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怎麽?”韓玹詫道。
“表哥,當年你贈我寶馬,如今又以豪宅相送,你這般出手闊綽,可叫我如何謝你……莫非,要表弟以身相許麽?”秦柏湊近韓玹耳畔,笑侃道。
韓玹摸摸他的頭,親自替他解去衣帶:“當初不是你自己說的,忘了?”
秦柏的臉唰的紅了:“我……我何曾說過?”
“你說,表哥便是要你性命,你也給我。”韓玹笑着捏了捏他的臉,“連性命都交于表哥了,何況其他……小傻瓜,下去試試麽?”
秦柏一把甩開韓玹,将大氅丢于一旁,脫去長袍,飛身躍入池中:“流氓。”
韓玹笑個不住,喊到:“喂!還沒脫光。”
“要你管!”
秦柏在池水中玩耍,鑽出腦袋把濕透的裏衣丢了出來,就着潑了韓玹一身水:“大表哥,好舒服,要下來試試麽?”
“你自己玩兒。”韓玹立于池邊,笑望着秦柏游來游去。
秦柏游到另一邊,攤開光滑的雙臂撐在池壁上,仰着歇息,臉上水珠滑落,一縷青絲自臉頰上落下:“真是個好地方,大表哥,如今你這家業,也快被你敗光了吧?”
韓玹看他形容,只覺口幹舌燥,笑道:“你玹表哥自小到大,一件政事不出力,日日只琢磨着如何賺錢,別說這一個小小的莊子,你就是要一座長安城,哥也買得起。”
秦柏大笑起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先收下了。”
韓玹笑道:“其實你便是不參加科考,我估摸着皇祖父這一次也會封你,如今舅舅身子欠安,不到萬不得已自不會再讓你出去,你又何苦給自己找罪受?”
秦柏道:“這些我也知道,只不過念了這麽多年書,到底也想試上一試,便是考得不好,也不會損失什麽,若能考個名堂出來,也是争了一口氣,給自己一個答複。”
“昨日皇祖父還提起你,誇贊不已,說你有外祖母傳承,文武雙全。”韓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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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柏感嘆:“皇上對祖母……到底還不錯。”
“當年外祖父在時,秦家也是國公門第,只可惜外祖父在戰場上留下的舊疾傷了根本,去得早,否則那幾年,朝堂之上也不能全憑那陳相呼風喚雨了……倒叫皇祖父懷念至今,昨兒提起來,還說什麽自從陳相去了,便覺無一人入得心。”韓玹道。
秦柏笑道:“都幾十年的舊事了,突然提這些做什麽。”
“也不是為了別個,只不過是想起如今天下,感慨幾句罷了。先皇善戰,你們秦家、蕭家、皇祖母他們姜家,甚至蘇良祖輩,都是戰功赫赫……可如今,蘇良見個紮那王都腿軟,戰事一起,只舅舅東奔西走,至如今,舅舅也是真的老了。細想想,這般青黃不接,也不知皇祖父每每會如何做想。”韓玹嘆道。
“如今天下太平,世道如此,士兵解甲歸田,當是我大辰的福澤,大表哥該高興才是。”秦柏道。
“好了,不說這些。”韓玹道,“過來我替你搓背,我們上去用膳。”
秦柏伸出手,讓韓玹牽着自己靠近,趴在池子沿上,道:“都出汗了,身子暖和得很,表哥是如何發現這個好地方的?”
韓玹給他擦背,擡起膝蓋又揉搓一番,道:“還是大嫂提起的,當年,前面那片地就是穆府的,後來家道中落又被別人占去。我買來之後盡皆拆了連成一片,前頭大得很,一串園子,一串院子,你盡可挑了自己喜歡的地方去看書。”
“原來如此。”
二人穿好衣裳來到前頭,蔡平果然已帶着人預備好了膳食,秦柏感嘆不已,用過膳,午後便挑了一處向陽的院子去看書。過兩日秦柏該上朝了,這難得的清閑日子,韓玹自然不會放過。
天氣漸漸暖和了起來,秦柏也終于着手修繕侯府,韓玹閑來無事,便親自幫着安排監督,偶爾興起,還會在秦柏下朝之後去接他,二人一道去吃些膳食再回。
這日,韓玹接到宮門外,果見已是下了朝,秦柏與禦史大夫程引一道出來,另外還有一個個頭稍低的男人正與秦柏聊得起勁。
韓玹挑挑眉,上前與程引見過,秦柏便道:“大表哥,我與劉兄約了去吃茶,表哥閑來無事,不若一起去吧?”
韓玹看那男人,見他三十來歲年紀,倒是沉穩幹練,便點頭道:“依你。”
二人分別見過,四人便一道去往陶然居,秦柏便又蹭到了韓玹身邊,韓玹低聲與他說話,道:“這人看着倒是眼生,回京述職的?”
秦柏道:“他是同上官昭同科出仕的,咱們的探花郎。”
“啊,劉靖成?”韓玹說着,又扭頭看了那人一眼,二人視線相撞,劉靖成對他謙和的笑了下。
秦柏道:“他也在少府主事,任司農丞。”
“司農丞?!”韓玹詫道,“将來是要做我大辰的財政一把手啊,他是誰家的人?”
秦柏笑道:“就是這位程大人舉薦的,他二人關系非比尋常。”
“哦。”韓玹慨嘆,“果然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秦柏笑不可支。
上官昭數十年寒窗,一朝下場果然金榜得中被點了狀元郎,如今已放了外任,韓玹道:“不是還有一個,被點了榜眼的又去了哪兒?”
