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自從到了莊子上,那個溫湯池子便成了韓玹和秦柏每日必要臨幸之地,韓玹的身體剛剛見好,秦柏想方設法弄了不少好東西,每日早晚都必要給他泡上半個時辰,一為拔毒,二為将養。韓玹有種整個人都要被泡腫了的感覺,深深感嘆真是作繭自縛。
二人泡過澡,一起來到前頭皇帝暫時批閱奏章的院子墨陽苑,秦柏不許他操勞,所有的折子都親自替他整理歸類,一個個送到手裏,大概說了內容,再由他決斷。
韓玹道:“若是表哥讓你慣壞了,他日就在身邊設一官位,嗯,可以叫秉筆執事,專門替我分揀文書奏章。”
秦柏笑道:“也可以,你可直接把尚書令放到身邊……好吧,有點大材小用。”
“哈哈哈……”
“表哥!”
“嗯?”
秦柏取了一個折子,直接放到了韓玹面前,道:“這是丹陽郡守的述職文書,陳相和李相都過世了。”
“都?”韓玹詫異不已,卻沒看那文書,轉頭去看秦柏。
秦柏道:“先後不過三日。”
韓玹蹙眉,低頭看時,果然見那文書之中寫得明白,不由嘆道:“我這才想起來,他二人還是同鄉……這兩位,先後出仕,同朝為官,幾乎鬥了一輩子,到最後連結局都一樣,如今,竟是先後離世。”
“是啊。”秦柏道,“李相是個不世出的英才,可惜太過張狂。”
韓玹想起當初舊事,不由有些出神,道:“說起來,當年他二人鬥法,李相被皇祖父貶黜,那一次我記得好些官員受了牽連,甚至連上官家也……如今朝中青黃不繼,也是自那之後漸成的形勢。”
“嗯,程大人的父親告病辭官,他叔父一家被貶,當年那位狀元公穆晉,也是那次栽了跟頭……如此說來,程引能做到禦史大夫也真是厲害。”秦柏道。
韓玹起身道:“只怕也是皇祖父的手腕,不過是分個先後罷了,陳相也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走了李相的老路。風光半生又如何?到最後皇祖父也說他好,一邊念他好一邊無情的貶黜、抄家、流放……走,跟表哥去文淵閣轉轉。”
墨陽苑前頭便是文淵閣,為了方便,韓玹就把與程引等人議事的地方定在了那裏,兩人去時,程引、寧卓然和安又丞都在,三人正在議事,見二人進屋便起身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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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玹道:“坐,你們忙。程引,你父親可還好?”
程引怔了怔,笑回道:“陛下怎麽突然想起家父了?眼下吃飯還行,就是經常犯糊塗,忘東忘西的,到底老了。”
韓玹點點頭,嘆道:“歲月不饒人啊……小柏,你記着提醒我,一會兒讓蔡平給程老送些用得着的,代朕去看看。”
程引忙叩謝不已。
韓玹扶他起來,笑道:“你忙着,剛剛在裏頭,朕也是忙得不可開交,過來看這裏,只你三人卻也堆了一屋子的奏章,只覺無奈,便想起當初皇祖父在時,程相、李相、陳相為政那幾年,朝中的興旺之象,如今還真是青黃不接啊……”
寧卓然笑道:“皇上剛剛當政,萬事繁瑣,忙一些也正常,捋出頭緒便好了。”
“嗯。”韓玹自顧找地兒坐了,随手翻三人批過的文書,笑道,“朕一直感嘆,寧卓然這手字兒實在漂亮,揮斥方遒、灑脫不羁,怎麽練出來的?”
寧卓然笑了起來,道:“皇上提起此事,下官倒想起一件舊事,當年下官入京參加會試,那次主考就是程大人,放榜之後下官去府上拜揭,程大人同下官開玩笑說,小兒的文章若是能配上你這字兒,老夫就把會元給自己兒子了。”
韓玹大笑,道:“程老對你的字耿耿于懷啊。”
寧卓然道:“下官也耿耿于懷,所以此次皇上讓下官主持科考,下官便刻意提了一條新規矩,以後科考親友學生都要避嫌,再碰上幾個程大人那般只看見自己兒子好的,像下官這種沒有好爹的豈不是都要埋沒了。”
“寧大人說笑了。”
程引被寧卓然說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不鹹不淡的回了一句,韓玹卻是哈哈大笑:“所以便是為了程老這番肺腑之言,你也該多去府上探望幾次。”
寧卓然道:“是呢,程老學生滿天下,可對下官卻是特別照應,剛剛入仕那幾年,下官家境不好,程老多次相助,下官都一一記在心裏。”
韓玹摸摸下巴,點點頭道:“哦,你和程引是同年呢,朕看你跟劉靖成一般年紀,總會忘了你已在益州為政數十年……眼下朝中,多是程老和陳相的學生吧,若朕沒記錯,安卿就是陳相的得意弟子?”
