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17)
叽叽喳喳的鴉雀們,就安靜了。
今天天氣不錯,冬天裏難得的一次晴朗,萬裏無雲,何賀又正好輪休,謝無淵坐在自家院子裏琢磨了一會兒,撇下一大攤子謝家和大梁朝的破事,拎着兩壇子陳年佳釀,跑何賀屋頂吹風來了。
剛坐下,酒還沒打開呢,就瞧見這麽酷炫的畫面。
何家老大又不是不能生了,怎麽又開始張羅着給何賀娶一房了?瞧着陣勢,不論家室,不論背景的,倒不像是娶進來,而是要納進來。
專門為了生孩子而納妾,也是沒誰了。
謝無淵灌了一口酒,陽光正好,曬的人暖洋洋,懶洋洋的。
伸了一個懶腰,謝無淵四仰八叉的攤在何賀的屋頂,琢磨着一會兒去哪兒浪。
陽光可真好啊。
哎?怎麽陰天了。
那可不成,自己院子裏還晾着書呢,要是陰天了,得快點兒回去,把書給收了。
謝無淵支起腿,心裏盤算的飛快,就是不想動彈。
都是謝家的寶貝,哪一本也不能有閃失。
謝無淵懶散的翻了個身,心裏感慨,這太陽曬的,舒服。
嗯,那些書肯定也想多曬會兒太陽,反正下人們會收拾的,不差這一會兒。
說不準哪一本裏,就有什麽驚天秘密,武功秘籍之類的。
謝無淵終于舍得拿開遮住眼睛的手臂,翻身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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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來了?”謝無淵詫異的問何賀。
“這話不應該我問你嗎?”何賀走到他身邊,緊貼着謝無淵坐下,一起一坐間,二人的一呼一吸間帶出的熱氣相互交錯,平白生了若幹暧昧與糾纏。
謝無淵打趣:“給你送喜酒來的,上次是娶妻的,這次是納妾的。喏,”随手把一壇子酒扔給何賀,“下次沒準就是喜添貴子了,”而後,謝無淵忽然想起來似的,随口問何賀:“哎,上次那酒怎麽樣?可花了我小一千呢。”謝無淵表情自然,沒有半分計較,也沒有半分尴尬。
仿佛前男友成親,謝無淵作為前男友的前男友,送了壯陽酒做賀禮,這份心坦坦蕩蕩,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既沒有嘲諷何賀對着女人硬不起來,也沒有嘲諷何賀那方面不行。
裝的跟什麽似的。
啧。
這條大尾巴狼。
何賀倒是沒想那麽多,他成親那天,喝了一口,就知道謝無淵在裝,婚宴上的不在乎,還有真心實意的祝福,都擋不住那一小壺酒裏摻雜的酸辣。
只不過,何賀千想萬想,沒想到謝無淵那次真是說到做到,說斷,就真的斷了。任他放低姿态,百般哀求,都于事無補。
難得謝無淵這次回京,态度松動,何賀還想抓緊機會改過自新,謝無淵跟前多轉轉,沒準就能打動這人,最後雙宿雙栖了。
沒想到,自從他升官後,不少朝中大員都想把待字閨中的千金們嫁給他,竟然連之前他成過親的事情,都不管不顧了。
早些日子,傳他不孕不育的流言,也擋不住這群狂熱的大臣,原本還指摘他不行的流言,“嘩”的一下,掉了個兒,轉頭指責袁默家的閨女去了,仿佛成親兩年生不出孩子,都是女方的錯,何賀一點兒幹系都不用擔。
在朝為官的只要有适齡閨女的,都有結親的意向,何賀不勝其擾,推了那麽多次一直沒推幹淨,他這頭拒了,他爹他娘那頭就幫他應下,簡直煩的要死。
後來,何賀索性跟他爹娘實話實說了,還擺明了說他這輩子不會再成親,讓二老不用再在這方面操心。
何父何母一愣,回過神來點着頭,笑的意味深長:“嗯,這樣也不錯。”
于是,就有了今天納妾的這一幕。
不成親可以,但至少得留個孩子。
這是何父何母對何賀最起碼的要求。
至于孩子他娘,殺了賣了養着随便,他爹他娘不做要求。
好巧不巧的,謝無淵這會兒又撞上何家夫人給何賀納妾,何賀也是點背。
何賀上屋頂的時候,生怕謝無淵瞧見他,一個不順心,轉身就走了,這一路小心忐忑的,誰想到,謝無淵非但沒惱,反而請他喝酒。
何賀接過酒壇,還沒入口,剛剛拍開泥封,一股黃酒和竹葉浸液形成的獨特香氣撲鼻而來,色澤金黃透明而微帶青碧,芳香醇厚,餘味深厚。
何賀甚至不用細聞,就知道這是一壇五年以上的老酒。
“醉歡樓什麽時候釀竹葉青了?”何賀随口問道。
謝無淵懶散的躺回去,繼續曬他的太陽:“你說呢?”
