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12)
“哎,爹,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兒來,張記核桃酥和春風得意樓是不是都有問題?”
“嗯?”謝父放下手中的毛筆,雙手交叉成塔,“春風得意樓是追查皇後的時候,查到的;張記核桃酥,倒是沒什麽問題,不過,給他家供貨的面粉商,是魯國的人。”
謝無淵放松的笑了:“我就說嘛,爹您不能那麽閑,派人跟着我,整天介兒的瞅着我都幹了啥,吃了啥,和誰在一起。”
“你說核桃酥那事兒啊,”謝父也笑:“碰巧瞧見罷了,那天何賀去找你,我在你們屋外。”
“咳,”謝無淵尴尬的咳了一聲,迅速的轉移話題,“爹,我懷疑孔博遠和芪國有染,茶鐘今天瞧見二皇子的侍衛,扮作小厮模樣,茶鐘心裏起疑,就一路尾随那名侍衛,沒想到遠遠的望見了孔博遠,茶鐘跟在二皇子的侍衛和孔博遠後面,到了‘有家包子鋪’。”
“哦?”謝父若有所思,“如果真是這樣,那一切就都說的通了。”
“什麽說得通了?”謝無淵問,“爹,你是不是猜到了什麽?”
“嗯,”謝父點頭,“你還記不記得五年前,你去泉州那會兒。”
“當然記得,”謝無淵笑道,“朝中大亂,二皇子強搶民男的事情曝光,茅貴妃以死謝罪,二皇子自此青燈古佛,不問世事。”
謝父點頭:“就是這回事。我們先不讨論二皇子的性子,到底是否能夠做出因為娘親自殺,而做出從此以後,長伴青燈古佛的選擇,只說說這當時的朝中大亂。”
☆、無字信
謝無淵這才徹底想起來,五年前的朝中大清洗,以及當年他叼着草根說的那句:“也不知道後面到底是誰,這吃相也未免太難看。”
謝無淵自嘲的笑了:“我當初就覺得不對勁兒,雖然看下來,最大的受益者應該是三皇子,或者皇後,可實際上,包括皇上在內,沒有一個人得利,看來當初還是太年輕了,啧,”謝無淵搖頭,“要是現在,沒準就能瞧出來,這裏面有問題。”
謝父笑着拍了拍謝無淵的肩膀:“已經不錯了,我也是那會兒才發現朝中有其他五國的勢力,一一開始排查,這麽多年了,朝中的官員我差不多摸了個遍,只是沒想到啊,繞來繞去,竟是在這‘鐵面無私’的刑部尚書孔博遠身上!”
“孔博遠藏得太深,誰能料到呢?”謝無淵嘆道,“再說了,刑部尚書,本來就是處置不當官員的部門,他咬緊了辦錯事的官員不放,也沒人敢說什麽,皇上不是都沒敢惹他麽,更別說旁的人了。啧,大家也壓根不會往別的地方想,只當刑部尚書太愛國。”
“這麽會所起來,孔博遠當時的确很失态,跟條瘋狗似的,逮着誰咬誰,虧我還一直以為是因為茅貴妃去世的緣故,畢竟,啧,”謝無淵搖頭,“孔博遠和茅貴妃,關系還真是有那麽點兒的不清不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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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父接着補充:“嗯,我當初也以為孔博遠之所以反常,是因為心上人猝死的關系,沒想到,哎,竟在這裏被鑽了空子。”
二人又細細謀劃了一番,謝父表情明顯的不悅,謝無淵只是抿唇不言,卻不肯後退半步。
半晌,謝父長嘆一聲:“罷了,聽你的,日後終究也是要由你接手的。”
謝無淵作揖到底:“多謝爹成全。”
“沒事。”謝父揮手,示意謝無淵可以離開。
謝無淵臨走前,還是問了一句:“爹,娘的事情,您知道嗎?”
謝父一愣,“你去見你娘了?”
謝無淵“嗯”了一聲,補充:“娘她,以為你不知道。”
謝父苦笑一聲,長嘆道:“無淵啊,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我沒有開啓主蠱,也從來沒有找過‘五者’?”
這會兒換謝無淵愣住了。
“為了和我娘在一起?”
