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Chapter37 光陰
狛枝這個精神世界的時間流速遠比現實世界要快得多,苗木待他病好得差不多了就着手引導他回歸正常路線的生活。這個階段的狛枝年紀雖小,身上卻糾纏着不少麻煩的事情,比如政府為那場空難死者主持的追悼葬禮後一些需由各家家屬獨自操辦的事宜,比如他身上繼承的巨額遺産,比如他休養了很久也不太願意與外人相處,眼看着大半個月過去,苗木開始感到憂慮了才沉默地同意了複學。
那段日子苗木十分充實滿足,哪怕他過得并不算輕松。
在剛剛進入這個世界的時候,苗木應該算是很受優待的。世界的走向受到狛枝潛意識好感的影響,一直向他傾斜。這不止是體現在狛枝本人主動出現在苗木的面前,還包括一些常理性的法則。比如當苗木為了讓自己在這個世界也顯得合群而選擇出去工作的時候,他可能才在晨光中踏出家門,走到公司,過不了十分鐘太陽就徹底地落了山,所有人都擺出一副工作勞累了一天的模樣飛快地作鳥獸散,于是苗木自然也只好從善如流地又回到家,開門見到放了學的狛枝正乖乖坐在沙發上,晃動短腿,笑着對他說“歡迎回來”,清亮的眼眸裏閃動着雀躍的光芒。
苗木從未想過他還有機會能與狛枝共渡這段自己未曾有緣參與的過去,哪怕這并不能改變任何真實的記憶,他也足夠歡喜。
因為此時的苗木不同于同一時間線裏真實的自己,雖然從年歲看他只算堪堪成人,不過是個才脫離校園不久的年輕人而已,可苗木的閱歷與氣度已經遠勝許多年長他許多的大人。
過去絕望事件導致名為希望之峰的象牙塔一夕崩塌,他見證過環境的劇變與同伴的背叛,又有幸在危機重重的生死之間得到了戀人奮不顧身的守護與摯友們的信重扶持,因此歷經劫難而不改赤子之心,心性愈加溫柔包容起來。
對他而言,能有機會以一個近似長輩的身份守護過去的戀人逐漸成長,實在是一件很令他心懷慶幸的事。
只是,夢境世界的不合常理以一種緩慢而不容忽視的速度逐漸消失了。
年少的狛枝與年長的苗木相互依偎着走過了一段溫情的歲月,仿佛伴随着少年的年歲漸長,這個世界變得愈加真實明晰起來,不合邏輯的遭遇日益減少,一年有春夏秋冬四個季節,太陽東升西落,白天與黑夜近似的漫長,形象模糊的鄰居與路人逐漸擁有了清晰的五官和個性……與此相對,夢境的時間流速相較現實的差異變得更大,夢裏的四季輪轉抵不過現實的日升月落。
“根據防迷失程序的提示,從進入狛枝凪鬥的夢境世界開始,你已經度過了第七天。”
AlterEgo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苗木的腦海中響起。
彼時恰好是年夜,白日裏才下過一場大雪,皚皚堆滿了冰霜凝結的枝頭,清掃過的瀝青道路黑亮濕潤,冷風吹得人從肌骨裏透出沁涼的寒意。
他正和狛枝一道往神社的方向走,路上的人不少,大部分裹着厚實的外衣,還有許多穿着傳統的和服,随着他們逐漸接近目的地,人潮變得越加密集起來。
狛枝敏銳地察覺到身邊的人一直流暢散漫的步子忽然固定了一瞬,微妙的停頓不算起眼,可他還是揚起眼梢瞧了一眼,正将對方臉上來不及掩飾的失神盡收眼底。
“怎麽了?”他輕聲問着,眼底眸色漸深,喚他道,“您看起來臉色不太好,先生。”
苗木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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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過了一會,他搖搖頭,笑了一下,說他沒事。
狛枝也沒說話,只是站定了瞧着他,遠處煌煌的燈火照過來,在苗木的臉上落下光和影,那雙清透的眼睛正巧落在陰影裏,睫羽輕顫,像是藏着什麽。