何賀眼睛一亮:“你釀的?”
謝無淵随随便便的“嗯”了一聲,“你陪我回南淮那會兒釀的,本來打算拿來慶祝一起入朝為官,誰想一年後已經天各一方了,”謝無淵解釋完,繼續懶洋洋的問何賀,“你還沒回答我吶,上一次的酒效果怎麽樣啊。”
何賀喝了口酒,清醇甜美的味道也壓不住苦澀。
“你真的要聽?”
“聽啊,”謝無淵表情耐人尋味,“坊間傳聞,袁默家的閨女,新婚三天沒下過床吶。何二爺當真勇猛。”
何賀苦笑,表情羞惱而又認命:“你給我下的藥,你能不知道效果?!硬了一天一夜,我都覺得自己要廢了,偏偏還出不來。”
謝無淵輕笑:“後來呢,怎麽解決的。”
何賀閉上眼,說這些事情,總是有些羞恥的,何賀從小接受着嚴苛的教育,這種話題對他來說,屬于下流不入眼的層次,難以啓齒,但謝無淵想聽,他必須要說:“我當時,想的是你。”
謝無淵沒接話,一口酒噴了出來。說實話,被當做新郎的意|淫對象,謝無淵表示,這種感覺挺酸爽,倒是不讨厭,啧,不大妙啊,謝無淵表情莫測。
半晌,謝無淵開口問何賀:“你什麽時候知道酒有問題的?”
“喝第一口就知道了。”何賀回憶起那壺酒,小小的一壺,用春風得意樓的酒壺裝着,冒充那每年限量的佳釀,實際上,對何賀來說,這小小的一壺,才是真正千金難買的佳釀,難買到,哪怕知道謝無淵在酒裏做了手腳,何賀還是忍不住一口一口全部喝掉。
“怎麽發現的啊,我還特意用了醉歡樓的壺。”
何賀偏頭看謝無淵,“釀酒的時候,佐料裏有當歸的,整個大梁朝只有你一個。”
“可以啊,這你都知道,”謝無淵“啧”了一聲,搖頭感慨“功敗垂成啊”,“哎,”謝無淵用胳膊拐了拐何賀,“那你還喝了?”