“嗯,”謝父嘆息,“只要不徹底繼承謝家,謝家當家主母是什麽身份,其實也沒有那麽重要。我能力有限,她能影響的,也就有限。”
的确,謝無淵轉念一想,若是謝父手裏掌握着五者,只怕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除掉謝大夫人身上的蠱蟲。可如此一來,五者的存在就會暴露在皇後眼下,秘密不再是秘密。謝家的家底曝光不說,更是會失去當今皇上的信任。
謝無淵沉思半晌。
大梁朝沒了謝家,可謂是自毀長城,痛失一臂,若是段國趁機接手,只怕——
謝父擡眼盯着若有所悟的謝無淵,語重心長:“孩子,你既然已經陰差陽錯開啓了主蠱,就要承擔起這份責任,謝家流傳下來的,守護大梁朝的責任。”
“是。”謝無淵低頭應下。
謝父與謝母矛盾解開,按下不提。
謝無淵回了院子,不出意料,屋子上面仍舊有一個人。
更深露重的,他還要在屋頂上呆多久。
謝無淵心裏嘆了口氣,沒有出聲提醒,徑自回屋。
————————
崇州。
三皇子這幾日一直窩在書房,吃睡都在書房,有折子就批批折子,處理一下範景輝解決不了的事情,沒折子批就畫畫。
三皇子最近迷上了工筆畫,細毛筆買了一支又一支,一處地方能畫上一兩個時辰。
“殿下,我是緋賀楓,我有要事禀報,您能讓景末他們放我進去嗎?”門外,緋賀楓揚聲問,順便還瞪了景末幾眼。
這混賬玩意兒,竟然敢攔着自己,不讓自己進去!
景末恍若未見:“将軍,殿下吩咐了,每日的這段時間,不見人。”
三皇子也恍若未聞,繼續畫他的工筆畫。
又過了半個時辰,緋賀楓站的腿都酸了,三皇子還是沒有反應。
“要是謝無淵還在就好了,”緋賀楓在門外嘀咕,“我就可以直接找他,把這事情解決了。”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三皇子聽見。
三皇子正拿着畫筆給人物上色,聽他說了這句話,上色的手一頓,索性收了筆,将畫放在高處,朝門外喊:“什麽事,滾進來說。”
緋賀楓嘴咧的老高,一拐一瘸的進來。
他就知道提“謝無淵”有用,這三個字,包治三皇子的百病,嘿嘿!
“你腿怎麽了?”三皇子擡頭看了他一眼,“跟人打架了?”
緋賀楓“啧”了一聲,“哪能啊,我是那種公私不分的人嗎?這是公傷!”
“怎麽着?”三皇子坐直身子,“你去追查郭子明,有下落了?”
“啊,”緋賀楓想了想,“差不多吧。”
“什麽叫差不多?”三皇子問的平靜,表情卻很猙獰。
“之前,謝無淵不是叫我派人調查那個樂新鎮縣令嗎?”緋賀楓說,“這麽長時間,我也一直沒找着突破口,索性照着謝無淵的思路,點了幾個人,讓他們去縣令原籍瞧瞧,看看到底是不是被人頂包了,結果也沒找到什麽線索,倒是另外一波人,在追查那個郎中的時候,找到了這個。”
緋賀楓打開一旁的包裹。
緋賀楓打開一旁的包裹。
一個破損的官印,一件破損的官服,還有三份仵作的驗屍報告。
三皇子面色一肅:“現在這個樂新鎮縣令,是什麽人?查出來了嗎?”
緋賀楓點頭:“嗯,謝無淵讓派的人,一直在監視他,我也沒收回來,也就幾天前吧,有一個人傳來消息,說那樂新鎮縣令和一個叫‘郎大人’的,經常聯系,‘郎大人’有一次說‘郭大人雖然不在了,你的事情還沒有結束,把東西處理好,我們才能讓你回去。’”
“雖然沒說回哪兒去,不過瞧那縣令日常的作息飲食習慣,倒不像是大梁朝的人,有些像衛國邊境的人。”
“衛國。”三皇子眉頭微皺,“之前游林不是說,崇州太守用的毒,就是出自衛國王室?”