“走吧。”
空氣沉寂了瞬息,還是苗木牽起了狛枝的手,引着他繼續往前走。
長街的燈火将兩人的身影拉拽得極長,遠遠看去,似乎也極為相似。
苗木在出門時還相當高興的,此時不太想壞了心情,可還是不免因心事重重而沉默起來。
他想起從他進入狛枝的夢以來,時間的流速就有些不同尋常。
一開始的時候,苗木在夢境世界裏度過的第一二天相當于現實世界的一天,在那段期間他找到了狛枝,并且決定陪伴他一同生活。
現實世界的第二天,他在Alter Ego的輔助與世界自我的設定補全中完善好了自己的身份,徹底将同狛枝的生活安定下來,在夢境裏這段時間花費了近半個月。
現實世界的第三天,他猶如體驗了一段再現《死神來了》的現實恐怖電影。夢境裏整整一年的時間裏,苗木不知怎的稀裏糊塗地經歷了無數機緣巧合又險象環生的驚險危機。他當是自己終于被世界意識排斥了,心情還算淡定,就是狛枝受到了不少驚吓。畢竟哪怕苗木有心不讓他知曉,可實在因為對方的觀察力太過敏銳,就算一時瞞過去了,事後總難免被揪出些許蛛絲馬跡。每逢這個時候,狛枝總是後怕地抱住他,悶悶地不肯說話。讓苗木頗為自責因他的不周全害得幼年期的戀人越來越沒有安全感,內疚地縱容對方越來越依賴自己。
現實世界的第四天……
第五天……
……
夢境世界的時間流速越來越快,可對于置身其中的人來說,應該是現實世界的時間越來越漫長了才對。
苗木回憶着,距離Alter Ego上一次提醒他現實世界的時間,好像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真讓人沒有實感。
他有時候會不自禁地想,假如自己一直停留在這個世界,是不是直到狛枝人生的終結,現實世界也才不過數十日的光陰而已呢?既然如此,暫時停留下來,似乎也像是個不錯的選擇。
從夢裏初見已過了數載歲月,苗木照看着狛枝從稚嫩的孩童一路成長,到如今已是十四五歲的少年,身高抽條拉長,側影俊秀瘦削,眉眼明晰銳利,已逐漸變化成他記憶中最熟悉的模樣。
于是他越來越頻繁地看着狛枝的臉孔陷入失神,想着在這個世界的他們,在一起的時間甚至已經超過了現實時間的他們。苗木有些不舍,但眼看着距離希望之峰第77期學生招募的時間點不斷逼近,心裏又生出無限焦灼。
苗木心知他是為了喚醒狛枝而來的,更是希望能在這個世界找出一直困頓着狛枝的枷鎖。當中前者其實難度不算太大,真正讓他感到束手無策是後者。因為這個世界的走向越是逼近自己與狛枝在現實世界裏初次相識的時間點,就表明他能從狛枝的過去着手改變的機會越來越少,而倘若他對狛枝的過去束手無策,現實也證明了狛枝與自己在一起的時候從未真正放下他的心結,那苗木該如何做?陪伴他在夢境的世界裏度過一生嗎?
這個世界已然慢慢變得與現實相差無幾,連苗木自己也不确定,他是否真能保證自己在漫長的時光裏不會迷失,甚至将Alter Ego才當作是一場夢。
狛枝與苗木一同随着人潮往神社的方向走去。
一層層登山的階梯堆積了碎雪,他們并不心急去搶人之前去初詣神佛,步子走得穩且緩慢。狛枝心知苗木心不在焉,兩人一同拜年的喜悅漸漸消退,他眸光淡淡,卻耐得住性子引着對方往前走。
飲屠蘇酒、吃青魚子、聽着一百零八下古鐘敲響,山下河流對岸放起了燦爛的煙火,一時漆黑的夜空絢爛通明。
狛枝拿出四百日元給自己和苗木買了新年的簽,打開自己的一看,一如既往的大吉,他沒什麽感想地把簽條綁在廟殿旁的樹枝上,然後去看苗木的簽。
“末吉。”
苗木也是一臉不太意外的表情。
他的運氣吧,說好的時候挺好的,說不好的時候也是真的倒黴,所以苗木自小以來抽到什麽簽的都有,別說小吉末吉之類中庸的簽不少,就是大兇大吉也有過,很是符合普通人的定位。
狛枝挑了挑眉梢,笑問他:“綁起來還是帶回去?”
