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18)
實。
“這家店瞧着生意不錯。”何賀說
“嗯,他家的茶和點心賣的很好,”謝無淵點頭,“老早就想帶你過來了,”
何賀心裏一暖。
謝無淵前腳邁進茶館,後腳就有小二迎上來:“三爺,包間給您備好了,您跟我來。”
謝無淵“嗯”了一聲,聽不出喜怒。
何賀眉頭微皺,語氣不善:“你什麽時候認了兩個大哥?我怎麽不知道。”
何賀以為這家茶館,是謝無淵跟別的人合夥,一起開的。
“不是,”謝無淵攬過何賀,手臂橫在何賀的腰間,邊走邊說,“這是我外祖的私産,我在家排老三,所以他們喊我三爺。以前經常來這兒打秋風。”謝無淵替何賀打起簾子,把人讓了進去,轉頭吩咐小二,“可以了,讓人上點心吧。”
“你還需要打秋風?”何賀順着謝無淵的手勁坐下,奇怪的問道。
“當然需要,賭錢賭輸了,我二娘又慫恿我爹斷我銀子了,月錢沒按時發下來,這種事情多了去了,”謝無淵看着何賀呆住的表情,輕笑道,“哎,你是不是忘了我以前天天泡在賭坊了。”
何賀一噎:“忘倒是沒忘,不過總覺得你不至于混到沒飯吃的地步。”
謝無淵一笑:“你也太擡舉我了。”
“嘗嘗,”謝無淵給何賀泡了一杯茶,“他家的西山白露不錯。”
何賀喝了一口,詫異的擡眼:“怎麽跟茶韻泡的味道一樣。”
謝無淵搖頭:“我帶她來過一次,她覺得好喝,自己軟磨硬泡,纏着人家茶博士不放,非要來這兒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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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出來啊,”何賀詫異,“茶韻還有這麽淘氣的時候。”
潑掉第一杯茶水,謝無淵接着又添了水:“別看平時裝乖扮巧的,她主意大着呢。”
“對了,還沒來得及問呢,”何賀說,“茶韻呢?我聽說嫁在泉州了?”
“嗯。”謝無淵點頭。
“不像啊,茶韻那麽喜歡你,竟然會嫁在泉州?”何賀十分奇怪。
“跟着一個江湖人士追求自由,跑江湖賣藝去了,”謝無淵順手潑掉第二杯茶水,表情憤憤的。
何賀失笑:“得了吧,你對她又沒有那方面的意思,茶韻找到自己喜歡的人,你也該放手了。”
謝無淵冷哼一聲,沒搭話。
何賀也好,茶韻也罷,在這兩人面前,謝無淵總是會不自覺的像個孩子,偶爾會無理取鬧,比如茶韻的事情,謝無淵當然知道不能生氣,可就是忍不住。
每一個男孩聽說姐姐找了一個對象,大體都會産生這種氣悶的感覺,只不過,謝無淵生氣的原因不止這一個。
茶韻說好了,等以後安定下來,就寫信給謝無淵,可這麽久過去了,茶韻一封信都沒給謝無淵寫過!謝無淵派去找茶韻的人,也全都無功而返,沒有一點兒消息。
謝無淵好幾次都想去無影樓買消息了,後來想了想,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茶韻是跟着一個江湖人走的,無影樓的消息,只要有,就肯定賣,而且從來不會只賣一家。
如果無影樓裏本來沒有這條消息,因為謝無淵出重金調查,在樓裏有了這個檔案,萬一茶韻的男人因為這條消息而被仇家盯上,茶韻跟那個男人一起陷入了危險的境地,那個男人死就死了,可茶韻整天也要提心吊膽的過日子,這種場面,光是想想,謝無淵就覺得不能容忍。這麽多年下來,謝無淵真心實意拿茶韻當親人,這種會讓茶韻置于危險之地的事情,他不會去做。
“哎,”何賀接着說道,“你之前說,你的武功是茶韻教的?我怎麽記得她當初差點被你家護院打死呢?”