“是,”緋賀楓應道,“範景輝後來也派人去查過,崇州太守身世倒是清白,不過最開始的戶籍,報的是流離失所的災民,那年他五歲,再往上,就找不到了。”
“我國有些地方,也确實是到了十五歲成年後,才給上戶籍,不然孩子養到一半大,養死了再銷戶也實在麻煩。”三皇子仰頭嘆氣,“沒想到,竟是讓人給鑽了這個空子。”
“誰說不是呢,”緋賀楓感慨,“那名侍衛已經在跟蹤這位‘郎大人’,還送了畫像過來。”
“問過了嗎?”三皇子雖然是發問,但他知道緋賀楓一定是已經問過了的。
自從謝無淵特意教導過緋賀楓後,緋賀楓的行事作風,對三皇子來說,無一不得心應手,好用的很。
果然,緋賀楓點頭,“問過了,”繼續說下去。
“我剛來的路上,問了幾個守門的,有說見過的,有說沒見過的,也沒個準頭,倒是任宇星剛好路過,說這人是他放出城的,當時是一個人騎着一匹馬出的城,還随口問了句怎麽回事。”
“我查過出城記錄,郭子明一個大活人,不可能憑空在城裏消失,”緋賀楓皺眉,“可和他有關的人,也都一一排查了,近期只有這位‘郎大人’出過城,郭子明到底還在不在城裏,不在城裏的話,他又是怎麽出去的?”
三皇子搖頭,眉間神色郁結。
“如果郭子明想出城,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畢竟這位‘郎大人’,不是一個人出的城門。”
緋賀楓大驚:“你是說——那匹馬?”
“算了,都過去那麽久了,怎麽出的城也不重要了,”三皇子轉而問道,“怎麽樣,那個郎中查到了嗎?”三皇子來回踱步,神色焦慮,“如果那個郎中也是衛國人,只怕這崇州郡內,衛國的人還有不少,這裏,極有可能需要一場大的清洗!”
三皇子神色陰郁,不知在想些什麽。
緋賀楓搖頭:“那個郎中,至今下落不明,這才是真的憑空消失。”
三皇子好看的眉眼緊皺,愁緒百轉,半晌,嘆道:“把範景輝喊來,我有話和他說。”
是夜,三皇子、範景輝、緋賀楓制定了嚴密的排查計劃,決定對崇州郡的一草一木都進行盤問,務必要徹底清除衛國人的殘留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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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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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府。
“少爺,”茶盞站在謝無淵跟前,恭恭敬敬,“門房說,門外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姑娘,穿着倒是不錯的,不過看言行舉止,倒不怎麽像正經人家的姑娘,她指明找您,說是崇州來的,您是見還是不見?”
十二三歲的姑娘?!
謝無淵肉眼可見的呆愣。
呵。
這麽快。謝無淵挑眉:“你直接把人帶過來。”
“還有,嘴巴幹淨點兒,沒規矩就不正經了?你那是沒瞧見不正經的姑娘,規矩立的有多大家閨秀。”
茶盞低聲應下,回門房領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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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夫人新送來的丫鬟,叫茶青,先前跟着謝大夫人離開,這會兒陪着大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鬟一起,兩個人拿着藥方回來。
謝無淵粗粗的掃了一眼,送走了嬷嬷,留下茶青,吩咐她先收拾出兩個房間,一個住人,一個煮藥,旁的不着急。
謝無淵的屋子,早先就一直有人清掃,完全用不着現在收拾。
茶青聽着奇怪,仔細想了想,索性收拾了三間房子,兩間偏房,還有一個用來煮藥的屋子。
小少爺吩咐的奇怪,沒說到底是收拾男用房,還是女用房,可能是小少爺壓根沒有男女住的房間規格不一樣的概念,自己又是剛過來,冒冒失失的打聽,難免被說“窺探主子私事”,反正收拾屋子也不是什麽大事兒,茶青索性一樣收拾了一間。
偏房在小少爺自己的院子裏,客房倒是有一個統一的院子,茶青想了想,還是收拾了偏房,反正,能來找小少爺的女人,應該不會在意睡在小少爺的院子裏。