抽的簽條綁在神社裏可以受到保佑,所以一般沒有抽中心儀簽條的人都會選擇把它綁在這裏的樹枝上,特別是抽中了兇的人。
苗木不太走心地開始思索,末吉的簽,裏面雖然有個吉字,但也不算是特別好的兆頭,要不要帶回去呢……
在旁邊派發簽條的正好是神社的神主,老人樂呵呵地探頭瞧過來一眼,看了看苗木的簽:“向來穩定的事業有些波折變動,不過妨礙不大,戀愛姻緣倒是很不錯啊,帶回去吧,找個漂亮的女朋友。”
“謝謝,不過女朋友還是算了。”苗木眨了眨眼,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有喜歡的人了。”
“是嗎?”老人和善地問,“認識了多久?”
“嗯……八年多一些吧。”苗木心裏還存着事,一時沒考慮太多,下意識地以自己為标杆算成了現實世界的時間加上了夢境裏的。
八年,差不多是這個人收養自己的兩年前。
一旁的狛枝反射性地得出了結果,他怔了半晌,倏然咬緊了牙根,一雙清冷銳利的眼眸染上了晦暗的色彩。
苗木對待年長的長輩總是很有耐心,溫柔而親切,因他自小來就被家裏教養得很好,溫潤軟和的脾性很容易贏來別人的好感。
一時和住持聊了起來,過了好一會,苗木才忽然想起去買飲料的狛枝一直沒過來。
“凪鬥……啊,你回來了。”
苗木有些欣喜地發覺俊秀的少年就站在距離自己不遠處的一處路燈下,眸色深深,安靜微笑地回看向他,手上拿着兩杯散出熱氣的熱可可,也不知是待了多久。
狛枝有時看來會是很随意散漫的态度,笑容漫不經心,什麽情緒也不表現出來,內裏卻其實有些挑剔的任性。苗木瞧他露出略有些不走心的神情,看出他像是不太想繼續待在這裏,便歉意地對着住持笑了笑,客氣地說以後還會再來拜訪,随後就忙向狛枝走去。
“抱歉,讓你久等了,怎麽不喊我一聲?”
狛枝把熱飲遞給苗木,年輕的男孩偏過頭,輕描淡寫地解釋了自己剛才的行為。
“我見您和住持聊得很開心,不好意思貿然打擾,稍微站一會也不礙事。”
狛枝一向心思細致妥貼,苗木不疑有他地接過熱可可,慢慢喝了一口,香甜醇厚的可可滋味混着騰騰熱氣,叫他惬意地呼出一口氣。
“不用這麽顧慮我也沒關系的。”他彎了彎眼梢,用關愛的語氣說,“我最希望的還是你能更開心一點。”
入夢以來苗木一直心疼于狛枝年少時期的遭遇,對他的扶持與陪伴中總免不了帶出兩三分縱容的情緒。
聞言狛枝垂下眼,只微微地一笑。
他也單手拿着一杯熱飲,修長手指顯得白皙纖纖,漂亮的指尖被微燙的熱度侵染,泛出清雘的淡粉,猶如早春枝頭的櫻瓣。
“您未免也太寵愛我了,先生。”他輕輕地說着,尾音暧昧地含在舌尖,聲調輕快得像在撒嬌,“這樣的說法會讓我認為自己是您最喜歡的人的。”
苗木忍不住也笑了:“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他總覺得狛枝這個夢境真的很有意思,比起現實裏對方總是成熟溫柔地體貼着自己,如今被他這麽不加掩飾地依賴親昵的感覺也很好,讓他覺得新奇又可愛。
狛枝的心跳亂了一瞬,但他掩飾得很好,沒叫這點異常顯露出來。
風聲寂靜,無處不在的刺骨寒意與那滿心滿身燒灼橫溢的熱流交彙在一起,他在燈火闌珊下借着餘光悄悄地看着苗木溫暖滿足的笑臉,只覺胸腔被激蕩的情緒澆溶得酸楚不堪,他須得竭盡力氣才能克制住顫抖的吐息。
“因……因為您很少跟我說過自己的事情。”他的嗓音很低,小心翼翼地說着,仿佛在懼怕着什麽,“不知道這個問題會不會令您感到冒犯,我想知道……您還有其他的親人嗎?”