謝無淵把泡好的茶推給何賀,擡眼解釋:“一個九歲的孩子,三天沒吃飯,還能徒手放倒我家四個護院,你覺得她武功平平?”
“我沒聽過那會兒的事情,只當是一般的小毛賊呢,”何賀一愣,而後明白過來:“你那會兒出面攔下護院,救她一命,壓根不是一時興起。”
“當然,”謝無淵笑着看何賀,“咱倆認識這麽久,你還不了解我?要不是有利可圖,我能出手?”
“那可不一定,”何賀垂下眼,語氣飄忽,“你跟三皇子去崇州,不就什麽都沒撈着嗎?”
謝無淵嘆氣:“何賀,這事兒我本來不想跟你說,實在是太丢人了,可現如今,我既然打算以後都和你一起過,有些話,還是說開了好。”
“什麽話?”何賀緊緊攥着茶杯,一雙手因為用力而泛白,何賀努力用平穩的聲音,“你說。”
哪怕,哪怕你說三皇子比較重要,我,我也——
“三皇子算計我的事兒,咱們另說,”謝無淵伸手擋住自己的雙眼,表情尴尬,“我當初之所以會答應跟他去崇州,是因為你。”半晌,謝無淵嘆息道,“何賀,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接受不了你的選擇,我害怕自己一不留神就會妥協,我擔心因為你而放棄自己的原則,想來想去,我只有遠遠的避開你。
謝無淵神情惱怒,這樣剖析自己的怯懦的逃避,兩輩子以來還是第一次,謝無淵覺得這樣做顯得自己很傻,很軟弱。
甚至還有些忐忑,生怕何賀下一刻哈哈着笑出聲來。
可這些事情,終究還是要解決的。
更何況,謝無淵去崇州,原本就是為了散心,如果三皇子當時沒有撞過來,謝無淵也會離開,只不過不會去崇州,更有可能要去幽州。
“那段時間,我過的很壓抑,我甚至都不怎麽愛說話,”謝無淵擡頭回憶,繼續說道,“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種能安靜下來的人。”
可分別後,卻整天整天的不說話。
何賀讷讷的,完全沒想到謝無淵毫不猶豫的跟着三皇子去了崇州,為的竟然是自己。
先是不可置信,随之而來的,是更加的不可置信。
——————
——“我不怎麽愛說話,你總是要主動點的,不然怎麽交流?”
——“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種能安靜下來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有了錢的作者小聲說:我要去買酒喝咯,開心!(一本正經)你們這些未成年的,不許喝酒!
又另,——————分界線一般是畫面轉換,所以,嗯,最後兩句不是我說的,是在包間外面的某個人說的
☆、茶館
包間外。
一人粗布打扮,丹鳳眼,寬額頭,雙目有神,雖然臉上摸了竈灰,渾身黑乎乎的,可還是掩不住那股神采,更遑論,這人剛還拿出了三爺的貼身玉佩。
小二将人帶到包間外,正好聽到謝無淵說的最後一句。
“那段時間,我過的很壓抑,我甚至都不怎麽愛說話,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種能安靜下來的人。”
呵。
三皇子的指甲再次紮進掌心,想起謝無淵之前說過的情話“我不怎麽愛說話,你總是要主動點的,不然怎麽交流?”
呵呵。
三皇子因為失血過多而發白的臉龐,這會兒更是一點血色都瞧不見。
“公子,您還進去嗎?”小二立在門口,猶豫着是否要給這位公子打起簾子。
自家爺的脾性,自家知道,阿呂雖然是個小二,可他心裏門清,這位公子,能拿着三爺的“貼身”玉佩,跟自己爺肯定不是什麽正經朋友關系,貼身的東西,是那麽好拿的嗎?
