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三]師兄，你又說謊

第7章 六

“介紹一下。”陸城語氣既輕松又愉快，“我小師弟，陌百川。”

陌百川雖不知陸城葫蘆裏買的什麽藥，卻也十分配合地行了個見面禮。對面三人的臉色本就難看，這樣一來更難看了。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站出來個年輕人，“陸峰見過大師兄。”

陸城雙眼彎彎，“別叫大師兄，不敢當。”

陸峰苦笑，說不出話。

陸城：“你們也來找我要秘籍？”

陸峰遲疑地點點頭。

陸城避而不談秘籍，笑道：“站着說話多累，找個酒館，我們慢慢說。”

陸峰擡腳便要跟上陸城腳步，被剩下倆人不約而同地攔住，道：“你跟他廢話幹什麽，直接搶便是！”

陸城一派大家風範，似笑非笑地看着三人，陌百川手再次伸向泣血劍。

陸峰猶豫一下，“我跟過去看看。”

剩下兩個人面露不愉，陸峰道：“你們若不願去就在這等我。”

陸城頓時眉開眼笑，“走吧，行家酒館，大家都熟。”

陸城和陌百川走在前面，陌百川問：“他們是我師兄？”

“陸峰是，別人不是。”

“那……”陌百川的話被追上來的陸峰打斷，陸峰問陸城：“不知這位師弟師從……？”

陸城：“你都走多少年了，還關心家裏的事兒？”

陸峰：“養育之恩不敢忘。”

陸城斜眼看他一眼，“想知道自己回去問。”

陸峰抿唇，神情低落。

陌百川于心不忍，張口便答：“我師從……”

剩下的話被陸城一巴掌拍回肚子裏，陸城厲道：“誰讓你多嘴。”

陸峰忙道：“師兄莫動怒，我不問了。”

陸城哼哼兩聲，前進速度驟然加快。陸峰回頭看了看他剩下的兩個兄弟，果真動也沒動。陸峰不再糾結，直接加速跟上陸城。

陌百川一直跟在陸城身側，他眼角餘光掃到了陸城唇邊的一抹笑意。

陌百川問：“你開心什麽？”

陸城嘿嘿一笑，賤兮兮地答：“不告訴你。”

陸城、陌百川還有陸峰這三人腳程極快，不多時便到了最近的行家酒館。

這家比早上去的還要破爛，陌百川站在門口，皺着眉毛問：“你不能給大掌櫃提個建議，把店面收拾幹淨點兒嗎？”

陸城敲敲陌百川頭頂，推着陌百川進酒館，“這家臨近港口，常有勞工來此歇腳，收拾幹淨也沒用，保持不住的。”

陸峰也道：“而且這家店特殊，來者不拒，不似別的店只做五行八作和下九流的生意。”

陸城驚奇地看了眼陸峰，誇道：“不錯啊，比上次見面長進不少。”

聽了這話，陸峰似乎想起了傷心事，沉默半天才開口：“吃了大虧，沒辦法。”

陸城毫不留情地挖陸峰傷口：“說來聽聽，什麽虧能讓你長記性？”

“……薔兒被劉中地廢了武功。”陸峰啞着嗓子道。

“什麽時候的事！”陸城驚道，“你們怎麽跟他碰上的？怎麽不早告訴我！”

陸峰在此事上不願多說，只搖頭，半晌，他問：“師兄，那秘籍……可在你手上？”

陸峰眼光飽含希冀，再想到陸薔武功被廢，陸城不忍心騙他，便直接吐出實話：“秘籍不是我偷的，但是确實是丢了。”

陸峰的眼神黯淡下去，陸城心軟，道：“有消息我通知你。”

“多謝大師兄。”

陸城喚小二來添了壺酒，拍拍陸峰肩膀，“陸薔現在在哪兒呢？”

“我把她留在玉門了。”

“有空把她送回家去吧，師父們不收你就說我讓的。”陸城給他和陸峰到了兩杯酒，給陌百川倒了杯茶，“記得避開旁人。”

陸峰将杯中酒一飲而盡，“謝謝大師兄！”

他想擠出個笑容，可惜心中煩事太多實在笑不出來，最後只剩個扭曲的表情給陸城看。

“謝什麽，都是同門。”

又飲了兩杯酒，陌百川捅捅陸城，示意他往天上看。陸城不耐煩的看過去，卻瞬間定住。他給陌百川一個贊許的眼神，然後揉揉眉心，沉吟道：“有件事你得知道……六扇門派出來追我的人是劉中地，他現在已經到了蘇州城。”

陸峰悶頭喝酒，沒吭聲。

陸城也不說話，靜靜地看着陸峰。他眼看着陸峰太陽穴青筋直跳，也不肯主動說點兒什麽。

陸峰深吸一口氣，啞聲道：“師兄，我知道自己斤兩，不會貿然去報仇的。”

陸城點點頭，表示他在聽。

“我會盡快離開蘇州的。”

“你剩下的那兩個兄弟呢？”

陸峰搖搖頭，“道不同，不相為謀，正好趁此機會分開。”

“也好。”陸城對着窗外發呆，想了許久之後道：“實在難受，就跟陸薔一起回去吧。”

