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李慈傷了腿,進出坐着一個木制輪椅。輪椅是為他特質的,用了南國的一種紅柳,氣味清甜。
“喜歡嗎?”尤裏茲送來了這件東西,面帶譏諷地問。
魯風抱着李慈坐上輪椅,然而兩個人都沒有與他對視。
喜歡嗎?有誰會喜歡瘸着呢?
李慈下意識地去撚了撚自己的耳垂,很多小時候被糾正了的動作漸漸回到他的身上。他對于成為太子的約束慢慢感到無所謂。
尤裏茲觀察到他這個帶着幼态的動作,抿了一下唇,沒有得到答案,變得更加咄咄逼人,“喜歡的話,明天就坐着這個去獵場吧。這是冬末最後一場圍獵,太子殿下恐怕不得不露上一面,讓貴國使臣放心才是!”
南國使臣來了月餘,剎利方稱太子重病,一直沒能讓雙方順利會面。
挑在獵場,即使李慈腿腳不便,也如尤裏茲所言,“不得不出席”。
“要騎馬嗎?”終于開口,李慈用手指在膝蓋上畫圈,露出忐忑的神情,嘴巴嘟嘟囔囔的,既像詢問,又像抱怨,像是故意使尤裏茲分不清他在同誰講話。
“要騎。”尤裏茲的聲音溫和下來,看了站在一邊垂首不語的魯風一眼,“不難的,你只是膝蓋受傷,不會影響。”
“只是”膝蓋受傷。李慈感覺到一種少有的憤怒。
獵場還覆了一層薄雪,風一吹便化了。
魯風牽着一匹溫順的小馬來到李慈面前,要上馬時,李慈的腿上卻總是使不上力氣。騎射他是學過的,可并不精通,帶着傷病以後越發不知道怎麽使力,坐也坐不住。
“算了,還是抱我下來吧…”
“殿下,獵場是必須騎馬入場的。”魯風嘆了一口氣,翻身上馬,把人扶住,在李慈耳邊交待了幾聲。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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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相信我嗎?”
“嗯。”李慈彎了彎眼睛,舒适地向後靠了靠,安坐在魯風懷裏,甚至拿頭頂蹭了蹭魯風的下巴。反正沒人看見。
尤裏茲看到的場面正是李慈怒氣沖沖地下了馬,反手甩給他派去的翻譯官幾個結結實實的耳光。
舉座皆驚。
自李慈來到剎利,還沒見他當衆發過這麽大的脾氣。
烏弗的身體養了個七七八八,李慈打人的時候,他正坐在酒桌前喝酒看戲。他恨李慈,恨不得把他掰開了揉碎了嚼進肚子裏去。然而從恨裏又滋生出一點非同尋常的東西。
李慈細嫩的身體裏藏着一股狡猾的媚氣,越發地不像一國儲君,而像另一種低賤可口的出身。
是什麽呢?
烏弗咽了一口酒。
抓來的那十幾個南國奴仆,總能拷問出點東西來的。
“怎麽了魯風,為什麽會惹太子殿下生氣?今日是慶祝前方戰事大捷的好日子,南國特使親臨,你怎麽這麽不小心?”
李慈漲紅着臉,推了魯風一把,把人推到了角落,“滾!我不用你!”
尤裏茲見自己的勸說不但沒有使局面緩和,反而有些火上澆油的意味,呼吸一頓,垂下眼,仔細分辨着李慈的神情。
“又或是有人借機生事,指桑罵槐呢?”
李慈沒理他,一瘸一拐地走到自己的席上,作出悶悶不樂的表情。
南國特使就在李慈對面,向他行了一個禮,又端起八風不動的威嚴姿态來。是一個宦海沉浮的老臣了,見不見自家的太子,并不是他此次前來的首要目的。
此時最要緊的還是,要兵、要兵、要兵!
因此他的笑臉還是主要留給剎利王。
尤裏茲瞥了李慈一眼,走過去,坐到了他的旁邊,壓低聲音說,“魯風是一個可用之人,你不該那麽對他。別以為你們派來一個特使,你的腰板就硬了。這裏是我的地盤,烏弗的地盤,你離高枕無憂,還差得遠呢!給我安分些!”
“呸!”
尤裏茲瞪大眼睛,幾乎難以置信,李慈一夜之間就好像吃了熊心豹子膽,聲音雖輕,但确實是當着衆人,啐了他一口!
他忍了又忍,才沒有伸出手,一把将李慈的下巴捏成碎片。
烏弗坐得不遠,将這個小小的插曲盡數收入眼簾,嗤笑一聲。
李慈也沒放過他,連帶着朝烏弗的方向也大大地翻了個白眼。
這回連正在與特使交談的剎利王也一起哽住。
他沒看錯吧…這個一向毫無存在感的南國太子,一口氣同時挑釁了他的兩個兒子?
他瘋了嗎?
在場的所有人都在想。
只有戴着鬥笠的同空始終低垂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