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随着趙淺松開的手,女嬰忽然往下墜落,那老婆婆吓得面如土色,然而下一秒,傅忘生的手指在襁褓上一挑,女嬰就被撈起來抱在他懷裏,傅忘生還順便從口袋裏掏出一顆軟糖,讓小女孩舔了舔。
所有人的心髒随着目光此起彼伏,差點沒集體暴斃當場。
趙淺似乎早就料到傅忘生會接住,所以松手後就沒管那笑嘻嘻的女嬰,反轉向老婆婆道,“怎麽,很緊張?”
“客人,你多心了。”老太婆倒是鎮定的很快,她跟着趙淺的目光,也不去看那小小的孩子。
“你是這一站的主人,我們只是過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趙淺說話時,只在面上拂一層,看着是想深挖要命,但其實只勒這麽一小下,然後又讓npc回過了氣。
他這麽一弄,npc剛準備好的辯解腹稿瞬間打了水漂,一時半會竟然跟不上趙淺的思維。
但趙淺因此确定了一件事——這孩子是個籌碼,又或者是個關鍵。
“都吃完了吧?”傅忘生将懷裏的孩子重新遞給周枕,“我們當中有個‘鬼’。”
“……”就算是顧笙這種第一次進站點的,也知道“鬼”是什麽意思,更遑論其他人。
“确定了嗎?”賈雲矜問。
“确定。”傅忘生指了指趙淺脖子上的新繃帶,“昨天的影子被放出來了。”
npc動不了道具,所以必定是自己人幹的,要麽與趙淺有私仇,要麽就是“鬼”。
這鬼又分為兩種,可能是跟站點做了交易,也可能一開始他就不是真正的乘客。
只要npc能将自己僞裝做乘客,站點就默認他是外來物種,在此站中可以動用道具。
“不是私仇。”傅忘生又幫他們排除了一種可能,“今早死了兩個,失蹤一個,死者中有我的朋友,發現時房間鎖死,非暴力打不開,所以房間從一開始就被動了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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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忘生竟然還笑得出來,他聲音一沉,帶着幾分威脅的口氣,“昨天打掃房間的是哪幾位呢?”
他這話一出,所有的乘客瞬間分為兩部分,只有昨天打掃房間的幾個愣着沒動。
“我們當中也有人失蹤了!再說,這老房子裏處處危機,說不定就有殺人的東西藏在鏡子裏可以到處移動呢?”說話的男子就是昨天打掃卧室的,他被周圍目光盯得有些急躁,“你這推斷有點冤枉人吧。”
“我又沒認定是你們做了手腳。”傅忘生吊兒郎當聳一聳肩,“你們也有失蹤的人?沒有找找看?”
“找了。”那男子又道,“沒找到,他不在房間裏,也沒留下任何痕跡……倒是你,你口口聲聲說你朋友死了,我們也沒看見屍體,誰知道真假。”
“那咱們去圍觀一下。”傅忘生根本不怕質疑,哪怕鄭凡好好的在背包中呆着,根本沒有屍體可供展覽。
傅忘生不虛,趙淺更加不虛,他兩看着比誰都正經,也比誰都不幹人事。
鄭凡的房門還是壞的,房間維持着原狀,但奇怪的是剩下的五面鏡子上都粘着膠帶紙,膠帶紙下卻沒有任何東西。
“屍體呢?不是說人死了嗎?”這下,所有人都對趙淺和傅忘生有了意見,“你們到底在幹什麽,從早上開始就不斷的挑釁npc,現在又浪費任務時間。”
趙淺走到鏡子前将膠帶紙掀開,裏面并非空無一物,每條膠帶紙下面都遺留着一點痕跡,包括發絲、衣服纖維、粉底和氣味,拼拼湊湊,竟能看出一個人的完整特征。
而這個人,就是——言闕。
言闕剛進站點時,與傅忘生和趙淺的交流并不多,而在複盤之後,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有舊,算認識,還相熟。
乘客們腦筋好使,轉得飛快,還是稍有點搞不懂情況。
“你們商量好的是不是?”賈雲矜脾氣本來就不好,他“呸”了一聲,“我要去做任務了。”
話雖這麽說,但是他人沒動。
“言闕手上有三件道具,逢年過節站點發的,但她運氣不好,三件道具中只有一樣比較耐用,沒有次數限制。”傅忘生這時候開口,他指了指言闕腳上的鞋子,“就是那件……好東西啊,拿起來照npc頭砸,就算把npc砸死了,也不用負責任。”
“……”感情這道具是這麽用的?
