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三]師兄，你又說謊

第11章 十

陌百川覺得他有點兒多餘，若是陸城孤身一人，想來也不用特意跑到蜀中。這樣想着，陌百川的情緒便有些低落。

城門寬進嚴出，一看便知出了大事。陸城有點兒懵，李昌死了，海蛟幫戒嚴情有可原，怎麽杭州城也這樣。

小心翼翼地進城後，陸城便要兵分兩路，陌百川可憐兮兮地看着陸城。陸城心一軟，道：“算了算了，師兄帶你一起去找劉中地。”

陌百川眼睛一亮，迸射出屬于武癡的神光，“好！”

話一出口，陸城就開始覺得後悔，但他轉念一想，這孩子根骨好，壓力促進成長，也就想開了些，于是他道：“路上聽我指揮！”

陌百川用力點點頭，這大概是他認識陸城以來最真心的一次。

話雖是這樣說，陸城還是有些發愁。劉中地一對凹面锏用得出神入化，就陌百川這生澀的劍法，估計……擋不住。

陌百川摩拳擦掌，只待劉中地到來。

陸城愁眉苦臉，希望劉中地別來。

臨跑前，陸城不放心陸子軒，便帶着陌百川去海蛟幫大堂探探情況。今時非同往日，大堂一片肅穆，唯有一個候在偏門的少年，眼睛賊溜溜地四處轉。陸城拉着陌百川竄上房頂看裏面情況，二人都沒特意隐藏行蹤，于是天真的陌百川與這個賊溜溜的小少年看了個對眼。

陌百川說：“他在看我。”

陸城一愣，差點兒從房頂上翻下去，“什麽？”

“那個人。”陌百川指向小少年，“他在看我。”

陸城順着陌百川示意的方向看去，正是名身着便衣的小鷹犬，小鷹犬手執鐵尺，腰間挂枚地字號鐵牌。陸城面色倏然一變，大腦飛轉，他是丁何歡一事除柳楓外無人知曉，柳楓又決計不會說出此事，所以在這兒的小鷹犬不是為了他。那麽李昌是如何跟劉中地扯上了關系……海蛟幫一事并未轉移給劉中地管理，劉中地這盯的是哪門子的梢。

那小鷹犬見了陸城正臉，面色也是猛地一變，二話不說轉身就跑。陸城猶豫一秒，飛身追上小鷹犬，“小子，幹嘛看我就跑啊？”

陸城左手壓在小鷹犬肩上，令他動彈不得，小鷹犬一臉菜色，不敢說話。

“劉中地讓你來這盯着我？”陸城左手微微用力，掐的小鷹犬呲牙咧嘴。

小鷹犬勉強點點頭，陸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擡腳用力一踹，“滾吧。”

小鷹犬連滾帶爬地往前跑，毫無執法人員風範，陸城在後面一臉嘲笑。

陌百川問：“放他走？”

“嗯。”

“行蹤被洩露了怎麽辦？”

“沒事兒。”陸城聳肩，“他們遲早會知道。”

“！”

“怕什麽？”陸城斜眼瞥陌百川，“還有師兄呢。”

陌百川心想：“你又不靠譜。”

嘴上卻問：“他們怎麽會知道？”

“劉中地派他到海蛟幫盯着我，倘若他出事，劉中地定會知道我在這出現過。”陸城自信一笑，“放心，師兄有辦法。”

陸城所謂的“辦法”是主動上門和談。

陌百川覺得陸城匪夷所思，“他要抓你，你還去找他？”

陸城用一種“欣慰”的目光看了眼陌百川，“你還知道這個啊。”

“當然知道！”

“那我讓你先走時，你為何不走？”陸城慢悠悠地問。

“……”

這還用問？擔心你啊！

“先談談再說，萬一他講理呢。”陸城笑咪咪地說，“講理我們就不用打了。”

“可能嗎？”

“可能不大，但值得一試。”陸城輕輕敲了敲陌百川腦殼，“走吧，師弟。”

“去哪兒？”

“跟師兄走就是了。”

陸城此舉是為了探探劉中地态度，也是想搞明白海蛟幫和劉中地的關系。不過是死了個李昌，嫡系弟子都派出來了，杭州城戒嚴八成也是他的手筆……

劉中地這人越老越會享受，出門衣食住行樣樣都要講究一番，這時候找劉中地，只管去杭州城最好的酒樓或客棧，準得很。

當陸城尋到劉中地時，劉中地正在頂層雅間眯眼聽曲喝小酒。見了陸城，劉中地頭不擡眼不睜，不緊不慢地安排小捕快給陸城看座倒酒，“久聞盜聖好酒，坐下喝一杯吧。”

那聲音異常的粗糙嘶啞，像是被人故意用火熏的。陸城撇撇嘴，四年前就這個動靜，不知他如今風光是少時怎樣的悲慘經歷換來的。

“劉大人有請，陸城不敢不從。”

陸城微微一笑，坦然入座。陌百川不信任劉中地，站在陸城身後不肯就坐。

劉中地眼睛掀開一條縫，上下打量陸城，“長進了不少。”

這語氣十分的居高臨下，陸城浪跡江湖多年什麽人都見過，不把這語氣放在心上。陌百川年輕氣盛卻受不了，即刻向前邁了半步便要拔劍。

陸城眼疾手快，按住陌百川要拔劍的手，然後客客氣氣地對劉中地說：“劉大人有心了。”