男人就更無所謂了。
謝無淵從崇州走的急,也沒帶人,只随身帶了些盤纏,一路騎馬,緊趕慢趕,這才到了京城兩天的功夫,游小林就從崇州追來了,謝無淵心笑,這丫頭倒真是有些本事。
游小林從發現謝無淵回京,還沒帶她後,只考慮了不到一口茶的功夫,就坐着馬車晃晃悠悠的跟在謝無淵的後面,沿着馬蹄印一路走一路逛的,倒是沒慢上多少。
這會兒才到了京城,還真別說,游小林長這麽大,這是第一次來這麽繁華的地方,之前一直呆在崇州,那種地方,三年一大災,兩年一小災的,破破爛爛,一點兒都不像樣。
游小林站在謝家門前,颠着腳尖仰着頭,望望謝家的牌匾,又瞧瞧謝家的建築,心裏咋舌,暗道乖乖,可真是高門大戶,單是裏面進進出出的丫鬟,穿着打扮都比自己好上那幾分,卻不知又想起什麽,倏然笑了,手下意識的撫上頭頂的簪子,哪有什麽可比的吶,她的首飾,慣來不是做裝飾用的。
謝無淵說的不清不楚,茶盞也聽的糊裏糊塗,生怕這是謝無淵在崇州置辦的外室,自己的半個主子,對游小林的态度那叫一個好,簡直堪比謝家未來當家主母的規格,比對謝無淵的态度還要好上那麽幾分,要是謝無淵在這兒,茶盞只怕又要挨踹了。
游小林簡直受寵若驚,茶盞又怕這姑娘初來乍到,有些地方壞了謝家的規矩,所以叮囑的仔細,游小林一路不停的“是、是、是、好、好、好、謝謝、謝謝”。
茶盞把游小林引進了院子裏的偏室,這才前來禀報謝無淵。
謝家大夫人的眼光不錯,茶青幹活麻利,這會兒就已經收拾好屋子,一出門瞧見游小林,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一半,笑盈盈的帶着游小林去瞧了屋子,嗯,女用房隔着少爺的房間不遠,嗯,想幹點啥倒也方便,茶青在心裏給自己打了個滿分。
又帶游小林去了煮藥的屋子,規矩也是很好的,沒亂說話,也沒打聽事情,游小林不由對這姑娘高看了幾分。
茶青安頓好游小林的時候,謝無淵正拿着藥方,坐在游小林屋裏,等她回來。
游小林推門進來,唬了一跳,啐道:“主子你一個大男人的,不聲不響的坐我屋裏,這是要吓死誰啊?!”
謝無淵似笑非笑:“你一個姑娘家的,不聲不響的跑京城來,還好意思說我沒有‘男女大防’的覺悟。”
“得了吧,”游小林朝天翻了個白眼,“我倒是想留在崇州吶,可您都回京了,我能不來嗎?”
謝無淵笑了,他走的很急,也沒想着帶上游林,反正早晚還是要和三皇子會和的,游林跟着誰不還都一樣?再加上他有一段時間沒有操縱臣蠱,游林的身體應該也沒有什麽大問題,這種情況下,游林還能從崇州過來京城,這個屬下,他很滿意。
“瞧瞧這個,”謝無淵笑着遞過一張藥方。
游小林把藥方細細看了,又神色奇怪的瞧着謝無淵,最後又看了一遍藥方,半晌咋舌:“主子,我能打聽點私事嗎?”
謝無淵莫名其妙的看她,不過他今天心情好,不計較這個,于是點頭應允:“可以。”
“那啥,你這是和三皇子徹底掰了嗎?”
“嗯。”謝無淵有些意外,挑眉看游小林,狹長的雙眼似笑非笑:“誰告訴你的?”
游小林揚了揚手裏的方子:“它。”
“哦?”謝無淵示意游小林解釋。
游小林顯得有些苦惱,似乎在考慮怎麽說這件事情。
“這個方子有些年份了,我也只是聽我娘說起過,這上面的藥和藥引,跟我娘講的不太一樣,我不是很确定,不過,不過也很明顯了——生命共享,嗯,這還是大梁朝和芪國一起研究的方子,兩命一體,一人兩命,不過,我看着這方子,好像和原本的不大一樣。”
游小林皺眉。
“一些材料上有了明顯的加重,而另一些則有了少許的減輕,我從解藥的方子上,瞧不出什麽,不過,應該,可能,”一個想法快速的在游小林腦子閃過,“這,這,這——”游小林不可思議的擡眼看向謝無淵——
“這是單方面的生命共享——主子,你,你,你,你竟然願意——三皇子他知道嗎?”
“年輕就是好,充滿想象。”謝無淵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而後笑着搖頭,“游林,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兒,這是個誤會,所以我才需要解藥。”
游小林面色古怪的瞧着謝無淵,半晌,哂道:“好吧,誤會就誤會,總歸你是我老大,你說了算。”
藥材不難找,不過藥引卻是芪國特有的一味藥劑,想要購買,必須要拿着芪國的戶籍去特有的藥店買。
游小林有些為難。
謝無淵只讓她先準備其他的,藥引他自有辦法。
————————
若幹天前。
有家包子鋪。
衣着華麗的中年男子再次顫顫抖抖的把鬥笠男迎進門。
“怎麽樣?”孔博遠解開鬥笠,随口問道,“何家那邊有消息了嗎?”
