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上元佳節,皇宮內花燈掌起,火紅之象蔓延成海,處處一派祥和之氣……
皇帝帶着韓玹、韓昱和昭芫公主三個孫兒賞燈,後頭是零零落落跟着的四五個妃嫔,有兩個韓玹甚至看着尚覺眼生的,那十五王爺又不知去了哪裏。
“玠兒,到皇祖父身邊來。”皇帝道。
韓玹往前走,錯一步跟上皇帝:“皇祖父。”
“你看那邊,火樹銀花連成一片,上下相映成輝,爍爍成趣……同別處竟是大有不同。”
韓玹道:“皇祖父,那邊是蓮花池,昭芫姐姐想了法子,将蓮花池與子午河的活水相連,如今冬日再不結冰,池面上挂起花燈,河中自然映出倒影,便極為好看。”
“哦,已至栖霞殿了……”
“是的。”
韓昱臉色黑沉沉拉着,與昭芫公主在幾米開外死死盯着前面的身影:“如今也不知道中了什麽邪,他倒成了皇祖父眼裏的香饽饽了。”
昭芫公主輕笑,不以為意,道:“你如今都上朝議事了,還這麽看不開,小昱可還記得,當初父王和七王叔被皇祖父寄予厚望時,最受寵的卻是哪個?”
“十五王叔。”韓昱喃喃道。
昭芫公主笑了起來,自顧使喚人去劃小船過來,要與皇祖父到蓮花池上一游。
韓昱道:“好姐姐,今兒是好日子,一會兒回去,你讓緋衣姑娘到我府上湊湊趣兒吧。”
“瞧你這點子出息,你若喜歡,自己使喚她便是了,如今昱公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難道還有人舍得違拗你不成?”昭芫公主道。
韓昱蹙眉道:“緋衣同別個不同,她的心思我也看不透,覺得她從來不把我看在眼裏一般……何況她是你的人,我哪好強迫于她。”
昭芫公主笑不自已,挑眉看着韓昱:“你啊!果真不是個懂女人心思的……對女人吧,該寵時自然要寵,該縱時也可縱容,不過那種時候,你要強橫野蠻一些,說不準她倒更喜歡呢。女人的心思無須去猜,軟的不行就硬的來,專橫霸道一些,她遲早是你的。”
Advertisement
韓昱:“……”
游過栖霞殿,愈顯燈火闌珊,皇帝駐足,回頭看着這諾大的皇宮,不由喟嘆:“如今朕是真老了,今兒同你們幾個賞燈,卻總是想起數年前你們父王都在時,賞燈時節的歡聲笑語,那時候的燈謎,都是你們皇祖母一個個親筆寫上去的,哄着你們這些孩子絞盡腦汁去猜,只為得一把朕賞的金瓜子……”
韓玹道:“嗯,每次都是昭芫姐姐和小柏得的最多。”
昭芫公主道:“多又如何,一轉身,你們總得搶我一多半,那時候一過節我就想打人。”
“哈哈哈……”皇帝大笑,“走吧,回吧,如今這燈謎,都難不住你們了,寫了這麽些年,都沒什麽新花樣,只有小孩子們才争得面紅耳赤。”
韓昱道:“再過兩年,皇祖父該給允攸預備金瓜子了。”
皇帝看了韓昱一眼,道:“該帶他來,你就沒個做父親的樣子。”
“不是孫兒不想帶他來,前幾日玩兒得瘋,染了寒氣,這兩日一直在用藥,今兒還有些燒,母妃便說什麽也不讓孫兒帶他出門子了。”韓昱道。
皇帝這才點點頭,無奈道:“罷了,咳咳……”
昭芫公主道:“皇祖父,夜深了,您早些回去歇了吧。”
“嗯,該歇了,你們自己玩兒。”
“我送皇祖父回宮。”昭芫公主笑道。
皇帝搖了搖頭,笑了起來:“傻孩子,你去吧,讓玠兒送我一程便好。”
……
韓玹把皇帝送回未央宮,好容易安頓他睡下,已是将近亥時了,随從便問道:“大公子,回府還是在宮中歇下?”
“回府。”
朱雀大街上依舊燈火通明、人聲鼎沸,韓玹心急如燎,一路狂奔趕回府中,果見府裏的花燈也已盡數掌了起來,火樹銀花、美輪美奂……
韓玹信步而行,沿着盤旋府內外牆的細流順勢而上,往他常住的院子而去。
院前,一身披狐裘大氅的俊逸男子正靜立賞燈,俊美的容貌在燈火之下若隐若現……
“小柏。”
秦柏回過身,揚唇輕笑,聲音裏帶着成年男子的磁性:“回來了?”
