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22)
最後還是俯身,趴在謝無淵腿間,嘴巴前前後後的動作起來。
謝無淵的手放在三皇子頭上,随意的揉了揉,語氣平靜。
“問你兩個問題,不用急着回答我,在我結束之前,你有足夠的時間去想答案。”
三皇子含糊的“唔”了一聲,想要擡頭說話,卻被謝無淵制止。
“你最好先聽聽我的問題,”謝無淵說的平淡,內容卻不平淡。
“你不一定會想跟我說實話,我給你充足的時間考慮,在我出來之前,你有足夠的時間想清楚,要不要說實話,以及怎麽回答我。”
“我不會再給你第二次機會。”
三皇子再次含糊的“唔”了一聲。
謝無淵表情嚴肅,語氣不緩不急,從容不迫的讓人心驚。
“第一件,尹玉山籍貫在幽州。”
“他平日也不喜歡出門,我查過來往記錄,他跟你沒什麽交集,不可能為了你去冒險換掉封爵大典上的親王王服。”
“他這個人,骨氣多少還是有些的,錢財這種東西,收買不了他,當然,”謝無淵低頭看身下的人,語氣平靜,“你手裏也沒有那麽多錢去收買他。”
三皇子“唔”了一聲,嘴上動作不停,繼續前後吞吐。
謝無淵繼續說下去。
“我對尹玉山也還算了解,他為人不錯,是那種靠譜的,不貪戀權貴,多少有點兒不願意管事,最近也沒出什麽事兒,家裏沒病沒災,外面也沒招惹什麽不能招惹的人,自然用不着別人出手幫他。”
“我很好奇,”謝無淵鉗住三皇子的下巴,強迫三皇子擡頭看他,“這樣的一個人,你是怎麽說服他在封爵大典上動手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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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的動作一僵。
謝無淵手上的力道加重。
三皇子吃痛,悶哼一聲,嘴上卻沒停,回過神來,繼續動作。
“啊,看來你還沒想好要怎麽回答。”
謝無淵輕笑,松開鉗住三皇子下巴的手,雙手抱臂,繼續問下去。
“那好,我再問第二件。”
“你接近我,是因為順風幫麽?”
三皇子猛的一震,丹鳳眼大睜,拼命搖頭。
如果說之前謝無淵問第一個問題的時候,三皇子只是猝不及防,沒想到謝無淵會翻舊賬。
那麽當謝無淵問第二個問題的時候,三皇子是當真被吓到了。
謝無淵說懲罰的時候,三皇子心裏就多少有數,這倒黴催的主意好歹還是起作用了。
甭管謝無淵心軟是因為上了三皇子,還是因為三皇子底下出血了。
反正謝無淵能說懲罰,就證明三皇子還有機會。
只要按照謝無淵的意思,解釋了這兩個問題,那麽以前的事情,就一筆揭過。
如果謝無淵真的惱了,才不會跟三皇子提“懲罰”,他只會揮一揮衣袖,走的幹淨灑脫,再也不會多看三皇子一眼,更遑論在三皇子的身上花時間。
這是謝無淵給的機會,而且謝無淵說了,不會再有第二次。
只不過,三皇子一直以為謝無淵會問跟兩個人身上主藥輔藥有關的事情,或者旁的什麽,比如何賀的婚事他到底有沒有插手這類的。
可沒想到,謝無淵問了兩個問題,每一個都正中靶心。
謝無淵猜的很對,三皇子一點兒都不想跟謝無淵說實話。
第一個問題,和第二個問題,其實是一個問題。
謝無淵怎麽看出來的,三皇子不知道。
可三皇子知道,如果這件事說了實話,只怕和謝無淵就沒有以後了。
嘴巴還在機械的動着,腦子卻已經開始高速運轉。
三皇子的眉眼低垂,蓋住神色,照理說謝無淵瞧不見三皇子的表情,可謝無淵還是猜到了三皇子的想法。
心裏有些失望。
謝無淵手裏的線索有限,只是最近接手謝家,在一些事情裏發現了蛛絲馬跡。
順風幫處理事情一貫幹淨利索,謝家竟沒有一點兒與其有關的資料。
又或者,順風幫本身就是大梁朝的一個本地組織,所以不在謝家的關照範圍內,也情有可原。
只不過,這麽大一個組織,謝家竟然一點兒風聲都不知道。
也确實可疑。
謝無淵重點觀察了一陣子,再加上他本身在順風幫也勉強算個人物,至少進出順風賭坊是不怎麽費事的。
這一觀察不要緊,謝無淵好巧不巧的,正好瞧見順風賭坊裏一個小夥計搭上了蔡術的線。
過了沒幾天,孔博遠死了。
而派去盯梢“有家包子鋪”的暗線,回來說,蔡術替了孔博遠的位子。
謝無淵馬上去調了蔡術的資料,重點關照。
慢慢的,暗線竟然回複說,芪國人那邊的決定,大多都是那個小夥計下的。
瞧着這蔡術,竟對那個男孩兒很是信任,眼看着要把手裏的網全部交給那個男孩兒。
謝無淵頓時警覺,那個小夥計的資料,他在順風賭坊掃過一眼,是順風幫的人。
順風幫的風向,最近不大對啊。
不管從什麽角度來說,順風幫插手芪國奸細的事情,謝家都要繼續追查下去,更何況,孔博遠在大梁朝這麽多年,手裏抓着的東西不少,謝無淵費心費力的把人弄下來,為的不就是在禍患沒發生之前,将其消滅于無形嗎?