雖說,這公子在三爺的心裏,肯定不一般,估摸着,三爺在這公子心裏,只能比不一般還要不一般,三爺那張嘴喲,生生的能把活的說死了,死的說活了,往日裏還不知道怎麽哄這位公子呢,這當口猛的撞見三爺和別的人有說有笑,還一往情深的,這人啊心裏肯定不好受。
同情歸同情,小二可不會多管閑事,誰不知道,屋子裏的那個,是三爺多少年的發小,這份交情,哪裏又是眼前這個公子能比得上的。
小二觑了這位公子一眼,而後默默退下,忙其他事情去了。
小二再次回來的時候,只能瞧見簾子一旁的牆上,有一道長長的血痕,而那位公子,已經消失無蹤。
小二嘆了口氣,權當什麽都沒發生過,把糕點送了進去。
————————
大牢。
孔博遠在接二連三的嚴刑拷打之下,終于忍不住铤而走險,聯系了安插在大牢裏的芪國人,買通獄卒,打算逃竄。
那名刀疤獄卒,仍舊對孔博遠不冷不熱,不過好在,也沒有刻意阻撓孔博遠疏通關系。
這天,終于有一天,獄卒給孔博遠送的牢飯裏,夾帶了一張紙條。
孔博遠知道,這是要動了。
成敗與否,就在今晚。
半夜。
從孔博遠身上搜刮走二十萬兩銀子的獄卒,拿了幾瓶好酒,跟其餘幾個獄卒大大咧咧的喝起來。
約莫半個時辰,安插在大牢裏的數名芪國人從一旁摸進來,其中一人溜到桌子邊上,順走了獄卒的鑰匙。
“博爺,”那人開口,正是之前在“有家包子鋪”的中年男人,他是這群安插在牢裏的芪國人的頭,“時候不早了,咱們動作得快點了。”
“好。”孔博遠也顧不上什麽面子裏子,直接鑽進了這群人帶來的抛屍袋中。
審訊犯人致死,大牢裏常有的事兒,從大牢越獄的最好法子,不是雇一群江湖人張牙舞爪的砍進來,而是找幾個在牢裏工作的人,一群穿着獄卒衣服的人,擡着一個抛屍袋,往外扔屍體,簡直天經地義,所有人都習以為常,沒人會在意。
“我在外面安排了馬車,袋子裏有剪子,您出了牢門,自個兒把袋子剪破,從裏面出來就行,車夫會把車趕到亂葬崗,第一個墳頭下有些銀票,您省着點用。”中年男子紮起袋子,小聲對孔博遠說着以後的安排。
孔博遠仔細的聽着,一一記住。
一群人拽着一個抛屍袋,滿臉不情願的往大牢外面走去。
果真,一路上,值班的獄卒沒有一個肯多看他們一眼的。
一路順遂。
直到出了牢門。
原本漆黑的夜晚,猛的被火把照亮。
諸人大驚。
“來人,”皇上下令,“把這些人給朕抓起來。”
羽林軍即刻行動,不消片刻,十幾個人全部抓捕歸案。
皇上走過去,狠狠踹了麻袋一腳:“朕等了這麽多天,終于等着你的同夥了,來人,把他給朕拖下去!”