“京兆府任主簿。”
韓玹點頭,道:“看來朝中是真缺人了。”
秦柏道:“如今科舉剛剛興起,各地極難輸送人才上來,主要還是靠舉薦,比如這位劉兄,便是如此。”
韓玹點頭。
四人說說笑笑,很快到了陶然居,此時正是用膳的時辰,陶然居賓來客往倒是熱鬧得緊。四人被一少年迎到二樓雅間,秦柏做東主動約了劉靖成點菜。
二人湊在一處說說笑笑,倒是親近,程引便笑着湊到了韓玹跟前:“大公子,七王爺如今可還好?”
韓玹道:“勞程大人挂心,當年父王身子一直欠安,南下江淮時不經一路颠簸,去了後不到一年便謝世了,如今只家弟在那邊打理罷了。”
程引喟嘆不已,自是少不了安撫韓玹一番,韓玹便轉了話頭,道:“程大人倒是看着精神矍铄,一如十年前模樣。”
程引哈哈大笑,看着秦柏二人道:“哪裏哪裏,到底老了,如今是他們年輕人的天下了。”
韓玹道:“大人過謙了,他們才剛剛入朝,懂得什麽?還得大人多多提點才是。”
“不敢當。”程引笑道。
一時飯菜上桌,韓玹又特意要了好茶,四人推杯換盞,很快便覺親近許多,程引看着秦柏,又看韓玹,突然湊近他身邊,壓低聲音道:“兄有一問,或顯唐突,大公子可莫要着惱,若是不想談,只一笑作罷便是,兄實是好奇而已。”
韓玹挑了挑眉,暗暗嘀咕這人如此神秘想談什麽,還兄弟相稱,莫不是喝茶喝多了?心裏胡亂猜測,不過神色卻是沉斂不移,随意道:“程兄想說什麽?”
程引笑道:“秦公子多年随秦侯爺征戰疆場,戰績不凡,是位難得的将才……只是,兄看大公子形容,也是偉岸挺拔英武不凡之人,你二人……”
“嗯?”韓玹一頭霧水。
“你二人親密之舉與旁人不同,別個或許看不出端倪,不過兄也是個中之人,一眼便了,所以才覺疑惑,大公子與秦公子行事,誰上誰下?”
韓玹有點找不到北了……
程引見他不做聲,自以為唐突,便笑道:“不瞞賢弟說,兄與靖成也是兩心相悅,雖已各自成婚,卻也從未生分過,賢弟剛剛不也已看出來了?”
韓玹:“!!!”
哦哦哦……這位禦史大夫程大人是個斷袖!
或是因着剛剛同秦柏竊竊私語,被這程大人想多了,所以幹脆跑來套近乎,也算多一道中之人,日後還能交流一二。只是,韓玹無論如何想不明白,他同秦柏怎麽看着就像斷袖了?二人可是清清……白白的兄弟!
“賢弟?”
韓玹低咳一聲佯作尴尬,看了一眼正跟劉靖成相談甚歡的秦柏,低聲道:“既然程兄已是看了出來,弟也無須再掩飾什麽,二人相處本便不是為了争個高下,我對他真心實意,自然願意依着他。”
“莫非……大公子竟為下?”
韓玹勾了勾唇:“有何不可?”程大人,沒看出來你如此衣冠楚楚正經八百的外表之下竟掩飾着如此八卦之魂!
程引抱拳:“大公子良人也!”
韓玹道:“程兄何以好奇這些,我倒覺得,只要情意相投,上下又何須計較?”
程引深深點頭,肅聲道:“不瞞大公子,兄,也是甘願為下。”
韓玹:“!!!”大哥你今天同我吃飯就是為了探讨閨房之樂吧?是不是憋了幾十年早就憋不住了太想找人聊一聊?
韓玹看那位無論身材還是長相都遠不及魁偉挺拔的程引的探花郎,對他二人之事倒是也起了心思:“程兄此舉倒是讓弟嘆服,難得你對他這般體貼,我家小柏實是要強之人,我才對他退讓一二。”
程引笑道:“哎!說起來,當年我二人初次行事,靖成承受一夜,竟是整整病了半月有餘,兄心急如焚,找了大夫相看,竟說他身子羸弱不堪承受,需細心體貼行事。兄思來想去,幹脆為他之下,那時才知道,果真非是常人能受之事,這些年慢慢琢磨,方好了些。”
病了半月……秦柏第二日都……活蹦亂跳的啊……
韓玹道:“竟會如此,虧了程兄體貼。”
程引嘆道:“是我負他,靖成本就是心思細膩之人,當年族中與我定了婚事,難與他相攜終生,他得知之後大病一場,險些傷了根本,如今想起……我都心有餘悸。那時實在太傻,情思深種竟不自知,直到看他沉珂病榻,方感覺到生不如死……哎,賢弟如今孑身一人,兩位既已所鐘,他日婚配一定先全了彼此心思仔細相商,萬莫走了愚兄之路。”
韓玹看着秦柏沒心沒肺笑得開懷的樣子,暗暗嘆了口氣,點頭道:“程兄言之有理,人生一世,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唯有情之所至,當值珍惜。”
程引道:“是啊,看賢弟風雷果決之人,竟也如此情長。”
韓玹被程引誘起心事,見其與自己推心置腹,不覺嘆道:“不怕程兄見笑,如今我韓玠一無所有,只有他了。”
韓玹擡起頭看過去,秦柏像是有所覺,也回視過來,二人視線相交,秦柏對他笑了下,眸光清澈,如炫星辰。
程引笑道:“大公子說笑了,當年你出世之際,家叔時任太史令,夜觀星象,早已斷言,他日或為上,或為王,皆是囊中探物。你生就人上之人,此生富貴榮華號令天下之勢,怎會一無所有?”
韓玹臉色大變,早已驚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