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後,我頗為滿意地署上了名。雖然都是兒童Q版畫,就尊重事實這一點來看,明顯是我的版本更勝一籌嘛。
我本來想留在東京等繪楠,卻在午餐還沒結束的時候就接到了劄幌的房東詢問續簽或解約的電話。雖然房子是繪楠租,跟房東打交道的事情卻因為他嫌麻煩而完全交給了我。一年之約即将到期,想着繪楠反正不會回北海道了,我決定回去解掉租約,順便整理行李搬回本島。
伊田小姐在我離開時熱情洋溢地詢問能在東京留到幾時,我只好道歉解釋說還有事情要回劄幌解決,即刻就要啓程。因為伊田小姐看起來太沮喪的緣故,還特意給她寫下了祝福與簽名,這才終于能夠抽身離開。
回程機票已經沒有合适的經濟艙了。因為要退租和準備下次徹底搬來東京的費用,我把目光轉向了比較便宜的火車票。JR的車票當然在預算內,普通的列車似乎也不錯……這樣思索着,在排到窗口的時候,我卻選擇了購買青春十八的套票。
不日就要返回東京,多日票更合算一些。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青春十八”的涵義。在我看來,戀愛是青春的附贈品,而追求繪楠的這一系列瘋狂舉動,就好像是放棄了年齡積累起的世故、圓滑、疲累和自欺,重新拾起了丢失在記憶中的、赤`裸而坦誠的少年形象。
這是重返青春的旅程。
我一路上走走停停,說是歸程卻更像是在散心,沿途還有心情給繪楠的郵箱發送問候和當地風景。在仙臺和函館各留宿了一夜,民宿房間溫馨精致,我卻悲哀地發現自己開始認床了。
——都怪繪楠。過去的整整一年裏,只要是出門旅行,兩個人都會一起睡。我已經被慣壞了。
回到劄幌的那天下午,春天也終于願意光顧這座極北的島嶼。從JR回家的路上,我觀賞着風和日麗的景色,卻在接近家裏時看到了難以置信的一幕:白色拉杆箱橫在家門前,繪楠霸氣地曲起一條腿坐在其上,臉色黑得好像極夜的天空。
已經分不清是驚喜還是驚吓了,我疾步走過去,剛想開口問候,就被繪楠不客氣地打斷了未出口的言辭。
“因為青浦先生太沒擔當的緣故,只能自己追過來了。”繪楠板着那張漂亮臉蛋,怒氣沖沖地瞪着我,“看到郵箱留言的瞬間就決定買機票提前回東京,越洋航班剛剛落地,又收到伊田的電話,說青浦先生到過咖啡店。興沖沖地趕過去,卻沒有見到青浦先生,反而在伊田的提醒下發現了留言簿上某人對我毫無道理的‘暴君’指責。”
繪楠本人不滿這個形容,現在看起來卻完全就是焦躁又無處瀉火的暴君:“伊田說青浦先生有事回劄幌了。我又氣又急,害怕青浦先生來找我的勇氣也只是昙花一現,不管不顧地連夜飛回了劄幌,結果回家也沒有看到青浦先生。”
語氣裏的怨念都要溢出來了。
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看到這樣的繪楠,我不禁也有幾分心虛,低聲辯解道:“其實我在路上一直有給你郵箱發信……”
“是啊,所以我現在才等在這裏。”繪楠不爽地移開眼,“要不然,我會以為青浦先生又懦弱地逃跑了。”
再次被指責懦弱,我難免有點生氣,而在那之上,又是難得的自信與熱血:“這可不是懦弱——是我難得的強硬啊,繪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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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說着,自從與繪楠重逢之後一直在我心胸激蕩的情緒終于掙脫了桎梏、找到合适的出口。在北海道姍姍來遲的和煦春風裏,我扔掉了行李箱,以試圖把他整個人嵌進我生命中的力道、狠狠地擁抱了繪楠。
身體貼近才地發現繪楠的背脊僵硬得好像凍住的魚,質感良好的襯衫背後也已然汗透了小半。在我催促之後,繪楠終于懂得伸出雙手,以同樣的力度反手摟上我的肩膀,臉上仍然是傲慢又不屑的表情,身體卻已經放松了很多。
明明也沒有那麽成竹在胸……