原來,孔博遠審了這麽久,卻一直沒審出個一二三四五來,皇上也是煩的不行,這時候,岑宇偶然提了一個建議,皇上咂摸咂摸,覺得行,就布置下去,吩咐看守孔博遠的獄卒這幾天松一點,睜一眼閉一眼的,瞧瞧有沒有來劫獄的。
沒想到,還真行得通,這麽簡簡單單的就把人給抓了。
嗯,回去得多給岑宇點賞賜。
皇上心滿意足的回皇宮,睡他的美人跟回籠覺去了。
牢裏。
皇上那一腳,不偏不倚,正好把剪刀紮進了孔博遠的身體,從背後到前胸,捅了個對穿。
獄卒們打開抛屍袋,就瞧見孔博遠死不瞑目的瞪着大眼瞧他們,生生的吓出了一身雞皮疙瘩,忙不疊的又把人塞進抛屍袋,這趟,倒是真的是亂葬崗抛屍去了。
衆人走後。
有刀疤的獄卒從暗處走出,冷笑一聲:“孔博遠啊孔博遠,你也有今天。”
這名獄卒在孔博遠的牢房裏轉了一圈,終于找到孔博遠留下的線索。
芪國的探子,在被捕入獄後,都會用他們系統特有的聯絡方式,留下相關人員的信息與住址,這套聯絡方式,只有芪國的探子才會知道,也只有芪國的探子,才會用。
刀疤男站在那兒,看了一盞茶的功夫,就把所有的東西全部印在腦子裏,半晌,他幽幽的吐出一口濁氣,視線落在孔博遠沾着自己的血寫的最後一行字上,那是一排完全相同的字,約莫二三十個,寫的全是清一色的“何賀”。
刀疤男嗤笑:“要不是我知道你跟何賀清清白白,八成要以為這是你的情郎了,放心吧,既然拿了你的東西,自然會替你報仇的。”
——————
有家包子鋪。
十分有節奏感的敲門聲響起。
店裏的人皆是一愣。
這是博爺專用的敲門聲。
可博爺前幾天才剛剛入獄,這會兒忽然有人用博爺的編制敲門。
是博爺回來了?
還是博爺已經遇害,把編制給了另外的人?
一人打開門。
門外來的,赫然是孔博遠身旁的監軍——蔡術。
沒錯,擅長易容的蔡術。
蔡術對孔博遠早有不滿,他一直覺得,與孔博遠相比,他蔡術更有能耐,就因為沒有功勞,所以一直屈居人下,甚至連一個一等公民的身份,都是皇上施舍給自己的,蔡術當然不服,明明兩個人一起來的大梁朝,憑什麽孔博遠已經成了男爵,而他蔡術還什麽都不是。
正好,孔博遠锒铛入獄,蔡術接到好幾次孔博遠的求救,不過都當做沒看見。
前幾天,蔡術心情不好,去賭坊借賭消愁,結果好巧不巧的,認識了一個跑堂的小兄弟。
小兄弟長的挺俊俏的,不愧是六國連鎖的大賭坊,裏面跑堂的小孩兒都水靈靈的,看着蔡術心裏直癢癢,硬生生的拿銀子砸人,終于從順風賭坊的老板手裏,把人給砸過來。
那天,蔡術喝的有點大,話說的也有點多,不過都是假托兩兄弟争遺産之事,并沒有露出什麽馬腳。
小兄弟跟他一起抓耳撓腮,最後想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說如果他會易容,就假裝成他兄弟的樣子,簽一份放棄遺産的協議,這樣不就什麽事情都解決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蔡術硬是從這個法子裏,找到了自己的法子。
從那以後,蔡術一直在咂摸着,找個獄卒混進去。
每一個被抓進大牢的人,都會在牢裏留下相應的線索,萬一等不來救援,死在牢裏,手裏的釘子埋了那麽久,總不能白白斷掉。
蔡術盯上孔博遠手裏的東西,已經很久了。
如果能夠扮成獄卒,那肯定有機會接觸到孔博遠留下的東西。
一個隐蔽的計劃,很快就形成了。
值夜班的獄卒十多天前在街上被他用榔頭殺死,扒了衣服,剜下面皮,做了一張上好的人皮面具。穿着獄卒的衣服,蔡術光明正大的在大牢裏晃了十幾天,趁着送飯的時候,瞅一眼地板,前幾天更是趁機記下了所有的東西。
有了孔博遠的編制方式,蔡術如願以償的拿到了孔博遠留下所有的暗線。
