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兩人在秦柏處随意閑聊,不過是随意扯些舊事,不免感嘆日子之快,一年時光就這麽晃過去了,韓玹更是對秦柏的腿傷細細問過。
秦柏道:“已是無礙了,表哥無須擔憂。我記得你當初雖說鬼點子不少,卻也極是上進好學的,在揚州時也不見如何,只是聽祖母念你如何荒唐,又是從何說起?”
韓玹不以為然,悠然道:“哪裏荒唐了?我可是正經好人一個,別亂說話。說起來,我還更好奇姮文姐姐呢,當初小霸王一般,不過一年光景,怎的真變成柔弱女兒了?難不成挨了不少打,打過來的?”
秦柏:“……”
“姐姐本就是柔弱女孩兒,你何時見她小霸王過?嗯,小哭泡哥哥?”
韓玹:“……”這個弟弟也太護短了吧!
韓玹被秦柏一頓嘲諷,臉上火辣辣的挂不住,繼而靈光一閃,終于打定了注意,迅速轉移話題道:“對了,我還聽母妃提起過,說小表弟年歲雖則不大,卻是練得一身的好武藝,還曾随舅父上過戰場,今兒個有空,咱們且去比劃比劃吧,表弟也給我指點一二。”
秦柏聽得此言,臉色瞬間大變。韓玹暗暗勾唇,看着秦柏這瘦弱的小身板,腿腳也才剛好利索了,硬要拉着他比劃兩下。
秦柏被拖着出了屋子,見韓玹絲毫不給他退卻的機會,想死的心都有了。
韓玹在旁邊熱切的問:“小柏素喜什麽兵器?來來來,快吩咐人伺候上來,咱們兄弟切磋一二。”
秦柏正自六神無主,眼見韓玹嘴角噙笑,知他不懷好意,卻又推脫不得。
正在為難,卻聽得院外傳來一個脆生生的女聲,道:“我說左請不見來右請還不見來,原是在此玩鬧,既然表弟有此雅興,哪裏需要小柏出手,且讓姐姐來教導你一二罷。”
韓玹二人訝異回頭,便見秦姮文一邊往院裏走一邊左右挽起袖口,一頭烏發也高高簇起,紮成幹淨利落的一個發髻。
“來吧,表弟素喜什麽兵器?”秦姮文立于庭院中,微微一笑,“快讓人伺候上來。”
被表姐一頓狠揍,韓玹默默從地上爬起來,久違的痛徹身心之感油然而生,真是一物降一物,秦家表姐天生就是自己的克星。
秦柏一直抿着唇偷笑,看姮文大大咧咧站在一邊,又在韓玹的小眼神兒中找到了當年熟悉的感覺,那種敢怒不敢言的痛苦,只覺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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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玹求救般看向秦柏,暗暗做了個抱拳的手勢。
“好了好了。”秦柏到底不忍心,識相的站出來解圍,道,“祖母還等着呢,咱們也別在這裏玩兒了,玹表哥來了這大半日,祖母必是最想見的一個,光在這裏立着說話,倒叫她老人家焦急。”
韓玹感激涕零,忙老老實實跟在秦姮文身後往大長公主屋裏去,恨不得把自己埋起來,姮文回頭看他一眼,微微笑道:“這京都就是不同,大街上一路走來甚是繁華,商販的叫賣聲至今還在耳邊回蕩着呢。”
韓玹見姮文姐姐下了比武場瞬間變回了大家閨秀,心內糾葛簡直無法梳理,只得應道:“聽說揚州也是極好,有機緣了小玹也定要去看看的。”
姮文微微側頭,似是在比較是京都好還是揚州好,笑道:“卻是大有不同,表弟或許喜愛那邊。不過我卻覺得長安極好,尤其大雪紛飛的冬日,個個出門穿得棉球一般,南邊卻是沒有的,外頭館子裏為了做生意,許多女孩子一年四季穿的都是紗裙。”
韓玹大笑:“我也覺得我必能喜愛那邊。”
秦姮文回頭瞪他一眼,卻是臉上微紅,沒再說什麽。
“我大辰朝民風開化,如姐姐這大家小姐一般人品的已是太少見了,大街上女孩子買花的看粉兒的比比皆是,個個穿戴得花枝招展,禮義廉恥全都忘完,真該好好學習姐姐的家教才是。”韓玹看表姐竟然還會臉紅,連諷帶刺的道。
秦姮文卻似是聽不出裏頭的意思,見韓玹誇贊自己只點頭微笑,柔聲道:“姐姐侯門之女,定然以禮義廉恥為上,女孩子什麽做得什麽做不得,自小嬷嬷便諄諄教誨,無論何時全不敢忘。”
韓玹:“姐姐說得極是。”
“不過,聽姐姐說的頭頭是道,如今看着也是端方賢淑,竟還去偷偷關注那裏頭的女孩子穿的什麽,太也神奇。”韓玹壓低聲音道,“這些姐姐卻是從哪裏知道的,莫不是還偷偷去看過?”