謝無淵不可能放任蔡術或者順風幫做大,而無動于衷。
順風幫的能耐,謝無淵是知道的。
就沖謝家這麽深厚的底蘊,都不知道“前三後六”的事兒,順風幫的人卻能拿來賣謝無淵人情,顯而易見的,順風幫的手很長。
謝無淵不敢大意,精挑細選,派了幾個謝家最出挑的探子,遠遠的盯着順風賭坊和醉歡樓。
“哪怕什麽都查不到,也別把自己折進去。”謝無淵千叮咛萬囑咐,生怕這幾個精英在順風幫吃了暗虧。
謝家現在的精英不多了,能探查消息的就更少。
他爹謝承文當年不思進取,這幾年一直在吃他爺爺的老本,連心腹都懶得培養,否則三四十年的時間,就是從娃娃抓起,也能另外培養出一批人才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謝尤裏的雷,麽麽噠,地雷加更章已二合一。
(尤裏一本正經:謝謝謝什麽,別結巴,我叫謝尤裏。2333)
謝無淵心軟既不是因為出血,也不是因為睡了三皇子,是因為三皇子在腰軟腿軟的時候,還選擇不要壓住謝無淵。(謝無淵就是那個時候解開手铐,決定不讓三皇子繼續唱獨角戲的。)
☆、岑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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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廢物,”岑宇摔碎了一套上好的瓷器,“我安排的這麽缜密,竟然還能讓謝無淵給逃脫了,如果謝無淵不入獄,我們怎麽引出阿史那雲?!”
“上一次被三皇子攪了局,我允許你們戴罪立功,怎麽?這次,你們竟然還辦不利索?!”
順我昌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叩首請罪:“主子息怒,至少,至少我們把芪國的暗線都摸的一清二楚,蔡術對小康言聽計從,等蔡術回了國,小康在他身邊,用不了幾年,我們就能把芪國一舉拿下。”
岑宇冷笑:“等上幾年?我能等,突厥王能等?或者,你們誰還能等?!呵,蔡術的線,說啦說去,也是你們操作不當,逼的我在宮裏出手,要不說我先弄死了孔博遠,你們能這麽快接手芪國的暗線?”
“阿史那雲必須找到,”岑宇眉目間滿是戾氣,“給我查,徹徹底底的查!不惜一切代價!”
順我昌應下。
——————
我們繼續來說謝無淵這邊。
前面說到,順風幫的事情透着蹊跷,謝無淵舍不得在一個順風幫裏浪費這麽多人才。
探子應下,當真如謝無淵所說,只是遠遠的盯着,不跟進,也不追蹤。
沒什麽進展,不過到也一直沒暴露。
正所謂“無功也無過。”
直到前幾天,謝無淵下令盯着尹玉山。
京城最近有名的縱馬案,雖然成了無頭公案,但當時也轟動一時,畢竟敢這麽明目張膽的違反京中規定的人已經不多了,就是那天,一直盯着順風賭坊跟醉歡樓的探子們,有了新的發現。
那天,尹玉山家的小厮,着急忙慌的去了一趟順風賭坊,回來的時候,就帶着一個郎中和一個藥箱,急急忙忙的從吏部尚書府的後門,一溜小跑的跑了回去。
探子們互相使了個眼色,有幾個想接着跟,被頭目王燦攔下。
“不能跟,回去,”王燦制止他們,“主子要打聽的事情,我想,我們已經看到了。”
剩下四人面面相觑,最後什麽也沒說,無條件服從頭目命令,跟在王燦身後,回了謝府。
“主子,尹玉山家的小厮,今天從順風賭坊請了一個郎中。”
王燦躬身回複謝無淵。
“郎中雖然穿着我們中原的服飾,但開襟比我們的低三寸,擡腿先邁左腳,小跑時每一步的步幅比我們中原大了半個腳掌有餘,再觀其五官眉眼,雖然沒有明顯的易容現象,但與我中原人有明顯不同,屬下懷疑,此人為突厥人。”
謝無淵握着毛筆的手一頓,慢條斯理的反問王燦:“可還有其他證據?”