何賀嘆氣:“我以為喝完了,你氣就消了,小時候我惹惱了你,你就特別喜歡出各種法子折騰我,我以為那次也一樣,誰想到——”
有着清醇甜美的口感。色澤金黃透明而微帶青碧,有汾酒和藥材浸液形成的獨特香氣,芳香醇厚,人口甜綿微苦,餘味溫和,回味無窮。
再好喝的酒,也抵擋不了心裏犯上的酸澀。
作者有話要說: 準備吃土的作者小聲說,熬過這陣子,三皇子就可以作天作地了。
又另,追文的讀者都是小天使,愛你們,鞠躬,如果你們遇到課後題答案略的情況,可以找我幫忙,麽麽噠~~畢竟數學專業~~~我愛數學,數學使我快樂(假笑)
順便再多問一句,你們喜歡看星際機甲(主要走劇情,主角海盜起家,稱霸星際,我們的口號是,在宇宙的每一處都插上黑色骷髅頭。我們的任務是,帶嫂子回家。我們的基本目标是,拿下對面那座星球。(認真臉)這文我沒想好配個什麽屬性的受,因為主角實在酷炫。)、修真(主角重生黑化,師弟癡情受)、現代商戰(感情冷淡攻,倒黴明星受)、先婚後愛(寵寵寵)、重生奮鬥(草根奮鬥攻,貴公子受,攻成就>受,受一直在追追追,攻一直冷淡.jpg)、全息網游(NPC不懂感情 BOSS攻,隐藏身份玩家BOSS受)中的哪一個?(都是主攻,攻的基本屬性都是有心計,些微差別在于花心攻,浪蕩攻,放蕩不羁攻,忍辱負重攻,反正結局都是1V1,嗯,大體這樣的)這六個都有粗綱,我在琢磨市場行情,小天使們給點建議呗~~
☆、我的
酒能活血,可活不了心。
可惜,謝無淵為他釀的第一壺酒,竟也成了最後一壺。
何賀的悲痛快要從臉上溢出來,哪怕謝無淵沒有特意去看他,也能感受得到濃濃的悲傷。
謝無淵的心忽然疼了一下,活了兩輩子,這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男人,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做感同身受,什麽叫做舍不得,什麽叫做為他心疼。
那人的一颦一笑,都緊緊牽動着他的情緒。
謝無淵反應過來之前,輕柔的吻已經落在何賀的眉間。
冷峻的眉眼沾染詫異,雙唇微啓,謝無淵把人攬到自己懷裏,盡量不發出太大聲響,唇齒交接下移,精準的捕捉何賀不算精致的下巴,上面還有些胡茬,謝無淵的手摸進何賀衣裳裏,懷中是溫熱的身體,手下是緊致的肌理。
謝無淵的手落在第二顆扣子時,何賀忽然睜眼看他,語氣柔軟的不像話,甚至帶了些哀求。
“無淵,回屋裏。”
“好。”謝無淵語帶笑意,拿自己的衣服随手裹住何賀,幾個閃身間,到了何賀的房間。
“你什麽時候學的輕功,”何賀緊繃的身軀放松下來,熟悉的環境,讓他不再那麽拘束,謝無淵關了門窗,何賀終于問出這個困擾他很長時間的問題,“我怎麽從來不知道你會武功?”
謝無淵把人放到床上,從上面壓了下來,何賀整個人罩在謝無淵的陰影下,壓迫的不能呼吸的距離,卻帶着隐隐的安心與滿足。
“茶韻教的。”謝無淵扯開随意蓋在何賀身上的衣服,再次吻上去。
二十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只是耳鬓厮磨,就恨不得能一柱擎天,更遑論這樣在床上厮混,謝無淵還時不時的煽風點火,何賀只覺得,謝無淵在的地方,每一處都在叫嚣,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在燃燒。
