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狩獵開始,衆人策馬進發。李慈和一些女眷一起留在帳篷裏,撐着下巴發呆。
尤裏茲回頭看他,烏弗也回頭看他,一個頭戴鬥笠的南國使臣同樣也在看着他。他覺得那人的背影有些眼熟,卻怎麽也記不起來了。從前的經歷就像一場夢,而他已經醒了很久。
“…”一個名字呼之欲出,但最後只是張了張口。
怎麽可能呢?
他送他走向去國他鄉,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李慈回憶起特使對他漠然的态度,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他會死在這裏嗎?
望着剎利女人的衣香鬓影,用力搓了搓自己的下巴,好似當初安娅濺上的幾滴鮮血還在。
方才魯風叮囑他說:“殿下,我去替你聯絡特使大人,幫你逃走,你只需要像讨厭尤裏茲殿下那樣讨厭我就可以了。尤裏茲殿下恃才傲物,一時不會懷疑我的。”
他聽魯風那麽說,是有點高興的。
可他并不相信這個國家裏的任何一個人。他們有殺戮的血脈,掠奪的血脈,不作惡,便不能活。他痛恨每一道投射在他身上的,虎視眈眈的目光。
匹夫無罪,懷玉其罪。
他只是為可以痛痛快快地把內心的仇恨發洩出來而快樂。
那兩巴掌打在魯風臉上,就像打在尤裏茲臉上。
想到自己也能做一個惡人,忍不住在角落裏“咯咯”地笑出聲來。
他聽不懂那些剎利女人講話,她們也聽不懂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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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坐在一邊自斟自酌,忘記了前途渺茫,生死難定,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遭遇什麽人的報複。喝酒喝得全身發熱,忽然被一只大手按在地上。
“小心吶,太子殿下!”尤裏茲扯住他的頸子,把什麽濕漉漉毛茸茸的東西朝他懷裏一塞。
在旁人看起來是惡作劇似的玩笑,差點震得李慈嘔吐起來。
野獸的腥臭塞滿鼻腔,擠進來的是一只…
小狗崽。
“是狼崽!”尤裏茲不知為何有些過度興奮似的,拖着李慈走了出去。
帳篷外,還有另外五六只黑灰色的幼獸,看起來是一窩的同胞兄弟。
“瞧!”尤裏茲把他懷裏那只重新扯了回去,高高地朝天上抛去。那只狼崽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在空中舞動了一下四肢,便失重跌落。尤裏茲看起來卻沒有半點接的意思。
“诶!”李慈沒料到事情的走向是這樣,生撲上去,抓了個空。
狼崽嗚咽着斷了氣。
“哈,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尤裏茲仿佛司空見慣一般,把幼小的獸屍踹到一邊,“你就像個小孩子…我第一次見父王摔狼崽的時候,也是這樣…”
尤裏茲做了一個虛空擁抱的動作。
“但這一片野狼太多了,不趁它們小的時候殺了,春天以後成了群,這片圍起來的林地裏,就什麽也不會剩下。人要活,獸就得死。”
說話間又摔死了兩三只狼。
“剩下的你來。”李慈手裏又被塞進一只更加瘦弱的生命。
“為、為什麽要我來?”
“你不敢嚒?”尤裏茲吊着眼,有些輕蔑,又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李慈撥了撥狼的耳朵,狼毛比狗毛硬,紮手。連幼獸也充滿了攻擊性。他把小小的硬毛球藏進衣服裏。
“我不想。”
看了一眼尤裏茲,繼續補充道:“不是不敢!”
“你就是不敢!”再次一次違逆了尤裏茲的意思,他卻反而有些欣慰一般,伸手掐死了剩下的幾只,“對狼都不敢殘忍。”
李慈不知道尤裏茲想試探什麽,但他的反應好像令他很滿意。
“救下來了,你就得養。狼長得比狗快,過幾天,我就叫人來幫你把它的牙拔了,當心被咬!”
說完又笑着走了,剩下李慈抱着一只小狼崽,一頭霧水。
糟了,他要走的話,帶着它一起走嗎?
懷裏的狼崽拱了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