“是,”王燦點頭,“屬下今日所帶四人,張容過目不忘,擅長作畫,主子可讓他将此人畫像畫出,屬下再将證據呈給您。”
謝無淵聽完,心下大抵有數,張容是不可能接觸謝家的高級資料,王燦不說自己畫,要讓張容畫,多半就是為了跟謝家書房裏的畫像做一個比照。
這個郎中,多半是突厥的一個大将。
謝無淵腦海裏浮現出謝府書房裏的一幅幅畫像,琢磨大概會是誰。
中原與突厥慣來征戰。
大梁朝與突厥有邊境沖突,衛國更是常年遭受突厥的騷|擾。
因此突厥大将的畫像,在謝家這種地方,還是有幾張的。
特別是數得上名號的那些突厥大将,謝家有完整的備份。
如果王燦的猜測是正确的,那順風幫,還真是一塊大毒|瘤,甚至比芪國的奸細還要嚴重,謝無淵狹長的眉毛緊皺,揮手示意張容将人畫出。
果然,張容剛剛畫完,謝無淵就把人認了出來。
突厥左将軍的随行軍醫,章佳天祿。
突厥的左将軍是将軍官職中最高的一個。
而左将軍的随行醫官章佳天祿一直深得左将軍器重,甚至有謠傳二人“孟不離焦,焦不離孟”。
這樣的一個文職官員,不可能孤身一人來大梁朝,左将軍也不可能放任這位大名鼎鼎的軍醫離開他左将軍那麽遠。
除非——
謝無淵想到唯一一種可能。
左将軍也在大梁朝。
事情不太妙啊。
謝無淵琢磨,無緣無故的,突厥左将軍會出現在大梁朝?
逗我玩呢。
謝無淵更是對順風幫的來源起了疑心,陸陸續續的派不少人前去打探。
還有幾個懂突厥語的,被謝無淵派去了突厥。
如果謝無淵沒猜錯,突厥最近可能是起了內讧,突厥的繼承人之一阿史那楚,弄不好就藏在大梁朝內。
這麽好的把柄,不抓住了,多可惜。
——————
三皇子嘴都麻了,下巴快要脫臼,謝無淵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也是,任誰腦子裏想着這麽些烏七八糟的事兒,那也沒空想這些風花雪月的事情。
三皇子的嘴巴微腫,進進出出間,帶出一縷縷銀色的絲線,挂在三皇子嘴邊,充滿萎靡的氣息,謝無淵把手伸進三皇子的衣袍,在胸前掐了一把,三皇子吃痛,差點咬到謝無淵。
“想好了嗎?”謝無淵語氣平淡。
三皇子擡頭望向謝無淵,丹鳳眼中氤氲,下定了決心。
謝無淵見三皇子點頭,也随随便便的應了聲,瞧三皇子的模樣,自覺人也折騰的差不多,便開口指導三皇子動作。
吮吸,舔舐,卷住,輕磨撕咬。
我們得承認,這方面,上輩子從來不跟人發生關系的謝無淵,具有絕對的話語權。
更何況,在如何取悅自己這件事情上,很少有人能比謝無淵做的更好。
沒多久,謝無淵終于發洩在三皇子的嘴裏。
“咽下去。”謝無淵扣住三皇子的嘴巴,強|制他将嘴裏含着的東西,悉數吞下。
“表現不錯。”謝無淵倚在一旁的桌子上,懶散的敲了敲桌子,帶着些發洩後的餍足,“看在你全部咽下去的份上,我不計較你一會兒說什麽。開始吧。”
三皇子清了清嗓子,站起身來,先是喝了口水,而後才坐下。
除掉眉眼間的情誼與忐忑,完全看不出那薄唇之前曾進出過什麽,吞下什麽,做過什麽。
三皇子看了謝無淵一眼,丹鳳眼中劃過一絲情愫,不緩不慢的開始解釋。
“其實,你問的這兩件事情,是一件事。”
謝無淵挑眉:“你想說,尹玉山是順風幫的人,封爵大典的事情,也是順風做的?”