謝無淵的吻,從眉心到下巴,一路向下,起先輕柔溫和,像是安撫,也像是守護,而後忽然猛烈起來,如疾風暴雨般,每一次都帶出一片紅痕,最後落在何賀脖間的大動脈,輕輕咬合,只是最簡單的牙齒與大動脈的接觸,何賀就忍不住抖了一下。
“我會控制力道,不會傷着你的,”謝無淵的手子在何賀身上游走,牙齒仍貼在何賀的脖頸,聲音低啞而沾染情|欲,談吐間帶出的熱氣,自帶魔力般,讓何賀卸了力道,酥|麻感由內而外,遍布全身。
“何賀,放松。”謝無淵已經在何賀的大動脈前後轉了一圈,或用雙唇抿住那裏的細肉,輕輕的研磨,或用牙齒叼着那裏的皮膚,慢慢咬合,謝無淵的吻技很好,調|情的技術也不差,只一會兒,何賀就懶洋洋的攤在床上,一動都不想動。
謝無淵帶着想把何賀吃拆入腹的力道,在何賀的大動脈打轉。
習武的人,最敏感的地方就是大動脈。
完完全全的服從于危險,精神上的快感,最脆弱的地方被制住,何賀本能的想反擊,又生生壓下。
明明是危險的環境,卻分外的安心。
那種危險來臨的刺激,精神的緊繃,産生了一股讓人戰栗的快感,謝無淵的吻技不錯,大動脈處的脈搏随着謝無淵的動作,越來越快,被咬着大動脈帶來的危險,謝無淵本身使壞,特意挑選何賀敏感的地方下嘴,光是觸碰,就已經讓何賀顫抖,更何況,謝無淵的唇齒還在大動脈處徘徊。
雙重的刺激,疊加的快感,何賀吐出難耐的喘息,放在謝無淵身後的手,劃了兩道紅痕。
“嘶,何賀,你可真舍得,”謝無淵吃痛抱怨,卻因嗓音低啞而更添幾分蠱惑。
“抱歉,”何賀喘息着道歉,心裏眼裏,全是眼前這個男人,聲音沙啞難耐,“我,我下次注意些。”
“不用,”謝無淵的吻停在何賀的心口,“這樣很好,我喜歡。”
何賀的心猛的快了一拍。
這是謝無淵第一次正面承認他的喜歡。
謝無淵忽然起身上前,撩開何賀眼前的濕發,與何賀對視。
二人胸膛緊緊貼在一起,彼此的心跳清晰可聞。
“何賀,”謝無淵笑的得意,“你的心,已經迫不及待想到我這裏了,你聽,它都快要跳出來,鑽到這裏,我的胸腔。”
何賀偏過頭去,低頭斂眉:“跳就跳吧,反正它一直都在你那裏,我也叫不回來。”
謝無淵捏住何賀下巴,把人轉了過來。
“何賀,”謝無淵低頭,在何賀眉間印上一吻,“我也是。”
何賀不可置信的睜大雙眼。
等等!
謝無淵說什麽?!
謝無淵輕柔的在何賀嘴邊印下一個又一個的吻。
“何賀,我們重新開始吧,”謝無淵如是說。
何賀猛的反應過來,往日冷淡的眉眼竟染上了一層薄霧,他緊緊攬住謝無淵的脖子,聲音哽咽。他說:“好。”
——————
南淮是擁擠繁華的喧嚣,熱鬧中自有一股韻味,不沉悶,卻也不吵鬧,南淮有着與別處不同的底蘊,帶着多少年積澱的富足,望着一切的一切,恰到好處。
京城就是等級鮮明的階層,肅穆中自有一股規矩,不寬松,卻也不壓抑,京城有着與別處不同的章程,帶着多少年積澱的威嚴,望着一切的一切,中規中矩。
京城的集市,與南淮,也是不同的。
南淮總有一些少年,鮮衣怒馬,揚鞭奔騰,高頭大馬上載着年華正好的少年少女,飛馳而過,帶起一陣塵土,也帶走若幹少男少女的芳心與向往。
而這種景象,京城是看不到的。
因為京城,是不許騎馬的。
街上。
一匹馬橫沖直撞,似乎受了驚吓。
行人紛紛避讓。
馬上的人搖搖欲墜,受了很重的傷,前襟一片鮮紅。
一群近郊羽林軍跟在馬匹後,追喊:“攔住他!快攔住他!千萬別讓他進了拐角!”
