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節
來,後面的車不耐地按下喇叭,孫哲平連忙啓動車子向前開去。張佳樂幹笑兩聲:“……他倒是挺着急的。”
“着急讓他先走。”
其實在B市這種著名的大停車場上,真沒有誰能快出多少去。張佳樂眼看着後面那車一過了紅燈就急吼吼地變道,然而很快就因為另一條車道上的擁堵被他們重新甩在了後面,不由得啧了一聲。孫哲平則是不停搬蹬踹——他不知為什麽買了個手動擋,在這種道路上開車絕對是個體力活。張佳樂嘆氣:“為啥不弄個自動擋?”
“不開手動擋那叫開車嗎?”孫哲平還挺堅持。
張佳樂聳聳肩,他一向對車這種東西不太感冒。這時候音樂的鼓點激昂起來,歌詞忽然那麽清晰地傳入耳中:
我曾經跨過山和大海也穿過人山人海
我曾經擁有着的一切轉眼都飄散如煙
我曾經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直到看見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張佳樂聽着,下意識地跟着哼了起來。他的聲音小小的,直到聽到另一個聲音,甚至還要過一會兒才察覺那是孫哲平的聲音。
“……你也喜歡這首歌?”
“老歌了。”孫哲平這次沒有看向張佳樂,“我倒是沒想到你也聽過這首歌。”
“嗯……偶爾聽到的。”
張佳樂說着,視線卻并沒有離開過孫哲平。那短暫的一瞬間,在熟悉的歌聲裏,他看見那個十七歲的時候千裏迢迢背着登山包來到K市的孫哲平,看見那個嚴肅地皺着眉頭站在百花戰隊會議室裏的孫哲平,看見那個火車站前默然無語雙頰都削了下去的孫哲平。這些影子短暫地浮現在眼前的男人身上,又消隐在這确鑿不移的熟悉輪廓裏。他突然意識到他們已經快要三十歲了,突然意識到,在這麽長的時間裏、他從未真正遠離過這個人。
有某種難以辨別的情緒在他心底搏動着,越來越沉,那麽重地壓在他的心上,他幾乎說不出來一句話,卻又必須迫切地表達一些什麽。他幾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搭在了孫哲平放在檔杆上的那只手。
一瞬間孫哲平仿佛全身都繃緊了,但很快就放松下去。張佳樂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後背一下冒了汗,可是卻并沒有松開對方的手。
汽車默默地向前開去,他們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只剩下那首歌還在響着:
Advertisement
向前走就這麽走
直到你會——*
最終他們總算是到了孫哲平新家的樓下。張佳樂跳下車來頓時又興奮起來,一路上問這問那簡直比孫哲平自己還興奮:“義斬薪水這麽高?我那天還聽楊聰跟皇風的人聊天抱怨房價貴呢。”
“隊裏有人家裏是城建的,給了我一些內部折扣,而且之前百花的薪水我也做了投資。”孫哲平一邊說一邊帶張佳樂進了電梯,“小區不錯,不過房子不是很大,我想着夠用,就下手了。”
“大了收拾确實也麻煩,”張佳樂心有戚戚焉,“裝修費勁不?”
“折騰了一陣子,這都晾了小半年了。”
“咦——?怎麽不早點告訴我?”
“告訴你,你還不得着急過來?”
“你怎麽就知道我要過來?”
“你不過來嗎?”
眼看着話題就要車轱辘下去,好在停下來的電梯拯救了話題。孫哲平走到自家門前,掏鑰匙開了門:“喏。”
張佳樂走了進去。這房子确實不是很大,除了基本的裝修之外,家具都沒添上多少,他裏裏外外看了兩圈,說:“大孫,沒人氣啊。”
“是啊,畢竟離俱樂部遠,還是住宿舍方便。”在廚房倒水的孫哲平遙遙地說。
“……浪費啊,怎麽不租?”
一手一只馬克杯的孫哲平走了出來,遞給張佳樂一只:“費勁。”
“你還是這脾氣。”張佳樂喝了口水,在客廳沙發上坐了下來,“不過反正這投資不虧。”
“是啊,之前打比賽,總覺得不知道最後要去哪裏。現在大概是知道了。”
張佳樂忽覺手裏的杯子有點重。他慢慢地換了個握杯子的姿勢,問:“你要退役?”
孫哲平笑起來:“還能再打一年。但是,十二賽季之後肯定就要換個工作了。”
“在義斬當顧問?”