三皇子點頭。
“你覺得我會信嗎?”
三皇子神色坦然,丹鳳眼沒有太多情緒。
“我沒必要騙你,更何況,當年的事情,我也有份。”
謝無淵随便“嗯”了聲,示意三皇子繼續說下去。
“我從小被送到南淮,這個你知道的,三歲那年。”
三皇子忽然擡頭看謝無淵,丹鳳眼裏滿是嘲弄。
“你認識我的第一天,讓我不要相信皇後,所以你肯定知道皇後其實對我沒什麽感情,當年還一度打算讓我自生自滅。”
“那你有沒有想過,一個三歲的孩子,孤零零的,無依無靠的,是怎麽在南淮長大,而沒有半路夭折的?”
謝無淵一愣,這個他是真沒想過。
“所以,你加入了順風幫?為了平平安安的長大?”
三皇子嘆氣:“互幫互助,我沒加入他們,不過也差不多了。我替他們做事,他們保我平平安安的長大。”
等等——
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當年船上那個檀木盒子,直接由談子墨交給順風幫不是更好?
謝無淵的腦海裏湧出成千上萬種假設,每一種都說的過去,可每一種都缺乏一定成立的理由。
如果說,從最開始齊于傑找上自己,就是為了自己身上的輔藥與三皇子的主藥,那麽,他又為什麽要找上自己,而不是直接找到自己的娘親?
再或者,石海岩通過何賀找上自己,讓自己幫他解決茅臯的事情,是不是也有順風幫的身影?
謝無淵忽然想起若幹年前,自己質問石海岩的話。
“怎麽着?這局設的爽嗎?”
“石公子,石老板,看着我們這些人為你忙前忙後的,是不是特別開心,特別有面子啊?!猴戲好看不?精彩不?”
“虧我還颠颠的,想着何二從來不求我個什麽事兒,這回他開了口,只要不是去天上摘星星,我盡量都幫幫吧,結果呢——”
“得了吧,你就說吧,要是我真不出手,你師父還有那個什麽順風幫能不管你?”
石海岩是怎麽說的來着?
“管是會管,可大多是幫我換個戶籍,或者讓我去外地。”
“我是真沒法了,才求何二爺找上您的。”
這話說的倒是好聽,可當初石海岩找上自己,當真是因為沒有法子了嗎?
順風幫的手那麽長,還治轄不了區區一個前丞相的兒子,一個前段國公主的心腹?
☆、回府
謝無淵狹長的眉眼若有所思。
石海岩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
順風幫的人又是為什麽會找上自己?
——————
三皇子并不知道謝無淵的腦海裏正在翻滾各種假設,并在盤算各種情況發生的可能,他只是自顧自的按照時間發展的順序,一一講下去。
“尹玉山當時住我隔壁,”三皇子說。
“他們家挺窮的,家徒四壁,幾乎撐不到下一次科舉。”
三皇子頓了一下,似乎在回憶。
“我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加入的順風幫,他主動來找我攀談的時候,就已經是順風幫的人了,或許是順風幫的人為了找一個住在我隔壁的人,就近監視我吧。”
“從那以後,尹玉山家的條件就好了那麽點,至少每頓都有飯吃了,我估摸着,可能是順風幫暗中幫襯的。”
“我跟尹玉山認識很長時間了,說起來,比跟你認識的時間還要長。”
“對了,說起跟你認識的時間,你可能還不知道,”三皇子丹鳳眼中的神采飛揚,襯着略微紅腫的雙唇,別有一番滋味,謝無淵哪怕腦海中在做着十分精密的推算,這一霎那,也有些分神。
“我不知道什麽?”
“我一早就聽說過你,”三皇子笑道,帶着些神秘的狡黠,“特別早。”
“聽說我什麽,”謝無淵輕笑,手指輕敲桌面,“十賭九輸嗎?”