“薔兒武功被廢，有理由回。”陸峰盯着手中酒杯，面露痛苦，“我有愧師門，待薔兒仇報了，我再回去請罪。”

“你這又是何苦呢。”陸城輕嘆，“你師父又沒怪你。”

陸峰難過地低下頭，“我怪我自己……”

他有今天完全是自作自受，只是連累了陸薔……是他當年不識好歹不辨是非，別人诓騙他明教是魔教，是禍害，他輕易便信了。帶着陸薔連夜逃出大漠，甚至還想聯絡些“正義人士”回來剿滅明教。

幸虧那時陸城在江湖上混出了些名氣，雖說在正道上人人喊打，但在下九流一路中很得些小賊的尊敬。陸峰叛逃的消息一出，便有人通知陸城。陸城聞訊後，奔襲千裏逮住陸峰，把他和陸薔扣在身邊看管。

說是看管，還是傳授江湖經驗。

那時候他和陸薔還很不服，若不是打不過陸城，他們倆早跑了。

跟着陸城混了一段時間，他才看出些端倪。江湖上對明教有一種莫名的偏執，還有很多不明不白的敵意。至于那個騙他出大漠的人，更是再也找不到人影。

陸峰有些後悔，可是晚了。

離開陸城之後，陸峰和陸薔認識了幾個下三濫的朋友，打着陸城“盜聖”的名號也當了個賊。但他們倆功夫不如陸城，一次失手，不巧撞上劉中地。劉中地毫不手軟地廢了陸薔武功，要不是他反應及時，他和陸薔的命怕都要丢在安城。

陸峰喝了口悶酒，道：“師兄，謝……”

陸城擺擺手，打斷陸峰尚未出口的話，“師門親兄弟，謝什麽謝。”

陸峰眼眶泛紅，挑起另一個問題：“師兄，秘籍是怎麽一回事？我收到消息都說是你偷的……”

“放屁！”陸城罵道，“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又冒充我偷東西，給我惹一屁股麻煩。”

“師兄有什麽打算嗎？”

“有啊。”陸城用折扇敲敲桌子，“本打算引你們去跟劉中地打一架，然後我趁機脫身。”

陸峰呼吸一窒，剛剛生出的那些感動就要散去。

“看你這麽可憐的份上，算了吧。”陸城撇撇嘴，“沒有你，剩下那兩個實在不成氣候，還不夠劉中地塞牙縫的呢，我自己跑吧。”

陸峰尴尬地笑笑，陸城話鋒忽然一轉，和顏悅色地說：“這次見你，你很有長進。”

陌百川聽了這話，驚奇地看向陸城。陸城沖他翻了個白眼，然後繼續說道：“一個人行走江湖小心點，有困難就托人給我傳話。”

陸峰點頭，陸城：“這陣子江湖不太平，你盡快走吧，把陸薔帶回去。”

“明白。”

陸城扇尾朝天，“避着點兒六扇門。”

陸峰扭頭看見天邊黑點，咬牙嗯了一聲。

陸城欣慰地笑了笑，“去吧。”

陸峰頭也不回地走了，陌百川小聲道：“難得見你這麽溫和。”

“陸薔是他親妹妹，他這些年過的肯定不好。”陸城悵然道，随即變了副嘴臉，不客氣地說：“關你什麽事！”

陌百川心說：“都是同門師兄弟，這麽兇幹什麽。”

嘴上卻道：“你原本的打算落空，接下來我們怎麽辦？”

陸城思忖片刻，道：“先把那兩個傻蛋送給劉中地，你去傳話，就說我和陸峰去找劉中地了，別的什麽也不要說。”

陌百川起身，陸城囑咐道：“快去快回，別被他們跟上。”

陌百川跑出門口，又被陸城喊回來：“算了算了，平白無故的，別去給劉中地填牙縫了。”

陌百川又坐回桌旁，陸城不理會他，坐在原位自斟自飲，細想這幾天雞飛狗跳的日子，哪怕是當年他乍出江湖時身邊也沒這樣熱鬧過。

這樣想他便忍不住懷疑，是不是有人故意折騰他。

喝了兩杯之後又覺得不可能，偷大內秘籍只為折騰他，多大仇啊。

也不好說，畢竟江湖上想看明教倒黴的人有的是。

陸城：“今晚就在這兒歇息吧，明天去杭州，我見個朋友。”

“這時候？”

“早先約好的。”陸城笑眯眯地說，“不能不去啊。”

“所以還是要跑？”

“怎麽說話呢！”

“……”

“他是個茶商，我在江湖上結交的第一個朋友就是他。”

陌百川驚奇的眼神再次投放到陸城身上，雖然沒說話，不過陸城用腳指頭想都知道陌百川此時定然是在否定他。陸城屈指敲敲桌子，“想什麽呢！”

“沒想什麽。”陌百川脫口道。

“別以為你不說話我就看不出來你想什麽！”陸城氣哼哼地說，“你在想哪兒來的商人跟我這個賊做朋友，是吧！”

陌百川矢口否認，卻面露窘态。

“你當人人都與你一樣啊？”陸城用力一敲，“這麽嚴重的偏見，阚明怎麽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