自然而然的,蔡術對那個出謀劃策的小兄弟更加上心,不僅打聽了順風賭坊的好壞,還特意去查了那個小孩兒的籍貫,結果發現無父無母,無依無靠。
蔡術喜出望外,這小孩兒簡直就是上天送給自己的禮物,一個只能依靠自己的聰明人,蔡術恨不得把人寵上天去。
小孩兒在蔡術那撥人中的地位也越來越高,蔡術幾乎要把他當成自己的狗頭軍師。
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小孩兒是順風賭坊出來的人,但沒有人真的知道,這個小孩兒是順風賭坊的人。
孔博遠手裏的東西不少,這麽多年來積累下的人脈,芪國上一輩人留下的,還有茅倚岑給他的,再加上前一陣子從二皇子那裏弄來的,這麽大一張網,蔡術逐漸有些力不從心。
那個小孩兒在順風賭坊,也是半個管事兒的,一直就是個能來事兒的人,嘴甜,而且特別乖巧,蔡術十分滿意。
再加上,這個小孩兒從來不主動說什麽,也不主動做什麽,跟了蔡術有小半年了,什麽都沒要過,蔡術對小孩兒的戒心越來越低,漸漸的,開始允許小孩兒插手他的事務。
梳理暗線這個事兒,實在是太大了,蔡術一個人,做不來。
也因此,順風賭坊有了插手芪國事務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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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好煩哦,今天又看見一個習題答案,寫着答案略,煩人(揉頭發)
又另,順風賭坊=順風幫,這個千年布景板終于要出來了。
☆、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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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術這邊的事情暫且不提,我們先說三皇子那日從茶館走後,失魂落魄的回了尹玉山的府上。
“祖宗哎,”尹玉山瞧見三皇子的模樣,頭都大了,“你這是跟謝無淵談崩了?”
三皇子跟得了失魂症似的,一句話也不說,就那麽悶着頭往自己的屋子裏走。
“咱倆也不是認識一天兩天的了,您怎麽就不能聽我一句勸呢?!”尹玉山跟在三皇子身後直跺腳,“那個謝無淵就不是個好的,不過就是當年船上見了一面,您怎麽就念念不忘了呢?!”
“尹叔,”三皇子終于舍得開口,“不一樣的。”
“能有什麽不一樣的?”尹玉山真是要給這個熊孩子給跪了,“難道我們對你沒有他對你好?!”
三皇子擡眼看天,無比悵然:“你們對我好,因為我是大梁朝的三皇子,你們以後要用我,我一早知道的,可謝無淵不一樣,他從來沒圖過我什麽,別說圖我這個人了,就連我這層身份,他都不屑于看,”三皇子像想起什麽似的,笑的凄慘,“我寧願他圖我點兒什麽。我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對他好,可他什麽都不想要。”
每次涉及到這種問題,尹玉山就只有嘆氣的份兒,他跟三皇子的确是一早認識,早些年,三皇子就養在他家隔壁,那會兒尹玉山還只是一個應考的書生,只知道隔壁的屋子,有丫鬟有仆人,富裕的不像是平民區的住戶。
那會兒的尹玉山,還是一個根正苗紅的大梁朝書生,不知道隔壁那個俊俏的小孩,跟當今皇上長的一模一樣,也不知道那個俊俏的小孩,一早就被旁的人盯上,注定不能有一個普普通通的未來。