“不是,”三皇子低頭笑道,“十賭九輸肯定聽過,但誰會在乎那個。”
“大約八歲左右吧,他們就經常提起你,謝家,謝家幺子。”
“我聽了一耳朵,謝家幺子,也不被謝父謝母看好,覺得同是天涯淪落人,稍微留意了一下。”
“他們?”謝無淵打斷三皇子的話,狹長的眉毛緊皺,這個消息來的太過猝不及防,“順風幫的人?!你八歲的時候?!”
談子墨八歲的時候,謝無淵十一歲,去南淮前一年。
“嗯,”三皇子點頭,“不過我當時還不知道那個人就是你,只是一直聽他們說,一直聽他們說的,說實在的,我一直以為謝家幺子是你二哥吶。”
“所以我後來選了你們謝家伴讀,送上來的是謝無海,我還暗戳戳的高興了一陣子,以為終于能和那個傳聞中同病相憐的人正式見面了。”
三皇子喝了口茶。
“我一直不知道你家還有第三個孩子。”
“謝無海從來沒提過,你爹也從來沒說過,都裝的跟沒你這個人似的,”三皇子聳肩,回憶起過往,“準确來說,我第一次知道謝家還有第三個孩子,是在花燈節那天吧,也是在那天,我知道了船上那個人,就是他們口裏的謝家幺子,也就是你。”
又是一聲輕笑,“我記得特別清楚,當時我因為延遲封王的事情,在宮裏備受排擠,什麽好的、精的都輪不上我,結果出門看花燈節,好不容易瞧上一個花燈,帶的錢還不夠。”
“等緋賀楓跟範景輝湊夠了錢,那盞梨花絹底桃花木骨,風吹竹林的燈籠已經被你買走了,你那天穿着一襲暗黑色的華袍,拎着一盞淺色風吹竹林燈籠,就那麽站在橋頭,不知道招惹了多少人,勾走了多少姑娘們的芳心。”
“我當時特別喜歡你送何賀的那個燈籠,本來瞅着燈籠的,結果不知怎麽着了,看你看傻了眼,後來還傻逼兮兮的跟了你一路。”
這一跟不要緊,把心給跟丢了。
謝無淵什麽都沒說。花燈節的事情,他已經不記得了。
不過——
“可以,第二個問題算是揭過,”謝無淵點頭,示意三皇子繼續。
三皇子又喝了一口茶水,不小心碰到紅腫的雙唇,“嘶”了一聲,繼續說下去。
“扯的有點遠了,”三皇子伸手摸摸唇角,繼續說下去。
“你還記得你從我手裏拿走的那個檀木盒子嗎?”三皇子屏住呼吸,問出了這個問題。
“嗯,”謝無淵點頭,這是順風幫讓他拿的東西,也是他一舉成為順風幫副幫主的契機,他當然記得,三皇子之前也提到過很多次。“你之前說過,是順風幫的東西。”
“是。”三皇子點頭。
“本來我以為我這輩子都回不去京城,跟順風幫的人互幫互助也沒什麽,他們頂多是狐假虎威,而我也是為了生存,可是,忽然有一天,那人跟我說,我翻身的機會來了。”
“怎麽回事?”謝無淵坐直身子。
“那人跟我說,我大哥之所以會被立為太子,全是因為皇上對我娘的愧疚,覺得虧欠了我娘一個孩子,那就在立儲上彌補,因此我哥才做了太子。”
“那人還問我恨不恨,想不想回去。”
“你恨嗎?”謝無淵忽然發問。
三皇子搖頭。
“沒有,他問的時候就沒有,現在也還是沒有。沒什麽可恨的,我從心底就不認為我是談家的人,也就無所謂他們怎麽對我。”
“我答應順風幫合作,只不過是因為我想活下去。”
“嗯,”謝無淵掩下眼裏的深思,“後來呢,那人找到你,又怎麽樣了?”
