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節
裹封面已經被店員小姐扔掉了,位原店長怎麽知道回信地址?”
“有辦法知道。”
“诶?”
“信封上貼了90日元的郵票,”繪楠露出了惹人厭的傲慢笑容,很明顯早已胸有成竹,“之前以為是筆記主人未雨綢缪,現在确認收信人就是位原店長之後,這種行為的目的性就很明确了。日本國內郵政,定形信封不超重的情況下統一郵費,青浦先生知道嗎?”
“……”
從來沒有寫過信、投稿也是使用簡易書留的我,完全無從回答。
“是65日元,”繪楠鄙夷地瞥了我一眼,“青浦先生果然從來沒有給寫信的熱心讀者回過信吧。”
後半句話意味頗深,我不禁懷疑繪楠是不是也給我寫過告白信之類的。但他很快就若無其事地把話題帶回了郵費上:“只有一個例外:投遞到沖繩的信件,地址在美軍基地附近的話,需要25日元的特別投遞費用。”
“從英文的流暢使用和第一篇密文裏提到的The first time ever I saw your face來看,筆記主人居住在那附近的可能性也更高。本來還在懷疑第三篇密文裏サライ這首歌不是沖繩會流行的類型,但查詢之後發現是《愛心救地球》的片尾曲,這樣歌曲傳唱度也能夠對上了,”繪楠下了結論,“總之,大概可以确定信件是從那邊發出的。”
繪楠的推理應該是可靠的。除此之外,我還想到了沒那麽可靠卻更加“浪漫”的部分。
位原店長至今還在店裏放那首The first time ever I saw your face。之前就覺得歌曲偏爵士的散漫風格和書店很不搭調,原來是有着特別的紀念意義……位原店長他,說不定一直在意着筆記作者,也有留意那邊的聯絡方式。
終于拼湊起完整的故事,我滿足地嘆了口氣,随口計劃道:“搬家之前,先去把活頁簿還給立原——位原店長吧,順便告誡他不要這麽随便地處理友人信物。”
“友人嗎……”繪楠不置可否地重複了一遍。
“對了,你剛剛說家門口的電子鎖是用我的名字加密的,那明文是什麽?”至今都對整整13頁的密碼表心有餘悸,想起這個話題,我便順口問了出來。
“那個啊,是我把某個短語以青浦先生的名字作為密鑰、用365種不同的加密方法制作的密碼表。本來想着每天一句,剛好可以用滿一年,結果呢……”繪楠刻意只解釋了一半,似笑非笑地望着我,一點沒有講出下文的意思。
“……我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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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敷衍。”
繪楠勉為其難地接受了我的道歉。他的嘴角噙着頗為奇異的笑容,俯身在我耳邊低聲道:“是夏目漱石的名句哦,英文版本的。”
……
夏目漱石的名句很多,英文譯版更是只多不少,要說著名到不會産生歧義的話,似乎只有——我的臉都要漲成緋色的了,整個人像赤身裸`體暴露在撒哈拉42°的陽光下,渾身都是灼燒的熱度。
太過分了吧,這種內容的密碼,在繪楠跟我同居的家門口使用……
繪楠卻一點也不體諒我的窘境,趁熱打鐵,開始了絲毫沒有夏目漱石式含蓄美感的告白了:“我喜歡青浦先生。最開始喜歡的是青浦先生的文章,熱情又有趣,讓人忍不住思索文字背後的作者是怎樣的人。東大草坪那次聚會,看到青浦先生本人的時候真的特別吃驚,完全沒想到是這樣的——”
我倉促地打斷道:“是啦,本來以為是文藝青年,結果看到了懦弱的中年人,很失望哦?”
“恰恰相反,是一見鐘情。”
完了,富士山的泥土與岩漿徹底沸騰了。我被熱血沖刷得連腦子都不太清醒,剛想不管不顧去親吻繪楠,就被他握住雙手反剪到背後。繪楠跨坐在我身上,眼神危險得好像随時會被觸怒的噴火巨龍:“那麽,青浦先生對我呢?”
明明是你情我願的場景,在繪楠暴君的氣場下也好像是強取豪奪,我被逼得無路可逃,忍無可忍地咆哮起來:“……當然是也喜歡了!混蛋,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我知道,”繪楠的表情忽然微妙起來,“我生日那天,青浦先生喝醉了,流着淚撲進我懷裏向我告白。”
“哈?”
“結果隔天醒來,青浦先生什麽都不記得了。”
“……”
“酒醉示愛的時候害羞又熱情,清醒的時候卻遲遲不肯告白。想不明白的我最開始還以為青浦先生對我有什麽疑慮,努力地展示了能力與心意,結果青浦先生反而離得更遠了,怎麽都不肯靠近一步。最後才知道是青浦先生對自己有疑慮——真是愚蠢的念頭。”
繪楠說着,忽然在我脖頸一側咬了一口。我反射性地一抖:“你幹嘛!”
“這是懲罰哦,”繪楠摩挲着那個牙印,“想要親吻青浦先生,同時也想要懲罰青浦先生之前愚蠢的念頭——決定了,初吻必須是青浦先生主動。”
“自說自話的家夥……”
完全體會不到霸道又甜蜜的話語裏“懲罰”的涵義,我如此腹诽一句,剛想要好好和暴君清算一下“初吻”和“懲罰”的問題,繪楠卻很快地改變了話題:“青浦先生,我要回東京了,你跟我回去嗎?”
“啊、對,等一下——”
我從繪楠的掌控下掙脫出來,想要去拿放在櫃子上的錢包,用剩下的兩張青春十八,邀請繪楠奔赴重返青春——唔,對于繪楠來說,大概是一直未曾結束的青春——的旅程,還沒來得及行動,就聽到了繪楠壓低聲線、溫柔又性`感的聲音:
“如果青浦先生不答應,我恐怕會做出一些很不合适的事情哦……”
“……”
“當然,就算青浦先生爽快答應了,我也一樣會做。”
“……”
“青浦先生不願意嗎?”
這種問題要人怎麽回答啊!
我惱羞成怒,摟住繪楠的脖子,狠狠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跋
在英國流浪的時候,曾經遇到過傳教的教會信徒。
他們是熱心又溫柔的人,雖然會攔住像我這樣無辜的路人,用長篇大論的絢麗言辭去描述一些難以想象的神跡,卻也會同時遞上廉價的熱咖啡和蘋果,禮貌的态度比政府的街頭調查員更能打動人。
時至今日,咖啡、蘋果還有神跡的細節我已經全部忘記,唯一記得的一句話,是聖經裏關于“愛”的描述。
“愛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
是優雅動人的句子,但是事實如何,那時的我尚不明白。
愛只是那樣和煦又安寧的情感嗎?或者,愛也有更加激烈的部分呢?
真的愛上某人的到時候,像我這樣乏味的性格,會不會變得有趣起來?一直麻木的心髒,會不會重新跳動得鮮活?會不會在痛苦與喜樂中跌宕、看到不一樣的風景?會不會就算丢臉地追到天涯海角也舍不得失去,像重回少年時代一樣,抛棄經驗與圓滑,為對方做一切浪漫的蠢事?
時至今日,筆者終于幸運地陷入了愛河,也即将離開北海道,進入人生的新階段。那麽親愛的讀者們呢?
祝諸君幸福。
平成19年春 青浦的北海道人間禮贊·完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