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ime pad...”
“停!”
我終于被繪楠喋喋不休的科普繞暈了,扶額道:“繪楠,我只想知道,‘身為正常人’的偵探要怎麽能在‘75分鐘內’向‘跟我一樣不願意努力’的電視觀衆解釋清楚他的破譯。”
“哦。”
繪楠的眼神就好像在說成年人的世界真無趣——順帶一提,今年23歲的繪楠,雖然比我更年輕一點點,也已經成年整整3年了,“就像青浦先生所說的,‘正常人’受害者來得及留下的死亡訊息,最多也只有十幾個字母,‘正常人’偵探每種排列方式都嘗試一遍,就能夠找到明文了。”
……
最終的劇本裏,連繪楠這樣簡化的窮舉法都沒有用上,我讓“死者”在地板上對着鏡子寫下了豎排成三列的9個假名,而偵探破譯,也只是因為站對了角度看進鏡子裏這樣常規的“巧合性”解法。
交上劇本後,責編松尾先生毫不意外地斥責了我的任性,制片人中島先生卻似乎很有興趣,與被我寫“死”的男性主演商量之後,很輕易就通過了劇本的審查。
緊張的趕稿生活就此松懈下來,我甚至有點不适應,每天的樂趣變成了逗一逗因為年末發表而忙成噴火巨龍戰車的繪楠,惹到他生氣便去北大實驗室送便當說軟話。繪楠是麻煩又可愛的小孩子脾氣,怒火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與我和好了。
平成19年1月3日,我清晨就強行把繪楠從被窩挖出來參拜,之後又去市場無所事事地閑逛了很久,還健忘般地把秋田火鍋的材料買重複了,緊張期待的心情展露`無遺,被繪楠嘲笑了一整天。
那部連續劇的SP定檔在晚上7點。與我想象中現實刑偵的攝影風格不同,劇本裏的兇殺案被導演處理成了陰森恐怖仿佛午夜兇鈴般的氣氛,明明是自己創作的劇情,我仍然差點被那具裝死的屍體吓到。
之後的感情戲也完成得相當漂亮,各個角色面對死亡的情緒、與對其他角色的感情,其脈絡都來自于平時的劇集裏,卻因為面對死亡這樣永恒的話題而被放大到纖毫畢露,我看得緊張又興奮,中途甚至毫無自覺地抓住了繪楠的肩膀。
随着時間的流逝,我心中逐漸湧起驚訝與不安。原本被安排在第60分鐘的反轉始終沒有出現,電視劇的打光越來越陰森,我抓在繪楠肩膀的手掌也越收越緊。到了第72分鐘,眼看着劇本裏完全沒有寫到的配角仿佛要喪命當場,背景音樂卻驟然一變,為這集SP專門撰寫的恐怖音效驟然消失,換成了系列劇裏已然成為經典的BGM,所有主創齊集熒幕,講出了關鍵的反轉臺詞。
“呼——”
一直噎在胸口那難以言喻的緊張、惶恐與期待,終于緩緩消弭在空氣中。
“青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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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繪楠的聲音,意識才真正回到現實中。繪楠仍然是規矩地端坐着,因為我一直抓着他肩膀的緣故,上半身的家居服已經被我揉皺,此刻正微微皺着眉側頭看我:“是被吓到了嗎?”
“……并沒有。”
……有也不可能明說吧。
“青浦先生果然很有創作才能。”
SP放映結束後,懶洋洋幫忙收拾着餐具的繪楠忽然說出這種贊揚的話,我在感到害羞之餘,也不禁吐槽道:“誇我也不能免除家務啊。”
繪楠卻仿佛完全沒收到我的嘲諷信號似的流暢地接了下去:“我在想,青浦先生死去的話,我會像電視裏的哪位人物一樣反應呢?”
居然假設我死掉……默默腹诽着,我對結果卻也生出了些許好奇。
倘使我死去的話,繪楠将怎麽做呢?是像女主角霜子小姐那樣、在天臺與人談論到清晨,像男主角木野先生那樣、把同伴的死去當做奮鬥的理由,還是像女配角立花小姐那樣、怔怔流淚,寫下感動全市的散文?好像都不太可能啊……
我不禁催促道:“快說!”
“誰都不像。”
繪楠斬釘截鐵地宣告道。
“哈?”
“我不會跟人談論青浦先生,不會寫悼念散文,也不會在墓前默默流淚,”繪楠放下手裏的抹布,露出了頗為殘酷的微笑,“我會離開這裏。”
……
老實講,這種說法我根本無法理解,只能尴尬地評價道:“太、太無情了吧?”