安又丞忙道:“能得陳相提攜,下官一直感恩于心,自當兢兢業業、竭心做事。”
“嗯,眼下,寧卿也要主持科考了,日後,朕的天下便托付于各位卿家了。”韓玹感嘆不已,又道,“程卿,這幾年戰事不斷,亞父又帶兵南下,資糧上頭可顯緊張?”
程引道:“此戰兩年內若能結束,尚可支撐,若是長年征戰,稅賦就得加重了。”
韓玹蹙眉,沉吟道:“兩年……嗯,朕知道了,這幾年中原之地動蕩不安,南北戰事四起,邊疆各地民計艱難,百姓的賦稅斷不可加重。尤其西涼之地,數十年來在匈奴的鐵騎之下茍延殘喘,眼下當以休養生息為重,免三年農賦稅。不過商人重利,然而稅收卻不過九牛一毛,當可做些文章,你拟個條陳上來咱們再議,此事當盡快落實下去。”
“是。”程引道。
回到墨陽苑,蔡平自去安排給程引父親賞賜藥物之事,韓玹便一直低頭沉思雙眉難展,秦柏跪在他身後,用手指替他輕輕按壓鬓角,道:“事情得一件件做,都會好起來的。”
韓玹嘆道:“一個小小的南越之地,亞父若真是打上兩年,那也不用指望了,到那時……看來是得好生想想,如何替我們的百姓籌謀生計了。”
二人各自沉思,秦柏突然道:“其實……表哥若是出手,光一個昭芫公主府怕就能夠西涼百姓吃上十年了。我看先皇抄了三個丞相,怕也抵不過一個公主府。”
韓玹眼前一亮,笑道:“你不說我還真忘了,昭芫公主別的也罷了,這經商斂財的本事的确不俗,是個好主意。”
秦柏道:“既然有緋衣的出首,表哥當早作謀斷。”
韓玹點點頭:“我明白。”
二人正各自思量,蔡平卻去而複返,見只韓玹兩個在,便低聲道:“皇上,剛剛太醫回禀,昭芫公主有孕在身。”
兩人大驚,良久方回過神來,韓玹詫道:“昭芫有身孕?還是緋衣?”
“是昭芫公主。”蔡平道。
兩人相視,都有些神色古怪,秦柏看蔡平一眼,問道:“多大了?”
蔡平道:“兩個多月。”
韓玹緩了半晌,始終有點找不到北,蹙眉不已:“昭芫公主足不出戶,自從搬到公主府之後就更是……怎麽會突然有了身孕?”
秦柏也覺莫名其妙,道:“難不成,是替她辦事的人?”
韓玹無語:“她的大總管就是緋衣,她二人能攪出一朵花兒來?”
秦柏:“……”
韓玹沉思半晌,終是捋不出頭緒,搖頭道:“出入公主府最多的人,只有當初的十五王叔、韓昱和緋衣,她的生意全部是由緋衣經手的,甚至,連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緋衣都一清二楚,再無他人了,可這三人絕不可能啊。”
秦柏道:“或者,公主府還有密道?”
“走密道的那個人就是緋衣,公主府與醉月樓前後街,若要走正門得繞一條朱雀街,可若建密道,不過橫跨永豐街的距離。”韓玹搖頭。
“這下可糟了。”秦柏嘆道。
“也許只有緋衣知道。”韓玹突然道,“可她的檢舉書中卻只字未提……這個女人可真是麻煩啊。”
“表哥。”
“嗯?”
秦柏低聲道:“昭芫公主留不得。”
韓玹回頭去看,見秦柏微微垂着眸,卻是不看自己,不由笑道:“你想哪裏去了?我是怕日後又多事,這個孩子的父親必須得弄出來,否則他日怕成大患。”
秦柏點頭道:“嗯。”
“蔡平,暗暗調查此事,她身邊的人現在動不得,先試試能不能查出來,若是不能,日後我再想法子——昭芫公主府加強保護,此事不能透出半點風聲,那位禦醫也送了她吧。”韓玹道。
“是。”蔡平領命去了。
“來,過來。”韓玹拉着秦柏坐到身邊,視線早已又紮入了他的奏章之中,“陪着我再看一會兒折子,其他的日後再說。”
秦柏這才低頭替他分揀折子,随口道:“公主府得抄了,或者能有你意想不到的東西。”
韓玹搖頭,嘆息道:“還不是時候,我們還差一個……一條引線。對了,蘇良的罪證還沒捋出來?都這麽些天過去了。”
“沒有。”秦柏道,“找不到相關的書信往來,那個駐将又死了,死無對證。”
“如果實在不行,就給他做一個出來,反正他必須得死,我只不過是想給他一個理由罷了。”韓玹道,“可有他們其他的書信往來?”
“倒是有幾封。”秦柏道。
韓玹盯着秦柏看了半晌,笑道:“讓人把他們的書信全部拿來,朕親自替他寫。”
秦柏:“……”看來,陛下對當年那件事真是刻骨銘心啊!
不過,韓玹到底沒親自替蘇良做罪證,因為當晚,蘇良便在獄中自盡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本宮成婚大典,哈哈哈仰天長笑三聲!!!快來恭喜我小天使們~~~~~~~麽麽紮我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