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s un autre monde...
默默嘆了口氣,我整理好睡衣的絆扣,蜷進了尚有餘溫的被子裏,沒話找話道:“那首法語詩……你解開了啊?”
繪楠端端正正跪坐在暖氣旁邊,仍然是面無表情的一張臉,我卻不知怎麽地從中讀出了委屈的情緒:“解開了,而且是被那首詩勾起了想去利尻山的念頭。”
……怪我咯?
老實說,我還蠻喜歡與繪楠一起去旅行的,這也是當時我下意識選擇了那首詩的原因之一。
最初一次是在五月底的周末,剛剛渡過財政危機的我想出門去買音箱,繪楠自告奮勇要做參謀。
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行程,卻因為車開到鐵道口時剛好遇上火車通過這樣的偶然因素,在那短短90秒內迅疾地改變了歷史進程,最後莫名其妙地變成了駕着輕型車去到日高郡賞櫻的旅行。兩人還突發奇想地外宿了。繪楠的睡姿跟小孩子一樣糟糕,次日早晨我完全是被他勒醒的。
——不用說,音箱的經費已經完全變成油費、住宿費和兩人份的豪華餐費了。
類似的短途旅行之後也屢屢發生,事後回想完全說不清出行的理由,卻絲毫不覺得後悔。除此之外,唯一的遠途旅行是在今年九月初,剛好收到了出版社稿費的我,在夏天的尾巴上邀請繪楠去了沖繩旅行。
澄清的天空,藍得不像話的大海,熱帶魚和潛水鏡,還有讨厭曬太陽、塗了滿身防曬霜也堅持待在太陽傘下、像尾生抱柱一樣好笑又可愛的繪楠——美好回憶至今還存在我的相簿裏。
不過在那之後我就陷入了瘋狂追趕書稿截止日期的工作中,好不容易交掉了稿件,繪楠又開始生病,一直折騰到現在。
算起來,我們都有快兩個月沒有出去旅行了。
平複好起床氣之後,我正準備爽快答應繪楠的請求,卻忽然意識到了不對勁:“利尻山?”
北海道最北端有兩座離島:禮文島和利尻島。利尻山就在利尻島上,是北海道的名山之一,平時可以通過劄幌和利尻機場之間的航線到達,而更具觀賞性的路線則是飛抵禮文島,環島自駕的同時,隔着海峽欣賞利尻山的全景。
劄幌離禮文只有短短一個小時的飛行航程,我甚至有計劃過邀請繪楠去禮文賞花觀山,可那至少要是開春的事情,而現在——
“利尻機場已經雪封了哦。”我想起了前幾天看到的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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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利尻機場雪封倒無所謂,只要能去到禮文島就好。可是查過網路之後發現,就連禮文機場的客運航線也已經徹底休航了。
繪楠點點頭示意他知道這件事,卻仍然一臉死性不改:“想去利尻山。”
我只好勸阻道:“這個季節的利尻山又冷又陰森,還是等到開春去更好吧。”
其實按照旅游雜志上的描述,冬天的利尻山才是真的盛景,但是沒辦法抵達的時候果然也只好昧着良心诋毀一下了。
繪楠把毛巾從腦袋上摘下來扔進了洗衣籃,回身默不作聲地看着我,眼睛裏是滿滿的不同意。
完全對繪楠的固執沒辦法,我退而求其次,提議了更好的旅行目的地:“……不然去富士山好了。”
雖然富士山的交通和住宿肯定都貴得要命。
啧,為了不讓繪楠失望,我真是什麽都說得出來。
“想去利尻山。”
我本以為我已經做出了最大程度的讓步,但是當繪楠蹲到我身邊,萬分認真地如此重複的時候——
“好啦,只要你有辦法過去,我就陪你。”
……毫無意外地再度屈服了。
話是那樣說,我心裏其實不相信繪楠有辦法在雪封季節去到禮文島。
因為計劃過去禮文旅行的事情,我查閱了許多旅行雜志,還給稚內的代理商打過電話。現在已經不是旅游季,利尻禮文航空全線休航;而從陸路海路考慮,從劄幌到稚內有JR沒錯,可是稚內到禮文或者利尻,雪封季只有一周兩班的渡船。
最近氣候糟糕,渡船的出行也變得不穩定,代理商說連50%的出航率都達不到。也就是說,平均要在稚內待一周,才有希望到達禮文,而回程也是同樣。
