀峰也清下了桌。
孫攀峰從桌上摔進死人堆時,內心寫滿了髒話,順便還問候了罪魁禍首周枕。
甫一接觸地面,孫攀峰就看見眼前一支脫離身軀的手動了動,蒼白的指尖調轉方向,沖着自己的喉嚨就抓了過來!
這雙手還是女人的,留着漂亮的長指甲,孫攀峰欣賞不來,他滿腦子都想着這麽長的指甲嵌入脖子裏,自己得去半條命。
趙淺和傅忘生就坐在桌子上冷眼旁觀,看孫攀峰對着空氣又罵又打,随後忽然鼓起腮幫子,憋着一口氣不往外吐,看樣子要活活将自己憋死了,傅忘生這才伸手,猛地在他腦子後面拍了一下,拍得孫攀峰如夢方醒,咳得死去活來。
“是幻覺。”傅忘生嘆了口氣,“看樣子,只要不接觸地上的死人就不會被幻覺困住。”
然而這個“死人”的範圍包括血跡、斷肢殘骸和一根頭發絲……而這一層偏偏死傷慘重,就算是傅忘生腳下的這張桌子,邊角也多少濺了點不明液體。
“恐怕還不只這麽簡單,”趙淺沉聲道,“畢竟還有活着的人。”
活着的人長着腿會跟着跑,倘若站點真以幻覺作為防禦體系,這防禦體系也不太可能是死物。站點清楚乘客的厲害,一成不變的東西困不住乘客。
“得趕快找到任務npc,只要開始行動,這一層能容人的空間會越來越小,”趙淺總結,“要是将地板和牆面都抹上血,我們三個直接跳樓可能死得比較舒坦。”
話音落,他與傅忘生就已經開始行動了,孫攀峰深知自己現在反而成了拖累,所以提議,“要不我先回去,你兩不用保護我,更能放開手腳……更何況上面那群琢磨方法的,也需要個人去通知一下,讓他們停止找死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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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淺避開迎面而來的一縷鮮血,翻身落在了孫攀峰的背後,同時用書頁在孫攀峰的左側擋了一下,兩人身上幹幹淨淨,都沒濺上殷紅色,可憐那位用圓珠筆自戳頸動脈的同事這一輪算白死了。
趙淺道,“如果他們真的想出辦法,直接去下一層,你跟着鄧易,此人本事一般,但決斷能力很強,就算身處險境,吃得虧也不會太大。這個站點細致且龐大,每一層的關卡都不同,若兩層同時鬧起來,站點分心,難度就算不減半,興許也能有個漏洞可以鑽。”
孫攀峰“哦”了一聲,就被趙淺拉着胳膊往後推了好幾步,剛好落在傅忘生跟前,傅忘生又補充一句,“不要慌,我們解決這裏就下去找你們……興許你還快我們一步,先完成五分之二的任務。”
傅忘生經常笑,但大部分顯得不正經,孫攀峰這時候才恍惚覺得,正因為傅忘生什麽壞境下都笑得出來,跟着他才會多一份安心。
厚重的隔離防火門在孫攀峰眼前阖上,樓道裏很暗,孫攀峰連做了兩個深呼吸,重如擂鼓的心跳才緩和了一些,随即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往上爬,還差點拉傷了膝蓋。
辦公室內,趙淺和傅忘生還在大張旗鼓地翻找。
這一層竟然沒有會議室,想找個地方稍作休息都不行,羅列在他們周圍自殘的同事倒是越來越多,平層失去了孫攀峰這個主要目标,瞬間将更多的仇恨轉嫁到了趙淺的身上。
而趙淺可能不是每個站點的優選,但時至中途總會被各種針對……就好像他的存在會被站點先包容後唾棄。
這樣的針對,在孫攀峰離開五分鐘後達到了高點,趙淺所有的落腳點都被占據,他被逼無奈,只能再次躍上辦公桌,腳底下踩了指甲蓋大小的一塊血斑。
轉眼,這塊血斑就将趙淺的右腿與辦公桌融為一體,趙淺清楚這是幻覺,然而直接作用在腦內的力量對個人而言等同現實,他可以掙紮,但掙紮的方法永遠不會對。
“傅忘生!”趙淺喊。
“來喽!”傅忘生應道。