“不是那樣的,”繪楠垂下眼,“不是無情,應該說,是完全相反。”
我還沒有理清思緒,繪楠便繼續說了下去:“那麽,要是我死去,青浦先生會如何想呢?就像青浦先生經常講的,我總是橫沖直撞,任性得像小孩子一樣。這些都是很容易死去的性格特征。假使我明天死去,青浦先生會如何呢?”
直到蜷進被褥裏關燈準備入睡的時刻,繪楠的話都一直萦繞在耳畔。
我時常抱怨繪楠的任性,卻從未将這個詞與“容易死去的性格特征”聯想在一起。應該說,繪楠在我心目中是無敵神勇的戰車形象,他的前途光明無量,好像一輪旭日懸挂在向日葵田上,拒絕一切傷害與侵犯。
電視劇SP裏那具仿佛樓宇傾塌般轟然軟倒的屍體,倘使那失去血色的嘴唇乃是繪楠微薄的唇形,那渾濁的瞳孔曾如同海水般深沉也曾如玻璃般傲慢,那僵直的手指原本修長白`皙、慣于敲擊鍵盤與使用鉛筆,那冰涼的身軀不能繼續支撐起名為“繪楠”的、傲慢又迷人的形象——
我再也睡不着了。
整個人後怕得要命,一閉眼就是繪楠在我面前失去呼吸的情景,明明平躺着想要安穩入睡,冷汗卻一股腦地往外冒,睡衣的背後濕掉大半,心慌到連手指都在打顫。
想要立即見到繪楠,想要擁抱他以确認體溫、親吻他以确認呼吸——被這樣的恐懼與渴望所攫獲,我在黑暗中猛地坐起,匆忙地抱住被子、就這樣赤着腳跑出了房間。
次日清晨,在繪楠房間門口的沙發上睡到腰酸背痛還渾然不覺的我,是被繪楠本人給叫醒的:“青浦先生!為什麽要睡在客廳沙發上?”
……
要怎麽樣才能在保住面子的基礎上告訴繪楠,我被自己編寫劇本的電視劇SP、和繪楠一個簡單的假設問句,吓到幾乎徹夜無眠?
還是讓這件事成為永恒的秘密吧。
習題五·Depart
Rotor Machine
北大學生的春假開始于2月7日。名為春假,這個季節的北海道卻連春天的影子都無處可尋。
距離太近,繪楠平時都是步行去學校,家裏的輕型車早就變成我采購專用了。在嚴冬酷寒把我鎖在被窩結界這一周多一點的時間裏,車棚前的雪已經堆得與頂棚一樣高。望着與視線平齊的深雪,我認命地操起從鄰居家借過來的鏟雪機,開始了艱難的除雪工作。
繪楠回來的時候,我剛剛從滿院的積雪中鏟出來一條足夠寬的車道。
“青浦先生要出門嗎?”
一回家就被我支使去還鏟雪機的繪楠如此詢問道。我裝作在策劃約會的中學生一般、萬分腼腆地點了點頭,猶疑道:“啊,想邀請難得放假的精英院生去吃燒鳥,你看我能成功嗎?”
于是事情就這麽決定了。
居酒屋選在了市郊的柚柚。冷清的環境乍看教人卻步,實際上不論酒精飲料還是燒鳥本身,都是低薪階層最能享受到的美味。我很有遠見地預約了酒後代駕,雖然為了順路采購而把輕型車開了出來,也不用介意飲酒的事情。
繪楠就連喝酒也有幾分任性。仗着是我請客不用自己付錢,他一口氣把酒水單上所有的店家推薦都點了一杯,每種都淺嘗辄止,喜歡的就留在自己面前,不喜歡的全部推給我。我驚訝地發現繪楠似乎酒量不太好,很快就喝到臉頰泛紅了。
“聽說酒後吐真言,”我撐着腮歪頭取笑他,“在我面前是無所謂啦,平時可不能輕易喝酒哦。繪楠這樣的酒量,一杯下肚就會被套出銀行卡密碼的。”
“我還沒醉,”繪楠解決掉第二杯——順帶一提,這杯是姜汁啤酒,柚子酒因為繪楠讨厭酸味的關系被推到了我面前,“而且青浦先生也完全不可靠。”
“哈?”我深受打擊。
“在保守秘密這一點上,牢不可破的加密方式,比會亂說話的青浦先生可靠得多。”繪楠又仰頭喝掉了第三杯,像小孩子一樣把空掉的玻璃杯以嘴對嘴的危險銜接方式搭疊着。我趕緊在被摔破之前把它們搶救下來,一時間又是好奇又是好笑:“我哪裏亂說話了?”
“不能說,”繪楠的表情一下子冷淡下來,“在青浦先生認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