我不知該微笑還是該嘆氣,只好更緊地摟住繪楠的腰,腦袋也偎進了他的肩窩,盡我所能地傳達着自己的心意與勇氣。
——吶,繪楠,你可以更相信我、更依賴我一些。
我的決心與覺悟,可不是僅此而已啊。
習題七·Love
Autokey cipher
在家門口還氣勢洶洶地講了半天,繪楠回家後卻明顯地展露出疲态。只是上樓放個行李箱的功夫,再到客廳時,我便發現他歪在沙發上、悄然地睡着了。
多倫多飛東京是整整14小時的航班,繪楠沒有休息就趕去了咖啡店,又匆匆忙忙飛來劄幌,還提前回家等我,現在恐怕已經超過48小時沒睡過了。
這時候就需要哀嘆自己的臂力了。實在沒能力獨立把繪楠運進卧室,我只好硬起心腸,俯身輕拍繪楠的臉頰,試圖叫醒他。
跟我不同,繪楠睡着之後也只有臉好看,睡姿糟糕得要命。初夏主卧噴滅蟲劑的時候,繪楠起初是睡在了沙發上,結果三秒鐘後被子就被踢掉,十分鐘以內人也咚地一聲掉到了地上,只好怏怏地上樓跟我擠次卧。
我叫了半天才得到回應,繪楠悶悶地哼了一聲,半睡半醒地站起來,整個人黏在我身上,眼睛都懶得睜開。費盡千辛萬苦把他拖回床上,我剛想起身就被繪楠拽住胳膊、輕易地摔回了他懷裏:“不準逃走。”
——在暴君面前,聲明自己的無辜是毫無益處的。
更何況我根本舍不得叫醒繪楠争論。
認命地踢掉了鞋子爬進被窩,我将室內燈調到最暗,仔細打量了多日不見的繪楠。帶着些許疲憊與滿足的睡顏與每次倉促旅行時并無二致,感受到我的靠近就霸道纏過來不許亂動的手腳也是一如既往惱人。
想要觸碰繪楠的心情被這嚴酷又甜蜜的禁锢徹底阻止了。我默然望着繪楠的睡顏,漸漸也感到眼皮沉重。
青春十八折騰了三天兩夜才到家,外宿的兩天又一直睡不好,只有像這樣親密地陪伴在繪楠身邊,胸膛裏那顆挑剔的心髒才終于承認有了歸屬、像春日歸巢的雀鳥一般、喜悅而輕快地躍動着。
一夜無夢。
醒來的時候,朦胧的視線尚未聚焦,便被繪楠霸道地摁住了肩膀。他整個人湊在我身上,距離令人發指地近:“青浦先生,不要裝睡。”
“……啊,”我用力眨了兩次眼睛才終于清醒,嘟哝道,“誰裝睡了啊。”
只是舍不得起床、想再睡個回籠覺而已。明明是第一次睡在繪楠的房間,卻舒适得好像身體裏的肋骨一樣。之前所謂認床的陋習,果然是被繪楠慣壞了吧。
“……”
已經按照他的意思、兩人清醒地交彙了視線,繪楠卻意外地詞窮。他就那樣沉默地看着我,逐漸俯下`身,與我額頭相抵。萬分暧昧的姿态裏,我的心髒微妙地悸動起來,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嘴上卻不受控制地說出了傻話:“你已經洗漱過了嗎?”
“?”
“口氣很清新。”
“……青浦先生的浪漫細胞只在随筆小說裏起作用嗎?”
“……參照對象是用數學談戀愛的未來精英繪楠的話,我至少能被評選上北海道第一情聖。”
垃圾話也沒能緩解尴尬暧昧的氣氛。
繪楠不甘不願地松開我,靠在床頭坐了起來。他的右手手背懶洋洋地搭在額頭上,睡衣袖口滑落到手肘附近,露出漂亮的小臂輪廓。視線不小心黏在了那裏,心情也逐漸舒緩下來,我翻過身,仰望着繪楠的側臉,有意想說點什麽,又覺得随便哪句話都會顯得輕佻。
打破沉默的毫無意外是橫沖直撞的繪楠戰車,可是繪楠挑起的話題我卻完全無法理解:“第六題的明文,青浦先生已經解開了吧。”
“……真的要清早聊這個嗎?”
旖旎的氣氛蕩然無存,被窩結界裏回蕩着我周身的謎之挫敗感。
繪楠一撇嘴:“畢竟我是‘用數學談戀愛的繪楠’啊,按照青浦先生的原話。”
“……胡說些什麽啊!”在反應過來繪楠的文字游戲的瞬間,我的臉頰已經燒到發燙,只好把頭埋進枕頭裏當鴕鳥。半晌,我深吸一口氣,故作鎮靜地坐起身,“的确是解開了,得到了Maurille先生和情報科學系本科生西野君很多的幫助。”
是非常新奇的體驗。
逐漸失去對新事物的接受能力、故步自封、閉門造車的我,能夠在沒有繪楠的暴力推動的前提下,主動地為了自己的目的去求索與探知;
已經習慣于用自嘲模糊話題、掩蓋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