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兩日之後,皇帝又請了大長公主出游,順道帶了宗親重臣,由禦林軍左右護衛,一行浩浩湯湯前往北山狩獵。韓玹看一應準備皆是妥當,才知道皇祖父也很是謀劃了些時日了,不由慨嘆人老了果然愛熱鬧。
卻說韓玹、韓玠、韓昱兄弟一馬當先開路,另一邊卻見一紅衣女子也策馬而來,發着昭芫公主的聲音,道:“你們幾個倒是快,等我一等!”
韓玹無奈勒住馬缰,便見昭芫公主騎馬漫步而來,韓昱揚聲催促道:“姐姐快點。”
“人家剛剛學會騎馬,你當是你們大老爺們兒,皮糙肉厚随便磨的!”昭芫公主一邊怒氣沖沖的與韓昱吵架,一邊策馬而來。
待得靠近了細看時,韓玹便見這大辰朝第一公主濃妝豔抹、袒胸露乳好不風騷!卻不知這深秋的季節,公主姐姐一身紗裙可覺腿間秋風飒爽不?
“駕!”又一聲清喝,衆人回頭時,便見一年輕公子素衣白馬茶色披風踏塵而至。
韓昱連聲贊道:“好俊的身手!”
就連一貫目中無人的昭芫公主都忍不住問道:“這是何人?”
雖然馬兒太快看不清面容,然而韓玹看那身形,不由笑道:“自然是咱們的秦小公子了。”
秦柏瞬息而至,臉上竟是帶着一枚銀質面具,遮去了大半容貌,他自覺來至韓玹外側随行,見幾人都在看着自己,便揭去面具,揚唇淺笑,道:“是我遲了。”
“走吧。”韓玹在他臉上矚目片刻,卻未多言,只道。
秦柏同衆人打過招呼,大家策馬而行,彼此說笑,秦柏獨和韓玹親近,兩人湊在一起說話,韓玹道:“原以為得閑了帶你去跑跑馬也罷了,不想這等場合你也敢來?”
秦柏笑道:“莫小看了人。”
韓玹聳肩不以為然道:“秦公子,作為一個讀書人,文雅秀氣一些,無人說你什麽,雖說是出自将門,不過你身子有疾……”
“閉嘴!”
韓玹:“嘿嘿嘿……有什麽好羞惱的,你看哥哥不學無術,就從來不裝腔作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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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柏扭頭瞪他一眼,每次同他說話,不幾句就滿腔怒火,真恨不能撕了他那張嘴:“是呢,玹表哥名滿京都,誰能比肩?”
“所以嘛……誠實的孩子還是有人喜歡的,便是你再無能也無妨。”韓玹竟似聽不出秦柏話裏的諷意,好端端全收了,還自以為是的勸慰秦柏,“乖乖表弟,如今隊伍才剛剛起行,無人理會你動靜,快找機會溜了吧。”
秦柏嗤笑道:“不好意思,你家皇祖父親下的旨意要小的伴駕,屆時還望玹表哥關照則個,莫讓秦柏丢了醜。”
“你看看你!”
秦柏:“……”
北山獵場坐落于京郊,皇家的車隊自正陽門出,一行浩浩湯湯走過朱雀大街,走出繁華踏沙而行,竟是行了兩日方至。
皇帝皇後的禦辇由姜長辛和蕭沉衍舅甥親自護衛,到了地方親力親為監督兵士們紮好營地,這才請了皇帝皇後下辇稍作休整。之後韓昱便帶了韓玹兩兄弟和昭芫公主到跟前請安,之後才是大長公主一家和宗親朝臣,這是一貫的規矩。
二王爺素來以儒雅示人,一路是陪着皇帝皇後左右的,十五爺慣來行事不守規矩,性情散漫不拘禮,不愛來便不來倒也無人多話,而七王爺韓青澤近年來被頭風病糾纏,這種場合便極少見了,是以小一輩倒往前了一層,而昭芫公主每每出現在這等場合,衆人皆習以為常,若哪一次沒了她,恐怕才惹人怪異。
皇帝皇後一一誇贊過去,與大長公主敘了話,又問下首侍立的寧遠侯:“秦卿,朕素來聽聞小柏英姿不輸你當年,讓人傳旨時還特意叮囑帶他同來,可帶了來麽?”
秦侯拱手道:“回陛下,臣這便喚他來見。”
“嗯。”
秦柏聽了忙往前去見,并随手将面具遞給了韓玹,韓玹笑笑,就聽秦柏已走上前高聲見禮,又問皇後娘娘安,皇帝果然大悅,哈哈大笑道:“幾年不見,小柏如今竟是這般豐神俊秀,這麽看着倒大有朕那妹妹年少時風采——衆人皆說昭芫女中英豪,豈不知你祖母年少時英姿飒爽不輸男兒……說起來,倒有一件風雅之事,朕保準你們都不知曉。
那年北關戰事吃緊,先帝禦駕親征時便是帶的你祖母做先鋒,戰事很快膠着起來,有一日三更時分營地突遭敵軍火攻,中軍帳起火先帝受傷,你祖母赤足上陣分派三軍禦敵,一役成名,那些年……何等驚才絕豔風靡大辰——高和,你說是也不是?”
一旁伺候的老太監高公公柔聲笑道:“是呢是呢,每每想起舊事,奴婢這心裏頭都是熱血沸騰呢,咱大辰的女子,一直都是響當當的。”
秦柏一臉震驚,果真不曾聽過這等舊事,嘆道:“小柏卻是不曾聽說過,祖母風采小柏難忘項背。”
昭芫公主揚聲道:“孫兒倒是聽說過呢,每每恨不曾生在當時,一睹大長公主風采。”
皇帝大笑:“哈哈哈……就知道你必這麽說!”