苗木沒想到狛枝會忽然問這個,冷不防地怔了一下,清澈的眼睛黯淡下來。
“我、我的父母已經過世了。還有個親生的妹妹……”他說着,看了狛枝一眼,又移開視線,“她也不在這個世界。”
狛枝情不自禁地放輕呼吸。
“在這個世界上,我只有你了。”苗木說。
狛枝凝視着他悵然若失的臉孔,過了一會,緩慢道:“我也只有您了。”
這多美好,他們只有彼此。
可狛枝聽得見心底的冷笑,他知道這只是個荒謬的錯覺。
親人……他曾經以為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關系,血脈的牽絆将素昧平生的他們聯系在一起,哪怕他弱小無依、詭運纏身、獨在異鄉,也有人願意不遠萬裏地來到自己的身邊,從此形影相依、不離不棄。
可随着狛枝慢慢成長,他才知道,這只是一個癡心妄想。
親人并不是一個穩固的只有彼此唯一的關系,就算現在如此,未來也不盡然。
或者說,對狛枝來說何其僥幸能夠擁有并渴望維持的現狀,對苗木來說,這樣絕對封閉的關系繼續維系下去,才會是真正的不幸。
他漠然地想,苗木只是将自己視作世上僅剩的親人,他珍視自己,這理所當然,但這絕不代表他不期待未來會出現一個人——最好是那個他從遇到自己之前就放在心上的人——與他共度一生。
狛枝不願意這樣。
可是,他有什麽立場這樣認為呢?
狛枝看向苗木,自己的撫養者,時光對這個人确實非常優待,這麽多年了,他的容貌也沒有太多變化……或許變高了一些,不再像過去那樣年輕得像是個初出校園的青澀少年,眼角眉梢俱是苗木誠的獨特氣質,內斂從容,是一種明亮而并不特別刺眼的光輝,随着年紀漸長,他無疑是屬于那種越來越受歡迎的人。
這樣的人,狛枝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好,也比任何人都知曉他對自己的好。
他太理智也太清醒了,從很小的時候起,他就為了留下這個自己心有好感的人而不惜将傷口挖出來捧在對方面前,苗木不知道,當時那麽年幼的孩子會故意說出那番示弱的說辭來,不止為了得到他的憐惜,其實內心裏還流淌着另一種冰冷的想法。
他直覺自己對這個人有好感,如果對方本來也與自己關系親近,那自然再好不過,可若是遇到了壞人,對自身天賦體會甚深的狛枝也自覺他沒什麽可害怕的,反正對他不好的人總會不得好死。
小孩子的想法還是太狹隘了,直到狛枝真正懂事,心思漸深,他才開始煎熬起來。
苗木對他是有恩情的,苗木是與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苗木在自己失去親人以後毅然放棄了國外的一切回來照料他……哪怕他從來也不說,狛枝也知道他為自己付出了太多,這世上沒有一個人理應就繞着別人轉的,就算有,那也不該是為了自己。
苗木對狛枝實在太好了,這種仿佛傾注了全副身心的溫暖和愛意催生出了本不該萌芽的荒唐念想。
他……對苗木……
狛枝貪婪的視線停留在苗木的周身許久,遽爾似被燙到一般猛地收回了目光,他死死的閉上眼,強壓住從心底湧上來的悲涼。
仿佛他不去看,就不會再想,那樣肮髒卑劣的念頭,他一點一滴都不願苗木被沾染上。
可能是因為提到了比較沉重的話題,回程路上的氣氛有些低落。
在到家門的時候,苗木看了似乎還在出神的狛枝一眼,忽然有點俏皮地笑了笑,拿出了個信封遞到對方的眼前。
“給,壓歲錢。”
給狛枝這種送小輩的壓歲錢,這要是現實世界,苗木自覺他怕是一輩子都體驗不到這麽快樂的經歷,反過來還差不多,不由心裏感謝程序員才能滿分的日向學長給他開了金錢外挂。
AlterEgo:“……”
狛枝回過神,眨了眨眼,慢吞吞地伸手收下了。
苗木開心地對他說:“新年快樂!”
