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節
的心意、強硬地決定為此努力之前,什麽都不能說。”
煞有介事的表情唬得我都當真了,甚至暗地裏反思起來的時候,繪楠卻忽然趴在了桌子上:“我醉了。”
喂……
說是喝醉了,繪楠的邏輯仍然很清晰,只有口齒變得含糊,聽上去軟軟糯糯很是可愛。我試圖把冰水推到他面前,卻被輕易地辨認出了,厭惡地挪到一邊。繪楠從他選中的飲料裏挑了一杯清酒,慢慢地啜飲着。
桌上的燒鳥已經只剩殘骸,我又加點了幾份烤蔬菜。繪楠已經停下了筷子,我便不再顧忌,往烤串裏加了大量的辣醬與胡椒;因為是在冷清的居酒屋裏,也不太在意吃東西的形象,醬汁都沾到了臉上。
“青浦先生的這裏。”原本抱着杯子乖乖沉默的繪楠,忽然伸手在我臉頰一刮,随即将那只手指含進了嘴裏。
“……好辣。”
“……活該。”
我為被辣到流出生理性眼淚的繪楠叫了一份拉面。餐盤端上來的時候,盤底的小樽旅游宣傳冊讓我想起意外提前的利尻山之旅。冰天雪地裏去探望孤寂伫立在海面上的利尻山,現下回憶起來,還真是激進又浪漫的行動。
想到這裏,話題也随之轉到了假期安排上:“繪楠假期打算做什麽?”
我原本期待着繪楠會說出某個全然不可行的旅行活動,或者是無止盡的加班計劃,然而這次,向來在我與他的活動中擔任不負責任的策劃的繪楠,卻只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沒什麽特別的。青浦先生呢?”
“我嗎?”
被這樣問起,我不由得犯了難。電視劇SP的稿費足以支撐一次國內旅行,目的地卻實在不好确定。繪楠和我都是更偏好自然名勝的類型,這樣算起來,金澤應該是不錯的去處。
還有高山。平時說起去高山還難免近鄉情怯,想到要帶繪楠回去,我卻忽然期待起來。
不過旅行畢竟是需要好好規劃的事情,在這個醉酒任性的繪楠面前,還是應該說一些更短期、更直接、更有挑戰的安排。
于是,我壞笑着,從随身的公文包裏取出了活頁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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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挑戰!酒醉中、還能成功解開困難的密碼嗎?未來精英繪楠,關乎榮耀的一戰!”
将酒杯舉到面前冒充話筒的我,以誇張的面部表情和故意收緊的聲線,講出了像是綜藝節目搞笑擔當的臺詞。
繪楠全程無動于衷地抱着酒杯冷淡旁觀。
“……不好笑嗎?”
“不好笑。”
醉酒後年齡減半的幼稚版繪楠,跟成年版的他一樣,冷漠無情地拒絕了我的幽默。
“正如之前所說的,在保守秘密這一點上,牢不可破的加密方式比任何人都可靠,”繪楠又解決掉了一杯梅酒,安置完空杯時,眼神茫然地落向了被攤在面前的活頁簿。
我開始懷疑那因酒精而變得迷茫的視線能否成功将紙面文字傳遞到腦海裏,而繪楠也的确很快地放棄閱讀,開始了慣有的長篇大論:“可是,古典的加密方法實在是太簡單,幾乎全部有必然的破解之道、跟醉不醉酒沒有關系——吶,青浦先生能夠想出更難以破解的信息傳遞方式嗎?”