“皇祖父!”昭芫巧笑嗔怪。
“哈哈……來,你們倆過來。”皇帝把昭芫公主和秦柏一左一右拉在身邊,又笑着搖了搖頭,道,“好,極好,走,今兒個朕便同你們這些年輕輩的一決高下。”
昭芫公主大聲歡呼,早已有人牽了馬來,于是衆人便各自上馬,秦柏更是寵溺非常的摸了摸赤霄馬鬃,飛身而上。皇帝往後看時,不由眼前一亮,脫口道:“好馬!胸中天地胯下駒,人生贏家!”
韓玹大驚失色,暗暗對秦柏搖頭,卻見秦柏略一沉吟,便莞爾道:“皇上好眼力,它叫追塵,是小柏偶然得之,連祖母聽說了都親去探看呢,還親自賜了名字,叮囑小柏好生待之,若哪日傷了抑或丢了,定給小柏好顏色看呢。”
“哈哈哈……”皇帝又大笑起來,道,“你祖母如今還是這等任性行事,怕是恨不能親自得了去吧?”
秦柏笑道:“雖不曾提說過,可日日必去親自喂養,如今追塵同祖母比小柏還親近。”
皇帝聽了又大笑起來,道:“你祖母也就對馬兒獨鈡,朕記憶中還不曾聽她同朕要過什麽,只一次失了愛馬痛心,朕還想着有機緣能得一好的送她,如今你倒遂了她願。
”
秦柏笑道:“這倒聽祖母說起過,還是那日撫着追塵同我念叨的,說曾經痛失愛馬哭了一個多月,都無人敢勸呢……自那之後祖母若在跟前,小柏定不敢去牽了它走。”
聽着侯府裏的溫馨日常,這次不光皇帝,連一衆人聽了都附和着笑了起來。
韓玹暗暗舒了口氣,剛剛見皇祖父那驚嘆神色,還怕他婉轉贊賞被人哄着索要了去,不想秦柏也看出了端倪,三言兩語竟是輕松化解了開。
“好孩子!你是個孝順的。來人,把朕的玉弦弓呈上來。”皇帝同大長公主一母同胞,又因大了妹妹七八歲,是以在外人眼裏還是極寵這妹妹的,如今同秦柏拉家常,想起舊事也覺聖心大悅,笑道,“今兒這頭籌朕便賞給你,這玉弦弓乃是南國進貢之物,以輕巧見長,朕看你年小臂力尚輕,便把它賜予你,可給朕好好表現,莫失了将門風姿。”
秦柏下馬接過玉弦弓,果見它做工極為精致巧妙,弓弦瑩白透亮宛若美玉,不禁愛不釋手,忙謝過皇恩,當即便躍上馬背彎弓搭箭,繼而使力拉成滿月——
“好!”
人群中一聲高呼,秦柏雙眸微眯,拉弓射箭一氣呵成,只聽“嗡”的一聲破風響,百米外一只小鹿應聲而倒,有人立即将獵物撿了回來,高聲笑道:“秦公子好箭法,一箭穿喉過,這小家夥已是死透了。”
韓玹打馬跟上秦柏,伸手拽了拽他衣襟,由衷贊道:“小柏好箭法!”
“這回知曉本公子厲害了,不勸我趁亂溜之大吉了?”秦柏抿唇輕笑,韓玹細看時,見他竟是滿面紅光,想來心中也極是喜悅的,不由哭笑不得道:“你還記得……”
“那是自然。”
韓玹無奈将面具遞了回去,随口轉移秦柏注意力,問道:“你戴它做什麽?”
“玩兒。”秦柏扭過頭來神秘一笑,又将那面具戴了上去,貼過身來悄聲道:“這是姐姐所好,雖說今日是本尊來,不過為了前後一致也便宜日後行事,還是要小心為妙。”
原來這便是姐弟二人作弊之神器了……韓玹嘆服之餘竟無言以對。
“對了!”韓玹瞥眼看到昭芫身影,突然想起一事,忙道,“剛皇祖父拉你和昭芫姐姐到跟前,我卻有種莫名心思。”
“莫不是,你認為皇上會給我二人指婚?”秦柏笑道。
“你也覺得?”
“無妨,昭芫公主大我六七歲,若非我二人情投意合,想來陛下不會輕易做媒,玹表哥且放寬心吧。”秦柏低聲道。
“你不喜歡昭芫姐姐?”
秦柏目視韓玹片刻,笑了笑:“只怕公主看不上秦柏吧。”
韓玹:“……”
這這這……這句話該如何解?難道秦小柏真的對昭芫公主有意思?剛剛皇祖父還說外祖母當年英姿,秦柏骨子裏肯定還是喜歡這種女子的……天哪,使不得!
秦小柏你還是個小孩子,現在還不知道什麽是真的喜歡呢……好吧,到時候你還年輕公主卻老了,你一定會後悔的,一定會的!
韓玹覺得為了便于日後行事,秦柏喜歡的人必須得自己也喜歡才行。
韓玹自顧胡思亂想,便聽皇帝果然也對秦柏贊不絕口,繼而呈豪邁狀仰天長嘯射出一箭,高聲喝道:“孩兒們,随朕來!”
将士們随即振臂山呼打斷韓玹心思,獵場內旌旗林立山呼海嘯,韓玹也被燃起了激情,與秦柏彼此呼應,策馬沖向密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