兩周的避世之旅,我這樣閑暇時間充裕的三流作家而言是毫無壓力,對連假日都偶爾需要去研究室加班的未來精英繪楠來說,卻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就算剛好有勞動之日的假期,再加上事假,拼拼湊湊,也最多能拿到5天的空閑,根本不可能完成旅程。
繪楠自夜襲之後已經整整6天沒有動靜,我都以為他已經放棄了。第7天的中午,本該失意沮喪的同居人卻忽然從研究所趕了回來,興致勃勃地塞給了我兩張車票,向着還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我微笑道:“青浦先生,你有15分鐘收拾行李,我們要去趕JR了哦。”
就這樣,我們匆匆忙忙地出發,搭乘像破冰艦一樣沖開冰雪勇往直前的JR到了稚內站,又換乘巴士到稚內渡口,在附近的民宿住了一夜,次日淩晨搭上了3個小時的渡船,經過整整兩天的長途跋涉之後,終于看到了利尻山和禮文島在晨曦中的影子。
如果一切順利,後天回到稚內的話,剛好能夠在5天內結束行程。
我哆哆嗦嗦地跟着繪楠站上了甲板,眺望着遠處美得夢幻的島嶼的輪廓。晴朗天空下,利尻山有着不遜于凱風時晴的魅力,分辨不出是海霧還是雲朵的濕氣如情人低喃萦繞在山體。
我看得心醉神迷,不禁感慨道:“居然還真的做到了,簡直像夢一樣……到底為什麽知道今天會有渡船?”
繪楠很體貼地站到了迎風的方向,側身朝我解釋道:“我去氣象學的研究室要來了雲圖,拜托那邊的同事幫我單獨做了次日出航概率的統計。前幾天一直結果低于50%,直到昨天才忽然升到85%,就匆忙地拉着青浦先生出門了。”
的确很匆忙,我差點把鞋油當做牙膏打包進行李。果真如此,就算是戰車一樣橫沖直撞的繪楠,也會遭遇到尴尬吧?況且這次并不是繪楠所喜愛的必然情況。這樣想着,我嘟哝道:“只有85%而已……”
“還有青浦先生的好運啊,”繪楠雙手插袋,很帥氣地笑起來:“吶,青浦先生,就算沒能出航也沒關系,繼續等,總會有出航的一天。只要下定決心去努力,沒有什麽是做不到的。旅行也是,破譯也是——”
他似乎還想說什麽,眼睛明亮得像是啓明星,最後卻只是微笑着摟住了我凍得發抖的肩膀,回到了溫暖的船艙。
渡船上冷清得要命,幾乎都是當地人。我本來以為只有笨蛋繪楠和沉迷美色的我會在這種天氣來游玩,結果船上還有一對法國的游客夫婦,背着超專業的登山包和手杖,笑嘻嘻跟我們打招呼。
看到他們之後,我忽然想起來繪楠神乎其技的文法破譯。
只要努力就做到了——這種少年漫畫般的宣言聽起來實在太過玄奇,我不禁好奇道:“那首詩,你是怎麽破譯出來的?像之前破譯Affine密碼或者Vigene密碼一樣嗎?”
“不,那樣的分析需要足夠大的單詞統計量與足夠優化的算法才能做出;我只是拿青浦先生的手稿去請教了研究室的Maurille先生而已。”
繪楠聳聳肩,無比坦然地承認了。
習題三·Sarai
Null cipher
暮色中的利尻山美得耀眼。
被斜照的夕陽染成青綠色的海水清淨無瑕。黝黑的、仿佛自遠古時期便屹立在海上堅定的山峰,與其上冰雪覆蓋、聖潔無暇的峰頂,是用怎樣豔麗的言辭形容也不顯誇張的絕妙景致。
“青浦先生。”
“嗯?”
“就算在這種地方看整整一夜也沒有關系吧,利尻山這麽美。”
“你是鐳射眼嗎?”我困倦地打了個呵欠,吐槽道,“現在已經明明黑到什麽都看不清了。”
“青浦先生困了?”繪楠若無其事地說出了自戀又羞恥的臺詞,“副駕駛不夠舒服的話可以躺過來,膝枕也沒關系哦。”
“……萬分感謝,我更偏好後座老板傾情附贈的輕松熊靠枕。”
話是這麽說,我已經被繪楠超暧昧的提議刺激到睡意全無了。
救援要什麽時候才能到呢……
事情要從我們到達禮文說起。
剛一下船繪楠就輕車熟路地找到了島上唯一的租車行,口音濃重的老板很熱心地接待了我們。可惜已經過了旅游季,車行裏車子的狀況都不太好,老板一邊道歉一邊勸我們等明天檢修好再出發,繪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