狛枝在心裏嘆了口氣:“新年快樂。”
這個時間,連電視直播的紅白歌會都已經到了尾聲,平時生活規律的兩人不免也感到了倦意。牆上的時鐘滴滴答答的走到後半夜,擦着頭發從浴室走出來的苗木見先一步洗完的狛枝已經躺在床上,單手拿着手機在看網絡上的消息,慵懶地眯起眼,隐有困倦的模樣。
“怎麽不先睡?”
“睡不着。”
這麽說着的少年不需手臂支撐就支腰坐了起來,找出電吹風插上電,拉着苗木坐到床邊吹頭發。
狛枝的手指很涼,他似乎是天生就比較體寒,細膩柔軟的手指輕柔地撥弄苗木的頭發,暖風呼呼地垂着,很快苗木就有些昏昏欲睡,随後被狛枝帶到床上,對方起身去關了燈,回到被窩裏,雙手攬住苗木的腰,安靜地躺好。
很久以前狛枝和苗木是分開住的,後來狛枝自己都忘了自己好像做了什麽,反正就是哄得苗木心軟陪着他睡。像這種靠着示弱來侵占對方的注意的行為,他早年實在幹得太多了,連狛枝自己都懶得一個個記清細節,反正達到目的就好。
苗木一向很适應他的親近。
如此親密無間,讓狛枝實在對他太過熟悉,黑暗中,他平靜地閉眼躺着,聽着苗木的呼吸聲逐漸變得沉緩規律,耐心地等待對方已經陷入深眠,才睜開了眼。
他在一片漆黑中緩緩擡起了手,隔着毫厘的距離虛虛地勾勒苗木側臉的輪廓,這樣的動作太暧昧,不像是對自己的監護者該做的行為,狛枝在白天從不敢這樣對苗木做,在黑夜裏也克制着不越雷池一步,生怕過線了就無可挽回。
可這樣的忍耐非但不能使狛枝放下那些放誕的念頭,反而随着壓抑的情緒而屢屢反彈,使他的眼眸深處不可抑制地流露出痛苦的情緒。
他明明離他這麽近,一伸手就可以觸碰,甜蜜的沐浴露氣味和自己身上的同出一源,絲絲縷縷的香氣交纏得密不可分,在夜裏平添幾分暧昧誘惑的氣息。
偏偏他知道這碰不得。
現在已經很危險了,他們已經是最親近的關系,繼續得寸進尺反而将會摧毀他們努力營造了多年的一切。
理智這麽反複勸說,欲望還在叫嚣着不滿足。
狛枝眼眸沉沉,緩緩收緊了手指,指甲陷進掌心。
不知從何處看過這樣一句話,說是這世間所有的幸福和不幸,都是源自于人們的願望。
運勢輪轉,他早有一番經歷和體悟,習慣了看淡許多紛繁得失和人情來去,原以為已經習以為常,未想還是年少輕狂。
其他人怎麽樣都好,他無所謂,唯有苗木于他而言是不同的。
過去未失憶的狛枝放不下他,如今重頭來過的狛枝又為求不得而痛苦。
他的痛苦根源于無法被滿足的欲望。
狛枝忍不住入魔般地凝視着苗木,只覺自己的靈魂都在叫嚣着渴望擁有這個人,這并不正常,簡直算是禽獸不如,他知曉,然而不知怎的……狛枝又有一種冥冥以來的不安終于落到了實處的踏實感。
多麽奇怪,他竟然松了一口氣,原來這就是得享這麽多年來與苗木相伴的溫暖生活以後終于迎來的不幸。
真是活該。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