也是,被皇室抛棄的皇子,如果不是身後有人護着,又哪裏能平安長大。
人窮志短,馬瘦毛長,尹玉山連自己都顧不上,又哪裏能顧得上旁的。
終于有一次,尹玉山從別處聽說,那個小孩似乎很不一般,這才幾次三番的過去搭讪,厚着臉皮,希望将來能從這個孩子身上得到一點好處。
三皇子那會兒眼神清澈,滿臉的信任與無辜,完全不是現在這副模樣,日子久了,尹玉山跟三皇子之間的關系,也漸漸好起來。
尹玉山還待開口再勸。
“別說了,”三皇子擺手制止:“我一個人好好想想。”
三皇子這一想,就想了五天,想到京城縱馬案成了懸案,他也沒想出個頭緒來。
謝無淵這邊已經開始着手準備皇上狩獵的事情了,三皇子還在琢磨,自己到底要不要去見謝無淵。
千裏迢迢走了這一趟,有些話是肯定要說的,哪怕不是當面說,三皇子也會通過其他方式轉達給謝無淵。
主要是,現在三皇子有些發愁,他到底應不應該正面出現在謝無淵面前。
前幾天,聽謝無淵跟何賀談話的意思,兩人好像又在一起了,這會兒自己湊上去,八成也讨不了什麽好。
這也是之前三皇子到了門口,卻沒有進去的一個原因。
三皇子甚至都能想象的到,自己那天推門進去,謝無淵要說的話。
不外乎對不起啊轉了一圈我發現我愛的還是何賀什麽的,三皇子不想聽。
他還是那個态度,只要謝無淵不明确的表示讨厭,他就不會放棄。
只不過,有些事情,還是要解釋的。
三皇子思來想去,最後決定還是不要親自過去了。
可惜造化弄人。
難的回一趟京城,再加上京裏的暗線,之前被皇長孫拔的一幹二淨,三皇子既然來了,勢必要去看看瞧瞧,增補一些其他的人手。
當然,三皇子出門,特意捯饬了一番,怎麽醜怎麽來,反正不能讓人認出來就對了。
範景輝他們說的很對,二皇子當初的事情,就是三皇子捅出去的,這當口,二皇子又從佛堂出來,皇上覺得對二皇子有愧,自然會對他更加寬容,要是三皇子一不下心撞在二皇子的眼皮底下,三皇子只怕兇多吉少。
除了身高不能變,其餘的都變了,三皇子臨出門前瞥了一眼銅鏡,很好,醜的連他自己都認不出來了。
于是,三皇子十分放心的出門了。
好巧不巧的,謝無淵今天要出去聯系幾個人,也在這前後出的門。
大街上,兩人擦肩而過。
三皇子當然認出來了,可也只能假裝沒認出來,繼續前行。
二人錯開。
“等等,”謝無淵猛的頓住,頭也不回的拽住三皇子的手臂。
“放開。”三皇子出門前特意喝了藥,嗓音像是指甲劃過鐵片,難聽的要命。
謝無淵聽着聲音,疑惑的回頭,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了人。
皮膚黝黑,眼皮拉耷,鼻子有點塌,嘴巴還歪着,整個人看着沒有任何神采,一點都不像崇州那個張牙舞爪的三皇子。
謝無淵愣了一下,馬上笑着搖頭,松開鉗住對方的手道歉:“抱歉,認錯人了。”
“沒事。”對方粗犷的聲音傳來,毫不在意的收回手臂,繼續前行。
兩個時辰後。
三皇子終于弄好了所有的事情,拐進一條小巷。
“小哥,出手挺闊綽啊,給哥幾個點兒錢花花?”
一群流浪漢,不知道盯着三皇子多長時間了,從邊邊角角圍上來,很快把三皇子逼入死胡同。
三皇子這幾天一直扮作平民,粗布打扮,自然不能帶着侍從,不然容易露餡。
本來以為不會遇到什麽麻煩,誰想到,越是平民,麻煩越多。
三皇子當年騎射剛剛及格,近身搏鬥什麽的,剛剛擦邊,後來有了緋賀楓跟謝無淵,就更不把武功這種事情放在心上了。
讓他一個人對上一個混混,打幾下用幾個陰招,還有可能會贏,可一個人對上一群,三皇子壓根不敢動手,一群人能把他打成肉醬。
最要命的是,三皇子今兒出門的确帶了錢,可買完牙婆市場上的孩子,這會兒都已經用完了。他現在身無分文,怎麽可能拿得出錢給這些人?!