“大言不慚的說,我跟言闕很熟,非常熟,但也不會熟到仔細留意她的一雙鞋,”傅忘生繼續道,“所以昨天只是覺得奇怪,但到今天才算完全理清楚了。”
言闕這種大美人在乘客中很紮眼,她跟周枕的組合同趙淺跟傅忘生的組合差不多,是那種一舉一動都會被留意的類型,更何況她還有“醫生”和“臉熟”的兩層光環,數十只眼睛盯着,也沒看她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即便傅忘生言之鑿鑿,餘下的乘客還是很不信。
“鞋子是道具,是獨立于站點之外存在的東西,不以npc的意志為轉移,所以……”傅忘生指着言闕的鞋底,“磨損痕跡為什麽會左右翻轉?”
言闕下意識往鞋底看了一眼。
她冷笑道,“傅忘生,我跟你什麽交情,你詐我?”
“這件事不能怪他,”趙淺安靜了許久,這時候忽然道,“你的行為完全複制言闕,包括記憶,包括小動作,所以……你剛剛看鞋底時,左手扶人擡起了右腳,這是言闕的習慣,也是你現在的習慣。”
言闕不管站立還是坐着,都更喜歡左腳着地右腳空懸,所以左邊的鞋應該磨損痕跡更重,但眼前這個人保留着言闕的習慣,卻導致了跟她完全相反的結果。
她可以完全複刻言闕,但無法複刻道具,當她從鏡面中誕生時,其它都可以後期修正,唯這點細節無論如何逆轉不過來。
“她難道是被冒充的?”葛玉華有些心慌,“那……那她同伴怎麽會不知道呢?真正的言闕又哪兒去了?”
“我猜,真正的言闕根本沒有進這個站點,她被隔離在外面。”趙淺将波及範圍又拓展開一點,“而這件事,周枕,你是知道的。”
周枕純粹看戲的姿态,什麽話都沒有說。
他的态度模棱兩可,但言闕笑出了聲,“我剛剛跟你們一起在大廳中,全程沒有離開,你拿鏡面上一閃即逝的痕跡和鞋底指證我,有點不厚道吧?”
趙淺輕輕笑了笑,“真正的言姑娘這時候根本不會解釋,她會直接讓我們滾蛋。”
“另外,就因為你全程沒有離開,由此确定,你是鏡中之物。”傅忘生嘆氣,“因為你知道鄭凡沒有死,所以趙淺告訴你一個完全不同的答案時,你一定要去确認一下,這些鏡子讓你暢通無阻,光線可以構成你的一部分,所以有一刻你是虛體,筷子與碗可以穿透你。”
趙淺将假消息放給她,就是想看看言闕的反應,來做這最後的結論,而以言闕的個性,就算傅忘生忽然死了,她也頂多愣一下,不可能震驚到打翻碗筷。
“當然,我也懷疑過周枕,因為當他觸碰過第一幅油畫時,裏面的人才血盡而亡,但周枕比我們都要聰明也更加危險,不會犯這種引火燒身的錯誤。”傅忘生搖了搖頭,“言闕,你可以借助鏡子,将人拉進去,卻沒有辦法在裏面殺人,所以依靠周枕掩蓋自己……過于急躁,太多破綻。”
他兩一唱一和間,幾乎已經将所有的證據都扒拉出來,乘客們就算再愚笨,也知道言闕與自己并非同類了。
但指證言闕就指證言闕,跟老太婆和女嬰又有什麽關系,早上又何必搞這無關緊要的一出?
大部分乘客還沒想明白,事情已經進行到下一環了。
“至于你,周枕。”趙淺又感覺到一種隐藏其下的強烈威脅,但趙淺從小就有一種迎難而上的自虐傾向,他調轉目光看向周枕,“言闕沒有進站點,我們會錯認,站點會默認,但導游不會,他點人頭時,一個不多一個不少……你是跟着言闕來的,你頂替了言闕的位置。”
“……”卧槽,現在是個什麽情況,昨天主導任務的兩個醫生大佬都是狼人,過了一夜紛紛跳反?!
顧笙作為一個新手,立馬博得了所有老人的同情,賈雲矜還扯了她一把,把她扯到了己方陣營中。
“你第一站遇到許辰星,第二站遇到李卻,第三站遇到我有什麽稀奇?”周枕仍然抱着那個小小的嬰兒,溫柔敦厚到斯文敗類的蛻變也不過眨眼之間。
他又道,“更何況我與他們也不一樣,我可以布置站點完善規則,但同時我也是乘客。”
趙淺甚至傅忘生都以為可以幹涉站點規則的人,必定淩駕乘客之上,甚至淩駕系統之上,但現在周枕卻給出了另一種可能,他可以兼具觀察者與乘客兩種身份。
“另外,我先申明兩件事,第一,言闕沒有危險,就算我們都死了,她也會平安離開這一站,第二,我并未幹涉這個站點的任何規則。”周枕并不像說謊,“我現在只是個可憐無助的乘客。”
恭喜可憐無助團三加一,再添一名新成員。
“為了證明你的誠意,是不是該幫我們一個小忙?”趙淺說着,從包裏摸出鄭凡的那幅畫,“既然可以拉進去,必然可以放出來,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