他早已習慣獨來獨往的趙大美人,在推拒和躲避之後,終于學會了仰賴自己信任自己,傅忘生忽然覺得苦盡甘來,仿佛天涯海角,焚身地獄,他都會前往,直到趙淺身邊。
趙淺被傅忘生在眼睛上一抹,便随之閉了起來,沒有視覺的情況下,傅忘生半抱着趙淺将一排人頭當成墊腳石,趙淺剛擺脫幻覺就将眼睛睜開,替傅忘生擋了一波飛過來的指甲片。
“你看,”傅忘生道,“單憑默契,我們便是絕配。”
“……”趙淺冷笑,“是不是絕配另說,你再膩歪,我們就要死在這兒了。”
“已經耗死四分之一了,剩下的要找應該也不難,”傅忘生依依不舍地撒開手,“看上一層的情況,我們要找的任務npc雖說精神失常,卻也是幕後操縱一層之主,就算是給出任務的關鍵性npc也不能反抗。”
趙淺看了看人員聚集處,随即又收回目光,“要縱觀全局,又要裝作無辜,別人送死時,自己不拼命又不能顯得太突兀,所以不能選在人多的地方藏身。”
“人少的地方也不行,人少,他的動作要是有什麽奇怪的地方,立刻就會被我們看出來,”傅忘生也察覺到了什麽,“要躲,就得躲在一個沒人,我們也看不見的地方。”
傅忘生話音剛落,就雙手一攏歸在胸前,趙淺在這雙手上借力躍出,随即挑準了地方一推,頂起了辦公室的天花板,烏漆嘛黑的環境中,竟然真有道人影跟耗子一樣飛快蹿出。
辦公室雖新,但這一塊一塊的天花板卻根本支撐不住一個人的體重,何況趙淺方才與他那一照面,可以看出是個身量不小的男子,可天花板沒有任何下落的跡象,趙淺和傅忘生甚至能聽見頭頂上四處響起的腳步聲。
為了保護這一層精神失常的始祖,其它可消耗用品瞬間都撲了上來,一時之間血肉橫飛,原本藍白主色的辦公室被抹成了觸目驚心的殷紅,鼻子幾乎因為鐵腥味麻木了。
這種情況下,趙淺和傅忘生就算有三頭六臂會騰雲駕霧也施展不出來,但長久的經驗讓他兩瞬間交換過一個眼神……
兩個人,只要始終有一個保留理智就可以了,傅忘生可以将趙淺從幻覺中拉出來,趙淺同樣可以将傅忘生也拉出來。
兩個人的立足空間縮減成一個人的,雖不說寬敞,但至少防止了全軍覆沒,更何況這兩位的行動能力超乎想像,可能落入地鐵系統之前,都幹着什麽傷天害理的職業,所以腿腳比一般人好很多。
頭頂上的聲音還在繼續,趙淺和傅忘生已經在幻覺中沉沉浮浮了好幾輪,終于那聲音一停,看樣子是被逼到了角落當中。
趙淺見這遍地狼藉,忽然有個想法湧了上來——
這位npc躲在天花板上,一方面當然為了藏身,躲開所有乘客的耳目,另一方面他也是為了避開這些想死的同事,不想沾染上這裏一絲一毫的血腥。
否則遮掩自己的方法還有很多種,最簡單最直接最保險不過裝成死屍一員,乘客看不出來的同時,他也能近距離擺布所有人。
趙淺既然想明白了,就自己往血腥處一踩,手在傅忘生的眼前過了一下,将他推到了旁邊幹淨的A4紙上。
傅忘生在幻覺與現實的交錯之間,看見趙淺的手先向上随後向下一指,傅忘生甫一站定就明白了趙淺的意思……他的意思,是将所有的天花板全部拆下來,讓npc沒有容身之所,不得不落在地上,跟這滿堂屍體做個伴。
傅忘生随即還想到,倘若這些同事真能克制npc,說不準這辦公室就是個天然的牢籠,只要将任務npc限制在裏面,就算又将任務完成了五分之一。
天花板要往下拆對傅忘生來說非常簡單,他手裏的鋼筆順着方方正正的邊緣劃開再一撬,且撬動時不能挨個,左右各開一個,一定範圍內的都會随之往下掉,眨眼之間,傅忘生已經在頭頂開出了一個巨大的洞。
他唯獨将角落中的那塊留着,并用鋼筆裁了塊死人的衣服給趙淺蒙上眼睛,此處幻覺低級,只要視覺受阻,威力能去一半,加上天花板幹淨,沾上的血腥殘渣并不多,落下來時自動鋪成了路……
形勢似乎瞬間逆轉,npc是那塊砧板上的肉,趙淺和傅忘生倒成了磨刀霍霍的屠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