一身粗布打扮,連慣常帶的玉佩都沒有,三皇子放下習慣性摸向腰間的手,認命的嘆氣,做好了挨揍的準備。
“怎麽着啊,前幾天給那幾個人的不是挺多的嗎,怎麽這會兒,一錠銀子都不肯給了?”流浪漢步步逼近,帶着一股子好幾年沒洗過澡的酸臭味。
三皇子一直過的精細,哪裏接觸過這種人,只想趕緊躲開,可本身又被圍困在死胡同裏,又不敢大聲求救,生怕惹來巡邏的衙役或者羽林軍,抓到衙門,一旦問起戶籍來,三皇子一準要露餡。
這才是真真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過了今日,一定要讓謝無淵教我習武,三皇子一邊警惕的後退,一邊在心裏暗下決心,而後猛的意識到,謝無淵正跟何賀花天酒地,你侬我侬呢,以後再也不可能事事賴着謝無淵,甚至連謝無淵的面都不一定能見到的了,心下一陣酸澀,算了,讓緋賀楓教也是一樣的。
流浪漢注意這個人已經很久了,這人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每次身上還都帶着不少銀票,是頭肥羊。
可這會兒,這人竟連一點兒都不肯給他們,流浪漢們頓時火了,為首的直接一腳踹過去,招呼一旁的兄弟:“兄弟們,給他點顏色瞧瞧!”
多少年沒洗過的拳頭和腳丫子,散發着濃烈的惡臭,往三皇子身上招呼,三皇子下意識的用手護住頭,屏住呼吸,強忍着惡心。
“哎,等等,”為首的人忽然擡手,制止身旁的人對三皇子的拳打腳踢。
三皇子臉上原本摸的就是竈灰,這麽一頓打下來,原本黑乎乎的一層被抹去,露出白淨的皮膚。
為首的流浪漢盯着三皇子露在外面的皮膚,眼前一亮,喉頭忍不住吞咽:“還是個美人胚子啊,”那人挑起三皇子的下巴,湊近深吸了一口,神情享受,“怎麽着,小公子這是怕走在路上被劫色,所以特意抹了一層鍋灰?你看你也沒錢買路了,不如陪我睡一覺?咱們兩清,怎麽樣?”
三皇子被熏的頭昏眼花,這人又巴巴的湊到三皇子跟前,那股子怪味蓋都蓋不住,沿着鼻子往裏鑽,三皇子一個沒忍住,直接吐了出來,那個頭頭因為離得近,有幸被吐了一頭一臉。
“草,別給臉不要臉!”為首的流浪漢不幹了,猛的站起身來,招呼兄弟們單挑脆弱的地方下手,不一會兒,三皇子鼻青臉腫的,只能在地上翻滾,試圖躲開這群人的拳頭。
“咔嚓”一聲。
又是“咔嚓”一聲。
三皇子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茫茫人海中人海中擦肩而過,我抓住你的手,你卻偷偷溜走。
☆、三皇子的想
他木然的想,八成是肋骨斷了,可怎麽不疼呢?是了,骨頭再疼,也沒有心疼。
“咔嚓”。
“嗷!”為首的那名流浪漢忽然叫起來。
三皇子的思緒已經飄遠,怎麽,這流浪漢是被自己的骨頭硌到了?怎麽叫的這麽慘,自己傷的這麽重,都沒那麽叫。
“滾!”熟悉的聲音響起,三皇子輕笑,都出現幻覺了,明明剛剛擦肩而過,自己還讓他放手,再說了,自己這副樣子,謝無淵哪裏會多看一眼,竟然還妄想着他會來救自己。
呵。
談子墨啊談子墨,你想的可真美。
“草,”謝無淵氣急敗壞的爆了句粗口,只恨剛剛下手沒有再重點,最好讓那群人這輩子下不來床。