街上吵吵嚷嚷,店鋪裏聽的清清楚楚,一陣嘈雜。
沒人對這個命令有異議,也沒人站出來攔住那匹馬。
這條街的盡頭是一個拐角,拐角裏住着的,都是達官貴族。
京城騎馬事小,撐死了處置幾個京城縣衙的衙役;騎馬闖進達官貴族的家裏,事情可就大發了,這屬于近郊羽林軍守衛不當,失職查辦。
偏偏那人騎着的,是一匹極為罕見的烈馬,一群羽林軍一擁而上,都沒攔下,還倒是被踹了幾腳,紛紛敗下陣來。
也是趕巧,今日輪值的幾個衙役,正是原本何賀呆過的那個近郊羽林軍,這幾個人裏面,有一個叫趙大的,跟何賀有點私交。
好巧不巧的,何賀的家,恰好就在這條街的拐角。
“你們想想法子,”趙大一拐一瘸的往前走,“我看看能不能喊何統領出來幫忙。”
——————
謝無淵跟何賀正漸入佳境呢,玫瑰膏都抹完了,院子裏忽然進來人了。
守着院子的仆役,之前聽了何賀的吩咐,死死守着院子,天王老子來了,都不準放進來。
倒是沒讓趙大進來,可那人咧着嗓子在外面嚷嚷,嗓門大的讓人腦子疼,更何況這人一直在外面嚷嚷着要見何統領,說羽林軍有急事,求何大人幫個忙。
多大的事兒,能讓羽林軍的人,這麽着急。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啧,這事兒也挺急的。
謝無淵從何賀身上下來,順手拍拍何賀的腰:“出去看看吧,萬一真有急事,你在家,又不去,總歸是說不過去的。”
無論如何,何賀的官職好不容易升上去,可不能為着這些小事兒再被弄下來,畢竟這大梁朝可沒有第二個孔博遠讓謝無淵折騰了。
何賀沒答應,依舊纏着謝無淵,不肯放手。
何賀之前出來過一次,這會兒倒是沒硬起來,收拾收拾就能出去。
倒是謝無淵,一直都只顧着何賀,他自己倒是半硬不硬的,這會兒不解決,簡直沒法出去見人。
都這樣了,何賀不可能讓謝無淵去找別人。
何賀不想出去,也不欲讓謝無淵走:“做完吧,羽林軍能有什麽事,不是哪家的公子哥失蹤了,就是哪家的小姐離家出走了,我還見過幾個找貓的呢,一個一個的嬌貴的很,活該在外面多呆幾個鐘頭。”
謝無淵在何賀臀部揉了兩下,伸手把人拉起來:“趕緊的,等真出了事兒,說什麽就都晚了。”
何賀嘆氣,認命的穿好衣服,謝無淵幫他束好頭發,何賀還是冷着一張臉,謝無淵笑着親了親他,安撫道“好了,快點去吧,別跟自己生悶氣了,”何賀回頭索了個吻,這才推門出去。
臨出門前,何賀回頭,不情不願的補了一句:“我屋裏有瀉火的丫頭,你随意。”
謝無淵嗤笑:“萬一懷了,算誰的。”
何賀眉頭微皺,還是認真點頭:“我的。”
——————
作者有話要說: 兩種愛情吧,三皇子就不可能說萬一懷了算我的。加更在12點,三皇子馬上出場
☆、三皇子回京
何賀帶着十二萬分的火氣跟着趙大,一起去了出事的地方。
那匹據說十分罕見的烈馬倒還是在,只不過,騎馬的肇事者,不在了。
“這不是能停下來嗎?!”何賀語氣不善,訓斥一旁的羽林軍。
“天天訓練,天天訓練,都訓到狗肚子裏了?!虧羽林軍還號稱守衛京城的最後一道防線,連一匹受驚了的馬都攔不下,以後誰還敢指望咱們守衛好京戢駐地?!”
