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二人在西郊盤亘一番,又看了長禛,見他果然很好,這才又繞回城中,韓玹道:“走吧,帶你去個地方。”
秦柏心不在焉,喃喃道:“大表哥那般古板嚴肅之人,竟還弄出這等事來,還……長禛都這般大了?這事……我竟絲毫不知?”
韓玹笑道,“這不是叫你知道了?”
秦柏:“……”
“好了,別想了。”
秦柏搖頭:“我以為,這種事情只有你能弄出來……大表哥可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連……連兒子都有了。”
“秦柏!”韓玹怒道,“說過多少次了!老子潔身自好從不沾花惹草!”
“好好好……是我錯了,表哥莫怪。”秦柏忙改口道。
“真是!”韓玹怒氣沖沖,一馬當先再不理他。
“大表哥……好表哥……莫惱了。”秦柏緩緩跟上,湊到跟前讨好的拽拽韓玹衣袖,“表哥要帶我去哪裏?眼看着又出城了……”
韓玹甩開他,回頭瞪一眼,又伸手将人牽住,道:“從我們府裏出發,快馬加鞭,半個時辰能到,咱們這麽走,到那正好用午膳,累麽?”
“不累。”
韓玹看着身畔之人,心裏哪裏有什麽火氣?笑道:“小柏,你剛剛還真是吓我一跳,莫不是真吃醋了?”
“你想太多了,大表哥!”秦柏涼涼道。
二人在城中兜一圈,韓玹這才帶着人走上大路,然而沒走幾步,秦柏的奔霄竟是差些将一突然從巷中沖出的紅衣女子踩翻。
兩人吓一大跳,忙下了馬,細看時卻又是一驚,這人不是別個,卻是緋衣。這緋衣姑娘一身衣衫淩亂不堪,連頭發都是胡亂理過的,看着極為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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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柏沒好氣的看一眼韓玹,伸手推他上去看人,韓玹暗暗好笑,低聲道:“大表哥可不是你那玹表哥,快去。”
秦柏白他一眼,懶懶道:“還裝,連兒子都有了。”
韓玹好笑不已。
不過秦柏說歸說,還是親自走了上前,将那緋衣姑娘扶了起來:“姑娘可好?”
緋衣撐起身子看了二人一眼,借秦柏扶她之力艱難起身,道:“原是大公子和秦公子,緋衣……秦公子,緋衣不想這般招搖過市,還請幫我。”
秦柏看她樣子,只覺實在看不過眼,便去脫身上大氅,韓玹卻是比他更快一步,将自己的裘衣與緋衣披上:“這裏不好說話,姑娘騎我的馬,這邊請。”
韓玹把緋衣安頓好,自己和秦柏共騎,低聲道:“不要随便脫衣裳,病了我可不管。”
秦柏道:“如今在這長安城,竟還有人敢對緋衣姑娘如此,也不知又是哪一個?”
韓玹冷笑道:“昭芫公主只怕沒有這等喜好,還能是哪一個?”
二人兀自唏噓,韓玹帶着緋衣轉撿小路,不一時便到了自己府上,這才讓人将她扶進客房,使喚道:“先去燒些熱水,伺候姑娘沐浴更衣。”
“是。”丫頭應聲,自去安排。
緋衣冷笑道:“哪裏還用使喚別個,公子若是喜歡,自己動手便是。”
韓玹蹙眉,眸色沉沉看了緋衣一眼,道:“家弟不止一次同我提說過姑娘,說姑娘非是尋常塵俗女子,還幾番琴譜、愛物相贈,視你為紅顏知己。今日與姑娘偶遇,雖你身陷不測,可我韓玠也并非輕薄相待,姑娘何苦又說出這番話來,自輕自賤?”
緋衣深吸口氣,緩了神色,這才道:“是我孟浪了,大公子莫要往心裏去。”
“無妨,家弟也曾托付過,讓我對姑娘多加照應。”韓玹道,“你我今日相遇也算有緣,韓玠送姑娘一語,你且珍重。姑娘一女兒家,出入宮闱內堂實屬不易,當要小心謹慎行事,若有機緣,要學會自我珍惜、退步抽身,切莫一生執着,到頭來卻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緋衣手指一緊,眉尖微微蹙了起來,喃喃道:“為他人,做了嫁衣……”
“姑娘聰慧,當知我說的什麽,有些事情終難善終,當要細思量。如今朝中事多,天氣也越來越冷了,當比不得從前。”韓玹道:“可要請大夫看看?”
緋衣忙道:“無妨,洗漱過了便好,并無……傷到。”
“那你稍等片刻,我去看看可預備好了。”韓玹起身,意欲離去。
“大公子。”緋衣突然叫道。
“還有何事?”韓玹回過頭,靜靜看着緋衣。
“緋衣對大公子一直有個疑惑,但求賜教。”緋衣道。
韓玹道:“不敢當,姑娘還有何事要問?”