秦柏長身而立、玉樹臨風,雙眉修俊飛揚、目炫星辰大海,已是脫去年少時的青澀,獨有了一種屬于男人的隽永風華……
二人相對而立,眸中炫着身畔的花燈火燭,隔着細流久久相視……
“小柏,你長大了。”
韓玹大步上前,伸出胳膊将秦柏緊緊攬住,相擁入懷。
那一刻,他分明的感覺到,男人的身姿微笑,再次将他一度朝夕相盼的心胸填得滿滿當當,歡愉與滿足挾持了他整個身心:“小柏,可曾想過表哥?”
“嗯……每每夜深人靜,總以為表哥會從外頭進來,替我擦藥,同我說話……”秦柏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哽咽。
夜風突然吹過,寒意入侵,韓玹回過神來,低聲道:“又想罵你了。”
秦柏擡起頭,目中帶着戲谑之意,笑道:“玹……大表哥還是壓着我長,如今可真是身段風流、英武不凡呢。”
韓玹笑了起來,握住秦柏冰涼的手指:“怎麽站在這裏?夜寒露重,你也不怕身子吃不消,如今腿可好利索了?”
“無妨。”秦柏笑道。
“走,我們屋裏說話。”
“這燈……”
“你不是賞過了?”
秦柏:“……”
“我幾番送信,讓你帶舅舅先來我府上,可來了?給舅舅安排歇下了?”韓玹問道。
“府裏有管家打理,一應所用也都便宜,哪裏還要叨擾表哥的,剛剛在府上用過膳,父親已經歇息去了,我才過來尋你。”
二人攜手回到屋中,身子瞬間覺得暖融融起來,韓玹脫了大氅,親去給秦柏烹茶:“什麽時辰到的?舅舅的傷如今怎樣?”
秦柏和衣而坐,湊在炭盆前烤着火:“入夜前到的,父親傷勢雖重,卻沒傷到筋骨,只是他畢竟年紀大了,須得好生将養,日後……怕是再不能上陣殺敵了。”
“我過去看看。”韓玹起身道。
秦柏忙道:“已是睡下了,夜深露重的,表哥明日再去不遲。”
“也罷,你,可累麽?”
“還好,在軍中不比京都,幸虧我自小跟着父親歷練出來了,都是這麽過來的。不過時常風餐露宿,身體倒比之前好了不少。北邊氣候幹冷,又要日日出戰,只要有機會,我便在睡前用藥湯子泡澡,膝蓋處的舊創也好多了。”
“看得出來。”韓玹笑道,“你知道照顧自己,也不枉我罵你幾回。”
“還不是被你罵的?想着若哪日再見時,拖着病怏怏的身子來看你,還不得被你打一頓,我哪裏吃得消?”秦柏笑道。
韓玹哈哈大笑:“知道便好,這才乖麽。表姐可還好?”
“嗯。”秦柏道,“姐姐同紮那王舉案齊眉,年前剛得了小公子,如今二人膩歪得很,更比之前了。”
韓玹嘆道:“外祖母若泉下有知,也當瞑目了。”
秦柏道:“嗯,唯一讓姐姐不放心的就是我,總說我沒出息,聽說我随父親出征匈奴,還幾番叮囑我好好幹,別給父親拖後腿丢人。”
韓玹大笑不已,道:“對你這沒出息樣子,表哥卻是極滿足了。”
秦柏搖頭,無奈微笑:“是呢,這也是我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練出來的。”
韓玹摸摸他的頭,道:“也不是非要征戰疆場,說實話你們這一去,表哥日日睡不得安生覺。”
秦柏哭笑不得,問道:“玹……表哥,可好?”
韓玹眸色微暗,點頭道:“也好,有……他照顧母妃,我也放心。”
秦柏撫上韓玹的手背,輕輕安撫:“大表哥莫要灰心,用不得多久,你們必能再相聚。”
“我知道。”韓玹笑了笑,道,“說起來,計劃趕不上變化,本有一極好的東西送你,可惜在宮裏耽擱了,直到這個時候才回來,只得他日了。”
“什麽好東西?”秦柏倒是極有興致。
韓玹笑道:“看了你必定喜歡,原想着趁今日應個景兒,可惜了。”
“大表哥送我的,什麽時候我都喜歡……”秦柏忙道。
“今兒十五,明兒十六,明日你陪我去看個人,我再帶你看禮物去。”韓玹道。
“嗯。”
韓玹道:“你連番趕路,還是早些歇了吧,明日我帶你出城,又要車馬勞頓,要養足精神。”
“好吧。”秦柏道。
韓玹摸摸他手指,不放心道:“屋子一早便給你備着了,提前燒了個把月,比我這兒還暖和,你是過去歇了……還是讓表哥抱着睡。”
秦柏瞬間面紅耳赤,道:“如今都是大人了,抱什麽抱!”
韓玹哈哈大笑,道:“我帶你去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