一群七八個羽林軍面面相觑,之前只聽說何統領冷面冷心,這會兒真撞在槍口上,才知道厲害,何統領這幾句話,句句戳心窩子,堂堂羽林軍,連一匹受驚的烈馬都攔不下來,這說出去,還真不夠丢人的,守城門的戍卒,都比他們能耐,人家天天跟馬匹打交道。
何賀這口鍋扣下來,今兒這幾個羽林軍,以後都不用見人了,其中有一個羽林軍大着膽子解釋:“這馬是因為跑的路程太長,又沒吃飽,饑寒交迫之下,又受了驚吓,實在是跑的太快,我們跟不上啊。”
“現在不是停下了嗎?”何賀冷着臉,一個眼刀掃過去,那個羽林軍立馬閉上嘴,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還是一旁圍觀的群衆,有膽子大的,跟何賀解釋:“這位官爺,這匹馬确實是受驚了,要不是它自己撞到一旁的院牆上,只怕這會兒還在滿街上亂跑呢,您也別怪這幾位軍爺了,這馬烈着呢,有幾個軍爺想攔,結果被那馬踢傷了,倒是軍爺護着,大家夥兒的都沒出事,這幾位軍爺也不容易的,您消消氣。”
“馬上的人呢?”何賀四下掃過,給這位老大爺一個面子,勉強放過這群吃白飯的,開始着手處理後續,“京城之內嚴禁騎馬,規矩放那,不是當擺設的。”
羽林軍們面面相觑,最後還是剛剛說話的那個羽林軍再次出列,低頭認錯:“我們剛顧着疏散人群,沒留神,只看到馬上的人,從馬背上摔下來,滾到一側,中間隔了好幾撥百姓,等兄弟們從百姓中間穿過去,那人就不見了。”
“呵,”何賀冷笑,“不見了?”
“瞧瞧你們,一個兩個,三大五粗的,個頂個兒的壯漢,結果呢,連這麽點小事都處理不了,”何賀原本就有一肚子的火氣,這會兒聽羽林軍說起這件事情,更是氣急攻心,“羽林軍的第一課是什麽?!騎射!連最基本的騎射都做不好,還能幹什麽?!指望你們守衛京城的安全,還不如大開城門,歡迎敵軍來襲!”
何賀一股腦的撒完氣,羽林軍那群人大氣都不敢喘一聲,最後所有的事情還是落在了何賀身上,誰讓他官職高呢。
作為這群人裏官職最高的,何賀指揮着近郊羽林軍的兄弟們,把馬的屍體處理了,而後往京郊衙門報了案,對馬的主人做了記錄,又回近郊羽林軍備案,日落西山,這才回府。
——————
一群羽林軍走後,拐角處一個小厮,三轉五轉,進了一旁的尚書府。
“大人,”小厮作揖禀告,“那群軍爺已經走了。”
“嗯,”尹玉山應下,望着床上滿身血漬的人,吩咐道,“讓人備水,請郎中,悄悄的,別聲張。”
床上的人,滿身血污,眉頭緊皺,嘴唇因為失血過多而發白,似乎已經昏迷很長時間了。
“是。”小厮應下,眼前這人,是主子剛剛從街上偷偷順回來的,也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拐賣人口,犯不犯法。
小厮滿臉愁緒,一會兒琢磨着去哪兒請一個能起死回生的大夫,一會兒又琢磨還得悄悄的,省的被人拿住把柄,說吏部尚書尹大人,私下買賣人口。
心思沉重的小厮一步一步的挪出屋子,渾然不知尚書大人床上躺着的,是何等人物。
卻說那日,尹玉山與三皇子設計陷害謝無淵,謝無淵被一撸到底,尹玉山卻屁事沒有,非但沒有,還平白得了皇上青眼。
距吏部尚書一步之遙的謝無淵,從驗封清吏司最高官員,變成一介平民,而尹玉山卻憑着及時拯救封爵大典的功勞,成功爬上了吏部侍郎的位置。
石躍今沒有什麽擔當,皇上是不會用石躍今做吏部尚書的,這件事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尹玉山當然也知道,所以他在這段時間裏,盡可能多的表現自己,吏部一共只有兩個侍郎,石躍今不會再動了,如果非要選一個尚書,那侍郎升正的可能,比重新提拔一個的可能,要大得多。
尹玉山任勞任怨,辛勤工作的場面,皇上也看在眼裏,記在心裏,考核了大約半年的時間,終于趁着官員官職大規模變動的時候,在前不久的百官回京敘職的時候,皇上将尹玉山正式升為吏部尚書。
尹玉山現如今是吏部第一人,自然有資格住在這達官貴人才能住的地方。
今日他不過出門遛個彎,沒想到卻瞧見三皇子的馬受驚,一擡頭不要緊,三皇子雙眼緊閉,整個人搖搖欲墜,只剩下一雙手死死抓住缰繩,手上青筋暴起,手背因為過分用力,而泛白。
尹玉山大驚。
受封的親王回京,這是大忌!