秦姮文扭頭看她一眼,微微一笑:“沒有的事。”
“哦對,”韓玹自顧喃喃道,“其實姐姐只是裝模作樣的吧,我貌似還聽母妃嘆息過,說舅母因着姐姐幾番與人争執也是難做得很,哎,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姮文臉色微變,終是再忍不下去了,淡淡看一眼韓玹,冷聲道:“剛剛還沒挨夠是不是,不如咱們再切磋一番?姐姐這次必會注意,絕不傷你臉面。”
韓玹:“……”
秦柏忍着笑回頭看他一眼,真是佩服死他的死皮賴臉了,韓玹朝他做鬼臉,終于不肯再多嘴了,靜悄悄跟在姐弟二人身後,只希望他們看不到自己才好。
于是三人這才攜手來到大長公主屋裏,各自上前請安,大長公主自是把韓玹叫到跟前,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微笑道:“小玹也長大了,給外祖母好生看看。”
韓玹走上前,烏青的右眼甚是分明。
大長公主忍俊不禁,回頭訓斥秦姮文:“你又胡鬧,怎的對小玹下手這般重,又欠你母親收拾你了。”
秦姮文柔柔上前福了一福,微微一抿唇,笑不露齒,俨然一副大家小姐做派,細聲細語的道:“祖母說的哪裏話,姮文只是看他二人不過來,前去催了一句罷了,哪裏第一次見面會對表弟動手的?我倒聽說表弟慣來在外面胡鬧,只怕從哪裏被人欺負了也未可知。”
韓玹憤憤的暗自咬牙,擡頭對姮文莞爾一笑,彬彬有禮道:“表姐說得是,如今表姐端莊大方,大家閨秀一般的人品,哪裏還有小時候動不動便對人拳腳相向的樣子,是吧小柏表弟?”
秦柏淡淡道:“是的。”
韓玹:“……”
大長公主聽着三人話中的機鋒,哪裏不知道是韓玹又受了委屈了,只無奈的把秦姮文數落幾句,也是拿她沒法子,只問韓玹父母可好。
韓玹認真回道:“父王母妃都好,今兒我出來時,母妃還讓小玹給外祖母請安呢。”
大長公主笑道:“好,好,都好。今兒個你自己過來,小玠怎麽不見?”
“兄長同父王有事出了京,想來三兩日也便回來了,兄長臨走時還叮囑我給外祖母問好呢,說只要回京必一早過來探望。”韓玹道。
大長公主笑意盈盈,道:“小玠是個懂事的孩子,正事要緊。”
祖孫寒暄一番,彼此高興,大長公主見天色不早,才打發韓玹和秦柏一處住了,道:“天色太晚寒氣太重,這會子小玹就不要再回了,明兒個早起用了膳,外祖母再打發人送你回去,今兒就同小柏湊合一宿罷。”
韓玹知道今兒個過來必是走不了的,早便同七王妃那裏打了招呼,如今見外祖母果然留宿,便打發人回去給母妃報信。
卻說韓玹一瘸一拐的跟秦柏回了房,脫了靴子看時,果見腳裸處已腫起老高,連秦柏瞥眼看見都吓了一跳,忍不住道:“哎呀怎麽都腫了?姐姐慣來行事還是有分寸的,怎麽竟傷得這般重?”
先時秦柏只管看熱鬧,也是知道姐姐不會下重手,不過是兩個人鬧着玩罷了,何況韓玹也是練過的,到底也能應付一二才對,哪裏知道竟是來真的?
韓玹冷冷哼道:“你何時記得她對我有過分寸?痛死了,秦小柏!”
秦柏強忍住爆笑,忙命人端了熱水放了祛毒消腫的草藥來給韓玹浸泡,然而熱水泡過之後,該疼的還是疼,秦柏無奈道:“罷了,之前姐姐習武也多有受傷,我也跟着學了一些基本的推拿功夫,我看你這樣子,只怕扭了筋骨了,你且忍一忍,我給你揉一揉吧,不然明兒個早起只怕腫得連路都走不得了。”
韓玹對此深信不疑,在他看來都腫成這般了若還沒傷到筋骨那才是怪事呢,于是兩人洗漱之後韓玹爬上床,秦柏很認真的說去做一下準備便來。
然後在韓玹聽到動靜再擡頭時,就見秦柏一張臉煞白的出現在面前,不由吓一大跳:“喂!你幹嘛!”
秦柏把臉上的面具撕下來,笑了起來:“我一直想這麽做了,果然你也怕的。”
韓玹見此心頭一動,莫名想起一件舊事,無語半晌方道:“莫非這是……你竟還收着它,吓我一次又能如何?還叫你想了這麽多年。”
秦柏道:“沒法子,當初被你吓得夠嗆,想忘都忘不掉。”
韓玹也笑了起來。當年兩人扮鬼吓唬韓昱,把那小子直接吓尿了,聽說後來韓昱夜裏睡覺都不敢熄燈,能兩個人決不一個人,怕是吓出毛病來了吧?
秦柏這才拍拍手,拉起架勢道:“來吧,忍着點,一會兒子管好。”
韓玹猶猶豫豫的把腳給了秦柏,不放心的道:“你真的可以嗎?千萬小心些,爺的腳可是千金難換呢……”
“放心吧,真沒兩下子敢對你玹小王爺下手麽?”
“別胡說……啊啊啊——殺人啦!!!”
“秦小柏我跟你有仇嗎?你給老子輕點,輕點會不會,啊……”
“啊啊——不捏啦,放手!你快點給我放手!”
“好表弟,哥求你啦快放手……要命啦……”
“秦小柏!!!”
“秦爺!秦大爺!您老高擡貴手啊啊啊……”
“叫什麽,瞧你這點子出息,也不嫌丢人。”
“你自己試試看,啊——”
“……”
這一夜秦家公子屋內傳出的撕心裂肺的嚎叫聲震驚了整個侯府,半宿方過。自此侯府上下再無人敢說他家公子是個柔弱的了,真真是将門無犬子!
秦小爺威武!
第二日韓玹起個大早,坐在炕榻上小心扭扭腳,說來真是奇了,腳裸果然絲毫不覺得痛了,不過他是不會等秦柏問的,着急忙慌的別了大長公主,一早便回了郡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