“嗯,也要看義斬最後怎麽安排。”孫哲平說,“而且我也有不少想做的事情,比如去讀個大學……”
張佳樂點點頭,之前的好心情似乎已經不自覺地消散了些:“我倒想再打兩年。”
“你要跟韓文清學啊?”
“霸圖待着挺舒服的,而且我狀态……至少還能打到三十一二吧?”張佳樂說,“那麽早就退役……我媽是肯定逼我去讀自考的。”
“你可以來B市讀。”孫哲平說。
張佳樂愣了一下,說:“為什——”
這話說到一半他終于意識到孫哲平臉上那種過分嚴肅的神情是什麽意思了。他睜大眼睛,屏住呼吸,一字一句地聽孫哲平說:
“我是認真的。房子你看到了,這邊離學校很近,離微草義斬也都不遠。我們經濟上都不緊張,可以有很長一段時間決定之後做什麽……
“所以,退役之後,你要不要來?”
Ende.
16、[周葉]危險關系(上)
一
雲秀姊:
展信佳。不知道你那邊天氣是否已經涼了下來,還是夏日仍舊沒有過去?今年立秋既早,安京已經隐隐有些秋意,天空高且藍,只有些許絲絮般雲朵浮在高空上,連風也不似夏日暑熱了。
學校依然在暑假之中,家中依然無趣。父親布置下來每日抄小楷三篇,我不耐做這功課,但也沒什麽反對的餘地。哥哥偶爾給我帶些新書刊回來,被我藏起來,否則被父親看見又将橫加指責。母親倒是并不在意這些,偶爾一次,我在那裏讀新小說被她看見,不過冷冷丢一句:看這些勞什子不如做些針線。只好等着開學了。
唯一值得大書特書一番的,便是昨日家中來了一位客人。哥哥說是他在外面朋友,(我總覺得比哥哥要年紀還小一些),叫做周澤楷。他穿了一件平紋布的白襯衫,熨得筆挺挺的,沒有結領帶,穿一件素黑色外套,頭發短短的,梳理得很整齊,也沒有像那些銀行職員一樣抹着厚厚的發蠟。這人真值得一看,他光是站在那裏便極漂亮英俊,像是直接從那些西洋畫裏走下來的一樣,臉龐,身材,處處都好。我盯着他看,他倒像比我還不好意思似的,微微笑了笑,也不說話。哥哥對我說:“別欺負客人。”又對周澤楷說:“她年紀小,不懂事的,你擔待些。”周澤楷像是不好意思看我一樣,只說:“沒有關系。”——不過我在客廳待了約有一刻鐘,總是我看他,他不看我。我正覺得有趣,最後被哥哥說他們要聊天談正事,把我轟走了。
晚上客人走了哥哥過來與我聊天,說小丫頭動了春心。我跟他說才沒有,我要一直在家裏陪着哥哥。哥哥就笑我說油嘴滑舌。好像女孩子稍微不謹慎一點就總要被人往那方面去想,真是無趣。我若是男孩子就好了,也可以像哥哥那樣出去工作掙錢,早日獨立。
上次信本來寫到一半,後來那日郵差未過來,于是就等到今天,再續紙補一點兒開學的新聞。教國文的老先生不知為何辭職了,換來一位年輕先生,看起來大約也就三十出頭,穿一件新制的陰丹士林的長衫。不知怎地,那件原本好好的長衫穿在他身上,看起來就有點不對——就好像這人本來不是教書匠,不過硬套進這身打扮裏,怎麽看怎麽打眼。
他今天第一日上課,踩着鈴聲進來,倒像是還沒睡醒,站在講臺上說:“大家都沒有遲到,很好。我姓葉,單名一個修字,這一年教大家國文科目。”然後也不點名,就直接問,你們之前先生用的什麽書?下面大家素日謹慎慣了,最後我大着膽子說:“之前在學禮記檀弓篇。”
“不教新書的?”新來的葉先生很詫異的樣子,“那我明天再帶講義來,今日便大家寫作文好了。”
于是一堂課變成了自由作文,寫滿兩篇稿紙算完。我疑心這一半其實是葉先生自己想要偷懶,因為他基本便在那裏閉目養神,或者是睡覺。
學校裏的新鮮事就寫到這裏。家裏哥哥說等到休息日時候帶我去蘇小姐家的沙龍,這真好!我讀過她之前發表的小故事,想到周末便能見到她,還真有點激動得睡不着覺呢。
你那裏依然還暑熱嗎?這裏已有秋意了。随信附上一枚銀杏葉子,它邊緣黃得多好看!
妍琦
二
“我知道你們這些年輕人都喜好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