三皇子在崇州呆的好好地,怎麽這麽個時間點兒上回來了?!
孔博遠的事情還沒過去,皇上正在氣頭上,三皇子要是讓其他幾家的人看到,這還得了?!
尹玉山正在愁怎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人弄下來,那匹馬就忽然受驚了。
正好。
馬匹撞在院牆上,一撂後蹄,把三皇子給颠下來了。
尹玉山趁着大家不注意,抱起三皇子就往尚書府跑,也巧,尚書府隔着大街挺近,沒幾步就進門了。
尹玉山不放心,還特意留了一個小厮混在人群裏,等那群人都走了,再回去跟他報信。
——————————
三更天。
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罵罵嚷嚷的走在街上:“去他娘的,老張頭個老匹夫,仗着自己是獄卒頭兒,就瞎使喚人,大晚上烏漆墨黑的,換班換班,換他娘的班,”男人朝地上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踹飛石頭,哄散圍觀的更夫,“滾滾滾,都給老子滾,別礙事!老子是去值夜班的男人,草他二大爺的!”
“草,”男人猛的掙紮起來,“誰暗算你二大爺!”
來人一聲不響,一榔頭下去,沒把男人打昏,馬上又補了一榔頭。
“咣當。”
剛剛還罵罵咧咧的男人,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大牢。
皇上走後,孔博遠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原本還有些盼頭,可在接連發了三次求救信號都無人理睬之後,孔博遠也漸漸放棄了希望。
對芪國來說,少了一個孔博遠,雖然有損失,但也算不上什麽大的事情,總還有各種各種的王博遠,張博遠頂上來。芪國在大梁朝的卧底不多,可也不少,實在是不缺孔博遠這一個。
沒人會在乎的。
獄卒來看了一次,又走了。
接連三天。
孔博遠對這個獄卒産生了興趣,那個獄卒似乎很不受獄卒長的待見,每次都是半夜來,清早走,從三更天到五更天的班,那個有着一道刀疤的男人,每天嘴裏都罵罵嚷嚷的,一看就知道屬于那種被生活所迫的階層。
這種人,最容易收買。
孔博遠腦海裏浮現了幾種計劃,最後劃定了其中之一。
房産、金銀、女人,無外乎這三種。
而目前,孔博遠能拿出來的,只有金銀。
第四天開始,孔博遠逐漸接近那名獄卒,可不論孔博遠怎樣用利益誘惑,那名有刀疤的男人都不為所動。
十天過去了。
孔博遠還是一無所獲。
——————
吏部尚書府。
三皇子在尹玉山的照料下,日漸好轉。
“唉喲我的祖宗,”尹玉山拍着大腿,“你不在崇州呆着,你往京城裏跑什麽啊?!”
三皇子揉了揉額頭:“我回來有事。”
尹玉山恨鐵不成鋼的望着三皇子:“什麽事兒能比私自回京還重要?”
“你別管,”三皇子掙紮着下床,“給我備輛車,我從後門走,你假裝從來沒見過我。”
“我能不管嗎?”尹玉山哭喪着一張臉,“祖宗喲,您這又是要去哪兒啊?!”
“我去找謝無淵,”三皇子難的正面回答了一次。
尹玉山大驚,慌忙攔住:“殿下您可不能去,謝無淵最近跟何家走的很近,您這一去,保不齊就是羊入虎口啊殿下!”
