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三]師兄，你又說謊

第3章 二

小殺手一夜未眠，盜聖似乎是毫無防備的，可細瞧又不像。陌百川幾番想拔劍終究作罷，盜聖的話合情合理，他有些懷疑卻也忍不住相信。

當天空泛起魚肚白時，盜聖終于睜開他那雙明亮的眼睛。盜聖愉悅地同小殺手打招呼：“早啊師弟，昨晚睡的如何？”

“……。”

盜聖了然地點點頭，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陌百川。”

小殺手沒什麽反應，盜聖倒是瞪大雙眼，神情中透着些訝異。

“怎麽？”

“沒什麽，好名字。”盜聖回過神，搖頭笑着說。不過是想起了些往事，盜聖在心裏暗念。

陌百川，冰魄寒王丁君門下，百川湛然。

這個名字和他有緣，盜聖打量陌百川的目光當下多了幾分真心，嘴角的笑容也顯得自然多了。

別的不提，單是沖這個名字，他也得好好□□這個初出茅廬的小殺手。

想到這兒，他露出一個自認和善的笑容。陌百川見了這笑容，背後卻是猛然拔起一股寒意，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

“你昨天用的什麽功夫？”陌百川忍不住先問道。

盜聖挑眉，“你對這個感興趣？”

陌百川自知失禮，但他自小是個武癡，每每遇見稀奇古怪的功夫總想切磋琢磨一番。盜聖昨日用的功夫他從未見過，更沒聽他師父提起過，他實在好奇。

盜聖不在意地笑笑，伸出一根手指頭，“你看好了。”

陌百川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盜聖那根修長如玉的手指——毫無變化。

盜聖哈哈大笑，“師弟，你真好騙啊。”

陌百川面色漲紅，不知所措。

“這回看仔細了。”盜聖逗弄夠陌百川，這才運起墨冰指內勁，細細為小殺手講解，“這是我派秘傳武功，只能在漠北苦寒之地修煉。”

盜聖指尖散發出森森寒氣，小殺手好奇地伸出指尖，一觸即離，卻還是被那尖銳的寒氣影響，指尖留下一層薄薄水印。

盜聖笑了笑，“墨冰指，奇詭狠毒，內勁至陰至寒。中了墨冰指內勁之人體內血脈也會逐漸凝結，直至完全冰凍。”

陌百川咂舌，“如此狠毒！”

“正是。”盜聖悵然道，“這功法的确過于陰狠，我派少有人學。不過我學的不深，中了我的墨冰指內勁，運功調息一陣子也就差不多了。”

盜聖不由得想起他學墨冰指的情形，他入門時丁君還不是護教法王，又恰逢墨冰指威名遠揚，他才有機會習得墨冰指。後來師尊遠征苗疆時因體內一身寒氣深受重傷，功力大減，墨冰指也就此封存，再不傳授。後來的丁君門下弟子，學習的也大都是明教正統功夫，再沒有學習墨冰指的機會了。

盜聖正緬懷過去，陌百川卻問道：“既是我派功夫，我怎不知這內功心法？”

盜聖一僵，他只顧着想墨冰指的緣由，忘了他忽悠陌百川和他師出同門……盜聖玲珑心思，眼睛一眨，想到了對策。

“掌門有令，禁止修習墨冰指。”

“那你怎麽會？”

盜聖眨眨眼睛，胡謅道：“我天資聰穎，看一遍就會，沒辦法。”

陌百川不信盜聖鬼話，眼睛一閉，打起坐來。

“別坐了！”盜聖推推陌百川，“收拾東西跟我走，師兄帶你去喝茶。”

陌百川不情願地站起來，看着盜聖背上武器插上洞簫拿起折扇，腰間袖口還纏了條金鏈子。陌百川驚訝地問道：“這是幹什麽用的？”

盜聖微微一笑，故作神秘：“以後就知道了。”

“……”

看着盜聖這就準備出門，小殺手又問道：“沒有別的行李？”

盜聖雙手一攤，“還用什麽？”

“……”小殺手也不知道說什麽，但還是覺得盜聖行李簡單的過分。

盜聖推着小殺手出門，“缺什麽再偷，走吧，師弟！”

“這不行！”

“怎麽不行？”盜聖反問，“不行你養我？”

陌百川舌頭仿佛打了個結，“好啊”兩個字遲遲說不出口。

“看吧。”盜聖聳聳肩，“還得靠師兄偷。”

陌百川眼睛瞪大如牛，“這不對！”

“你謀財害命，我謀財不害命。”盜聖又用折扇點小殺手眉心，“還是師兄的行當好。”

陌百川語塞，無力反駁盜聖的歪理。

師兄說的好像也沒什麽毛病……？

盜聖把小殺手拉到那間著名的行家酒館坐下，喚來小二點了兩份包子，一壺龍井。

小殺手看盜聖宛如看一個傻子，“來酒館吃早飯？”

“嗯。”

“你不覺得奇怪嗎……”

盜聖伸出右手食指，笑眯眯地搖了搖，道：“這就是你孤陋寡聞了。”

小殺手：“這又有什麽故事？”

“這行家酒館遍布全國，接待的都是下九流或是五行八作中的人才。”盜聖展開折扇得意地搖了搖，“我身為盜聖，自然是想在這裏幹什麽就幹什麽。”