“那人跟我說,當朝太子,也就是我的大哥,忽然抱病在床,現在已經危在旦夕。”
“裏面有他們的手筆?”謝無淵眉頭微皺。
“不吧,”三皇子搖頭,語氣也不是十分确定,“大約只是多方争奪,互相使絆子造成的。”
“我沒打聽過,也對他們怎麽死的不感興趣。”三皇子擡眼看謝無淵,“你要是想知道,我幫你問問。”
“不用,你都不感興趣,我更不感興趣了。”謝無淵收了手指,細細琢磨,“你繼續說。”
“那人說,皇上在他的勸說下,終于點頭,允許皇後把我接回京去。劉知宇身為南巡禦史,從京城南下,明面上是打着查鹽政的旗號,實際上,準備把我接回去。”
“等一下。”
“那人是誰?能在皇上耳邊說上話的,”謝無淵心裏有了一個不好的猜測。
如果那人也是順風幫的,那麽很多事情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考場上意味深長的一眼,似是而非的立場,對唐鴻風若即若離的态度,謝父提及他時一臉避諱,以及他的府上的嚴密防範措施,種種合理的,不合理的畫面一一湧出,在這一刻,有了清晰的解釋。
三皇子深深的看了謝無淵一眼。
薄唇一開一合,吐出兩個字。
“岑宇。”
謝無淵苦笑:“果然。”
“順風幫到底是一個什麽組織?”
謝無淵不再任由三皇子想起一茬說一茬,直接發問。
三皇子嘆了口氣。
“我也不知道,根本查不到。”
“這個組織是幾年前剛産生的,從民間商人發起,很快遍及六國,對外宣稱是六國最大的商人聯盟,可大家都知道,這個地方不簡單,單純的商人聯盟,是不可能有這麽大的力量的。”
謝無淵點頭。
“的确,一般的商人,不可能擁有這麽大的力量。”
三皇子“嗯”了一聲,繼續說下去。
“實際上,他們夠得着的地方,可不僅僅是商人。”
“順風幫幾次三番的幹擾內政,通過各路官員對皇上的決定加以幹擾。比如當初太子的中箭,又比如這次咱們差點入獄,還有,”三皇子頓了一下,略有猶豫,“封爵大典那件事。”
“按照你這麽說,順風幫盯了我不止一天兩天了,為什麽現在才下手?”
謝無淵食指輕敲桌面,說出自己心中想不通的地方。
“我不知道他們到底想找你幹什麽,”三皇子長出一口氣,這些話堆在心裏很久,現在終于能說出來,只覺得通體舒暢。‘
“但我不希望你攙和進去,你好好想想到底哪裏出了問題,順風幫他們似乎一直在針對你。”
“嗯。”
謝無淵應下,心裏自有一番盤算。
“我找的人回來了,你收拾收拾,明天出發,抄近路沒幾天的。”
“好。”
三皇子應下。
謝無淵離開別院的時候,三皇子有些怔忪,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他為着謝無淵回京,卻拿不準謝無淵是否願意跟他一起離開京城,回到崇州。
也罷。
該說的話都說完了,該做的事情也做了,不枉跑了這一趟。
————
謝府。
“游林,收拾一下東西,明天回崇州。”謝無淵路過游小林院子時,随口喊了一句。
“哦!”游小林這幾天跟院子裏的丫鬟們玩的挺歡快,一聽謝無淵這話話,忙的把手裏的藥勺扔回藥爐,探頭探腦的朝院子外面跟謝無淵對喊,真真的半分規矩都沒有,“主子,咱什麽時候再回來啊?”
“不知道,”謝無淵丹鳳眼低垂,語氣平靜,“運氣好的話,三年;運氣不好,一輩子吧。”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尤裏的地雷,地雷加更章定在29號=。=我,我最近,咳咳,嗯,所以沒什麽時間加更,當然,日更還是有的
作者已經花式炸裂……我要去寫個大綱冷靜冷靜
☆、別院
“嗯,”游小林若有所思,回屋把所有細軟都帶上,順便還捎上先前順出來的兩個瓶子。
那是給謝無淵解毒時,從藥匣子順出來的兩個小藥瓶,游小林将一紅一綠兩個藥瓶緊緊攥在手裏,不肯有一絲松懈。
謝無淵擡腳走出院子,游小林忽然擡頭來了一句。
“對了,主子,那個,何賀的事情,我解決了。”
“嗯,”謝無淵輕應下,狹長的雙眼略垂,沒再說什麽,轉頭吩咐,“你自己一個人回去沒問題吧?”
游小林撇嘴:“好嘛,好嘛,我一個人回去,你睡你的王爺去吧。”
謝無淵嘆氣。
果然,找事後藥膏,不能找游林,這把柄握的,緊緊的。
“你跟我們一路不行,我們随時有可能被刺殺被抓到,你跟着我們,太危險。”
“好的,主子,您的好意我心領了。”
游小林扯了個假笑。
“您跟三皇子過只有兩個人的逍遙日子去吧。”
游小林把一直攥在手裏的兩個瓶子遞給謝無淵。
“喏,給你們防身。”
“什麽?”