中年男子應了一聲:“何家二公子給回話了,說約在明天中午。”
“好!”孔博遠大笑,“我就知道,這些蠢貨,一旦涉及到皇位,就什麽都顧不上了!”
孔博遠一把拽過一旁的紙筆,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來來,我們謀劃謀劃,怎麽才能下好這盤棋。”
——————
何賀和孔博遠談了什麽沒人知道,只是從那一天起,皇長孫一系的事情,就一直沒斷過,看上去,何賀似乎代表何家,跟孔博遠達成了“弄垮皇長孫一派”的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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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天。
刑部尚書府。
“什麽?”孔博遠冷笑一聲,“謝家給我遞帖子?”
門房戰戰兢兢:“不是謝家,是謝家小少爺。”
“呵,”孔博遠又是一聲冷笑,“拿過來我瞧瞧。”
門房把帖子遞上去,渾身發抖,生怕主子一個不順心踹他一腳。
謝家的名帖,什麽都沒寫,只是夾了一張信紙。
信紙是空白的。
孔博遠卻在看見信紙的那一瞬間,瞳孔猛縮,呼吸加速。
——————————
謝府。
“送過去了?”謝無淵問道。
茶鐘點頭。
“行了,下去吧,回頭找茶青支十兩銀子,權作辛苦費了。”謝無淵笑道。
“哎,謝謝主子賞。”茶鐘忙不疊的點頭。
————————
崇州。
不論畫過多少副畫,印象最深的,還是那日船上的那副。
上好的古墨宣紙,用來批改奏折的羊毫筆,蘸着朱砂,勾勒出最後一筆。
三皇子嘆了口氣,換了另外的更為細小的畫筆,開始另一幅工筆。
暗箭齊發,拼死推開他的身影。
馬車前面,飛快揮舞着的雙刀。
露深月夜,客棧屋頂,暗自戒備的警惕。
……
三皇子想了很久,最終把這些畫面全都抛開,選定畫另外一幅。
————————————————
且說之前,謝無淵說要給茶鐘辛苦費,茶鐘忙不疊的道謝領賞。
主仆二人自得其樂,倒是第三個人有點兒不大樂意了。
作者有話要說: 求個收藏吧
求一下文章收藏,順便再求一下作者收藏。
(笑臉)(笑臉)(花花)(花花)
☆、月前
游小林在一旁托着腮瞧他倆,不服氣的小聲嘟囔:“我也想要銀子,我每天熬藥這麽辛苦,也需要辛苦費。”
謝無淵揉了揉她的頭:“你又不是謝家的下人,不能從茶青這裏領。”
“為什麽?”游小林問。
“因為茶青只能走公中的賬。”謝無淵解釋。
游小林不滿的轉過頭。
“回頭想逛街,讓茶青陪你一起,”謝無淵瞧了茶青一眼,說的平淡,“看上什麽,直接給她掏銀子,錢從我的賬上走。”
“我不,”游小林把頭又轉回來,“我就想要銀子。”
嘿你個熊孩子,還沒完了是吧?
“成啊,你想要多少?”謝無淵懶洋洋的問她。
“唔,讓我想想。”
游小林雖然嚷嚷着要銀子,但她一直住在山上,對金錢沒有什麽實際上的概念,只知道銀子是個好東西,琢磨了半天,才說:“三十兩。”
“聽見沒,”謝無淵偏頭看茶青。
“聽見了。”茶青點頭,肩膀聳的厲害。
游小林視線在謝無淵和茶青身上轉來轉去,心裏覺得好像不大對勁,補了句:“一個月。”
“嗯,三十兩一個月,”謝無淵重複一遍,“茶青?”