小殺手嘴裏一口茶差點全噴出去，他一邊咳嗽一邊說，“還有這樣的酒館？”

“沒錯。”盜聖輕輕抿一口茶，“行家酒館在江湖上也算歷史悠久了，碰巧我跟這代的大掌櫃交情還算不錯。”

“不怕被人發現？”

“當然不怕。”盜聖手中折扇熟稔地敲在小殺手頭頂，“只有大掌櫃知道我是盜聖，別人不知道。”

“那他們怎麽……”

盜聖露出個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搖頭嘆息，“肯定是有別的證明身份的辦法啊……”

“沒看見……”

“沒看見不代表沒有，這些小二眼尖的緊。”盜聖連敲三下，“我腰上這塊玉就是身份代表。”

陌百川定睛一看，玉上刻的是歲寒三友。陌百川忍不住罵道：“你配得上這玉嗎！”

“又不是我選的。”盜聖翻了個白眼，“再說，我怎麽配不上了？”

“這跟你在酒館吃早飯有什麽關系？”

“不收錢啊。”

“……”

說話間，包子上桌，酒館中空位一點點被填滿。陌百川默默閉嘴，唯恐不經意間洩露盜聖身份。盜聖見狀，笑出了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

陌百川很看不上盜聖，雖然他佩服盜聖精妙絕倫的輕功，但阻擋不住他對盜聖職業的鄙夷。盜聖臉皮厚，絲毫不在意，悠哉悠哉地倒了第三杯茶。

在這樣下九流的聚集地，人多、閑話八卦自然也多。有一老頭捋着胡子說道：“盜聖不愧是盜聖，他人如今就在這蘇州城中，毫發無損！”

聲音有些熟悉，盜聖擡眼一看，忍不住樂了。

陌百川壓低聲音問：“你笑什麽？”

“前幾天他還在這兒說我要完蛋呢，今天又說我厲害，啧啧。”

陌百川：“……”

“你怎敢下此定論？”有人問。

“今早有人在悅祥客棧發現了佘家二老！”

“這跟盜聖有何關系？”

“可是那佘家二老中了盜聖的墨冰指？”旁人問。

“正是。”那老者嘆道，“盜聖的墨冰指照比三月前更勝一籌，佘家二老被凍得不省人事。”

“假消息吧。”一人疑道，“佘家二老內功不見得差多少，不過一個晚上，怎會不省人事。”

“只能說盜聖武功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陌百川聽着實在忍不住，小聲問道：“他們怎麽不懷疑昨天晚上那兩個老頭武功太弱？”

盜聖笑而不語，反倒是鄰桌的一白胡子老頭聽見陌百川的話，湊過來為他解惑：“盜聖行走江湖多年，未曾失手。可見手段之高明，輕功之精妙。再說墨冰指功法實在詭異，佘家二老雖是江湖上響當當的人物，怕也是難以抵擋，敗在盜聖手下不足為奇，不足為奇。”

陌百川錯愕地看着老者，末了，壓低嗓音問：“他們這是把你當祖師爺迷信啊？”

“沒辦法啊，誰讓我實在是厲害。”

“他們甚至都不知道你長什麽樣……”

“你當他們是什麽人啊。”盜聖見怪不怪，“不過是些下九流，聽到些江湖中的皮毛，便自以為是地想當然罷了。”

“你不也是其中一員……”

“我怎能同他們相提并論。”盜聖嚴肅道，“我是盜聖。”

陌百川選擇低頭吃飯，拒絕與盜聖對話。

二人一路閑逛，順着街邊溜達到河邊，盜聖不知從哪裏租來一條小船，撺掇陌百川與他一同泛舟游河。

陌百川的嘴角又不自然的抽搐起來，這個盜聖師兄，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麽？明明還在被追殺……怎麽盡想些不靠譜的主意。

盜聖：“這就是你不懂了，九月蘇州美景成片，不容錯過。”

陌百川：“……”

坐穩船上，盜聖問陌百川：“關于你師父，你都知道些什麽事？”

陌百川搖搖頭，“師父什麽都不告訴我。”

盜聖認真地點點頭，“這是應該的，畢竟你傻。”

陌百川皺眉不悅，盜聖道：“行吧行吧，不傻，就是什麽都不知道。”

“我知道……”陌百川底氣不足地說。

盜聖樂不可支，笑了半天才安慰陌百川：“師兄什麽都知道，師兄教你。”

“哦。”

“想知道什麽就問。”

“你真的沒偷秘籍？”

“廢話！”盜聖誇張地說，“我是什麽人，用他大內秘籍？笑話！”

“那為什麽……”

盜聖習慣性地打斷陌百川，“別人偷的，栽贓到我頭上。”

陌百川表情存疑，盜聖摸摸鼻子，“又不是第一次，之前都是小打小鬧，我未放在心上。再說，我說沒偷也沒人信。”

“比如說……？”

“五個月前河南王家丢的那把火紋流雲刀，非說是我偷的。”盜聖一邊說，一邊解下他身後包裹，譏諷道：“可笑至極！我這對彎刀比他那把破刀強百倍，誰稀罕啊！”

陌百川還想繼續問，忽然看見盜聖神色一凜，袖中探出金鈎。天旋地轉，二人已然落在旁邊磚橋上。

下一秒，“嘩啦”一聲，只見剛剛那艘小破船上下一分為二，竟是徹底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