二人這樣說是有淵源的，四年前，第一波追他的人便是劉中地首徒。那時陸城仗着心法特殊，一會兒化身琉璃相，難覓真蹤；一會兒暗沉彌散，找不到人。眼看着要抓到人了，不是一個聶雲竄老遠，就是幻光步跳出20尺。陸城樂此不疲地在京城周邊上竄下跳吊着六扇門玩了半個月。直到劉中地看不下去，現身打跑陸城。那是陸城第一次出明教走江湖，冷不丁被劉中地狂風驟雨的锏法打得落花狼藉，記憶猶新。

劉中地淡淡地哼了一聲，陸城刺探道：“劉大人很關心海蛟幫的事？”

“秘籍交出來，我不為難你。”劉中地答非所問。

陸城聞言一笑，“事情真相您知道，秘籍不在我手裏。”

這話一落，劉中地才把他那雙渾濁的眼睛完全露出來，“陸城，做人要識擡舉。”

周圍分散站着的小鷹犬聽了這話馬上亮鐵尺，陸城環顧一周，似笑非笑地給劉中地添堵：“劉大人，靠人多抓我沒用。”

劉中地這話說的很奇怪，柳楓都知道事實，劉中地不會不知道。還讓他識擡舉，就算是想在弟子面樹威風也不能這樣說話，難不成還真要他交出個什麽秘籍……倒也有點可能，四年前見識過焚影聖訣的威力，今天終于打算強取？

劉中地不再說話，他緩緩飲了半杯酒。這仿佛是個訊號，酒杯剛落桌上，小鷹犬們便開始一步步逼近。

陸城見勢不妙，也幹了杯中酒，“劉大人要強取？”

劉中地合眼道：“你不交秘籍，老夫也沒辦法。”

陸城略一沉吟，“那陸城便不客氣了。”

說罷，直接起身掀了桌子。趁着劉中地躲滿桌菜肴之時，右手抓住陌百川腰身，左手探出金鈎甩向木欄杆，接金鈎拉扯的力道，一瞬間便到了欄外。

站在欄外的陸城看到雅間裏滿身湯湯水水的小鷹犬，假意遺憾道：“可惜了這桌子美食。”

劉中地眼中晃過一道殺意，“如此看來也沒多大長進，還是不知好歹。”

陸城哈哈一笑，“劉大人，我走了！但願你我無緣再見！”

跑出老遠，陌百川道：“白跑一趟。”

陸城眼睛一瞪，“這怎麽是白跑，我還喝了杯酒呢！”

“……”

“師弟。”陸城難得好脾氣地開始解釋，“我們這一趟看清了劉中地的态度啊。”

陌百川問：“什麽态度？”

“見面就打！”

“……”

去不去有區別嗎？陌百川懷疑師兄是個智障。

實際上是有區別的，劉中地這明确的不交秘籍就是死的态度很有問題，說明秘籍被盜一事還有隐情，而且跟他劉中地有關。另外他問李昌的事情時，劉中地理都不理，明顯有鬼。

雖然陸城拍着胸脯保證打不過但跑得掉，但他還是不由自主的小心謹慎了許多。

只不過二人的運氣大概在找劉中地時用光了，出城不足兩個時辰便被劉中地的鷹發現蹤跡。

這裏滿山竹林，小徑蜿蜒。陸城眯起雙眼，地形很好，這樣複雜的地形适合他和陌百川發揮。可是這時間……陸城嘆了口氣，這該死的劉中地什麽時候來不好，偏偏趕在這個時候。陸城發愁地看了眼頭頂高懸的太陽……只求劉中地手下小家夥們眼瞎，分不清他們和這些竹影的區別。

陸城聽覺敏銳，發現身後越來越近也越來越緩的腳步聲後馬上示意陌百川飛身上竹。他則躲在暗處，手心因興奮沁出些微汗意，四年前一敗他一直記在心裏，時刻想着一雪前恥。

陸城運起傳音入密的功夫，對陌百川說：“你在這裏等着，我去解決那些小的們，劉中地出手了你就先扛着。”

這手漂亮的傳音入密吓得陌百川險些從竹枝上掉下去。

在他的認知中，只有絕世高手才有這樣深厚的內力。

陸城懶得吐槽陌百川的見識短，實際上他也是取了巧，誰讓他以前會呢。

從前在大唐時，傳音入密人人都會，不會的才是怪物。哪想到這裏的人仿佛是天生此竅不通，非得靠深厚的內力後天修煉。

震驚過後，陌百川點點頭，表示明白。他不會這功夫，只能用肢體語言表達。

陸城取下彎刀，一手一把，屈膝弓身，細聽劉中地動靜随時準備進入暗沉彌散的狀态。

這時候沒陌百川什麽事，越是緊張，精神卻是飛散了。剛剛陸城取出彎刀是有一道璀璨的金光閃過，陌百川恍然大悟，陸城冒險偷寶石竟真是為了美……

随着一聲嘹亮的鷹鳴，陌百川神智被召回，陸城一瞬間與周遭環境融合，飛速移動到劉中地隊伍後。那雙素日慵懶的深棕色眼瞳此刻是滿滿的銳利，陸城渾身緊繃，靜待時機。

一小股微風經過，竹林“沙沙”作響。

就是現在！

陸城運起幻光步，霎那間穿過空隙，躍進劉中地身後小捕快群中。劉中地猛地一回頭，雙锏即刻抛出，卻慢了一步——

陸城砸進捕快群的同時，雙刀刀柄相合，光明相開啓，趁着小捕快們被暈之時接連甩出兩個日系破魔擊。

霎那間，刀影絢爛，落葉紛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