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韓玠果真如太醫所預料的,晚膳時候方蘇醒過來,所以因着他在皇後處休養,大長公主第二日一大早便進宮去探望。
韓玹和秦柏在大長公主的必經之地等着,見她過來便連拖帶拽帶了去栖霞殿找線索。大長公主被兩個孩子鬧得沒法子,倒是也沒當真,只想着去就去吧,哄了兩個小的安了心也便罷了。然而,大長公主不失所望發現了韓昱的玉佩,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大長公主當下便火冒三丈鬧到了皇帝的未央宮,差點把大殿掀翻。
人命關天,皇帝龍顏大怒,當庭斥責了韓青漠,父子二人皆被禁足于府中了事。
韓玠身子不好需要休養,下了學韓玹每每覺得無趣,便時常跟了秦柏去侯府裏玩,兩人穿得厚厚的圓滾滾爬高上低,偷偷溜到後院光禿禿的假山上看他們先幾天種的樹。
秦柏穿了太多,腳上使不上力,爬到一半又滑了下去:“啊啊啊——”
韓玹忙慢慢趴在假山上伸出小胳膊:“來抓着我,你怎麽這麽笨。”
秦柏摔了一臉雪,爬起來艱難的拍拍自己,抓住韓玹的小手再往上爬,韓玹在上面抱怨:“你穿太多了!”
“冷啊。”
“怎麽跟小姑娘似的,根本就不冷好不好!上來了上來了,抓緊點。”韓玹再伸出一只手,把秦柏拽上來。
兩人一起回頭看他們的兩棵小樹苗。
“啊,都死了!”秦柏臉色大變。
韓玹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被冰雪壓彎了腰的小樹苗,怒沖沖道:“肯定是姮文表姐偷偷給弄死的。”
秦柏歪着頭看了會兒,扒拉掉樹苗上的冰雪:“是不是被壓死了?”
“我知道了!”韓玹恍然大悟,道,“我們忘了給它們澆水!你澆過嗎?”
秦柏弱弱道:“沒,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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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玹嘆息:“算了算了,重新種吧,反正到春天還早。”
于是兩人合力把小樹苗挖出來,将雪捂化了給它們洗洗澡,然後再重新挖坑種進去,秦柏認真摳掉小手上的泥巴,再給韓玹摳,兩個小家夥手指都凍得通紅。
等了半晌,看小樹苗依舊沒有活過來的意思,秦柏不大放心的問:“這樣就行了嗎?”
“應該行了吧。”韓玹也有點不太自信了。
“可為什麽還是死的?”
“我怎麽知道。”韓玹皺着小眉頭想了會兒,想不明白幹脆不想了,“大概冬日裏都是這樣的,你看那些大樹也沒有活着的,春天來了才會變綠,算了不管了,走吧,這次要記得澆水。”
“我知道了。”秦柏見別的大樹果然也都沒有活着的,心裏踏實了,便道。
于是兩人從假山上再艱難的爬下來。
“可是我一個人上不去……”秦柏突然道。
“笨死你算了。”韓玹看了秦柏一會兒,只得說,“那好吧,還是我們一起給它們澆水吧。”
“好的。”
“走,我們去玩将軍抓土匪。”韓玹覺得不盡興,又提議道。
秦柏:“我要扮将軍。”
“揍你哦。”韓玹威脅道。
秦柏不高興的跟着韓玹走了。
兩人在秦柏母親屋裏亂翻,韓玹突然對梳妝臺上的瓶瓶罐罐來了興致,眼前一亮道:“有了,我們這次玩點不一樣的吧。”
“什麽?”秦柏颠颠的跑過來看,“姐姐不跟我們玩的。”
韓玹神神秘秘拉住秦柏,小聲道:“我知道,但是我可以給你化妝成小女孩!”
“不要!”秦柏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韓玹不由分說,在桌上挑挑揀揀抓了幾個便跑了。秦柏左右看看,站在原地鼓着包子臉想了想,只得跟着韓玹跑:“去我屋裏吧,把門子鎖上。”
“好的。”
韓玹讓秦柏扮女孩子被将軍抓走。
秦柏誓死反抗:“将軍為什麽會抓女孩子,知法犯法嗎?壞人。”
“也是啊,容我想想……反正你要扮成女孩子。”韓玹認真想了想,道,“對,是壞女孩被将軍抓走。”
“我還是扮土匪吧,反正都要被抓走,一樣的。”秦柏嘟着嘴抗議。
韓玹認真道:“不一樣,土匪就不能化妝了。”因為他既想給秦柏化妝成女孩子,又想扮成威武的将軍把壞人抓走。
想好故事,韓玹開始給小秦柏化妝,在他額頭上點個紅點,臉蛋上塗上兩坨紅,嘴上也畫成紅豔豔的……
“好了好了。”秦柏對着鏡子看一眼自己的臉,想死的心都有了,“我不畫了。”
“沒好。”韓玹覺得眼睛也要畫一畫,但是他感覺秦柏的眼睛大大的好好看,如果畫醜了怎麽辦?