“更困難的方法嗎……”
輕易被繪楠的演講牽住思維的我,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近代諜報類影視劇裏所描述的字母移位的加密方式,其實是Caesar加密;偵探小說中更常見的利用聖經之類書籍進行替換的方式,其實質乃是Affine加密的一種;而像是女高中生之間流行的、通過攜帯電話的九宮格字母盤加密的方式,實際上也是Vigenere加密的變體。這樣一來,還能夠想到的是……
“隐喻、謎語之類的。”
“這也是一種考慮,”繪楠把挑中的最後一杯酒挪到自己面前,“但是密碼必須要能夠被收信人完美無缺地解密,也就是說,明文必須是唯一的。斯芬克斯的謎語,謎底在字面上,到底是日文的‘人’、‘人間’、還是‘自己’呢?如果解出來的明文有不同的表達,收信人做決定的時候就會迷惑。”
作家的身份讓我很快察覺到了“人”、“人間”和俄底浦斯“自己”這三種看似等價的表述之間的差異。
好比說,我是更樂于使用“自己”的類型;對比起“人”來說,更經常使用“方”;在講出“人間”這個詞的時候,多是在腹诽或自嘲;而繪楠就是會在對話裏正面使用“人類”的類型。實際上,他也會使用“方”,但那僅僅是教養使然,跟禮貌什麽的完全沒有關系。
“青浦先生,人類的天性不是愛與和平,而是占有與争鬥。”對全人類毫無敬意地下了這樣的斷言,繪楠平淡地講述道,“戰争時代、以及戰争後短暫的和平時代,世界上最先進、最可靠的科技,都是應用在軍工上的。在古典密碼學的領域內,困難的加密挑戰絕大部分來自于二戰的軍隊。
“記得第二篇密文所使用的Vigenere加密法嗎?稍微加以改進,把精致的算法與機械而非人腦結合起來,就生産出了不費任何思考也能夠操作的密報機。
“數學家與機械師努力改進算法,想要做出更厲害的加密手段與操作更不易出錯的機器;可士兵們被訓練出操作能力之後,卻總是更喜愛上一代的密報機,不斷埋怨着優秀的新算法、與跟随算法更新換代的操作方法。”
“這也是難免的吧,”我微一咋舌,“從手寫稿換到打字機再到筆記本——工具更新太快,我也很不适應啊。”
“嗯……對,青浦先生,你也是那樣的,”繪楠嘴角一翹,露出了像是嘲諷、又像是自嘲的微妙表情,“讨厭思考、讨厭判斷、讨厭取舍、讨厭改變……安于現狀、自欺欺人,永遠沉浸在虛幻的安全感中,因為畏懼失敗而不肯為真實的心意付出任何努力。你啊……”
醉酒的繪楠似乎比平常更雄辯,我被這莫名的人格攻擊堵得講不出話來,勉強從牙縫裏擠出了質疑的回應:“我——”
“青浦先生不如密報機可靠,卻遠比任何一種密報機都來得棘手。如果什麽都不知道也就算了,”繪楠說着,飲盡了面前最後一杯酒,像是試圖奪走我的酒杯一般伸手,卻錯失了目标、碰觸到我的側臉,“青浦先生,你明明就在這裏,能不能再稍微對我——”
因為持握冰啤酒杯而變得冰涼的指甲劃過了我的嘴唇,一觸即分。繪楠的手指頹然跌落,整個人也随之懊喪地伏在了桌面上。
我心裏亂糟糟的,一時想着他那些惹人生氣的指責,一時想着他此刻惹人憐愛的姿态,根本拿不定心思該憤怒還是該關心,終于竭力組織好體面的措辭、想要與他進行一番成年人的對話時——
繪楠伏在桌案上,無聲無息地睡着了。
或許是很少喝酒的關系,繪楠醉倒後一覺睡到了次日中午,穿着大碼的棕黃色連體睡衣,迎着陽光迷迷糊糊地從卧室裏走出來的姿态,宛如一頭剛剛從冬眠中醒來、本能地下山去捕獵的大熊。
“喲,”我輕松地招呼道,“頭疼的話去急救箱拿那種藍色的解酒藥;早餐的蘋果派在冰箱——現在就當做Brunch吧,端過來之前記得熱一下。”
繪楠腳步一頓,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地轉身進了廚房。
“啊,吃完的話記得過來幫忙,”我補充道,“第五篇密文,我已經解密到一半,按照Vigenere的方法,重複單詞的最短距離是2532,根據餘1的字母頻率排序推測密鑰長度是6,然而T,H,B和e,t,a在字母表的順差完全不同,我想不出解法了。”
“……”
繪楠好像仍處在迷糊的狀态中,端來了蘋果派,邊吮着手指邊把腦袋湊到我的稿紙前。
“不需要相同順差,”繪楠的嗓子有點啞,想必是昨天說了太多沒必要的話,“就像Affine加密法一樣,在有密碼的加密方式裏,明文字母與暗文字母的對應不一定是順差的關系,只是順差的情況更好解而已。”
繪楠望着我畫出的密文字母頻率圖:“單純從字母頻率就可以解出同餘的一組字母裏全部的明文密文對應。”
“可是,很難吧?”我拿出自網絡上抄寫下來的世界範圍英語文本字母頻率表,猶豫道,“前三位是領先又有區分度所以能夠分辨;但是根據經驗來說,'s'和'r'的出現頻率不會相差很多,'f'和'g'也應該是類似的,這個太依賴于明文內容了吧——就好像二流的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