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憾的我,能夠忍耐着羞恥向他人暴露自己的無知,去索求幫助、艱難而堅持地進行溝通交流;
在從未接觸過、甚至連想象都困難的新領域裏,挖掘出些許樂趣,對世界重新産生了好奇心。本以為是朽木般的人生,也在融雪的季節裏枯木逢春,重新樹立了自信……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都是意想不到、卻又惹人喜愛的新奇體驗。
從在立原的店裏買下數量誇張的教材講起,一路說到Maurille先生幫我解答數學疑惑,還有西野君的計算機軟體編寫教學,不知不覺間我已經講得興奮起來,熱血沸騰地比劃着當時自己如何英勇地解決了困難,又如何沉穩地解出了明文。
“第六題的加密方法是類似于Enigma的多次加密,模拟了二級轉子加反射板的結構,有着非常複雜的加密設計,”繪楠單手支頤,微笑着注視我,認真道,“青浦先生真厲害。”
“啊……”
自賣自誇完全沒有問題,被繪楠稱贊一句卻會羞恥到耳根泛紅。我短促地應了一聲,還是無法坦然面對這種甜蜜的負擔。
繪楠接着說:“不過,第七題還沒有解開吧。”
“是哦……”
因為我根本還沒有去讀第七題,解完第六題就信心百倍,不管不顧地飛去東京找繪楠告白了。簡直跟高中時期的西野君一樣魯莽……
“青浦先生想知道謎底嗎?我已經破譯了全文,”說到這裏,繪楠露出了頗為微妙的神情,“也基本上确認了筆記主人的身份。”
“哈?”
破譯全文還好理解,為什麽能知道筆記的主人……我想,恐怕是這位在扉頁也不肯寫下大名、最開始六篇明文裏對實際人物地點全部含糊其辭的神秘作者,在最後一篇明文裏終于不甘寂寞地決定表明自己的名字了吧。
“最後一篇密文使用了Autokey加密,”繪楠介紹道,“利用一個密鑰和明文自身來進行加密,相當于Vigenere加密法裏密鑰是‘原始的’密鑰加上明文的形式。此時密鑰不短于明文,猜密鑰長度、取餘計算字母頻率的方法都是無效的。”
畢竟也讀過了密碼學的教材,我對描述性的句子還是有印象的。Autokey加密不僅是古典密碼學的範疇,在現代通訊技術裏也有流加密形式的實現,是相對來說比較安全的加密方法。
“那,繪楠是如何解開明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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繪楠聳聳肩:“作者沒有為難人的意思,從密鑰加密的明文到最終密文的轉換只使用了簡單的順差,拿常用單詞多試了幾遍就測試出了原始密鑰偏移量,之後的事情就很簡單了。”
說得輕描淡寫,實際上肯定也是超大的計算量。不過此刻我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然後呢?明文裏出現了作者的名字嗎?”
“不,是密鑰。”繪楠說,“密鑰是IHARAHIKARU.”
“IHARAHIKARU.”
我重複了一遍這個發音,仍然是一頭霧水:“いはら-ひかる,是名字吧?井原光、伊原耀……能夠念作ひかる的漢字太多了,分辨不出來是哪個。”
這也是日文的特性之一。僅僅知道假名,還是ひかる這種再常見不過的假名,幾乎沒有希望猜測出漢字寫法,更不要說就此找到名字的主人。
“的确如此,但是事有湊巧,”繪楠又露出了那種頗為微妙的神情,“……青浦先生知道立原的店主姓什麽嗎?”
“姓什麽……難道不姓立原(たちはら)嗎?”我疑惑道。這個稱呼是從年輕可愛的兼職店員小姐那裏聽到的。雖然是性格迷糊的類型,兼職店員小姐沒道理會記錯店長的姓啊。
“雖然所有人都誤會是‘立原’、而且店長也這麽默認了,但實際上店長的姓是‘位原’,念法是いはら。”
“……什麽?”