“我不玩了!”秦柏拿出殺手锏。
韓玹只得讓步,道:“好吧好吧,就這樣吧。”
頭發紮成小辮子,這麽看着還是很好看的,韓玹滿意的點點頭,讓秦柏先躲起來:“你跑吧。”
秦柏撒腿就跑,然而剛擡起腳,韓玹就一把将人抓了回來:“壞人……女人,哪裏跑!”
秦柏:“……”
秦柏被韓玹抓住推推搡搡扔到小榻上,然後整個人壓了上去。
秦柏傻眼了:“你幹嗎?”
“咬你。”韓玹低頭在秦柏臉上咬了一口。
“不是應該綁起來打嗎?”
韓玹歪頭看秦柏:“可是我見父王和母妃就是這樣玩啊。”
韓玹在秦柏臉上咬來咬去,覺得好像是有些無趣,于是找了繩子來把人綁了起來,再次摁倒咬。秦柏的小臉嫩嫩的,咬着軟膩膩特別可口,韓玹不敢使勁了,怕把人咬哭了。
秦柏在韓玹胸前蹭掉滿臉的口水,擡起頭道:“笨死了,不是咬的,應該是打的……但是你綁的太緊了,胳膊有點痛。”
然而韓玹低頭看了秦柏一會兒,開始認真給他擦掉臉上的紅,秦柏又傻了:“你幹嗎?”
“我覺得還是白白的好看。”韓玹低頭繼續擦。
“痛。”秦柏眼眶裏的淚水滾來滾去,委屈極了,“你綁的我手痛,不玩兒了,冷。”
“好吧,別哭。”韓玹把秦柏解開,臉上也擦得白白的了,便抓了小被子來兩人窩進去:“要不要把門打開?”
“不要,我們自己呆着。”秦柏道。
“手給我看看,”韓玹道:“小柏,我覺得你比姮文姐姐長得好看。”
秦柏眨了眨眼,笑了起來:“我也覺得。”
“姮文姐姐還愛打人。”韓玹說起姮文來,滿腹的抱怨。
秦柏認真道:“姐姐說以後要當女将軍的,父親也說,将門無犬女。”
“女将軍肯定很兇。”韓玹想着一個女将軍踹人的樣子,偷偷笑道。
秦柏突然壓低聲音道:“他們都說将來你父王要當皇帝的,等你們長大了,玠哥哥也會當皇帝,你就是王爺。”
韓玹扭頭看了秦柏一會兒,認真道:“等哥哥當了皇帝,就讓哥哥封你做丞相。”
秦柏眼睛亮亮的,道:“我會像父親一樣考狀元,封侯拜相!”
“好!”
“那姐姐呢?”秦柏問道。
韓玹想了想,道:“姮文姐姐要是不打人,就勉為其難讓她做皇後吧。”
秦柏不高興了,道:“姐姐才不打人!”
“好好好,不打人。”
“哼!”秦柏嘟嘴生氣,自己趴着。
“對了,玠哥哥好些了不曾?”這幾日上學都不見韓玠,秦柏幾乎是每日都必問韓玹。
韓玹面色不大好的道:“已是好了,母妃顧忌他身子弱怕會有繁複,說之前回京時也有些發熱,要好生調理幾日,才不讓出門子,過幾日便去上學。”
“那便好,手指呢?”
韓玹淡淡道:“太醫說凍得太久,血肉皆已變冷,只怕是不能挽回了。”
“會壞掉嗎!”秦柏睜大眼睛看着韓玹。
韓玹搖搖頭,用被子蒙頭捂住自己,悶聲道:“我不知道。”
秦柏隔着被子摸他頭,低聲道:“皇後娘娘一定會想辦法的,別哭。”
“我才沒哭!”
秦柏嘆口氣道:“我……還有一事要同你說……”
室內靜了良久沒有聲音,韓玹把頭從被子裏鑽出來,好奇望着秦柏:“什麽事?”
秦柏抿抿唇,低聲道:“父親封了侯,祖母說我們家要去揚州了。”
“揚州?!那麽遠!!!”
“嗯。”
這個時候,兩人誰都不曾想到,這一別竟是數年,再見時,都已長大成人。
之後的日子韓玹幾乎膩在了侯府裏,然而時光荏苒,誰都阻不住又一個冬天過去,又一個春天到來……
春暖花開的時節,秦柏一家乘舟南下,油綠的湖面上波光粼粼,春光大好。
韓玹一人立在河岸的柳樹下相送,看着寧遠侯府的大船漸行漸遠,雙眸中慢慢浮起一層淺淡的灰……
他執着的站在那裏,久久未動,小小的身子顯得分外孤獨……
“二,二公子……回,回王……府。”一個少年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後,輕輕拍了拍韓玹的肩。
“你,你自……己回。”韓玹回頭,沖着少年調皮的笑了笑。
少年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悶聲道:“不許……學,學我。”
韓玹大笑起來,沉郁的心情也有所好轉,揉了一把比自己個頭還大的少年的頭,笑道:“你去找哥哥玩吧,我要去小柏家挖樹。”
韓玹轉身跑走了,剩少年一人皺着眉頭站在原地,怒吼道:“不準!摸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