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節
是他們誰也沒說過這些事情。
到了樓下領隊已經開車在等着了。張佳樂将箱子放進後備箱,然後先鑽進後座去了。孫哲平慣性說了一句別送了吧,張佳樂就擡起頭,從車裏瞪着他。眼神挺狠,孫哲平心裏一格楞,後面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最終孫哲平放棄了,也矮身鑽進後座,一路上領隊絮絮地說着什麽遺憾啊抱歉啊祝福啊之類的話。他随口應着,餘光瞥見張佳樂拄着頭往車窗外看,就好像車窗外面有什麽了不起的東西一樣。
他們沒說話,甚至到了高鐵站以後,因為沒有辦法長時間停車,孫哲平就勸張佳樂跟車回去了。
能行嗎?領隊問着。
都能拖着箱子進去了,而且我不是還有另一只手嘛。
哎呀,那就一路順風了。到了B市可記得常聯系我們啊!
張佳樂站在那裏,聽着他和領隊道別,然後上來抱了他一把。
大孫,保重。
他說,聲音極其切近地在他耳邊響起,反而好像和熟悉的聲音不一樣了。
那之後,孫哲平轉身拖着箱子進了站,沒敢回頭去看。他混在進站的人群裏,一邊下意識地往前走,一邊模模糊糊地想着——如果張佳樂真的陪他在這邊等車的話,他會對他說什麽?張佳樂又會說什麽?
一道突兀的電話鈴聲将他從沉思中拉了回來。那是一個完全沒見過的號碼——孫哲平沒去管:廣告電話太多了。不一會兒那個電話停了,但片刻後又不依不饒地響起來。
“老孫,接一下吧,不會是B市那幫吧?”正在對面打本的葉修輕飄飄道。
孫哲平看了一會兒那不斷閃爍的屏幕,劃開通話的按鈕,沒甚好聲氣地“喂”了一聲。
“大孫?你這個號居然還能用。”
是張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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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哲平忽然覺得洩了一口氣。手機好像一瞬間變得滾燙起來,而手掌冰涼,細密的汗都沁出來。他一下子覺得好像每一塊肌肉都繃緊了,又使不出半分力氣。他聽見話筒對面那清晰的呼吸聲,和自己的心跳聲莫名重合在一起:咚。咚。咚。
“張佳樂,”他說,“好久不見啊。”
“沒想到今天會在網游裏碰上。”張佳樂笑起來,聲音好像很輕松,“你現在居然跟着老葉打?叛徒啊叛徒,還記得我們當年打嘉世的時候嗎?”
“廢話。”孫哲平說,“這不是此一時彼一時嘛。”
“是啊是啊。我不是也轉會了嘛。”
“今年奔着冠軍去的?”
“嗯。”
“那挺好啊。”孫哲平說,“真的,這陣容一看就是要奪冠的。……Q市怎麽樣?”
“海邊,濕氣有點大。”張佳樂壓低聲音,好像防備着不要被別人聽見似的,“光論氣候沒有K市好。”
“……百花省人家鄉寶。”
“地圖炮啊你!”
張佳樂抗議,孫哲平哈哈大笑起來,笑到最後張佳樂也跟着笑了。
“真是……還是這個樣子啊,你。”張佳樂說着,又問,“手怎麽樣了?”
“個人賽應該還能打個一場。挑戰賽這種程度,能撐到團體賽。”
“你要回來?跟着老葉?”
“不,我不給他們添亂。”孫哲平說,“B市有個新隊,招我做隊員兼顧問。到時候可以和霸圖在聯賽裏遇上的。”
話筒那邊沉默了片刻,又道:“真好啊。”
“嗯。”
孫哲平應了一聲。然後一時兩人仿佛都不知道說什麽一樣——有太多的東西可以說,卻也有太多的東西不能碰。他們不約而同地沉默着,不約而同地聽着從一千公裏外傳來的那道呼吸聲,又不約而同地說了一個“你……”字。
張佳樂:“你先說吧。”
“我就想問問,”孫哲平說,“明天你們還搶野圖Boss不。”
“你說呢,這麽天真的問題就不要問了。”
“那你要說啥?”
“……有沒有可能透底一下野圖Boss情報?”
孫哲平還沒回答手機就被人抽走了,回頭一看葉修正嚴肅認真地說呢:“我說啊,張佳樂同志,不要妄圖以糖衣炮彈侵蝕我們的革命同志,什麽情報交流啊,一概沒的。以上。”
“老葉你上游戲之後等着!”
張佳樂炸毛,聲音大得連孫哲平都聽見了。葉修嚴肅地将手機交給孫哲平,說:“老孫啊,咱們可不能洩露寶貴的情報啊!要分清誰是隊友誰是敵人!”