緋衣坐起身,低低咳了一聲,這才低聲道:“緋衣明人不說暗話,大公子落得如今地步,心裏竟絲毫不怨?不恨?何以能一如當年,行事做派依然我行我素?難道大公子從不曾想過,以你今日身份,若真同韓昱一較高下,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韓玹認真看着緋衣,沉吟片刻方道:“自古帝王之家,明争暗鬥生死相搏,這并非是因仇恨而起,皆為了存活不得不為之。父王得封淮南王,有家弟侍疾榻前披麻送終,已是求仁得仁,全憑皇祖父長情。韓玠怨什麽?恨什麽?”
緋衣沉吟一番,又道:“可如今……那個位子唾手可得,大公子就不奢望?”
韓玹點頭道:“對,奢望。既是奢望,便非是唾手可得,姑娘覺得呢?”
緋衣冷笑,道:“但願你說的,乃是心中所想。”
“告辭。”韓玹轉身出了屋子。
打開門,秦柏就站在門口,兩人相視,都覺尴尬,一丫頭走來道:“大公子,熱水備好了。”
“小心伺候。”
“是。”
二人回到自己屋中,韓玹這才舒展了顏色:“你竟然還會偷聽?”
“小時候跟你學的。”秦柏淡淡道,“緋衣所問也正是我的疑惑,剛剛大表哥那一番铿锵壯語,哄得了她卻哄不過我。”
韓玹笑了起來,道:“自然,我相信你懂我。”
秦柏:“……”
韓玹摸他腦袋,勾了勾唇,冷笑道:“皇祖父還在,說這些實在為時尚早,當初父王和二王伯,哪一個沒風光過,可誰又走到了最後……如今他們這雞蛋都開始自內裂縫了,我還嫌太過早呢。還是讓韓昱在那頂着吧,多頂一刻是一刻……”
秦柏呆呆看着韓玹,半晌方道:“你這樣子……簡直是刻的大表哥魂魄。”
“傻瓜。”韓玹敲他一下,道:“走,出門。”
“那緋衣……不管她了?”
“她洗漱好了自己會走,我又不是你玹表哥,還留她過夜不成?”韓玹笑道。
秦柏冷笑:“玹表哥也一再說,自己從不沾花惹草呢。”
韓玹哭笑不得:“又來。”
秦柏認真道:“聽這緋衣話裏的意思,可別壞事,我想,她手裏定握着許多不可告人的東西,他們二人撕破臉,這姑娘若是一怒之下失了方寸捅出些什麽,到時候十五王爺或者韓昱狗急跳牆,對你來說可不是什麽好事,大表哥要當心。”
韓玹點頭道:“當初二王伯的事,就是昭芫公主一手促成,不過,緋衣若是跟昭芫掰了,只怕落不得好……我得想想,既然他們要玩火,那就幹脆讓它該燒的都燒了吧,省得日後麻煩……該給大哥去信了。”
“竟是昭芫公主,那可是她親生父親……我,我一直以為是你做的……”秦柏瞬間壓低了聲音。
韓玹微微一笑,道:“表哥怎麽能去染指這種事情,何況便是沒有她動手,不是還有另一個?這緋衣一直與十五王叔茍且,早便吃定了他,二王伯這一去,只怕他也要到頭了,但願這一次是韓昱犯蠢,那才好看……”
秦柏:“……走吧,出門。”
二人再次出了城,沿着大路一直縱馬往南,約麽半個時辰之後,拐向北邊小路而去,一直到山腳下,一座依山傍水的莊子便出現在二人眼前。
秦柏:“……”
“這……又是住着什麽人?”
“你……”韓玹笑得不行,自顧下馬,卻不進去,沿着高高砌起的圍牆往山根上走,“跟我來,你看這個小溪,上頭可是一個天然的溫湯子,四季如春。”
秦柏擡頭往前看,果見山腳處煙霧缭繞,如若仙境:“真美。”
韓玹把馬兒丢在一邊,卻是只拉着秦柏往裏走,一直走到山根處,這才從一小門處進了莊子裏頭,道:“這個地方是我花了大價錢買的,又用了一年的功夫規劃修繕,年前才剛剛落成,你看這裏……”
秦柏跟着韓玹沿着木板鋪就的小路繞到一座小竹樓後頭,眼前豁然開朗,便見韓玹所說的溫湯子全貌現于面前:“這般大!太……太美了!”
“也是當年在上官昭那兒得的靈感。”韓玹笑道:“這座小山就如一面屏風,恰好将我們的莊子完全隐去,之前這山後頭是一個小村落,靠山根水養着自給自足如若一個世外桃源,也被我買下來遷去了別處,把那小寨子改成了一片農田,種植些藥材蔬果,有人專門守着,我們這莊子也便安全了。”
“我們?”
“嗯哼?不喜歡麽?這便是表哥送你的禮物,可沒養着什麽女人。”韓玹站在冬日的暖光下,笑得溫和,“你有腿疾,需常年藥浴,舅舅又受了傷需将養,若是只你一個,在我府上住着也無妨,可舅舅必是不肯的,所以我才想到了這裏。我讓人把藥材直接用竹筐兜了扔到這池子裏,過幾日就換上新的,一些極難買到的我們就從後面田裏種,這山上也有一些。夏秋時節,你和舅舅住這裏還能日日有新鮮的菜蔬果子吃,怎麽樣,小柏可願笑納?”
秦柏面色古怪,嘴角抽搐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