“聽見了,主子。”茶青在一旁憋笑憋的辛苦,真的是太長時間沒見過這麽可愛的姑娘了,怪不得主子肯給她花錢。
要知道,在京城,能說出“看上什麽,直接給她掏銀子”的人,也屈指可數。
京城物價不高,但東西好,特別是女用的胭脂水粉,衣服布料,随随便便買一點兒,也得四五十兩,更別提項鏈首飾這種大頭了。
這姑娘不趁這個機會亂買一氣,琢磨了半天,說了一個三十兩,連随便買個首飾的錢都不夠。
茶青瞧見那姑娘頭上的簪子和手上的玉镯,都是上好的玉質,十足的金銀,暗道也不知道是不是主子買給她的,只怕這姑娘,壓根不知道自己頭上頂着的,手上戴着的,每一件拿出去都是無價之寶。
啧,倒是可惜了主子的一片心。
茶青剛開始管賬,雖然只是謝無淵的私帳,但也多少能瞧出謝無淵的家底殷實,先不說日後繼承了謝家會怎麽樣,單是現在,每年公中按照嫡長子,啊不對,按照唯一一個嫡子的份例,給的零花錢,差不多一個月就能有五百兩。這還不算謝父謝母私下的補貼,謝家雖然世代做禦史,瞧着幹巴巴的沒多少收入,但架不住人家從一品的官職放在那兒,俸祿再少,又能少到哪去?再說了,人家是世代啊,除了俸祿,還有土地,雖然封地沒了,不過莊子田産還是有不少的。
一輩攢一點,攢十輩下來,那也是一座金山。
再一個,謝無淵本身也是一個能賺錢,會賺錢的主兒。嗯,雖然聽說之前好賭了點兒,不過好像哪怕在那種情況下,他都沒有開口跟父母要過錢,倒也是個有本事能弄到錢的。
別的不說,光是南淮那兩個莊子,一個跑馬場,一個狩獵場,多少人眼紅着吶,謝無淵瞧見了,順勢把那兩個莊子開放,只要有二百兩銀子,跑馬場一天以內随便玩,兩千兩銀子,狩獵場一個月內随便逛。
自從對所有人收費開放後,南淮那邊的莊子簡直日進鬥金。
單是茶青接手的,謝無淵現在的進賬,一天只怕就有一千兩銀子,一個月下來就是三萬。
還有茶青沒接手的吶,茶青心知肚明,她初來乍到,少爺頂了天讓她先管管小頭,試試她的能耐,真正的大頭肯定還在後面。
“哎,我說,你要銀子幹嘛。”謝無淵憋着笑,笑夠了,才問游小林。
游小林不滿的嘟囔:“還不是因為你,臨走都沒給我留銀子,我跑去跟任宇星借。”
“他嫌你窮了?”謝無淵笑問。
“那倒沒有,他借了,”游小林繼續嘟囔,“不過,他說讓我明年記得還他!”
“哈哈哈哈,”謝無淵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笑什麽?”游小林把爐子裏的藥翻了個兒,繼續不滿的嘟囔,“我不管,反正我要銀子,一個月三十兩,嗯,不,一個月五十兩。”
“他借了你三百六十兩銀子?”謝無淵笑道,“你知道他上個月從景末那拿了多少賞錢嗎?”
“多少?”游小林好奇的望向謝無淵。
“至少這個數,”謝無淵比了個手掌。
“五十兩?”游小林不确定的猜。
“五百啊,傻孩子,”謝無淵笑道,“上個月,陪我上山找你的,一個人五百兩賞銀,錢還是從我這兒出的吶,他哪兒是要你記得“還錢”給他,他這是要你記得他。別回了京城,就再也不回去了,留個負債給你,也好有個想念。”
三人正說笑着,茶盞抱着一張畫軸過來了。
“少爺,這是崇州那邊送來的,您要不要瞧瞧?”茶盞問道。
“嗯?”謝無淵發出疑惑的聲音,崇州那邊送來的畫軸?什麽?布陣圖嗎?