孫哲平沒憋住直笑,說:“好好好,我的上級在哪裏我知道,我的下級在哪裏我也知道,但是我不說,真的不說。”
“大孫你太有節操了……”
張佳樂無力地吐槽,葉修倒是跟孫哲平比了個大拇指,才離開訓練室,順手還替他把門帶上了。他也并沒有着急回自己卧室,站在外面的小陽臺上慢慢地抽着煙,很是等了一會兒,才看見孫哲平推開門走出來。
“有煙嗎?”
孫哲平問。葉修摸摸兜,翻出癟下去的煙盒連着打火機遞給他。孫哲平點着了煙,卻也并不着急抽,手裏捏着,眼神和騰起的煙霧一起飄移着,像是看着某樣并不在眼前的東西。葉修站在他邊上,沉吟片刻,問:“你和他一直沒聯系?”
“沒。”
“你也真忍得住。”
“不知道說什麽。我連聯賽都沒看。”
“……真忍得住啊。”葉修不得不又感嘆了一聲。
孫哲平說:“你現在不是也一樣。幫不上忙,用不上,沒必要看。”
葉修吐出一個圓圓的煙圈,不置可否。兩個人就這麽站在那裏,有一搭沒一搭地抽着煙,直到煙燃盡了,葉修才拍拍手:“今天還打嗎?”
“睡了。”
葉修拍了拍他肩膀:“不用着急。他會在那裏等着你的。”
孫哲平的心漏跳一拍:“什麽?”
“賽場上。”葉修說,“早晚有一天你們會再碰上的。怎麽,沒信心?”
“廢話。”孫哲平白了他一眼。
葉修笑了笑,獨自回了屋。孫哲平留在陽臺上,看着浮動在城市光影裏的寥寥幾顆小星,舉起手,像很多很多年前那樣,孩子氣地想要将星光握進手裏。
然後他張開手,裏面自然什麽都沒有。但卻又好像有看不見的什麽,沉甸甸、暖和和地,墜在他掌心中間。
Side B
打完義斬的第二天,張佳樂沒有随着霸圖回Q市——周日隊裏向來是沒有活動的,他已經和張新傑請好假,說明自己買好了從B市出發的高鐵,保證周一早晨一定準時出現在俱樂部晨會上。
張新傑推推眼鏡,倒并沒有像他設想的那樣交代一堆賽後總結工作,而是問:去找孫哲平?
嗯。張佳樂繃着不臉紅。
張新傑點點頭,算是準假了,又說:團體賽的錄像要再看一遍。
Yes sir !
張佳樂似模似樣敬了個禮就像出籠小鳥一樣奔出去了。外面孫哲平正坐在車裏低頭玩手機,偶爾擡頭看一眼,正看見某個世界冠軍撒開了歡兒朝着這邊就過來了,興奮勁兒不亞于學生放假。
“都多大的人了?”等張佳樂拉開車門坐進來,孫哲平吐槽他,“怎麽年歲見長沉穩不見長啊?”
“剛贏了你,高興啊。”張佳樂确實心情很好,但心情好的這種理由他自己好像也說不出來。
“我去,在這兒等着我呢?”孫哲平笑罵了一句,“拉上安全帶。”
張佳樂從善如流系上安全帶:“什麽時候考的本?”
“好幾年前了,反正也沒事,先把車學了。”孫哲平說着挂擋啓動,車子平穩地滑入B市茫茫車海。張佳樂摸出手機:“能不能放音樂?”
“那邊有連接線,可以接音響的。”
張佳樂“哦”了一聲就去折騰了,不一會兒就将手機連了上去,輕快的音樂聲很快充斥在整個車廂。
“這個賽季形勢一片大好啊,霸圖。”孫哲平說,“去年碰上葉修算是倒黴了,但今年霸圖氣勢太盛了,輪回都壓不下去。”
“老韓這次是背水一戰。雖然對他來說這是錦上添花,但是我想霸圖也等這一天太久了。”
“你呢?”
“我現在好像不那麽緊張了。”張佳樂說,雙手枕在腦後伸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關節,“可能因為已經拿到了一個世邀賽的冠軍,沒有那種好像背着詛咒的感覺了,也可能是……”
他忽然覺得臉上有些熱。恰好趕上紅燈停車,孫哲平轉頭看他:“怎麽?”
“沒——”張佳樂慌慌張張地放下手,想要擺擺手,結果反而因為不小心打到窗子,發出悶悶的“砰”的一聲。孫哲平反而吓了一跳:“你手沒事吧?”
“沒事,”張佳樂伸手給他看,“真沒事。”
他們這麽一耽誤紅綠燈已經變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