“店前的招牌,不是破破爛爛的嗎?”繪楠從手機相冊裏翻出了我們在立原店附近的合照,比劃着那個被風雨侵蝕、字跡模糊不清的招牌,“燈箱上‘位原’裏的‘イ’開業沒多久就被弄髒了,往來的學生叫習慣了‘立原’,店長也就默認了這種叫法。”
“……還會有這種事啊。”
我接過繪楠遞來的手機,仔細觀察着那個看上去有十年以上歷史的燈牌。被提醒之後,的确能看出污損的部分是類似‘イ’的字形。
“這是北大學生中間流傳的、有年頭的八卦了。那時候的郵政系統并不像現在這樣嚴謹,在多次把寫着‘立原’的包裹投遞到記錄着‘位原’的地址之後,連郵局也不得不拜托位原先生澄清事實,”繪楠說着,很有針對性地看了我一眼,“大概位原先生有着跟某人一樣‘随遇而安’的性格,幹脆把郵局的自宅名也更改成了‘立原’。”
……明明是褒義詞的“随遇而安”,被繪楠念出了強烈的嘲諷語氣。我摸了摸鼻子,明智地決定不同他計較,繼續推測道:“位原店長的名字,應該剛好就是ひかる吧。那麽,是位原店長烏龍賣掉了自己的密碼本嗎?”
“不對,”繪楠否認了我的猜測,“青浦先生,你會用自己的名字作為密碼嗎?”
“……被你嘲諷之後就沒有過了。”
認識繪楠之前,寫稿用的電腦密碼就是自己的名字,公文包密碼也是自己的生日,後來這些全部被繪楠輕易破解了。現在,我的電腦、各種網站、郵箱還有公文包的密碼,全部換成了繪楠的名字和生日。這種事情,大概是不适合講出來的……
“青浦先生現在使用的密碼,應該是我的名字吧?”
“……為什麽這也能猜到!”
“因為我也是,”繪楠很無辜地攤開手,“之前的每次加密教學,第一反應都是用青浦先生的名字作為密鑰。實際上,就連家門的電子鎖,密碼也一直是青浦先生名字,不過經過了一點簡單的加密變換。”
——整整13頁無規律的密碼表,那些加密變換絕對不是像繪楠所說的那樣“簡單”。
“最後一篇密文使用了位原店長的名字作為密鑰并不意味着筆記主人是位原店長,但筆記主人至少是認識位原店長的,而且位原店長一定是這七篇筆記裏至關重要的人物,”繪楠總結道,“但是這樣一來就說不通了。七篇筆記裏除了引用歌詞的部分之外,從始至終都只出現過筆記作者‘我’和那個‘命定之人’。如果位原店長就是那位‘命定之人’……”
說到這裏,繪楠第三次露出了那種介于尴尬與迷茫之間的微妙表情:“其實最初解開第一篇密文時我就感到奇怪,密文的內容太私人了,不像是位原店裏平常售賣的那些課程筆記和文學手記。”
也難怪繪楠有這種想法。雖然寫作手法隐晦、還大量引用歌詞作遮掩,每篇解開的明文,其實中心思想都是“我”與“命定之人”的私人情感。
帶着這樣的想法,我回想起了購買這本筆記時的情形:未扯盡的郵政包裹封條還殘留在活頁簿封面上,孤零零地被放置在收納未上架新品書籍的木箱子裏,被我拿去收銀臺結賬時,店長似乎還露出了些許疑惑的表情。
“……也許,這只是個誤會。”
這本密碼學的筆記很有可能是筆記作者寄給位原先生的私人物品,只是意外地被性格迷糊的店員小姐拆了包,當做剛收到的商品出售了。
在立原的店裏,筆記類商品的定價是統一标準、按照厚度出售的。位原店長雖然注意到這本筆記的奇怪之處——例如,他發現了這本筆記不在他近期的進貨單裏——卻也沒有阻止,筆記就這樣流落到了我們手上。
“感覺……很對不起位原店長。”
雖然買下筆記純粹是因為誤會,就這樣閱讀了他人寄給店長的加密信件,我仍然感到了愧疚。
繪楠倒是心安理得:“如果不是被你買下,這本筆記很有可能永遠塵封在立原的店裏無人問津的書架深處,而位原先生恐怕也永遠都不會知道世界上存在過一本寄給他的私人密碼本。”
“倒也可以這麽說……”我嘆了口氣,忽然想起了另一個疑問,“活頁簿裏貼着郵票的信封,又是怎麽回事?如果沒有那個,我們就不會把筆記誤認成是讀者挑戰了。”
“啊,就像我最初的推測那樣,”繪楠輕啧一聲,“筆記主人的确是想要收到筆記的人解密并寄回信,只是‘TA’期待收到筆記的人是位原店長而已。”
“可是,”我略感不安,“已經過去這麽久,恐怕當初的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