謝無淵沒接,詫異的盯着游小林。
“好東西。”游小林說的不情不願,還是堅持的舉着手裏的瓶子,“我娘留下來的,只有這麽兩瓶了。”
謝無淵沒接。把東西推回。
“你留着自己用吧。游醫留下的東西,用一件少一件了。”
游小林直接把瓶子塞給謝無淵。
“得了吧,萬一你跟三皇子被抓了,這個好歹能救你們一命,紅瓶的百裏之內寸草不生,綠瓶的是解藥,記住了,千萬別混了。”
“把這個給了我,你還有東西防身嗎?”
“這個就不勞您操心咯,”游小林卷起她的包裹,朝謝無淵揮手告別,轉身蹦蹦跳跳的走了。
謝無淵瞧着手裏的瓶子失笑。
滿別情,吹又生。
六國之內,再也找不到這樣的兩味藥了。
游小林倒是真舍得。
謝無淵回頭,瞧見剛出現的茶鐘,開口吩咐。
“茶鐘,你去一趟幽州,查查岑宇的娘親,我要他全部的資料。”
茶鐘一愣,仍舊沒說什麽,規矩極好的應下,動身前往幽州。
——————
謝家書房。
燈火通明,管家攔住謝無淵。
“少爺,老爺說不想見你。”
謝無淵狹長的雙眼閃過一絲猶豫,很快消失不見。
“我爹還在裏面嗎?”
謝無淵的手不經意的蹭過手上的戒指,謝家家主的玉扳指在燭光的映襯下,泛着光澤。
管家嘆氣,少爺都把家主戒指拿出來了,自己還能怎麽辦呢?只能後退一步,露出身後的大門。
“老爺在的。”
“我有事情要跟我爹說。”
管家替謝無淵把書房的門推開。
看着比自己還高出一塊的少爺,不由想起當年的那個孩子,軟軟的,一肚子鬼心眼,轉眼間,長的這麽大了。
“爹。”謝無淵推門進去,他爹眼皮都沒擡,完全不想搭理他。
“爹。”
謝無淵放軟聲音,又喊了一聲,帶着許多年不曾有過的示弱。
手上的戒指被褪下,遞到謝父眼前。
謝承文沒想到謝無淵會做到這個地步。
“誰信誓旦旦跟我保證,”謝父語氣不善,隐夾着怒火。“他不會感情用事?”
“你要是早跟我說,你會為了一個談家棄子做到這個地步,我絕對不會吧謝家的信物交到你手上!”
“老三,你太讓我失望了。”
謝無淵幹咳一聲。
“爹,我要是真的因為三皇子感情用事,今天就不會過來了。拿着謝家家主戒指幫他登上皇位,不是更方便,更有保障?”
謝父橫眉冷對,語氣冰冷,眼神鋒利的劃過謝無淵。
“你敢?!”
“不敢”謝無淵服了個軟,哪怕謝父知道謝無淵只是給他一個臺階下,心情也好了不少。
“世上還有什麽是你不敢的?!”
“爹啊,我當年說的,不會因為三皇子帶着整個謝家站隊,你看我這不是來送信物了嗎?”謝無淵小聲嘀咕,“我還是說到做到的。”
謝父氣的胡子都要炸了,怒目圓睜。
謝無淵把玉扳指往前遞了遞,
“爹,你放心,我會平安回來的。”謝無淵狹長的雙眼閃過一抹精光。
“在那之前,謝家,還是在您的手裏比較安全。”
“滾吧。”
“謝謝爹。”
“快滾快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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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謝無淵帶着一個粗糙的中年男子,天剛蒙蒙亮,兩人就從小路繞到謝府別院,門房坐在門前,眯着眼正在打盹,頭一點一點的,跟小雞啄米似的,謝無淵與那粗糙的中年男子大大咧咧的進去,門房都沒有發現。
等他的哈欠打完,謝無淵跟那粗糙的中年男子已經一起出現在別院。
“哎,等等——”門房揉着眼,伸手想攔。
謝無淵回身,狹長的雙眼不帶表情的看他。
門房一驚,吓的立馬清醒:“主、主子,您,您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