“拿來。”謝無淵伸手。
畫軸入手,謝無淵就覺得自己想岔了,這不是緋賀楓那個大老粗的品味,瞧這紙張的質量,八成是三皇子書房裏的上好潑墨宣紙。
“啧,”謝無淵原本要打開畫軸的手頓了一下,面不改色的收了回去,站起身來:“沒什麽事兒,就都散了吧,我也回去了,”轉頭吩咐茶青,“茶青,回頭從我賬上支一千兩銀子給游林,一并把茶鐘的賞錢結了。”
“是。”茶青應下。
謝無淵沒有理會咧着嘴的游林,拎着畫軸回了自己的屋子。
絲線解開,畫軸慢慢展開。
濃烈的色彩對比,黑暗的交錯,白皙的身體,閃亮的匕首。
一個衣衫不整,一個衣冠楚楚。
原本的囚犯半跪半立,而剛封了“齊威王”的皇子,卻匍匐在地,面帶潮紅。
三皇子畫的工整,謝無淵也瞧的仔細,二人衣服相交之處,有些許白點。
謝無淵以為是運送途中沾染的污漬,下意識的用手抹掉,入手的觸感卻明明白白的告訴他,這也是三皇子一筆一筆畫上去的。
呵,謝無淵輕笑,倒真是,別出心裁的情趣啊。
三皇子畫的很用心,構圖也好,用色也罷,尤其是那沾染在衣擺的白色,無一不透露着暧昧與服從,收了畫卷,那日的回憶仍舊浮在心頭,久久揮之不去。
謝無淵搖頭失笑,喝了口涼茶。
兇起來,像是只老虎,發了狠的要叼着你一起走;不兇的時候,倒是乖順的像只家貓,撓你一爪子,瞧你不惱,便暗自得意,再得寸進尺。
同天夜裏,已經在屋頂上呆了六天的人,仍舊在屋子上享受着濃濃的霧水與潮氣。
孤獨與寒冷,将他徹底席卷。
他從來都不知道,謝無淵與談子墨,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第二天。
刑部尚書府。
“什麽?!”孔博遠驀地摔碎了手邊的茶具,“謝家又送了帖子?!”
“是,”門房再次顫巍巍的遞上去。
仍舊是空白的名帖,帖子裏夾着的,不再是芪國特有的信紙,而是芪國蘭西郡特有的花瓣。
孔博遠雙唇微顫,雙手發抖。
謝府。
“主子,”茶盞再次來報,“崇州又送了一幅畫。”
“拿來。”謝無淵伸手。
書房。
一張畫軸平攤在桌面。
畫中的人目光魅惑,丹鳳眼半眯,一只手批改奏折,另一只手隐在桌下,與上一張相比,這張畫中的人,表情更加真實,如果不是謝無淵認識三皇子的作畫風格,他都要以為這是別人看了現場,照着畫的了!
怒火來的快,去的也快。
謝無淵終究還是嘆息一聲,将這副畫也封在高處。
屋頂。
何賀還在屋頂,能瞧見謝無淵,他便已經很滿足了,哪怕只是遠遠的瞧着那麽一眼。
孔博遠當時的提議,其實是一起拉下三皇子和皇長孫,何賀沒同意。
何府的長公主,拄着拐杖喘氣質問的時候,何賀回答的十分有理。
若是二人一起除去,一來容易招惹視線,二來,剩下二皇子和四皇子,勢必要争個你死我活,二皇子養精蓄銳了這麽久,四皇子不是對手。
長公主仔細想了半天,覺得也确實是這麽回事兒,于是放下拐杖,勉為其難的同意了。
只有何賀自己知道,而且在心裏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之所以提議去掉皇長孫,而留下三皇子,說來說去,都是借口,他只是不想讓謝無淵難過,無論如何,謝無淵喜歡的,他總是要幫忙留下的。
哪怕——
哪怕——
他,留下的,是自己的情敵。
☆、茶館
二皇子私下派人去打聽“有家包子鋪”,去了很多人,可惜都是有去無回。二皇子對孔博遠的疑心又加重了幾分。
二皇子做了這麽多年的皇子,手底下多少還是有幾個太監侍衛的,頂不上什麽大用,派去監視孔博遠,倒還是可以的。
何家與孔博遠接觸的事情,很快被小厮傳到二皇子耳中,二皇子捏碎了一個杯子,氣憤異常,最終只能生咽下這口氣,轉而詢問:“母妃的人,聯系上了沒?”
小厮惶惶然,跪倒在地,“請主子恕罪,早前的暗線,怕是不能用了。”
“怎麽?”二皇子冷笑,“都死了嗎?”
“不,不是,”小厮顫顫抖抖的把一直攥在手裏的紙條交給二皇子,不敢直視二皇子,視線游離,“主,主子,您自己看吧。”
二皇子面帶不悅的接過紙條,大驚,而後勃然大怒,“好你個孔博遠!好得很啊!”
皺成一團的紙條被二皇子扔在地上,紙條上的字跡依稀可辨。
孔博遠,今日,未曾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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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二皇子氣的扔了信函,那廂孔博遠也氣的扔了名帖。
且不說孔博遠成功收服茅貴妃手下的暗線,二皇子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我們且說謝無淵,早前讓茶鐘去順風賭坊