“沒事,”三皇子推開尹玉山,踉踉跄跄的朝門口去,“我一定要去的。”
“殿下喲,您是不是忘了當年是怎麽把謝無淵從吏部尚書的位置上弄下來的了?!”尹玉山跟在三皇子身後,忙不疊的喊。
“說了沒事了,”三皇子咳個不停,好不容易才平複下來,喘息着吩咐尹玉山,“給我備車。”
“唉喲,”尹玉山愁得眉毛眼睛皺成一團,“殿下喲,您有什麽事兒,給我說一聲,我去給您傳個信兒,您看成不?”,
“你去不行的,”三皇子擺手,低頭咳嗽,半晌,嘆息,“我去都不一定管用。”
“那您就別去了啊!”尹玉山急的跺腳,“咱在京裏的人手,本來就不多了,您要是這會兒出了事,說句不好聽的,我都沒把握撈你出來!”
“要真出事就好了。”三皇子低聲呢喃。
————————
作者有話要說: 嗯,三皇子終于出來了。
☆、茶館
何賀與謝無淵走在街上,閑來無事,随便逛逛。
與年少時的纏綿甜膩相比,現下的情況,多少還是有些尴尬的。
何賀的左手低垂,靠着謝無淵放在一旁的右手,寬大的袖子下,一左一右兩只手,要搭着,卻又恰恰沒搭着。
平白透了幾分窘迫。
謝無淵沒注意,又或許,裝作沒注意。
何賀的手繼續偷偷摸摸的靠過去,越來越近。
“這家鋪子不錯,進去看看。”謝無淵一個轉身,堪堪錯過。
“哦。”何賀摸了摸鼻子,收了手,跟在謝無淵身後進了一家店鋪。
挺別致的一家糕點鋪子。
謝無淵約何賀來的,正是先前跟孔博遠談事情的那家糕點鋪子。
隐在暗巷裏,做的又是這種茶水生意,裏面還沒有說書的,只有幾個茶博士,然而生意卻出奇的好,天天爆滿,來晚了,連座位都沒有,只能在大堂裏站着,或者買了帶回家去吃。
五六年過去了,謝無淵還是第一次再來這裏,一進門,就瞧見菜譜上明晃晃的三個字,據說是這家店的招牌點心。
最近剛出的,做工精良,賣相極好,精選的核桃碾磨成粉,混在面粉中,一起揉成面團,再添以蜂蜜、雞蛋,雕成核桃的模樣,外面再配以一層酥脆的殼子,內裏與殼子一起組成一個半開口的核桃,隔遠了看,幾乎能夠以假亂真。
謝無淵吃過一次,口感綿軟,偶爾還能吃到一兩塊未曾研碎的核桃塊,配着這家茶館的茶水,別是一番風味。
那天在這兒等孔博遠的時候,謝無淵盯着菜譜瞧了好半天,心裏感慨,拇指肚大小的一點兒東西,制作工序竟如此繁雜,光是聽着這配料與方法,就讓人食欲大增,謝無淵腦子裏的第一反應就是改天帶何賀過來嘗嘗,還真別說,長這麽大,謝無淵第一次瞧見這麽做核桃酥的。
而後,謝無淵慢半拍的意識到,他跟何賀之間,早就已經不是之前那種親密關系了,他以後都不會再有機會帶何賀吃這些東西了。
或許因為小時候練武經常吃苦,何賀打小就喜歡吃甜食,偏偏還自诩“男子漢”,說什麽“不能吃那麽娘們兮兮的東西”,謝無淵瞧着好玩,老喜歡帶他去一些賣甜食點心的鋪子,何賀眼巴巴的瞅着,偏生開不了口。
反應過來自己想了什麽之後,謝無淵自嘲的笑了一聲,合上菜譜,開始盤算待會兒要跟孔博遠說什麽。
何賀将謝無淵從回憶拉到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