“你回京也就算了,怎麽也不帶個侍衛?!就你那點三腳貓的功夫,還敢一個人大大咧咧的在街上走?!”謝無淵抱起談子墨,粗暴而又輕柔,恨不得把一肚子怒火全撒在眼前的人身上,又生怕一個不小心,扯到談子墨的傷口。
談子墨朦朦胧胧,聽到了,又好像沒聽到,他伸手攬住謝無淵的脖子,仰頭湊上去,小聲哀求:“謝無淵,親我一下好不好。”
“草。”謝無淵覺得今天一天罵光了一年份的髒話。
早前在茶館,他出門的時候瞧見門簾旁邊的手印,心裏就是一驚。
毫不誇張,鑒于談子墨沒事喜歡自己紮自己的手掌心玩,謝無淵對談子墨手掌大小,手指粗細萬分熟悉,只一眼,謝無淵就能篤定,三皇子已經回京,不僅回京了,還順藤摸瓜的找到了這家茶館。
之後謝無淵就對身邊的人比較留心,今天在街上,擦肩而過的時候,甚至都沒有看對方的樣貌,只是單純的那一擦肩,謝無淵下意識的把對方當成了談子墨,而後聽見聲音,才發現不是,又仔細瞧了對方的長相,謝無淵甚至有些疑惑,兩個人相差這麽大,除了身高,別的地方都不一樣,自己是怎麽把人認錯的。
那人語氣不善的說“放手”,謝無淵松了手道歉,那人沒理,繼續往前走。
謝無淵搖頭,自顧自的去聯系狩獵場的人。
都跟人約好時間了,狩獵場的人,拿的是皇家的銀子,替皇家辦事,能找到這麽一個願意吃裏扒外的,也不容易,今天的事情很重要。
走到一半,謝無淵忽然心神不寧,越想越不對勁。
哪怕之前已經證實認錯了人,謝無淵心裏仍舊有一個聲音在叫嚣,萬分篤定。
你會後悔的。
你一定會後悔的。
草。
謝無淵掉頭狂奔。
謝無淵并不知道剛剛那人去了哪裏,他只能一條巷子一條巷子的找。
瘋了似的找。
他真的覺得他要瘋了。
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這是第一次,謝無淵如此失态。
當謝無淵看見一群流浪漢圍毆一個人時,不用看,他就知道,那個人,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人。那種篤定,甚至都不能用任何道理去解釋。
就像之前的擦肩而過,謝無淵準确無誤的抓住了對方的胳膊。
兩個時辰,謝無淵跑遍了半個京城。
謝無淵抱起談子墨的那一瞬間,心裏又悔又澀。
是的,從來不後悔的謝無淵,第一次,後悔了。
他後悔之前一時沖動答應何賀,他後悔再之前怒氣上頭自我放縱去找了何賀,他最後悔的,是當年在牢裏招了談子墨。
懷裏的人,安心的縮在謝無淵的臂膀裏,滿是依賴。謝無淵狹長的雙眼低垂,神色低落,談子墨他,值得更好的。
——————
要說京城裏什麽最快,那肯定不是馬啊。
答對了,流言最快。
第二天早上,謝無淵跑遍了半個京城,最後抱着一個流浪漢回了別院的事兒,整個京城就傳遍了。
何賀輪值的時候,手下的兩個侍衛正在小聲讨論這事兒。
謝無淵怎麽着也算是大梁朝纨绔第一人,說賭錢就賭錢,說向上就向上,三年五載的給你考個三甲回來,再等個三年五載,差點兒把尚書給你捧回來。
再加上謝無淵跟何賀又有那麽點不清不楚的過去在,最受歡迎的八卦是什麽,是你的上司的心上人/前男友背着你的上司找人了!
哈哈哈。
嗯,何賀平時太嚴肅,還脾氣不好,手下的侍衛們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